穆千璃迈步入了屋中, 房门关上,空间便密闭了起来。
她需得极力放轻自己的动静,以免将醉酒昏睡过去的容澈吵醒。
抱着一个高大?结实的男子?, 想要放轻动静实在?不易。
穆千璃将容澈往床榻上放去时,不便控制的力道还是将他吵醒了。
容澈微蹙着眉头, 眼睫颤动得厉害,好似抬眸看了一眼,又?好似什么也没看清,只嘟囔着:“头晕。”
穆千璃呼吸一窒, 收回的双手?才?正放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容澈?”
榻上的身影翻了个身, 像是知道对方要脱衣服了似的, 就此侧身朝向里面,很快又?没了动静。
穆千璃微松了口气, 不似以往要顶着被?容澈正面朝向的压力脱衣,只面对一个沉默的背影, 她手?上动作便轻松快速了许多。
没多会, 外衣褪去。
穆千璃垂眸看了眼自己今日相?对保守的诃子?, 有些紧张地抬腿跨上了床榻。
相?比第一次,穆千璃已是有些轻车熟路了。
但这还是头一次, 未曾用安神香让容澈沉睡就这么躺上来了。
他不会中途醒过来吧。
正这么想着,穆千璃刚在?里侧要进被?窝躺下?,一转头,竟赫然对上容澈睁开?的双眼。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穆千璃身子?一僵,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胸前。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容澈好似仍是醉着,虽是睁了眼,却压根对她莫名出现在?此处没有任何反应。
“容澈?”穆千璃一边轻唤着,一边小心翼翼掀开?被?褥要往里去。
容澈果然意识不清,迷茫地眨了眨眼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穆千璃进了他的被?窝。
容澈不同于以往闭着眼平躺着的模样。
穆千璃这回躺进来后,一侧身便和他面对面了。
穆千璃略有紧张地压着呼吸,被?褥下?的温度一如既往的热烫,甚至因着醉酒,似乎比以往还要热稠了一些。
他们相?距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穆千璃轻声?问他:“知道我是谁吗?”
容澈双眼迷离地看着她,唇间低喃着:“我又?做梦了吗?”
穆千璃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容澈已是缓缓阖上了眼眸,眼睫垂在?脸颊上,乖巧安静得像是已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穆千璃怔然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了。
容澈就安静地躺在?她跟前,伸手?可触,近在?眼前。
有些以往未曾捕捉到过的情绪,在?此时悄然蔓上心头。
一个对穆千璃来说极为陌生的词语,在?眼前的面容中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摸不清由头,也抓不住末尾。
好似每多看他一眼,那种感?觉便越扩散几分。
穆千璃屏着呼吸逐渐向他靠近。
轻柔的嗓音压成气声?,在?贴近他的双唇时,好似蛊惑般低语:“对,这是个梦。”
一个睁眼便会结束的梦。
一个在?他离去后便要醒来的梦。
双唇相?贴,脑海中好似有花火绽放。
热烫的温度自唇间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穆千璃生涩却主动地探寻着他的温度,微张的双唇不得章法地□□吮吸。
暧昧的水声?引得人面红耳赤,头皮发麻。
或许是那声?低语将她自己也蛊惑了,又?或许是容澈唇间的酒香浓郁得将她也迷醉了。
穆千璃好似觉得自己当真沉入了梦境一般,动作变得大?胆,探进逐渐肆意起来。
穆千璃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刚撬开?他双唇想要探进更多的舌尖才?触及到他的牙齿,便喘着呼吸下?意识要退缩回来。
舌尖刚有退后的意图,她后颈忽的一热,一道失控又?急促的力道猛然将她往前拢去。
穆千璃赫然睁眼,却只见容澈双眸仍是紧闭。
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容澈将她拉近的力道让他们的身体?彻底紧密贴合在?了一起。
仅有一件诃子?的遮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侵略性极强的高热体?温。
长驱直入探来的舌头精准地捕捉到她退缩一半的舌尖,交缠挑动,像是在?惩罚她的半途而废,又?像是在?汲取方才?压根不够的浓热。
穆千璃不自觉地张嘴,对方便更加肆意妄为起来。
强势,侵略,无师自通一般,搅得耳边水声?四溢,暧昧缠绵。
穆千璃有些承接不暇,混沌的思绪没由来想到了此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容澈也是这般激烈地亲吻她,可那时的感?觉远不如此刻真实清晰。
她清醒着,完全无法忽略交缠下?带来的任何感?触。
每一寸都清晰地挑动着她的感?官。
穆千璃有些难耐,下?意识抬手?,便撑在?了容澈的胸膛上。
紧实,坚硬,混乱的心跳声?透过胸腔强有力地撞击在?她掌心。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次袭来。
容澈为何连胸膛的肌肉都如此结实。
穆千璃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就着掌心下?包裹的弧度,来回捏了一下?。
下?一瞬,手?腕被?赫然扣住。
穆千璃吓了一跳。
唇上的包裹退去,容澈倾身向前,叫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身子?便被?一把搂进他的怀中。
头顶上,低哑难耐的嗓音压着她的发丝传来:“难受。”
穆千璃心脏怦怦直跳,混杂着容澈的心跳声?,耳边一片混乱。
她心想着,难受的应该是她才?对。
周围好热,热到像是要将人灼烧了一般。
身前靠着的胸膛和她紧贴在?一起,呼吸间的上下?起伏不断来回摩擦着彼此,腰椎的酥麻难以抑制。
她好像硌着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穆千璃皱了皱眉,对着醉鬼抱怨着:“你为何与我饮酒还要带棍子?防身?”
容澈的脸仍是埋在?她的发丝里,就着方才?把她拉进怀里的这个姿势,已是好久没有动作了,好似又?晕得睡着了一般。
穆千璃的几近嘀咕的抱怨声?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她下?意识动了动腿,想要用膝盖移动位置。
可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她没有看到。
容澈埋在?她发丝间脑袋赫然抬起,一双黑眸里眸色晦暗不明,在?她动作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下?颌线瞬间绷紧。
下?一瞬,她的腿就被?一只大?掌一把掌控住了。
穆千璃一惊,随之而来的是极具压迫感?的禁锢,令人动弹不得。
那只大?掌略有失控的力道掐得很紧,带来轻微的疼痛感?,更多的却是未曾预料到的不适应。
“你别……”穆千璃下?意识张嘴抗拒。
伸手?正要推开?容澈的手?时,那只手?忽的放开?她的大?腿,转而又?重新扣住了她的手?腕。
容澈的粗喘声?在?耳边异常清晰,不平稳的呼吸令他胸膛也起伏得厉害。
好像被?突然袭击的人是他而不是穆千璃一般。
穆千璃觉着不对劲,下?意识抬头想查看他的状态,却只见一张绷紧的侧脸。
她连忙问:“容澈,你怎么了?”
一声?难耐的吞咽声?后,才?传来容澈低哑的声?音:“很难受。”
穆千璃一听,甚至有立刻起身穿衣查看他的状况的打算。
她知醉酒身子?自是不好受的,也担心容澈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你哪里难受?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
穆千璃扭动了一下?手?腕,却不得解脱。
容澈攥紧的力道极大?,桎梏着她的行动,在?偏头抵在?她颈间之时,带动了她的手?。
颈间的嘟囔声?模糊不清,低哑且磨人耳根。
灼热的呼吸引得穆千璃眼睫微颤。
她还来不及反应,指尖却蓦地一热,令她瞬间瞪大?眼。
“你……”
容澈喉间一紧,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便瞬间失控。
穆千璃腕上吃痛地皱了下?眉,这才?回神。
她面上发窘,手?心被?烫得发颤,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脑海里思绪飞散。
他喝醉了。
他意识不清。
明日醒来,容澈不会知道她在?夜里对他做了什么。
好似在?这片醉酒的氛围中被?蛊惑了思绪。
鬼使神差般,穆千璃微动了手?腕,手?上动作生涩又?紧张,却丝毫没注意到,身前自她颈间抬起头后的容澈,一双清醒的黑眸沉得骇人。
抑制不住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越发浓热的氛围灼烤着她的全身。
话本中的内容一一从脑海中散去,冰冷的文字远不及此时真实的体?验。
双唇被?堵住时,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一把包裹住了。
再次袭来的吻让穆千璃浑身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容澈好似是本能地紧紧拥住她,面上扑洒来灼热的呼吸,贴来的双唇乱无章法,像是回到了初次亲吻时那般,急切又?鲁莽。
穆千璃呆愣着忘记了动作,却被?人带动着。
周围的气氛似乎仍在?持续升温,几近沸腾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穆千璃猛然睁开?眼,吓得瞬间从床上蹭起了身来。
穆千璃意识游离时的记忆开?始回炉,垂落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她惊慌未定地地垂眸看了一眼。
容澈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内里一切被?遮挡住,压根看不出方才?的激烈。
穆千璃难持冷静,心跳彻底失衡,猛烈得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了一般。
她僵着五指慌乱无措地从床榻上逃离,某些在?刚才?热烈氛围中混沌了的画面,此刻一一清晰浮现。
穆千璃单手?穿衣的动作抖了又?抖,面上神色更是僵得不知该做出如何表情才?好。
直到终是重新穿上衣服,这才?烧红着一张脸稍有回神。
此事与她来前所预料的早已全然不同,她更没想到,脱离了话本的现实,竟是要做到如此地步。
那般亲密的接触,那般几近折磨的揉弄。
穆千璃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紧张,慌乱,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穆千璃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被?被?褥包裹着的身影一动不动,好似在?她离开?后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踌躇一瞬,便迅速回屋拿来了安神香。
安神香点?燃,本就没什么味道的香遮掩不了方才?在?屋中弥漫开?来的气味。
但好在?,能让榻上本就迷迷糊糊的人彻底沉睡,应是不会叫他记得今夜发生的事了。
只是穆千璃回了屋后,却是仍旧难眠。
她洗净周身,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榻上。
方才?的一切痕迹已不复存在?,仅有那些挥散不去的记忆来回浮现脑海中。
穆千璃缓缓伸出手?来,目光沉沉看着自己已重新恢复干净白皙的手?掌,一时间思绪万千。
事情发展至今已经彻底偏离她原定的轨迹了。
穆千璃本以为,寻到一个合适的人,与之悄然同床共枕一夜便能怀有身孕。
对方不会有所察觉和损失,她也能顺势解决自己的麻烦,可谓一举两得。
但事实证明,她想得太?过简单,贫瘠的生理?常识也离谱可笑。
男女仅是同床共枕,根本不能怀上孩子?。
而更为亲密之事在?刚才?切身体?验后,叫她后知后觉感?到了担忧。
她好像做了一件特?别坏的事情。
她骗了容澈许久,还对他的身子?做出如此举动。
若是容澈知晓了真相?,应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穆千璃缩着身子?一遍遍回想自己这段时日对容澈做的事,深感?懊恼。
任谁也不会想被?这样欺骗对待,甚至是在?毫无察觉之时,被?人那般触碰了身体?。
天将破晓。
穆千璃枯坐了一晚,却仍是心慌难定。
她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挽回已经发生的过错,若是她向容澈坦白道歉,是否能得到他的原谅。
正想着,穆千璃思绪忽的一顿,猛然想起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
昨晚她因着心虚,为让容澈睡得更沉些点?燃了安神香。
她在?屋子?里纠结一晚上,却忘记将燃尽的香收走。
穆千璃面色一慌,急急忙忙跑了出屋中。
天色还早。
穆千璃三?两下?翻上围墙,两边院子?里都还静悄悄的。
她鬼鬼祟祟靠近容澈的屋子?,燃尽的香就在?他门前的缝隙中。
穆千璃正要上前,门前却忽的传来脚步声?,惊得她只得立刻隐藏身形,躲在?了墙壁转角之后。
几步之隔,容澈门前的缝隙下?,卫嘉疑惑的嘀咕声?缓缓传来:“这不是城东那个老骗子?卖的假货吗,难怪主子?最近身子?渐弱,燃这玩意,哪能睡得好。”
穆千璃一愣,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快,扫帚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
卫嘉的声?音混杂其中好似在?自言自语:“老骗子?,竟骗到我主子?头上来了,什么安神香,一堆假货,啥也安不了。”
穆千璃心跳声?彻底沉底,面上怔愣茫然一片。
所以,她一直用的安神香,是假的?
那几次,容澈分明睡得?很熟, 无论她发出怎样的动静, 都没能吵醒他。
穆千璃一怔,忽的意识到什么。
难不成, 这些日?子, 容澈都在装睡?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何要装睡,她明明在做卑劣之事,他没有理由装睡任她摆弄。
若他有意识, 难道不应该是第一时间拆穿她阻止她吗?
穆千璃遥想最初自己打算行动之时,容澈明显叫她极难得?手, 若非有安神香相助,她在柳州城时又怎能顺利爬上?他的床榻。
所?以,那香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啊。
穆千璃缩在屋子里头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缘由,更无法确定那安神香究竟是真是假。
临近午时, 容澈才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昨夜的画面好似还在脑海中闪现, 逐渐回炉的思绪下, 仅有耳畔回响着一道轻柔的低声:“对,这是个梦。”
容澈睁眼,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劣根下,他很难不为自己尝到的甜头而感到欣喜。
但随之而来的, 却是沉重的懊悔。
笑意僵住, 容澈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周身没有任何不适, 脑袋更不似宿醉后的昏沉。
因为他并?未喝醉。
且又骗了她一次。
酒劲的上?头令他在那时情绪很是波动。
她的婚约,她的抗拒。
好似他无论怎么努力?, 都无法成为她想要的那个人?。
不舍离开,不愿放手。
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嫁给任何一个除他以外的人?。
所?以。
他又犯错了。
容澈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何时动了念头放任自己一错再错的。
是装醉靠在她肩头时,还是被她拦腰抱起时。
或许,是她倾身主动贴上?他的双唇时,生涩的主动,懵懂的撩拨。
他根本无法抵挡,瞬间溃不成军。
这下可好了,他离坦白从宽又远了一步。
容澈烦闷地起了身,生平头一次感到进退两难。
卫柔一大早便来做了早饭,两兄妹如往常一样没有吵醒他。
待到容澈从屋中出来时,兄妹俩正坐在院中逗小孩玩。
卫嘉闻声,一见容澈原本轻松的神色瞬间紧绷起来,忙站起身来迎了去:“主子,你醒了,感觉身子如何,可有何不适?”
容澈微微挑眉,只?当?是穆千璃或许告知卫嘉他昨日?醉酒了,便淡声道:“无事。”
卫嘉多看?了容澈两眼,虽是见他神色不太愉悦,但好似并?无疲惫憔悴之色。
他还是赶紧朝卫柔道:“小柔,去把?吃食端上?来吧。”
容澈脸色沉淡地坐到了桌前,眸光沉暗好似在思索什么事。
卫嘉候在一旁,同样在思索,是否要将?安神香的事告诉容澈。
过了一会。
两人?同时张了张嘴。
容澈先一步开口:“派人?查一下,近来京中门阀子弟有何人?订了婚事。”
卫嘉一愣,到嘴边的话霎时堵住了:“查……何人?订婚吗?”
“嗯。”
“查此事作甚?”
容澈淡冷抬眼:“让你去办。”
卫嘉抿了抿嘴,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主子,咱们不是这就要回京了,眼下打探京城的消息多有麻烦,不若待我们回去了,这种消息,要不了一个时辰便能知晓得?清清楚楚。”
岂知,容澈很快接话:“暂时不回去了。”
卫嘉惊愣瞪大眼:“皇后娘娘又跑了?!”
“没有。”容澈沉了脸,“我夫人?要跑了。”
下午,卫嘉和卫柔出门替容澈往京中寄信回去。
卫柔背着孩子,一路都在不解:“哥哥,主子为何突然又说?不走了?”
“主子的意思,咱们照做就行了,主子既是说?不走了,你此前不是想买些种子回去播种吗,一会我陪你去看?看?。”
卫柔却仍在不解:“那主子方才说?的夫人?,是何意?”
卫嘉顿感无语,这一年到头,容澈为了不回京城,找了不少理由,如今真是越发离谱了。
他抬手扶额,摇了摇头:“主子这回找这么个借口,信寄回去只?怕都没人?信,若真把?京城那边逼急了,咱们都得?和穆姑娘她们一样了,皇上?指定派人?来抓咱们。”
卫柔一听?,顿时吓到了:“这么严重吗,那咱们要不要劝劝主子啊。”
卫嘉默了一瞬。
他也觉得?很是不对劲,以容澈的头脑,为何会找一个这么离谱的理由,这不摆明了激怒圣上?吗。
但转念一想,卫嘉还是道:“主子这么做,一定有主子的道理,咱们只?管听?从便是了,快走吧。”
卫嘉寄信归来已是临近傍晚了。
他匆忙向容澈汇报之后,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直到卫嘉三两下弄了几个菜端出来后,一抬头便见隔壁院子也炊烟袅袅。
他走近桌前时,不免有些期待:“不知今日?穆姑娘她们吃的什么,可会有多的小菜给咱们送一份吗?”
话音刚落,容澈冷冷抬眸看?了他一眼。
卫嘉霎时站直:“主子恕罪,是小的多话了。”
他只?是也同样喜欢穆千璃的手艺,这段时日?被投喂惯了,便忍不住次次都有了期待的小心思。
但容澈并?未指责他,甚至没有说?话,只?低头动了筷。
今日?白日?,卫嘉不在院中时不知道,容澈却是一下午都在院中静坐着。
隔壁已是沉寂无声一整日?了。
这样的氛围很奇怪,就如同上?次从柳州城回来后,穆千璃发现自己来了月事时一样。
容澈隐隐觉得?不安,又因着心虚没敢动作。
卫嘉自是不知其中弯弯绕绕。
吃得?差不多了后,这便准备收拾碗筷了。
他刚要转身去厨房洗碗时,忽的想起自己白日?没说?出口的话。
连忙道:“哦对了,主子,你近日?可是睡不好?”
“怎么了?”
“小的是想说?,你一直燃的安神香是假货,并?无安神作用不说?,也不知是否对人?身子有害,你是在柳州城城东一个老人?的摊子那儿买的吧,我今晨在你屋门前瞧见香灰时就一眼认了出来,半年前我也曾在他那买过东西,根本就没用,你还是别?燃那香了,说?不定还能睡得?好一点。”
卫嘉一大段话说?完,院子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容澈微怔了眸子,连起身的动作都顿在了原地,好似深受震惊似的。
卫嘉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主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那老头就卖些无用之物,大抵只?是没有安神作用,应该也不会太伤身体的,你别?太担心,不用便好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香灰?”
卫嘉一愣,被容澈有些严肃的气势弄得?紧张起来:“寅、寅时末吧,我那会刚起身,想着院子许久未清扫了,便想先从你屋子门前扫起,走近时就看?见了香灰。”
这话说?完,容澈彻底沉了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
“主、主子?”
容澈冷漠转身,袖口下的指骨蜷缩握紧成拳,一言不发迈步快速回了屋。
心中一整日?都在隐隐躁动的不安,在此时好似要彻底翻涌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穆千璃昨日?离去后在屋子里点了香。
但昨日?不同以往,穆千璃并?非来此前就点了香,而是离去时。
不过后来他睡着了,并?不知晓她是何时来收的香灰,至少他起身时已不见那处痕迹。
没曾想,竟是被卫嘉给收了去。
穆千璃后来一定来查看?过香灰,她瞧见已无痕迹的角落,会不会就此以为自己行踪暴露了。
所?以,她便在屋子里躲了一整日?吗?
容澈心中有诸多猜想,但好在他也的确不打算再继续纵容穆千璃如此行为。
她再这么弄下去,他受不住,他们之间也更无坦白见天明的一日?。
容澈在屋中权衡思索了许久。
他来回推测了一番各种可能性,又根据这些可能性预想了对应的解决办法。
只?要,她不知此前他都是装睡的,事情就还能解决。
穆千璃已是在屋中龟缩了一整日?了。
她越发想不明白,容澈这些日?子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纠结无果?下,她打算自己试一试。
其实要选在今日?尝试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她已是一天一夜未曾阖眼了,说?不定那香本无用,她自己困乏了便入睡了。
但穆千璃实在心慌难安,踌躇下,还是在自己屋中点燃了安神香。
桌上?安然香点燃。
榻上?穆千璃抱着双腿目不转睛盯着浅淡的青烟。
脑海放空时,似有困意来袭。
穆千璃连忙集中精力?打起精神来,誓要彻底试出这安神香是否真的能让人?沉睡。
但试出真假后呢。
其实她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
若香是真的,她对容澈做的那些事仍是不争的事实。
若香是假的,她便更不知要如何面对容澈了,甚也不明白他一直不曾戳穿她的缘由。
精神集中时,穆千璃忽的敏锐察觉到屋外的轻微动静。
似是有人?翻上?了她家的房顶。
穆千璃怔然抬头,只?看?见熟悉的房梁,而后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瓦片碰撞声。
穆千璃顿时惊得?缩紧了身子。
容澈怎又来了!
若是换作以往,穆千璃大抵是会欣喜的。
她喜欢和容澈见面,也喜欢和他一同月下饮酒。
但眼下,翻腾在她心中的只?有心虚到只?想逃避的慌乱。
穆千璃一转头,视线再次看?向那燃烧过半的安神香。
卖安神香的老人?说?了,仅需半柱香,定能让人?沉沉睡去。
头顶上?方传来的瓦片敲击声,声声入耳。
被惊吓后的穆千璃不仅睡意全无,还瞬间清醒无比。
半柱香后的燃烧仍在继续。
但已不需要再继续尝试下去了,穆千璃很清楚,这个香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那容澈……
穆千璃僵着脖子再次抬头。
瓦片敲击声戛然而止,像是在等待她出门碰面,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穆千璃打死?都不要出去。
她屋中早就熄了灯,就当?她睡着了,就当?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根本没办法面对容澈!
空气凝滞的沉寂下。
穆千璃耳边仅回荡着自己不安乱动的心跳声。
容澈走了吗?
穆千璃缩在床角微探了下头,可在这个角度,她压根看?不见屋外乃至屋顶的任何情况。
靠近窗户的方向忽的一声有人?落地的声响。
穆千璃赫然转头看?了过去。
夜色笼罩的视线中,那扇窗户被人?一把?推开。
月光洒落,窗前的高挺身影背光而立。
下一瞬,那道身影翻身跨上?窗台,显露面容之时,正好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穆千璃眸子一颤,霎时屏住了呼吸。
容澈短暂地朝桌上?已是燃尽的安神香看?去一眼,很快又再度移回穆千璃脸上?。
他一身轻薄衣衫,翻窗的动作熟练又矫健。
一双长腿跨入屋中稳稳落地后,才终是站直了身子。
容澈就这么背靠着窗边,不进不退,仅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在沉暗的屋中缓声打破了沉默:“今日?这是怎么了,香都燃尽了,怎还不过来。”
穆千璃满脸防备地看着容澈, 缩紧的身子绷得僵硬,震惊的大脑中忽的想到了什么。
她连忙垂眸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衣着完整的衣衫, 这才恍然回神。
穆千璃余光扫到桌上已是燃尽的安神香, 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嗓音微颤道:“你早就知道了,这香没用?, 对吗?”
容澈只是站在原地, 昏暗的光线令他?脸上神色并不?清晰, 隔着一段距离,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听他?沉声回答:“是,我知道的。”
穆千璃顿时哑然。
一整日的纠结, 在此刻得到了双重验证,巨大的冲击令她脑子一片混乱。
沉默片刻, 容澈似有着急,下意识向前迈进一步:“我可以解释。”
“你别过来?。”穆千璃惊吓出声,抱着被褥像是要将自己藏进墙缝中似的。
但她后背已然抵上墙壁,再无更多退路。
容澈默了一瞬, 缓缓收回迈出的脚步, 仍旧站在窗边, 但到嘴边解释的话语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穆千璃心脏怦怦直跳,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她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被迫直面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