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油漆赚钱。”黑夜里江颂安嗯了一声,总算明白为何元瑶有股说不出的气质,原来她家境不错,从小也定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日子是好过了,可人想要的就多了,我娘一连生了四胎都是女儿,我奶就急了,又觉得这条件好了,就给我爹纳了妾。”
元瑶语气幽幽,像是回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小琪才三岁吧,我娘在元家又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我们,还要照看铺子,身体一下就垮了,或许更多的也可能是因为心病,总之我娘每天都不高兴,但是在别人看来传宗接代是大事,我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妾室进门。”
“后来那妾室倒真的生了个儿子,我奶一高兴,就要我爹把那个妾室抬成平妻,我娘自那之后彻底卧床不起,没一年的功夫就撒手人寰……”
帐内一片寂静,江颂安沉声问:“那年你多大?”
“十三。”
江颂安便不说话了,元瑶继续道:“不过老天开眼,我娘走之后没半年,油漆铺子的生意就每况愈下,后来官府还查出我爹这几年在外面染指了一些来财不正的路子,反正就是出了些事,元家就倒了。”
江颂安:“你爹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我爹,是那个女人,还有我奶。”
“你奶?”江颂安冷笑:“老了还这么恶毒?”
元瑶苦笑:“我爹那事惹得有点大,具体我也不懂,只知道坐牢了,全家都被抄了,加上那年开始打仗,好多人都在往外跑,我奶在只能养活一个的情况下放弃我们,留了那个小男娃。”
江颂安再次沉默。
元瑶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但是这其中的心酸苦楚,江颂安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再后来……就是我前头跟你说的我舅舅的事。”元瑶苦笑。
屋内又沉寂片刻。
黑暗里,江颂安忽然翻了个身,将身边人揽入怀中,他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元瑶的后背。而一直努力压制着情绪的元瑶在这一刻,总算是将心底里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而江颂安也没说话,只是一直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哭。
哭够了,他才语气温柔地哄道:“睡吧,从前这些事都过去了,以后的每一天,都有我在。”
次日一早,江颂安一大早就把早饭准备好了,巷子口的阳春面,买回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三姐妹也已经开吃,元瑶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江颂安却是淡淡一笑:“人是铁饭是钢,天塌下来也要先吃饭。”说完,就给元瑶递了筷子。
元瑶没什么心情,但心里到底是踏实了很多,挑起面条小口小口地吃着,只是还没吃几口呢,门外就再次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四姐妹如惊弓之鸟,元瑶立马就要放筷子,江颂安却淡定地看向三姐妹:“去厨房吃,慢慢吃,别出来。”
元霜立马点头,带着妹妹们就去厨房了。
而江颂安则起身擦了擦嘴,又捏了捏元瑶的脸蛋,还是那句话:“别怕。”
然后走过去开了门。
没让元瑶躲,也没让她藏,门外,潘氏那张恶毒的脸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看见元瑶,潘氏显然一愣,随后整个表情都扭曲了:“好啊!你个小贱蹄子,你果然在这儿!”
潘氏说着就要往进冲,但是她忽略了开门的人是江颂安,江颂安微微侧身,就像一堵墙似的站在她面前。
“你想干啥?”
江颂安的气场足,站在面前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也让人小腿发软,何况他的语气还不甚友好,带着一丝痞气。
而与此同时,豆婶和红梅嫂闻声也来了。
潘氏这会儿急着进去找元瑶算账,指着江颂安的鼻子便骂:“我就说!你昨天还在装,你果然是她男人吧!好你个小贱人,自己跑到这来过逍遥日子,倒是给我们留下一堆的烂摊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
元瑶此时脸色发白,倒也没躲,走上前来:“麻烦请问一句,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当初想把我嫁给那屠户的人不是你吗?”
“你个小妮子!你果然听见了,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几个月,我好心好意给你联系一桩婚事,你倒好,第二天带着银子就跑,真是个白眼狼!”
“那婚事是什么好婚事吗,我为啥不能走?难不成是舅母你先收了人家的银子,最后我走了还不上,所以今日如此气急败坏?还有,我是走了,可我带的是我娘的钱,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元瑶毫不客气地回怼,倒是让潘氏一愣。
她怎么知道的?
那天她也没说这事啊,但眼看潘氏这反应,看来是让人说中了。
元瑶冷笑:“所以,今天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杜远此时也在,站在潘氏身后,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外甥女十分惊讶,潘氏脑子转得快,立马道:“做什么?当然是还钱!你当初带着你三个妹妹,四张嘴在我家白吃白喝三四个月,口粮钱你休想赖账!”
元瑶淡淡道:“没钱。”
潘氏:“!!!”
“没钱就让你男人还!”潘氏自打进了这院门,眼神就没停下来过,一边骂也在一边□□,就想看看这元瑶现在过得到底是个啥日子,不过这院子里是空荡荡的啥也看不出,但是潘氏却是半点儿都不信的,昨天就差点儿被骗了。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江颂安才开了口,他冷笑一声:“要钱要到老子头上,你们还真有本事。”
杜远是个怂的,初见江颂安的时候就有些怕,潘氏自然也发怵,但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就冲到最前面,只见她双手叉腰愤愤道:“为啥不能问你要钱?!你是她男人,我是她舅母!说起来,你们这婚事当初到底谁做的媒?都还没给我们家彩礼钱!对,口粮钱和彩礼钱一并给了,不给我就在你家住下!”
豆婶此时乐了:“彩礼?你这个人糊涂了吧,彩礼和你这个当舅母的啥关系啊?”
“咋没关系!她娘一口气生了四个赔钱货!被元家人赶了出来,要不是我当初好心好意收留她们,你以为她们还能活到今天?!对了,那三个小的呢?!今天来的正好,那三个小东西以后也要嫁人的,彩礼钱也一并给了,往后我就不问你要,否则我绝不会罢休!”
这话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这古往今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荒谬的事,元荔才九岁,竟然都打上人家聘礼的主意了?!
真是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元瑶此刻脸色发白,内心却是无比的冷静,她冷笑:“你还真是一手好算盘,这是想把当初没赚到全部捞回来?”
潘氏:“随你怎么说!反正不给钱我是不走,你有本事有心眼,但是元荔和元琪的籍书可还在我这儿,你掂量掂量!”
籍书就是籍贯,这事也的确是元瑶的心病,当初潘氏也真留了一手,想把她们四姐妹的籍书全都扣下,元瑶走之前找到了自己和元霜的,三妹和小妹的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她原本的打算也是年后去找一趟里正,看看这事怎么办。
江颂安此时显然已经失了耐心:“说完了?”
潘氏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有些懵。
“说完了就滚。”
潘氏:“……”
江颂安一直挡在潘氏和元瑶中间:“你说这么多屁话给谁听呢,没钱,在这儿打主意,你找错人了。”
说完,立马就要关门赶人,潘氏眼疾手快,拉着杜远就挡在了江家大门口:“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江颂安挑眉。
潘氏大吼:“我跟你实话说了吧,这次我来,除非给钱,否则我绝不走!你们要是不认,我就在你们家门口住下!反正一路上逃难的苦都吃了,也不在乎!但是我非要闹得你们家鸡犬不宁,吃喝拉撒都在你家门口,你看着办!!”
江颂安忽地笑了两声。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江颂安还从来没被人讹过,你想住门口随你的便,但是睡着的时候可惊醒点!”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脚,一脚便踢到了杜远的小腿上,半点儿没收力气,就和昨天那个咕噜了好远的盆一样,杜远闷哼一声,整个人朝外扑去,与此同时,“嘭”地一声,江颂安关紧了大门。
第19章 解决
门外,自然是传来了潘氏哭天喊地的叫骂声,但是江颂安毫不在意,他甚至拉着元瑶朝屋里走,还想继续去吃那碗阳春面。
元瑶看着江颂安还有些晕乎乎的:“不、不管了?”
江颂安颇不在乎地笑了笑:“怎么管?钱,不可能给,门,不可能进,他们愿意在门口嚎就嚎吧。”
“可……我们也要出门的呀。”
而且真让潘氏在江家门前闹,这周围的邻居们怕也是有意见的。
江颂安揉了揉她头:“放心吧,对付无赖有对付无赖的法子,保管两天,他们就收拾东西滚蛋了!”
元瑶睁大了眼。
“不过你先和我说说小琪小荔的籍书是咋回事?”
元瑶叹道:“我当年走的时候没找到,她分开藏的,我本来准备正月过完就去找里正,现在管理户籍没有那么严格,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办。”
江颂安点头:“这是大事,因为我问过了,进学堂也必须要籍书,小琪的这个要紧些。”
元瑶一听这话就有些急:“那我明天……”
她话没说完,又想起门口那潘氏,眉头皱了起来。
江颂安忽然笑道:“行了,你该干啥干啥,这事我会解决,这两次上集你都卖啥了,让我看看。”
因为江颂安和元瑶提早就给豆婶和刘家打过招呼,所以任由那潘氏在门口撒泼耍穴也没有人理她的。
刘阿婆也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又从儿媳口中听说了刚才所有的经过,唏嘘:“这元氏身世也真够不容易的,上次只是听了个大概,没想到这其中还这么弯弯绕绕。”
“可不,那可真是厚脸皮到极点,狮子大开口,还打上元霜她们的主意,我呸!”
红梅嫂也是个义愤填膺的,忍不住就在家骂了起来。
刘阿婆叹:“这世道正常,其实你且别看这两口子闹得凶,其实多半也就是个纸老虎,颂安对付这种人有一套。但最麻缠的,不是正大光明跟你闹的,而是在背地里阴戳戳的使坏,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红梅大概也知道婆母说的是谁,于是也跟着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
的确如刘阿婆所说,潘氏和杜远也就是看着外头凶,不出半日,江颂安就把他们的底细摸清了。
在神木镇江颂安认识不少人,很快,消息就从后门送了进来。
灵州在北方,果然是今年冬天的雪灾,让不少难民都纷纷南下,估计是没有亲戚也没有粮食,这两口子只能是一路走一路打听,来找元瑶也纯属就是想厚脸皮讨笔银子。
这种人你说他不可怕吧,他没啥能输的,的确是无赖,可你要说他可怕吧,那真是算盘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好在他们一上来就撕破了脸,要是遇到个有心眼的不撕破脸跟你打亲情牌,那才真叫恶心人。
“我打听到那个男的前段时间还被追了债。”铁铺的伙计小声道。
江颂安很快就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债主是谁?”
“马老三。也是逃难过来的,但是人家有本事,十天前就在县城落脚了,这两口子不大敢去县城估计是这个原因。”
江颂安略思索了片刻:“这就好办了。”他低声在那伙计耳边交代了几句,对方听着听着连连点头……
自那日后,潘氏和杜远当真在江家门口赖下了,一卷破草席,一床破被褥就在门口打了地铺,这潘氏现在已经完全沦落成一个泼妇,为了钱是一点儿形象都不要了,披头散发和一个乞讨的老妪没什么区别。
但凡有人经过,那潘氏就会开始哭天喊娘:“大家伙过来评评理啊!就这家的,我外甥女元瑶,心是真的狠啊……大冬天的连她舅舅舅母都不管了,欠着银子也不还啊……大家过来评评理啊!”
神木镇就这么大,谁都知道这家住的是谁,虽然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心里犯嘀咕,可这年头谁想惹上麻烦事,最多看两眼热闹就走了,潘氏又喊又叫的,一天过去也没力气了。
“这死丫头片子,心是真的狠。”潘氏咬牙切齿看着丈夫:“当初你就不该心软拉她们一把!”
杜远皱着眉头不说话,潘氏继续骂:“当初真是小瞧这妮子了,卷钱跑路过来嫁了人!自己过上好日子了!看看你都成啥样了!不要脸的白眼狼!”
杜远忽然问:“当初咱家那十两银子,真的是元瑶拿走了?”
他昨天分明听到元瑶说拿的是自己的钱。
潘氏一愣,随即要发疯:“你啥意思!你意思我骗你?!你是不是傻啊!她的话你也信?!她娘留下来的钱?她娘留下啥钱了?对,要真是她娘留下来的还有点钱,那就是她在咱们家那几个月一句话也没提过,打定主意要白吃白喝你的,你真是个蠢货!被人坑成这样都不知道的!”
杜远心中更烦躁了:“那当初你先拿那二十两银子也的确是你的不对。”
潘氏忽地跳了起来:“杜远!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跟老娘算账?!我当初拿那二十两是为啥!还不是村里马上要分田,咱们不拿钱先去打点一下,你以为能分到水田啊!”
杜远抱住头不说话,潘氏胸口起伏:“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心里有怨,你现在觉得我也有错了!”
杜远:“没有!行了你别吵了!”
“我就要吵我就要吵!!我的个老天爷啊……我命咋这么苦……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还要被你那边的亲戚坑的这么惨……”
潘氏的喊叫声江家陈家刘家都听见了,豆婶乐了:“这两口子倒是自己先吵起来了。”
而元瑶在里面听见之后也气得不行:“她放屁!我从来没拿过她家一分钱!”
江颂安此时正搂着人要歇午觉,闻言没忍住笑了:“你也会说放屁了。”
元瑶脸涨红了,她是气狠了,说完她看向江颂安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也忍不住嘀咕:“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一直不出去吧,她还想做生意赚钱呢,定金都收了。
江颂安伸手去抱人:“放心吧,最迟明天,我听着你这个舅母不简单啊,怕是瞒着你舅在外面还有点啥。”
元瑶也听出来了:“说来也怪了,当初我走的时候她不是怀孕了嘛,现在孩子呢。”
江颂安沉吟了片刻:“别管,等明天吧。”
江颂安料事如神,次日一早,潘氏和杜远还窝在角落里打盹呢,忽然面前就来了几个健硕大汉:“杜远!”
一声吼,杜远瞬间一个激灵就醒了。
看见面前人,是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还真的胆子肥了,跑到神木镇来了,不知道我们老大就在青山县啊!”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马老三的手下,潘氏这会儿也醒了,看见对方吓得魂飞魄散。
那几个大汉也不跟他们废话,伸手就要去抓人,潘氏吓得大叫:“别抓我别抓我!我来神木镇就是为了给你们要钱的!就是这家人!他们欠我们钱!”
那几个大汉狐疑地看了眼江家,而此时,江家的大门忽然就开了,江颂安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与那几人对视了一眼。
“别胡说啊,我们家可不欠你钱。”江颂安开口道。
“欠的!几位大爷!我外甥女身上有钱,我外甥女就嫁给了他,真的!你去问他要!肯定有!”
江颂安双手抱在胸前淡淡看着潘氏表演,而那几个大汉也认出了他:“二、二哥?”
江颂安挑眉道:“改天去马家见见你们老大,这两人太烦了,一直在我家门口耍赖,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
那大汉立马上前抓住潘氏,潘氏尖声大叫却直接被人捂住了嘴,杜远这会儿是真怕了,也看出江颂安的确不好惹,改了口风上前求救,江颂安可怜又可悲地看了他一眼。
“瑶瑶当初在你家住三个月,活也没少干吧,你就是这么当舅的?实话告诉你,瑶瑶走的时候一分钱没拿你家的,那十两银子还有那二十两彩礼,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一切到底是你媳妇的问题还是瑶瑶的问题!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杜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回头看潘氏,那抓住潘氏的大汉也笑道:“看你实在可怜也告诉你一句,你这女人在外面和小白脸还搞过,到头来你出面借钱,啧,蠢不自知啊!”
说完,那大汉就把潘氏连拖带拽拉走了,杜远也同样被人架着,只是他现在和软面条一样,浑身脱了力气,任由对方拖拽远了……
人总算是走了,江家大门口也终于宁静下来,只是门口一片狼藉,江颂安皱着眉头将这些家伙什踢远了,又伸手叫来一个流浪汉给了两个铜板,对方喜滋滋就去收拾去了。
回头,元瑶正在门口看着他。
江颂安大步朝回走,将路人的视线都挡在了外头:“外面风大,进屋说,刚才没吓着你吧?”
第20章 元宵
今日外头又起了风,江颂安拉着元瑶就进了里屋,三姐妹此时也总算是敢出来了:“姐夫……他们走了吗?”
“走了!解决了,你们玩去吧!”
元霜狠狠松了一大口气,看向元瑶,元瑶也笑了笑:“阿霜带妹妹先回房,我和你姐夫单独说会儿话。”
元霜乖巧点头,带着元琪元荔出去了。
江颂安:“咋了,吓着了?”
元瑶看着他摇头:“这是你想的法子?”
江颂安拉着她坐下:“算是吧,对付这种无赖就要用点手段,你心软了?”
元瑶继续摇头,“我心软他们做什么,当初也没有谁来心软我,就算不是你找来的人,他们也迟早会被那个债主抓住吧。”
“就是这个理。”江颂安去拨弄她额前的头发:“我明后天去县城里问问这个马老三是什么人,再打听打听,基本上,他们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
元瑶又看了他一会儿,问:“那几个大汉认识你,他们为啥叫你二哥?”
江颂安倒是没想到她听见这个了,怔了怔,忽然笑道:“就是个称呼,我在青山县大家都这么叫。”
元瑶看了他一会儿,嗯了一声。
她对江颂安,真的是太不了解了。
上辈子做一年多夫妻也是糊涂过得,不过这个男人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知道。
所以此时心里才会有浓浓的心安。
“好了,这两天你也操心没睡好,休息一会儿吧。”
元瑶摇头:“我先前答应人家要把腐乳做好的,得张罗起来了,还得和刘阿婆和豆婶那边去道谢。”
江颂安:“我去就行,你歇着。”5②4久〇8192
元瑶这几日小脸都消瘦了一些,看着憔悴了不少,见他坚持,元瑶也没说什么了。
江颂安果然出门去了,豆婶那边还好,倒是在刘家多待了一会儿。
刘阿婆听说之后并不意外:“我知道你能处理好的。”
江颂安笑了笑:“阿婆抬举了,我这都是些小手段。”
“这世道没点儿手段护不住家人,小安啊,不是阿婆说你,当初你执意要娶她的时候应该就想过的,四个孤女……”
“我知道的,阿婆,我家不也那样么,糟心事都多,不打紧,只要她跟我好好过,这都不是事儿。”
刘阿婆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慰藉的笑:“阿婆看的出来,你喜欢她,她也是个好孩子,先前还送了鸡蛋过来,说是换罐子,前个儿又给红梅一吊钱,还以为老婆子我糊涂呢。”
江颂安讪讪摸了摸鼻子:“那我走了阿婆?”
“把肉带回去吧,还有,我看这难民接二连三来的多了,咱们扬州府城是个好地方,现在还算能产粮,小安,你知道我这话啥意思。”
江颂安这会儿脸色渐渐严肃:“他们不会回来的。”
刘阿婆叹气:“行,你明白就好,阿婆是看着你把日子慢慢过好的,心疼你而已……”
“嗯,多谢阿婆。”
又过一日,日子总算恢复了宁静。
眼瞅着这个元宵节没过好,元瑶盘算了一下,一大早就给家里人摇了元宵,将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整洁,又用辟邪的柚子水洒了一遍。
忙完之后,就去煮元宵了。
江颂安一大早出门去了,等元瑶的元宵刚出锅,他也刚回来。
元瑶赶忙迎了过去:“如何了?”
江颂安今天出门是去打听杜远那债主的事,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提了不少糕点,看来是和元瑶想一块儿去了。
江颂安:“故事精彩,吃饭的时候慢慢说。”
元瑶看了眼已经过来的元霜,只好暂时打消了好奇,饭桌上,元瑶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元宵,白白胖胖的。
“这元宵里面有彩头,谁吃到谁就能中今年的好彩头。”
这话一说,三姐妹都兴奋起来,吃得速度也比之前快点儿,迫不及待要找到彩头。
而元瑶给江颂安也盛了一碗,看他一副悠哉又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了数,总不好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事的,元瑶还是忍下没问。
“我吃到彩头啦!!!”
元荔激动的抬头,果不其然,她那元宵里面藏了一枚铜钱,元瑶笑道:“不错,今年我们小荔的运气很好!这一文钱你拿着吧。”
元荔开心坏了,连忙就去水池边洗,剩下的元宵都顾不上吃了,而元琪和元霜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不过很快,她们也同时发出兴奋的喊声:“我也吃到了!!”
元瑶同样笑着道:“不错,都留着吧。”
元霜一下就明白了什么,感激地看了眼大姐,三姐妹都离开后,江颂安才问:“我这碗也有吧?”
元瑶假装没听懂:“不知道,吃到了算你运气好。”
江颂安笑了笑没说话,元霜她们也从水池边回来了:“大姐,你也快吃,你和姐夫吃到了彩头就说明我们全家今年都会顺顺利利的!”
元霜这话说到了元瑶心坎里,她伸出手摸了摸二妹的头:“好,一定会的。”
吃完元宵,三姐妹先去院子里玩了,元瑶看了眼江颂安,他这才慢悠悠开口道:“打听到了,那潘氏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原先在台林县的时候和一个小白脸搞上了,那小白脸不知怎么哄骗潘氏说要进府城赶考,考上了就迎潘氏过门,潘氏还真信了,将家里的十两银子都给了那人,那应该就是她污蔑你拿走的那十两。”
“后来潘氏还怀上了那人的孩子,你舅舅仍然被瞒在鼓里,那书生回来还在花言巧语哄骗潘氏,潘氏就从那二十两里面给了那书生一部分,所以还不上了。”
元瑶脸色煞白:“她、她怎么敢……”
“这还没完,你舅舅那人吧也是个傻的,这份儿上了还没察觉,让潘氏三言两语哄着又学人家做生意,将那剩下的十来两彻底赔进去了,自此就开始赖账,这赖账嘛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然后还不上就开始跑,我之前还说错了他们不是因为雪灾,纯属因为躲债。”
元瑶听得一愣一愣:“那潘氏她孩子……”
“没了。”江颂安又吃了一个元宵,果然咬到了彩头,他笑着给元瑶看,元瑶没顾得上这事,只是唏嘘:“那现在呢?”
江颂安:“两人还不上钱,马老三在陈家坝那边有个采石场,过去干活抵债去了。我听说欠了能有百八十两吧,估计要干个七八年?”
元瑶不说话了。
“我还以为……”
“你以为啥?他们会断胳膊断腿?”江颂安笑问。
元瑶脸一红没承认,不过的确,那马老三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还雇打手……她的确以为是的……
“那人也还有本事,过来没多久就搞到了采石场,放心吧,潘氏和杜远过去饿不死,但是苦头别想逃,那边看人看得紧,离咱们这也有百八十里,就算他们能逃出那采石场估计也是想跑远,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至此,元瑶心里那颗大石头才彻底落了下去。
“这事就算翻篇了,接着说说咱们的事?”
元瑶看向江颂安有些不解:“咱们的事?”
江颂安此时终于收起了身上那丝痞气,正色道:“我问过豆婶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在小打小闹,你要真想做生意,我就在镇上给你租个铺子,咋样?”
元瑶:“!”
“你疯了?你哪来的钱?”
江颂安笑了:“现银没有,但是这脸还算值点钱,租又不买,头三个月的房租还是能欠一欠的。”
“不成!”元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刚说完潘氏和杜远借钱的事,她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
“我不想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在摊位上我觉得没啥不好的,豆婶家不也摆摊嘛?神木镇就这么大,铺子又如何,还不如那摊位灵活?我今个儿看这人多就在这,明天我就可以换地方。”
她说的头头是道,把江颂安都说笑了。
“真不要?”
“不要。”元瑶态度很是坚决。
江颂安想了想,叹道:“也行吧,那租个摊位,这总行?里正那边可以办,就和豆婶挨着,也不必借人家的地方。”
这倒是可行。
元瑶想了想:“摊位多钱?”
“不要钱,就是固定摊位和你之前说的,交住税,三个点。”
元瑶:“成!我愿意交!”
江颂安点头:“行,那我下午就去找里正,你把籍书给我,顺便我也问问小琪和小荔的事怎么办。”
元瑶连忙点头。
临出门,江颂安又不死心的问了句:“真不要铺子?铺子安全,刮风下雨你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