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
在海上过得不知?日月,此时刚好离月初还有两天。
她?对陆泉道:“采样的数据就交给你送去实验室那边了,我回去审核他们的设计稿。”
这一场收徒之事差不多拖了半年, 也该有个结果了。
要知?道上官静在她?后面都把人给定下来了。
好像是叫龙禾和谢清溪的。
一女一男。
龙禾是女生,谢清溪是男生。
据说龙禾还是少数民族的, 只不过经历一场末世,这种区分已经看不见了, 现在也没有什么加分政策。
少数民族的身份没法给她?增添多少光彩,她?也是靠实力与人品赢得上官静认可的。
——在经历了姜维的时候, 上官静收徒明?显更在意人品。
按照发送文件的时间?,秦晚第一个看的是祁钰的设计稿。
先是封面,翻开,第一页是设计说明?。
“生长在海底的红木?经受千米海水压力,初时生长缓慢,积蓄能?量,融入钟灵木灵,会在生长期疯狂吸收海底的能?量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最终得到的木料木质温润,不用打磨就非常光滑……选用的是黄花梨叶、小叶紫檀等?高级木料的外观,最终做成的木质家具不仅质感?上乘,还能?调节环境湿度,将能?让屋主?享受最佳睡眠……其?硬度、延长度等?数据将有望超过许多合金……”
秦晚一边念着,一边用红笔标注,做下笔记。
由于秦晚只让他们出设计稿,没有让他们构造出来,也就没有检测报告,因此后面接着的就是相关?参考资料,最后一页才是接连的几版设计图。
这也是秦晚给他们设定好的格式。
她?一一看过来。
可以看到祁钰的设计思路,以及从完全是个草图的作品到一步步变得成熟的过程,这也杜绝了有些人不是自己原创,背后有人指导。
秦晚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徒弟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
但很显然,她?的眼光很准。
祁钰的这份构想她?最看重的并不是利用钟灵木灵吸收海底能?量,而是借助海水的压力来打磨植物。
这个创意十分新颖。
一直以来都有百炼成钢的说法。
而大部分人因百炼成钢想到的是淬火,可祁钰的这份设计却是水炼。
利用海水去锻压植物。
她?用红笔给祁钰批注,修改了设计图上的一些细节。
按照祁钰的设想,这株植物会在幼年期生长十分缓慢,可度过这个时期积蓄够能?量就会疯狂生长,但秦晚并不赞成这一点?。
祁钰既想要得到堪比合金的木头,又想要打破它的规律,让它可以快速生长,这种既要又要看似是借用钟灵木灵,融合了两者的优点?,却会让原本优秀的创意一下子变得平庸起?来,这没必要,她?的建议就是把前者做到极致。
木头长得慢没关?系。
不同的木头有不同的用处,比如速生木拿来做纸、做一次性碗筷,而真正的好木头却是需要时间?酝酿的,如祁钰在构想中提到的黄花梨、小叶紫檀又有哪一个不是生长期漫长?
这是自然的一种平衡。
哪怕他们构造的人造植物可以尽力的去接近这种平衡,是的,只是接近而非打破,但时间?会证明?,两者兼具只会拖累它的优势项,总是比不过专注于一项的。
相比起?木料在质感?方面的优势,时间?的延长反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长得太慢供应不上?
那就大面积铺开,以数量来弥补时间?的缺失。
秦晚批改一时上头,等?她?终于停下笔,还是陆泉叫她?吃晚饭:“都这么久了啊!”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
陆泉很无奈,他只知?道秦晚构建自己的作品十分专注,闭关?起?来不知?日夜,万也没有想到给其?他人批改作品也会这样,他还以为这将是秦晚难得的放松呢。
见状,秦晚讪讪地笑了笑:“一时见猎心喜。”
她?从不觉得木灵师一道自己已为宗师就不需要再观看别人的作品了,相反,这些被她?精心挑选的徒弟备选,作品虽然生涩,不乏年轻木灵师惯有的结构臃肿的问题,但确实可以看到不少创意点?,也给了秦晚一些启发。
吃饭时,她?不免和陆泉感?慨起?来:“祁钰这个小姑娘真心不错,生在那样一个家庭,能?坚定自我,没有被洗脑,顽强的挣扎了出来,这也让她?的作品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生命力。”
她?有看过祁钰以前的原创植物,但不得不说,现在交上来的这份设计稿是将她?的处境表达得最淋漓尽致的。
那千万米的海水压力又何尝不是她?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压力?
但你学到的东西不会辜负你,成长过程的一切磨难也终将会化作前进的动力,秦晚笑了笑,继续吃饭,饭后看下一个作品。
将所有的作品看完只用了五六天。
不算很意外,这十人中最能?入她?眼的作品依旧是她?之前就看中的那4人,其?他的要么比较平庸,要么秦晚看出了别人的痕迹,没到抄袭了别人作品的程度,但肯定有长辈指导、插手。
或许他们觉得秦晚看不出来,或许宗师徒弟的诱惑力太大……秦晚懒得深究,直接排除就好。
四人中祁钰算一个。
接着是司婉宁。
司婉宁很喜欢毛茸茸,选中了皮毛大衣这一类别。
人类没有皮毛,自古以来就有取动物皮毛取暖的传统,直到进入现代,科技发展才有了人造皮毛,而动物保护的意识上来后,为环保大家更多选择人造皮毛,但依旧有一些人自觉高贵,看不上人造皮毛的粗糙。
司婉宁想做海洋皮毛植物。
他想要创造出植物具备动物皮毛般温暖细腻的触感?,从此后真正的皮毛大衣退出舞台。
——哪怕现在的动物还不是很多,也没有到能?做皮毛大衣的地步,但她?显然提前考虑到了。
她?选择了海洋动物中的海獭作为参考。
区别于其?他海洋哺乳动物,海獭没有皮下脂肪层,所以长出了非常绵密的皮毛来用于保暖的,海獭的皮又叫海龙皮,是所有毛皮中最贵重的一种,尤其?是背中央的毛,比一贯有毛皮之王的貂皮还要密4倍。①
不同于秦晚创造的鲛纱树,是取其?中的纤维,按照司婉宁的设想,类似于九尾狐的狐尾,植物本体?就是九尾狐,而延伸去的出去的枝干就是它的狐尾。
秦晚不由得在脑中设想了一下:
一株低矮的植物,下半部分埋在海田中,上半部分像刺猬的刺一样连接了密密麻麻的枝干,不同于刺猬的刺那样坚硬、锋利,反而是非常柔软,在海水中摇摆摇摆,哪怕是划过脸颊,也是非常柔软的毛茸茸触感?。
既可以作为美丽的观景植物,没准还能?给人当实用的按摩。
让秦晚想到了流行过一阵的脚底按摩的亲吻鱼。
不过如果是狐尾的话,最终得到的皮毛是一条一条的,怕是不太好拼接,但秦晚又实在喜欢这个创意。
想想看,那些招摇的尾巴五颜六色,肯定十分美丽,可以作为海底的一大景致,就像岸上成片的薰衣草。
别觉得观景植物就不重要了,以后还可以做旅游景点?呢。
于是她?没有动太多,只是提了个建议,让司婉宁分两个版本考虑,一个保留狐尾,一个出大片的皮毛,就像当初她?在构建鲛纱树的时候,考虑到了鲛纱如冰丝一般的清凉,也考虑到了如毛线一样温暖的质地。
接着是葛洪。
从他发过来的邮件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崇拜秦晚了。
秦晚做鲛纱,他就做鲛珠。
他根据贝壳诞生珍珠的原理,做了贝壳植物。
不同于祁钰的海底红木,司婉宁的灌木植物,他的贝壳植物就直接是贴地而行了。
蜿蜒的藤蔓,长出的一片片叶子就是贝壳,一开始叶子就是单薄的叶子,伴随着植物生长,叶子会一点?点?的变厚,直到里?面孕育的鲛珠成熟,前端的口才会微微打开。
养珠人可以直接伸手将鲛珠掏出来。
不熟练的也可以用工具。
当然,贝壳植物这个特殊的形态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主?做治愈属性。
大概是人比较一根筋,他就认准了治愈之力,一个劲的把能?量往这上面堆。
而这一点?跟贝壳、珍珠也很契合。
贝壳与珍珠本就是能?入药的。
根据他的设计,将来产出的鲛珠磨成粉末入药很常见,其?他用途比如作为首饰戴在人身上对人也有滋养作用,将会强于一般珍珠。
那一片片贝壳叶子也能?借到鲛珠的治愈之力,只不过药效没有鲛珠那么强。
这是十份设计稿中唯一一个将治愈之力堆到极致的人。
最后是蓝新瑞。
蓝新瑞阐述了自己的设计理念,他说到了海底才发现自己可能?患有深海恐惧症,短时间?内他没法克服,所以他做这款植物来缓解。
即秦晚很早就设想过的发光植物。
大概是蓝星瑞也意识到光一个发光植物的理念不够有创意,他列出了好几种发光植物的形态,就有点?类似秦晚做清洁植物时,有清洁垃圾桶,吸收尾气的清洁树、室内清洁球等?等?。
他对发光植物也做了一个区分,不同的场合用不同发光植物。
看着他的设想,秦晚又不禁想起?了那个变成人鱼的梦,居然跟她?的梦非常的契合!
“如果他将这些发光植物都构造出来……”秦晚呼吸一滞:“又有太极海藻净化海洋,珊瑚树帮忙丰富海中物种,这岂不是和我那个梦在一点?点?接近?”
仔细一想,竟然就差一个变身人鱼了?!
第152章
“从今天起, 你们就是我的徒弟。”秦晚慢慢从四人身边走?过,给他们定下排行:“老大祁钰,老二葛洪, 老三蓝新瑞,老四司婉宁。”
司婉宁非常意?外,挑了挑眉,但她还挺满意?,小师妹一听就是全师门最受宠的一个。
祁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了看秦晚,到底闭嘴, 她不太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却把她提为了大师姐。算了,等再熟悉一点再问这排行能不能再改。
祁钰不想当大师姐, 葛洪却很?想当大师兄,可?这是秦宗师的决定, 他当然不会反驳。
蓝新瑞则在想:这个排名是怎么确定的?
是按照个人作品的优秀程度吗?
他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秦晚将四个徒弟的表情看在眼中, 却只?是神秘一笑,没有解释:“现在我教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修改你们的设计稿直到我满意?,然后?将其构建出来?。”
“既然已经是同门师兄弟了,就不必在藏着掖着, 可?以合作。”
“我时间不多,有问题要向我请教可?以多准备几个, 找不到我时整理好问题发邮件,一般我在陆地上会在2~3天给你们回?复, 如果我在海洋中,时间不定……”秦晚顿了一下:“可?以去问诸葛明兰和辛朝,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给你们解答的话?,就去问上官宗师。”
祁钰轻轻吸了口气。
司婉宁眼睛发亮:所以这是指他们虽然只?拜了一个宗师为师,却可?以向两个宗师请教吗?哇,这就是宗师之间的人脉啊!
“期间你们可?以去看一下我构造的植物,目前除了珊瑚树,我其他丹田植物也都能外放了,你们去看看,既是观想,也是放松。”秦晚又补充一句,心想等他们把植物构造好了,就该接手取样的事了。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总不能都让陆泉跨行。
这回?葛洪和蓝新瑞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交代好这些琐事后?,秦晚迫不及待的开始了闭关,观想另一朵花苞,她有一种很?强的直觉:这个神性木灵就是她想要的。
识海中世界树顶端的并蒂莲已经长到半开的程度,左边的进?度多一些,右边少一些,秦晚重点看右边,在她成为宗师后?的视力中,竟然能够捕捉到花瓣绽放的瞬间。下一秒,眼前一片混沌,秦晚却并不惊慌,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进?入观想的世界。
黑暗的视野渐渐亮了起来?。
入眼一片蓝色。
秦晚呼吸一致。
眼前的一幕是何等的眼熟,居然正是她曾经的那个梦,只?不过秦晚并未看到熟悉的面孔,全都是陌生的……人鱼。
人鱼的脸部皮肤呈现一种冷白?色,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微微泛着海水的蓝光,蓝色是冷色调,挂上了这个滤镜后?,他们的皮肤白?得有些妖异,不似真?人。
人鱼是冷血动物。
秦晚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的目光下移,他们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女?人鱼用头发挡住了胸前,腰部以下是漂亮的鱼尾。
相比起那个梦,里面除了自己和陆泉、上官静等人的模样比较清晰,其他人鱼都是很?模糊的,秦晚也没有去注意?到他们长着怎样的鱼尾。但现在,周围的一切都非常的清晰,清晰到秦晚仿若就在现场,看着这么多条人鱼在自己面前翩翩起舞。
是的,他们在跳舞。
不同颜色的鱼尾几乎是滑过一模一样的弧度,这些漂亮的五颜六色的鱼尾组合在一支舞蹈中,却并不给人花哨之感,反而正该是此刻饱满浓郁的颜色。
绚丽、灿烂,少了哪一种都失去了这份味道。
舞蹈是秦晚从来?没见过的,但莫名的仿佛能感受到它的神圣与浩大,本能般,脑中浮现有关这个舞蹈的信息,这是一支敬神的舞蹈。
与神明献舞。
充满了古老的韵味,而这韵味非西方是东方的,秦晚忽然恍然:这些不是人鱼,是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鲛人。
仔细观察他们的脸,并非完全人的模样,耳朵位置、额头的位置隐约能见到鳞片。
他们的鱼尾很?长,一看就强壮有力,在海中游动时能掀起很?大的波浪,那些苍白?色的水浪伴随着他们的舞蹈,就像是点缀,然而却是这支祭祀神明的舞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秦晚直勾勾的看着,长久的沉醉在这支舞蹈中,直到舞蹈逼近尾声,她的注意?力才恍惚回?到自己身上:啊,原来?我也是跳舞的一员。
她竟然也跟着跳完了整支舞蹈,她是这群鲛人中的一员!
“拜海神!”
水浪停止了翻滚,如同舞蹈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停下般自然,其实海水依旧在无时无刻的流动,但在这墨蓝色的海底却给人一种平静之感——就像是海水静止了。
秦晚笔直的站立着,哪怕腰下不再是双腿,而是一双鱼尾,她也能站得仿佛军姿般挺拔,然后?自然而然的随着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神秘悠远之声下拜。
她微微松了口气。
尽管在这个观想世界,她变成了鲛人,但她可?没有接收到鲛人的礼仪,如果不是身体的本能还在,能让她自然而然做出这个动作,她真?的担心会出现重大变故。
这种仪式一看就非常的郑重,如果她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秦晚竟然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她,是身体本能的意?识,仿佛只?是稍微一想,身体也感受到了这种恐惧。
真?的有海神吗?
秦晚这样想着,跟随着周围的鲛人一起站起身来?,这个下拜是大礼,就仿佛华夏国古老的礼节三跪九叩一样,要匍匐下去,以示对海神的尊敬。
“再拜!”
秦晚再次下拜。
“三拜。”
直到三拜结束,那种沉重的严肃的氛围才稍微轻松一些,就仿佛凝固的水流终于微微流动起来?了,细微的嘈杂的声音开始出现。
秦晚听到鲛人在窃窃私语。
但遗憾的是,她此时竟然没有听懂!
明明她能听懂那个突然出现的指导整个祭典的神秘声音……等会儿!她听到的真?的是她熟知的语言吗?秦晚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仔细回?想,倏地瞳孔一缩,那拜海神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她的脑子?里,自然而然被她理解,并非传到耳朵!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几乎以为是错觉。
“献礼!”
又是那道神秘声音。
这次秦晚不能欺骗自己了,这声音真?的是直接响在她的脑海中!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前方,前方是一个高高耸立的台子?,这个台子?是专门为祭神而搭建的,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祭坛的细节,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古老神圣的气息,在台子?的边缘处隐约有一个身影,那是祭司,此前唯一可?以站在祭坛上的人。
即便是族长,也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台下。
秦晚的脑海中不知不觉涌出更多鲛人一族的常识。
或许这个神秘的种族并非出于人类的幻想,而是真?正的存在过,为这片天地记录下来?,在多年后?要通过这种观想的方式在她眼前重现。
而她并不是第一个见到这一幕的人。
人类瞥见了一星半点,于是根据这一点素材编造出了许多关于鲛人族的幻想,在多年后?断断续续的流传下来?,但因?为没有真?正的可?以证明其存在痕迹的史料,它被叫做神话?传说。
可?若只?是幻想的创作,又怎么可?能东方和西方都曾有过关于人身鱼尾的幻想?
因?为得到的片段不多,且视角不同衍生出了不同的体系。
比如东方的鲛人有着纯粹而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鱼尾可?以拍碎海浪,他们的爪子?可?以轻松猎杀海中的巨兽,而西方的人鱼却是以声音来?迷惑、引诱水手……但她并不弱小!
一个又一个鲛人走?上祭坛,虔诚地送上了自己给海神准备的礼物。
秦晚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晰些,然而不知怎地,反而周围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宗师级别的视力在这个神秘世界竟然也起到了效果!她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秦晚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快要退出这个世界了!
“不,让我多留一会儿!”秦晚在心中呐喊,她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祭坛,她这具身体也是鲛人,她的手上还莫名的出现了一捧鲜花,那是这个身体要送给海神的祭礼!
她一定要坚持到走?上祭坛!
最先开始模糊的是远处的祭坛。
从一开始还算清晰的轮廓到渐渐的像是远景般模糊起来?,祭司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那里只?剩一团马赛克,接着是献完礼后?从台上走?下来?的鲛人。
这些鲛人在完成献礼后?,并不会回?到队伍中,而是走?到两边,把道路给让出来?。
秦晚身前的鲛人一点点减少。
她几乎是本能的,调动着身体的力量,试图看得更清晰。
事实证明这有用,宗师到底是不一样的,但同样的,这并不能持续多久。
终于,所有挡在秦晚身前的鲛人都献完了礼物,秦晚已经看不到站在道路两旁的他们了,所见都是一片模糊的马赛克,唯有眼前的道路还是清晰的,她一步一步往祭坛上走?,就像是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能照亮身前的一小部分路,她往前走?一段这段路就清晰明亮一段,而她身后?的就模糊一段。
秦晚已经顾不上去观察周围了。
她死死的盯着祭坛,心跳的很?快,这种跳动并不仅仅是担心自己作为一个异类会被祭司发现,还有期待。
她很?期待看到海神。
如果说真?的能见到海神的话?,那肯定只?有走?到祭坛上。
祭坛其实很?高,鲛人几乎是挨着海底,需要仰头去看,但也只?能看到祭坛上的那些柱子?和站在祭坛边缘的祭司,更具体的,就会像秦晚一样看不大清晰,但实则鲛人是有夜视能力的,海底的昏暗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视力。
而当秦晚一步步顺着阶梯走?上去,她终于看到了更清晰的全貌。
这个祭坛上果然不是空无一物,摆了一尊海神的雕像!
秦晚的眼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惊讶。
这个雕像的材质很?奇特。
明亮,金灿灿的像一轮小太?阳,可?是她在台下的时候竟然察觉不到!甚至都看不到雕像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它的光芒好像控制着只?遍布这个祭坛。
然而如果以为它是金子?造就的,那就错了,越是走?近,反而越是能感觉到那种玉一样温润的表面。
这是一种秦晚从未见过的材料。
她看向案桌,没有人类复杂的讲究,没有香炉没有点香,就只?意?思意?思装束了几朵鲜花,但能看得出来?这鲜花并不是谁的献礼,案桌实际上空无一物,之前那么多鲛人的献礼去哪里了?
一声轻咳传来?,却是祭司在提醒她。
秦晚不敢耽搁,怕破坏仪式被察觉到,按照脑中陡然浮现出来?的记忆将怀中的鲜花恭敬的放在了案桌上,而后?微微抬头看向雕像。
原本雕像金灿灿的,直视会很?刺眼,她看不清太?多的细节,但在她抬头的这一刻,视野却突然暗了下去,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这尊海神雕像。
祭司啊,还在排在她后?面的鲛人啊,站在道路两旁恭敬仰头注视这一切的鲛人啊都不见了。
海神雕像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刹那间就仿佛整个雕像活了过来?,秦晚瞬间明白?,为什?么有一句话?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了。
生命灵动的眼睛跟死物雕像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眼睛亮起,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面前的雕像开始变化,一点点褪去那层太?过光滑油润的表面,变得鲜活起来?,皮肤上有了人的肌理,不对,是比人更加精致更加完美的皮肤。
即便是以秦晚的视力,也看不到丝毫的毛孔。
它不再是一座雕像,而是真?正的神明!
海神复苏了!
秦晚的瞳孔已经缩到了极致,努力维持着力量,眼前的一切却已经到了极限,正在一点点的破碎,她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那复苏的海神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宛若神明对她垂下手臂,接引她进?入祂的世界。
秦晚睁开眼睛, 心神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
神性木灵果然神奇,居然让她捕捉到了久远前的画面。
是的?, 她并不认为鲛人是不存在的。
人类的?历史只有5000多年,却不代表地球生灵的历史也只有5000多年。
甚至她还有一种感觉,那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神话生物极有可能?也是存在过的?,她所观想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关系无法?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也非口口相传,只能?靠缘分, 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甚至是古人与今人对话。
这段画面不仅帮助秦晚很好地理解了变形木灵, 没错,右边的?花苞所蕴含的?神性木灵就?是变形木灵,变形为人鱼只是其中一种形态。
更重?要的?是, 它是关键的?史料,某种程度上, 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
秦晚没有相关证据证明, 但她本身就?是最好的?见证。
起身来?到书桌边,拿起笔,慢慢的?将刚才的?画面一点点记录下?来?,不仅是文字, 秦晚还准备绘制几张稿件,一同作为珍贵的?史料, 以她宗师之名为担保,真实。
如果将来?流传到后世, 或许后人觉得这是她做的?一场梦,但更也许, 有人能?和她进?入同一个梦境。
这就?已经足够了。
轿车开出庄园,上官静坐在车上,耳朵上戴着耳机,正在和陆正刚交谈,忽然车子?猛的?一个震动,她本能?的?往前倾了一下?,又迅速稳定住身体,拿下?耳机,皱眉问前座的?司机:“怎么了?”
以对方?给自己开车的?年岁,还没有犯过这样的?小错误。
司机扭头,戒备道:“宗师,前方?突然窜出一个人……”
话未说完,上官静嘴角剧烈的?抽了抽。
她看到一个人突然从车底窜出来?,扒拉到车前窗上,嘴巴张得老大,手舞足蹈,似在说什么。
可惜车门?紧闭,隔音效果很好,上官静根本听?不到。
但不用听?,她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她认出了来?人,唐纳德·克林顿。
“不用联络警务员。”阻止了司机的?动作,上官静让他把车门?打开,径直走了下?去,司机赶紧跟上。
“唐纳德先生,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的?吗?”
上官静表情?严肃。
她不在意这人的?生死,但这人却不能?死在华国地界,更不能?以这种方?式死去。
“或许我有必要联系一下?你的?兄长,让他将你接回国。”
“不不!”唐纳德用蹩脚的?中文说:“不要送我回国,我要看圣树,我申请,你没同意!我没办法?。”
他用控诉的?眼神盯着上官静。
上官静冷冷道:“圣树已经交易给了我国,它不再属于你们家族,我希望唐纳德先生能?记住这点。”
唐纳德定定的?望着她,观察着她的?表情?,分析着。
上官静不为所动。
哪怕她的?养气功夫不如陆正刚,可当她想要瞒过一个人时也很轻松。
果然,最终崩溃爆发的?是唐纳德,他大声的?吼叫,像个猩猩一样做出恐吓的?肢体语言:“你们到底把圣树怎么了,我已经有两个月没看到它了,你们是不是把它养死了……”
上官静的?表情?越发冰冷,她拿出手机,给大使馆那边打了电话。
大使馆的?人来?得很快,服务于唐纳德家族的?管家示意保镖将唐纳德带走,唐纳德见势不妙,冲向上官静。上官静没有丝毫慌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动作,谁知?道唐纳德扑腾一下?匍匐下?去,要去抱上官静的?大腿,上官静却是条件反射性的?抬脚将他踹飞。
在场所有人:“……”
上官静:“……我是正当防御,你们都看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