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可怜的模样,看着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秦家左边是王婶,他们家果然很舍得,大团米饭就吝啬的放了个红薯,居然还有一些辣乎乎的咸菜,少少几许油光看着就特别好吃,右边李婶家节俭一些,但也是蒸得干干的红薯饭,吃得头也不抬。
吃完后就着炉子最后一点热度,扔进去五六个小小的红薯。
烤红薯的香气慢慢飘出来。
秦枫鼻子可灵了,小声道,“肯定是吕宋红薯。”
秦晚认出这红薯才拳头大,比王婶家放的小了一半不止,像这种的都是特价。
可惜即便是特价,秦家现在也吃不起。
李婶家的儿子叫李丰收,今年十五岁了,看着秦枫的馋样,又状若无意地扫了秦晚一眼,对着秦枫招了招手,秦枫看向秦慧君,秦慧君笑着点点头,他这才哒哒的走过去,“李哥哥,你叫我?”
李丰收用钳子把烤好的红薯夹出来,换了块蜂窝煤,这才推给他两个,“拿去吃。”
秦枫顿时脸羞得通红,连忙拒绝,“李哥哥,不用……”
李婶笑着道,“拿着吧,这可是我家麦穗带回来的,她活计干得好,老板奖励她的,别个都没有。”
秦晚走过去道,“快谢谢李婶。”
“谢谢李婶,谢谢李哥哥。”秦枫这才接下来,快速把有些烫手的红薯放进秦晚拿来的碗里。
李婶近距离看到秦晚,眼睛一亮,“慧君,你这女儿骨相好,就是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说到这里想起秦家的情况,很是惋惜,又骂了一遍她前夫不做人。
秦慧君挺无奈的,搬进棚户区才半个月,但这一整排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
并不是她刻意宣扬,而是当初进棚户区登记的时候,社区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就成这样了,这让习惯市中心人与人各不相干的秦慧君很不好受,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市中心的人不会关心你的过去,却也不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这半个月要说谁给她捐钱,那不可能,但给她搭一把手、指点她安置下来、买便宜的二手家具等零零碎碎不少。
这世道食物珍贵,李婶还愿意给她儿子一口吃的,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两个红薯,一家三口分着吃了。
相比起007,吕宋红薯的口感依然糟糕,秦晚完全没体会到它的软糯,就是咽下去容易一些,不怎么卡嗓子,但果然很甜,只是甜过头有点发苦。
秦慧君和秦枫都吃得很仔细,若不是外皮烤焦了,简直恨不得把皮也一起吃进去。
天很快黑了,秦晚看到秦慧君又在挪东西铺地毯,便道,“妈,我今天睡地下吧。”
“不行,女孩子睡地下不好,妈不一样,妈和你弟弟火力壮。”
无论怎么说,秦慧君都不赞成。
秦晚只好上了家里唯一一张床。
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木板搭的,刚能躺下她一个人,连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一家人躺好后,秦晚就听到秦枫小声道,“那吕宋红薯烤着可真好吃啊。”
“当然,妈妈你以前做的煎饼果子也很好吃。”
秦慧君说,“等我再攒些钱,就买点面粉回来给你们做,你姐姐还没尝过我做的煎饼果子呢。”
“还要买一个锅。”秦枫立刻道。
“嗯,买一个锅。”
忽然想起什么,秦枫气愤道,“咱们买君君面粉,不买江刘小麦。”
秦慧君声音顿了一下,才温柔的答应下来。
秦晚闭上了眼睛。
君君面粉是外公研究的第一款主食,一开始产量很高但味道差,后面多次调试,才在两者间达到了一种平衡。
但江刘小麦……江刘小麦也是外公最后研究出来的半成品,口感和品质都逼近天然食物,虽然依旧有产量上的缺点,可长期食用能治疗因绿色生命欠缺导致的各种基因病。
这个成果被渣爹抢走了,无耻的冠上了江刘这个名字,江是渣爹的江,刘是继母的刘,他还在接受采访时公开说是为了心爱的妻子研究的。
外公一腔慈父之心变成了渣爹秀恩爱的工具。
秦晚心想,做农场主虽然能赚很多钱,但毋庸置疑,木灵师才是最受敬仰的。
木灵师啊,她眯了眯眼睛。
这晚她睡得很好,醒来时秦慧君还没走,提着水桶打算去打水。
“妈,我和你一起去。”秦晚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秦慧君也没说她拎不起一桶水,对孩子想要探索外界接触外界,她总是赞成的,“行,你把锅拿上。”
一番收拾,两人出了门。
棚户区很大,规规整整的就像军营,秦家租的是第五排,每一排十个帐篷,他们家后面还有两排。
水井在第一排,每排的边上都放了个垃圾桶。
秦慧君将垃圾倒了,这才沿着大路往前走,第一排挖了三个水井,已经有人在排队了,秦慧君跟她说了一些水的讲究。
每个帐篷每天只能打两桶水,多的就要额外收钱了。
两桶水也就一家三口吃吃喝喝的,洗澡不可能,只能用点热水擦擦身。
很快就排到了她们,秦慧君先将身份证递过去,对方登记了信息,这才拿过他们家两个桶,利落的打了满满两桶水,但他并没有立刻还给秦慧君,而是又拿出一个像温度计一样的东西深入桶中,过了三秒拿出来看了看,“可以了。”
秦慧君就提着桶,分别倒了点水进不锈钢桶里。
然后提着两桶水往家里赶,秦晚捧着锅跟着,听到她喘气,秦慧君就把桶放下,放的时候很轻,里面的水半点都不会晃,也就没有一滴飞溅出来。
那五百年已经将珍稀水资源刻入了人类的基因里。
原主跟渣爹住地下的时候,水是管控的。
来了地面要好一点,云山市有自来水厂,水阶梯收费,按理说已经将自然生态的水净化过了,但当初建房子时,别的家具可以没有却一定要统一安装净水器,秦家之前租的房子就有,自动检测自动投放净化剂非常方便。
棚户区则麻烦得多。
打水的时间是早六点到八点,看水的人会提前到,先测试水的污染有没有超标,超了就放净化剂,等半小时再检测,污染就会降下来了,但为了安全他们还是会每桶都检测一下。
如果不幸错过了这个时间点,他们会用水井盖将之封死,然后在晚五点到七点再来一趟。
秦晚还留意到家家户户的水桶都一模一样。
她感叹,这真的好像军事化管理。
打完头洗漱,吃过炉子上熬了一晚的稀烂的红薯粥,她们继续去开荒。
一开始天气还很凉爽,慢慢的就越来越热,秦晚也不苛待自己,累了的话就坐在地上休息,没有阴凉处,只能拿帽子戴着躲着点,这种情况干活水分消耗的很快,秦慧君心疼她就让她回去烧水,又早早赶她去做午饭。
最热的中午张工怕有人中暑,便给他们放了个午假。
大概三点太阳没那么大了就继续干活,还是累还是热,但秦慧君丝毫没敢停下。
有的人人情欠多了,脸皮越发厚,就赖上了,可秦慧君不这样,经历越多,她越发觉得好人难得,别人给她一分,她就想还回去十分。张工算官方单位的人,编制难得,她不想让对方难做,被举报的话,除了丢掉工作还可能受到处罚。
太阳偏斜,隔壁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李婶的女儿李麦穗回来了。
秦晚知道她,昨天李婶很得意的提起了自己这个女儿,她的木系亲和度达到了三十四。
别小看这个数字,在五百年前尚有许许多多人觉醒木系异能,但在五百年后,木系异能已经变得和曾经的治愈系、空间系、预言系一样罕见,原因就在于绿色的灭绝。
现在大部分人的木系亲和度都在十以下。
达到三十的话,如果能购买觉醒药剂就有一定概率成为木灵师,五十会被官方招募,八十的话算非常珍贵的天才,会被首都魔都等超一线城市争抢,给予各种优惠福利政策,比如渣爹一度忧愁过的首都户口、首都实验田,若能达到九十就有很大可能觉醒木兮异能,那就更了不得,堪称一步登天。
秦慧君跟她说过,别看王婶家吃的很丰盛,但李婶家的底子其实更厚。
但他们还是住在棚户区,因为他们想存钱购买觉醒药剂。
“慧君,我家麦穗放假回来了。”李婶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麦穗,这是咱家隔壁的,你叫秦姨。”
李麦穗穿着蓝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样式有点像统一的制服,五官普通,皮肤还晒得很黑,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秦姨。”
秦慧君知道李婶的来意,便顺着她的话夸了几句。
李婶果然很高兴,大声的说着她女儿怎么受东家的重视,每次收货期总会送给她一些人造食物当福利云云,把张工都引了过来。
张工也挺喜欢掺和这些家长里短,不怎么计较他们上工的时候偷懒,反正验收的时候合格就行。
秦晚一边捡石头一边听着,渐渐就知道木系亲和度达到三十是一道坎,非常容易找到工作,不管是官方的农场还是如兴盛农场等私人承包的,都喜欢收这样的农民当雇工。
年纪小也行,没有经验也行,甚至是力气不够大的女人也行,他们不挑。
因为木系亲和度高的农民侍弄人造植物效果很好,某种程度能抵消一部分饲料。
秦晚一直惦记找个工作,但她身体太差,无法干重活,便是捡石头这样的轻活也要干一会儿,再休息一会儿,如果是当个农民的话,她记得原主的木系亲和度有二十二。
“麦穗来,你也教一教你秦姨这地怎么翻?”李婶自豪道,“慧君,你别看我这女儿年纪轻,干起活来可利索了,据说他们兴盛农场东家还特地找了人来教他们,咱也跟着偷个师。”
秦慧君迟疑,“这个,可不好外传吧,万一连累了麦穗……”
“秦姨你不用担心,我们老板不会介意的,这只是一些很基础的知识,并不涉及到农场的机密。”李麦穗道。
“那就多谢你了。”秦慧君不再客气,笑道,“说起来我这一辈的都没种过田,笨手笨脚的啥也不会,就知道埋头干,这地翻的也不好。”
“谁说不是呢?麦穗,你们老板可真好。”
还有人夸奖道,“要我说也是麦穗聪明,这才进农场半年都会教人了。”
李麦穗被夸的脸都红了,尽管看不大出来。
李婶则非常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说了好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才继续去开荒,还不忘交代麦穗好好教众人。
秦晚看着秦慧君在李麦穗的教导下,掌握了正确的用力姿势、技巧,果然省力许多,心里默默记下。
这日果然完成的很快,不等张工来验收,秦慧君就催着秦晚回家做饭。
秦晚和弟弟煮上浓稠的红薯粥,就看见李麦穗也回来了。
她对着对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李麦穗愣了下,也笑了笑,她也是提前回来做饭的。
见她煮上饭,就去忙活门口堆积的废品,那是李丰收带着她妹捡的,秦晚过去给她帮忙。
李麦穗有些受宠若惊,“秦家妹妹,你……”虽然秦晚瘦过头,但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让李麦穗觉得,她一点也不像棚户区的人,反而像他们老板家的女儿。
秦晚说,“李姐姐,你叫我晚晚吧,我妈也是这么叫我的,有些事我想请教你。”
“你、你说。”李麦穗定了定神。
“你们农场还要人吗?”
李麦穗点点头,明白了,“晚晚,你也想去我们农场打工吗?”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招人的话,有没有什么条件?”
“有的,首先是木系亲和度要达到三十,然后——”她看了一眼秦晚的体格,为难道,“虽然我们农场不像末世前特别要求体力,但许多农活也都是重体力活,我亲和力比较高,老板没让我太累,可也是一天到晚不得闲,尤其是农忙的时候,女人跟男人都要当畜生使。”
她可是看到秦晚捡石头都捡一会儿,休息一会儿,这体力太差了。
“当然如果亲和度更高的话,那就只要每天去田里面逛一逛,浇浇肥施点水,据专家说,亲和力越高的人和作物相处越久、侍弄越精细就能长得越好……”
秦晚道了声谢,知道这工作做不了了。
她既不是力气大、能承担重体力活的,木系亲和力也不够高。
帮着李麦穗处理完那堆废品,陆陆续续就有人回来了。
“晚晚跟我们家麦穗聊天呢。”李婶走在前面,还是精神奕奕的。
秦晚点点头,“向麦穗姐请教了一些问题。”
“说了什么?我们家麦穗实心眼,能说的肯定都跟你说。”李婶有点好奇。
李麦穗嘴巴张了张,没说,怕打击到这个瓷娃娃一样美丽柔弱的小妹妹。
倒是秦晚很坦然,“这不我也成年了,总不能靠我妈养着,也像个麦穗姐一样找个工作,多赚点钱。”
末世后的成年年龄调到了十六岁。
但只要过了十二岁,就可以去工作,不算童工,避难所的学校很罕见也很贵,义务教育早没了。
李婶一下子听懂了,“你也想进农场?”
“我木系亲和力太低了,没达到要求。”秦晚没瞒着,她当初登记了的。
这木系亲和力算隐私,又不太隐秘,一些人在测出儿女高亲和力总是不吝啬炫耀出去。
李婶就宽慰道,“不进也好,你还是得多养养,农场虽好,但每回收割期麦穗都忙得脚不沾地,我看着可辛苦了。”
刚回家的隔壁王婶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全,又仔仔细细的将秦晚打量一遍,眼睛闪了闪,笑着说,“晚晚想赚钱?婶儿倒是有个工作很适合你,又非常轻松,你过来我跟你说。”
秦晚被她看得不太舒服,总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把她扒光了一样。
李婶一口唾了过去,“你个遭瘟的,把你女儿当根草随便卖了,还想来祸害别人家的?这是觉得慧君也跟你一样?人家倾家荡产把女儿救回来,那可是当宝一样看待的。”
卖了?秦晚面色一变。
末世中也有强大的女性异能者,但这样的人并不多,因为一开始被牺牲的总是女人、老人和小孩,他们极少等到觉醒异能的那一天。
王婶也不是软弱的,当即和李婶对骂了起来。
从他们口中秦晚听出王婶和她丈夫都重男轻女,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拼出了一个儿子。
大女儿据说在地下避难所时嫁给了一个瘸子,换了他们活下来,到了地面,身无分文,就给二女儿找了个傻子,好在这傻子也不打人,面上看着还挺正常,一把子力气能干活、成日笑呵呵的,二女儿还带着傻子回过门,正经当亲家杵着。
小女儿在理发店工作,据说不太正经。
更不正经的是一开始王婶给自己小女儿找的是酒吧的,但这时开得起娱乐会所的都不简单,人家赚的也不是他们棚户区这些穷哈哈的钱,陪酒公主、服务员要求都不低,王婶小女儿只是清秀没达到要求,她就骂骂咧咧把人送去发廊,指望着她钓一个金龟婿。
两家从前在地下就住对门,李婶对他们家的事一清二楚,哪里看不出王婶是见秦晚长得好,又想把她推荐去娱乐会所,好赚这中介费!
等秦慧君回了,立即跟她嘀咕起来,秦慧君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冷冷的怼了王婶好几句。
王婶讪讪的,就嘲讽秦家连007红薯都要吃不起了还穷讲究。
“要我说你就不应该救你女儿,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值当什么?秦枫啊,你可真是可怜,你姐把你将来娶媳妇的钱都花光了,你要当老光棍了。”
秦慧君一个大家闺秀似的斯文人差点当街和她打起来。
王婶见惹了众怒,不敢再说,钻进棚子里了。
天快黑的时候,王家小女儿回来了,隔壁又是砰砰砰又是王婶大声指挥她女儿的声音,偏帐篷里热得不行,帘子敞着温度都没降下来,实在没法睡。
幸运的是,臭的跟垃圾山一样也没见着苍蝇蚊子。
秦晚索性坐到门口去纳凉,就看到隔壁王婶家收拾出一堆垃圾。
他们家租了两个棚子,王婶夫妻住一个,她那个十五岁大的儿子也住一个,此时就站在外头看他姐忙忙碌碌,给他洗洗刷刷,还一副不耐烦的态度,说她手脚怎么这么慢,自己要睡觉了,而王婶夫妻居然还觉得他说的对,在旁边搭腔又问王秋儿找到有钱的男朋友没有?
秦晚看得挺窝火的,不由得庆幸自己是穿进了秦家,相比起来秦枫简直是个小天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白天跟秦枫出去捡石头的时候,王婶这儿子就躲在帐篷里睡大觉。
有睡觉的功夫,也不把他那狗窝收拾一下。
隔壁李家也没睡,这动静根本睡不着,李麦穗叹了口气,“秋儿这性子还是太软了,哪怕嫁出去也得被婆家拿捏。”
李婶也是摇头,“不知道她咋想的,每个月在理发店赚的钱全给了她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得负责全家的卫生,换我早把这家给掀了,麦穗你可不能跟她学。还有那地方能找到什么正经人,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农场看看有没有靠谱的,你们那兴盛农场能进的前途都不错,找那种人品好的再看看他老娘……”
“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李麦穗羞怒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上街买菜还得挑挑拣拣呢。”李婶转头对秦晚道,“晚晚你从大城市来见识广,我说的对不对?”
她思量着秦晚有了她亲爹的教训,肯定对这方面很深刻。
果然秦晚就道,“确实,婚姻得仔细着,最怕离婚时伤筋动骨,更怕找了那人品糟烂的把你算计得净身出户。李婶的挑选标准就很好,从古到今都讲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其他虽也可能出现好的,但概率太小了。”
秦慧君惊讶的望向秦晚,没想到她竟看得这么透彻。
但思及这一切都源自前夫,秦慧君心中生出一股恨意,有对江楚文的,也有对自己的。
“麦穗姐,你也别害羞,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如果某个人对你很好,但他的家庭却让你很痛苦,那还是要慎重些,看他是站在你这边,还是一直委屈你无条件让着他的家人。”
之前光线昏暗,李婶没发现,秦晚却注意到李麦穗表情有点异样。
见自己这么说,她更是沉默下去。
“莫非是被我说中了?”秦晚暗道,但谈恋爱这回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她也只能点一点她,看她能不能想通了。
两家人聊了会儿,天色彻底暗下去,隔壁的动静总算小了,也没那么热,秦晚便回去睡觉。
次日天才朦朦亮,她忽然听到有人喊着倒马桶,秦慧君大概是累狠了没醒,反倒是她,有着土系异能可以吸收大地的元气补充自身,虽然特别容易累,但恢复也快,她轻手轻脚爬下床,拿上床角的马桶,掀开帘子走了过去。
“晚晚。”
“妈,我去倒马桶,你再睡会儿。”
秦慧君应了一声。
秦晚走出门,忽然想到从前听一个朋友说过廉租房的事,大骂官方福利穷人没享受到,一个个家里好几套房还去不要脸的占用,说廉租房就不应该建厕所。她笑了笑,棚户区不仅马桶要自己倒,连用水都是限量的。
她面不改色去倒了马桶,回来时看到了王秋儿双手拎着马桶出去,脸色青黑,像是没睡好。
也是,后半夜她还能听到洗洗刷刷的声音。
李麦穗正倒了点水在刷马桶,然后把污水倒进了不远处的小池塘里。
秦晚:“……”
她想了想,也刷了刷马桶,然后追到垃圾桶那儿,又往粪车里倒了一遍。
王秋儿同样刷了马桶到塘里面,秦晚暗暗叹气,看来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她进帐篷时,王秋儿背着一个小包走了,这回来一趟就是给她一家做了大扫除的保姆。
上午的时候李麦穗也走了,同样背着包,鼓鼓囊囊的,应该装了不少咸菜。
李婶很会做咸菜,还会放油炒一炒,至于王婶家的则是外面买的,还放了辣椒,现在的辣椒可稀罕了。
后来半月就很太平,秦慧君习惯了开荒的难度,还跃跃欲试着要多开,秦晚身体也养得好了一些,便打算去市那边找个工作。
开荒实在太辛苦了,她没办法阻止秦慧君,但没有她帮着捡石头的话,秦慧君也多开不了。
“要不我请个假陪你一起去?”秦慧君不太放心。
秦晚道,“妈,你忘了我一个人从首都那边过来,不照样平平安安的?别小瞧了我。”
秦慧君想了想到底同意了,拿出一物递给她,“这是你的身份证,我帮你办的,你拿着,市里面很多地方都需要身份证。”
又给了她五毛钱。
秦晚接过来,听着她絮絮叨叨,“你也别仗着你上次平安了就艺高人胆大往小路走,注意点,咱们云山市管的还是很紧的,你就看着大路,会有穿着制服的来回巡逻,有问题你就大声喊,也别对老人小孩起同情心,让他们去找警察,你要记住你也是弱势群体……”
“妈,我知道了。”
她哪能不明白秦慧君说的有道理?
正值灾后重建,一切都很不正规,如今回忆起来,秦晚都不由得庆幸原主足够聪明谨慎,把自己打扮成破破烂烂在外闯荡的穷小子,又宁肯多花钱,选的是政府经营的交通工具,否则就算她瘦得跟竹竿似的,也会被盯上。
像原主父亲巴结的变态老头一样疯狂追求以瘦为美的人绝不会少,而且她是女生。
秦晚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份证,和末世前差不多。
渣爹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继母知道却拖着她不给办,原主是直接取下自己那一页户口本买的票,幸亏能用。
她带上身份证和钱,往市中心的方向走,首先看到的是一条非常宽广的道路,道路两旁种了树,本来是为了绿化的,但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很诡异。
有种克隆的、多胞胎的感觉。
云山市说是市但地方不大,也不繁华,颇有种纪录片看过的五六十年代的感觉,很多三四层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最高不会超过六层,抬头再远一些,是一圈与帐篷很类似的材料,把还没清理的废墟隔绝在外。
秦晚一路走来,本来就很稀薄的元气更少了。也对,这里原来就是废墟。而更干净的城外,是从前的农村或深山老林,元气更浓郁一点点,她从张工口中知道,官方非常谨慎,不会批做商业用地,一律都是承包搞农场,他们已经容不得丝毫破坏与浪费。
所以聪明的有钱人会在市里开店,却会把家人安置在城外的农场。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棚户区还挺香饽饽。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早餐店开门了,数量其实不多,比不得从前一条街就开了五六家,但隔得老远,秦晚的鼻子已经闻到了各种各样的香气,很浓郁。
人造食物有007这种纯粹为饱饭考虑的,也有一些很会哄人鼻子的,就像末世前的人造肉、泡面一样,味道且不说,香气绝对能勾得人走不动道。
现在敢出来做吃食生意的,那都是精挑细选了原材料,一家比一家香。
这些香气唤醒了秦晚极其久远的记忆,不再是那些一道比一道更复杂的山珍海味,而是颇为接地气的看似平淡却很温暖的普通食物,就像一个普通人的早晨,懒得做饭,于是带上一些钱,在楼下走几步路就能看到的浓浓烟火气,小笼包、肠粉、热干面、油条煎饼……耳边仿佛还能回忆起一些声音与画面,急着上班上学的人,随便就拿了一些边走边吃,有悠然的大爷大妈,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与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侃大山……她眼睛一酸,狠狠地吸了好几大口。
面条会有的,大米饭也会有的。
残酷的末世已经过去,她迟早能吃上正常的、纯天然的、绿色健康的食物!
秦晚没有去问外面的那些小摊子,这些店铺上的客人其实并不多,云山市还是太小了,往往自己家的人搭一把手就够了,不需要额外招人,倒是一些经常有人进出的铺子还有可能。
铺子的种类不算多。
比如木器铺,各种木头家具琳琅满目摆了一屋子,像是木柜木桌木椅都比较常见,还有木碗木盆木筷,买的人不少。
相比之下隔壁家不锈钢做的各种家具客人还少些。
秦晚知道他们的讲究。
现在的人都疯狂追求绿色,追求生态自然,原木家具哪怕是人造木做的,也比那等不锈钢招人待见一些。
秦晚看着红火的木器铺走过去,问他们招不招学徒。
“不要不要,家里忙得过来。”
那老板摆了摆手,眼神还有点警惕。
秦晚就挺无奈的,这家的木器做得并不精致,别说雕花了,有些边缘的毛糙都没有打磨好,自然也没什么设计。
她以前当一个清闲富二代的时候,像什么陶瓷、木雕都玩过,自付虽没有力气打造大型家具,但做一些精巧的木雕不会逊色。
可惜老板依旧拒绝,“你说的那些我知道,有钱人把玩的东西,但这里是卖不出去的,你要卖木雕得去一线大城市,还得用天然木头,人造木?咱市里的富豪更喜欢盘活的盆栽。”
虽然他语气不太好,却是把这里面的要点说明白了。
秦晚反应过来。
人造木刻的木雕是死物,相比起盛世太平才能讲究的艺术感,现在的人更追求活物。
她记得她渣爹就有一个别人送的木雕,是天然木刻的马,马是他的属相,这件礼物就送得很合他的心意,渣爹时不时拿出来盘一盘,还会拿刷子仔仔细细的刷着,现在回想那马身确实被盘得莹润光滑,活灵活现——不是形容这个雕刻大师水平有多高,而是随着渣爹不断盘它,就像是在赋予它一种灵气一种生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