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绑人就交给我吧。”东云这样说着，手微微一抬，将藤子和怪物捆成了木乃伊。
自家主公是这样的性格吗？
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对于主公的理解还不深，但是当东云露出他们未曾见过的一面时，他们还是忍不住产生了类似于惊奇的情绪。
药研看着东云，沉默了半晌之后，才低声说，“大将，您这样捆，他们说不了话……”
“……”对……对哦。
东云一脸尴尬的将脸部的红线松了松。
“藤子夫人，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东云用棒读一般的口吻说道，态度十分敷衍。
还能为什么啊，因为他们拿走了能面啊！
果然，藤子满含怨恨的说道，“我好心让你去内室更衣，谁知道你却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东云向后靠在了树上，安静的打量着面前的藤子。
之前在做实验的时候，面具里的怨灵会占据人类的身体，但是她总是觉得，面前控制着身体的，依旧是藤子本身。
“藤子夫人。”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坪，轻声说道，“您果然是因为小野好古大人恋慕着别处的女子，所以才接受了土地神神社的面具吧。”
提到了土地神神社，松散红线下藤子的脸上，浮现出了纯然的讶异，但是片刻之后，她就重新感到了愤怒，“明明当初和我相识的时候，说过永远会恋慕着我，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憎恨憎恨憎恨”她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了这样的声音。
“但是，神社的巫女告诉我，神明接受了我的愤怒，赐给了我让好古大人回心转意的方法。”
“嗯……也确实实现了呢，短时间的。”东云显然对于成为一个情感倾诉师毫无兴趣，她懒洋洋的拨弄着裙摆，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呢，你是不是还许下了别的愿望，比如说，将好古大人养在外室的宠姬杀死之类的？”
哪里杀得完啊，东云漫不经心的想着。
杀死一个，就还会有新的，小野好古，准确的说平安京的大部分贵族，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但是藤子却依旧十分固执的，祈愿让自己得到杀死别人的能力。
所以所谓的神明在送还了青春的同时，还将她改造成了怪物。这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善意，但具体是因为怎样的原因，她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到。
至于另一个突然出现的怪物，她望向了躺倒在地上的毛茸茸。
她之前从这个东西的身上，感到了和阿菊身上一样的气息，他们是同一个人役使的式神。
“呐，髭切殿。”她拖长了声音懒洋洋的说，“这个，能吃吗？”
喂喂喂，主公，你醒醒啊！
鲶尾和药研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反倒是髭切，依旧挂着软软的微笑回答说，“不可以哦，家主，会吃坏肚子的。”
东云切了一声，她直起身，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是时候去神社一探究竟了，你们说，许什么样的愿望，才能让神明大人注意呢？”
“……”髭切沉默了下来，“您是说，要和巫女接触吗？”
“总要搞清楚，那位土地神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吧。”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怎么看都不可能只是巫女一个人定下的计划。
“究竟是父母被杀想要复仇的悲命少女好，还是倾慕某位大人，求而不得的花季美少女比较适合我？”
鲶尾和药研看着低声嘀咕擵羯０ч零④的东云，眼中浮现了些许担忧的神色，“主公，您是不是想……一个人去？”
“那不是肯定的吗？带着付丧神去的话，一下就会暴露的吧？”东云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是也太危险了。”药研忍不住皱起了眉，“万一大将您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对啊，而且之前的阿菊，不是见到过你的样子了吗？”狐之助也忍不住出言反对了起来。
“啊，关于那个，已经没关系了，阿菊死了。”
“哈？”狐之助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东云不慌不忙的从身上拿出了一截烧焦了的红线，“就在刚才，被毁的神形俱灭了。”
“……”知道了这一点，反而更加不想让你去了啊……
但是，就在付丧神再度开口之时，从远处传来了男子惊恐的叫喊声。
“你……你认错人了，都说你认错了啊！”那声音越来越近，当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的时候，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带着面具的女子，也发出了悲鸣一般的声音，“好古大人，啊，好古大人，我好恨啊，只要是美貌的女子……”
带着面具的女子停住了脚步，朝着东云这边望了过来，然后，像是感到了更深的愤怒一般，她越过了刚刚一直被她追击着的男子，朝着——
鲶尾笔直的冲了过来。
男子：“咦？”
东云：“……”喂喂，你面前明明有一个超级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我，为什么会直直的朝着鲶尾冲过去啊！
可惜东云内心的腹诽并没有传递给面具女，高喊着，“将你的脸给我”的女子，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东云一样，满眼都是一脸懵的鲶尾。
于是，为了让她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一位超高校级的美少女，东云只好在面具女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突然的伸出了一只脚，绊了对方一下。
事实证明，虚张声势这种事情谁都会，东云几乎毫不费力的将被自己绊倒的面具女裹成了粽子，哼着歌将她挂到了藤子旁边。
“说起来，这应该就是小野好古的宠姬吧？怎么感觉她看到夺走了自己恩宠的藤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恐怕是因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鲶尾疑迟着回答，“你的捆绑技巧太过高超，对方没有认出来，那是藤子吧……”

对于自己捆绑技术格外自信的东云，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其实并不是在夸她的鲶尾：“·······”
觉得满是槽点但是刚刚被自家主人手撕毛茸茸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狐之助：“……”
算了, 你开心就好。
东云又看向了刚刚被追着跑的男子，他此刻正用手撑着地面，重重的喘着气。东云身体后仰，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她忍不住勾起了唇，心想还真是巧了, 是个熟人。
她当即走了过去蹲在对方身边, 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 在对方眼前轻轻晃了晃, “真是巧啊, 药师大人。”
藤子的药师抬起了头，像是有些茫然。
“······不是吧, 我们今天才见过的，药师大人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被这么一提醒，药师终于想起了今天站在安倍晴明旁边的小女孩。
因为太在意平安时期的大阴阳师，所以没有注意到小姐你这样的话，感觉说出来会有危险啊……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药师立刻露出了阳光过头的微笑，“哦哦, 是你啊，刚刚被吓到了, 大脑还有些迟钝。”
东云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他, 问, “药师大人, 您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药师伸手往树林深处指了指，“林子里有不少的药材，我是来为藤子夫人寻找能够治疗她头痛病的药材的。”
他的话音刚落，付丧神们就齐齐的往被捆起来的藤子夫人的方向看去。
药师看着付丧神们的反应，一脸茫然的揉了揉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位药师大人……怕不是脸盲……就在鲶尾的大脑里闪过这样念头的同时，药师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地上跳了起来，“藤……藤子夫人？！”
东云微笑着踮起脚，搭住了这个天然呆的肩膀，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就没办法了。”
要……要灭口吗？药师瑟瑟发抖的向后退了一步。
东云作为一个总是欺负老实人的小恶魔，此刻正摆出一副完全看不出真意的表情，凝视着药师，“虽然你被卷进来很无辜，但是——”
“但是谁让你是藤子夫人的药师呢？”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突遭生命危险，药师整个人都非常混乱。他眼睁睁的看着东云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
然后扳住他的肩膀，让他转到了面朝着藤子夫人的位置。
大约是因为有些费力，东云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向后退了几步，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心想这个身高真的非常不方便。
“总之，藤子夫人就拜托你背着了，至于那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窥伺我家哥哥美色的宠姬小姐，随便拎着哪里，直接拖走好了。”
拥有美色的哥哥鲶尾：“……喂！”
髭切眨了眨眼睛，视线在还在发着呆的药师身上停留了几秒。
“家主。”他轻声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既然这一位已经找到了。”东云一边说，一边朝着宠姬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那我们晚上大概也不用再去给小野好古守夜了，干脆就去找晴明大人吧……”
她顿了顿，然后沉思着看向了狐之助。
小狐狸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家主人又突发奇想。
东云蹲下身，朝着狐之助伸出了手，催促它过来。
狐之助：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敌军动了，见自家狐狸迟迟不过来，东云只好叹息着说，“我听说，平安京的阴阳师如果有邀约之类的，一般都是派遣式神的……”
所以就是让我去送信喽！
工作不断的式神狐无奈的摇了摇头，它转过身，向前跑了两步，然后又一脸茫然的回过身问，“可是，我要去哪里找安倍晴明大人呢？”
东云：我要你何用？
最后，东云还是自力更生，在宠姬的宅院附近找到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见了她，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是高僧的蝴蝶，直接飞过来不是更快？”
这个蝴蝶梗是过不去了，感觉到身后在蝴蝶事件中被她坑了一把的髭切投来的目光，东云默默别过了头。
好在安倍晴明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调笑下去，他用蝙蝠扇轻轻敲了敲掌心，耳边响起了刚从宅院中出来的源博雅的惊呼声，“这不是藤子夫人吗？”
“不要那么惊讶，博雅先生。”晴明这样说，然后分别在宠姬和藤子夫人身贴上提了一张符。
“前几日我在在坊间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条街上突然有几个人同时得了癔症。”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源博雅接过了晴明的话，“说是那些疯了的人，见人便要打，与其说是得了癔症，倒不如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不是还有阴阳师前去查探了吗？”
“嗯，是这样没错。”晴明点了点头，“不过事实上，我赶在那些阴阳师之前去了一次。”
“什么？这件事我可没有听你说过啊晴明。”源博雅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还没到要说的时候。”安倍晴明含混的回答着，然后从宽大的狩衣袖子里，掏出了一张能面，“在那里，发现了这样的面具。”
和现在戴在宠姬脸上的面具使用了同样的材料，只不过样式不同而已。
东云接过了能面，发现上面的勾玉已经碎裂了。她又转身，无视了宠姬的挣扎，将她面上的面具拿了下来。
“这些面具上都有勾玉，我一开始以为是用来控制面具中存在的灵的，但是现在想想，说不定还有别的用法。”
她顿了顿，觉得对方既然分享给了她信息，她自然也该有所回敬，于是便开口说道，“前几日在我居住的旅店里，也发现了这样的能面，似乎是在神社许愿之后，由巫女赠给她的。”
“是哪家神社？”
“离贵船神社最近的那一个土地神的神社。”
余光中，药师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是等东云细看的时候，他却依旧只是挂着那副天然过头了的笑容。
“既然离贵船神社不远，我们不如先去一次贵船神社吧。”安倍晴明这样说道，他微微勾起了唇，笑容如同狐狸一般狡黠，“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将好古大人的妻子与宠姬，一并带回到好古大人那里吧。大概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好古大人会有一段时间不敢接近美艳的女子了吧。”
安倍晴明的预测没有错，何止不敢结识新的女子，小野好古完全不敢走到他的妻子和宠姬近前。
摘下了面具的宠姬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似乎是藤子夫人在向面具获取了力量之后，在某个夜晚，怀着妒恨，在毫无防备的，陷入了沉睡的宠姬脸上划出的。
她大约也曾动了杀心，但毕竟她只是从面具上获得了力量，还拥有着自己的人格，因此最终也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东云对于这种无聊的争夺毫无兴趣，她只是满怀同情的拍了拍被宠姬盯上的鲶尾的肩膀，然后对小野好古说道，“等到晴明大人做完净化的仪式之后，藤子夫人基本就可以恢复了，这件事情也算是基本解决了，不过好古大人，我有一个请求，可否请您听一下？”
小野好古虽然不知道自家宠姬和妻子究竟是怎么被捆成这样带回来的，但是东云是蝴蝶式神这个设定已经根植在了他的内心，于是，他连忙说，“此次的事情感激不尽，还请尽管说吧。”
东云微微一笑，指向了在不远处看着安倍晴明布置阵法的药师，“我近来身体有些不适，能否暂时将藤子夫人的药师借给我？”
“式神也会身体不适吗？”小野好古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池塘里的鱼，家里养着的猫都会出现不适，我本身就是蝴蝶，有哪里感觉不适，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一般的药师可以为式神治病吗？
虽然满心都是疑惑，但东云的态度像是十分坚决，于是小野好古便答应了。
等到药师围观完晴明制作阵法的全部过程之后，就见小野好古递给了他许多钱财，请他为刚刚吓唬他的人间凶器治病。
药师：“……”
他一脸惊恐的朝着小野好古摆了摆手，结结巴巴的推辞了起来，“可是，我答应藤子夫人，一定会为她治好头痛病……”
“这你不用担心，藤子夫人的头痛病其实早就好了，这次完全是因为鬼怪作祟，使她重新犯了病，现在我为她驱走了煞气，夫人的头痛自然也就消失了。”
听了安倍晴明的话，药师的脸色像是瞬间灰败了下去，这让东云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
药师拒绝无望，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东云上了牛车。
在决定去贵船神社的时候，东云就用通讯装置，让结束了巡查的付丧神们先一步前往贵船，她推开窗，看着前方安倍晴明的牛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是要去贵船神社，但是也只是和神官们交谈几句吧，毕竟高龙神与暗龙神，也不像是会轻易在人前现身的样子。”
东云含糊的应了一声，“不过，既然是有安倍晴明出马的话，说不定有可能见到高龙神与暗龙神真身吧。”
平安时期的大阴阳师，即使到了后世都依旧时常被人提起，那么他在自己的时代究竟有多厉害，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到的了。
想到这里，鲶尾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东云伸了个懒腰，折腾了一天，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色，“贵船那边似乎有温泉，等到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我们还可以去泡个温泉……不，不对。”
东云歪了歪头，露出了笑容，“还是等回本丸之后，大家选一个时间，一起去吧。”
鲶尾和药研沉默着点了点头，粟田口家的短刀看着东云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大将，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东云点了点头，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药研说，“药研啊，你们几个人都坐在对面不觉得挤吗？来我这边嘛。”
药研当然知道她是需要一个人肉枕头，他露出了略带无奈的微笑，坐到了东云身边。
“嘿咻——膝枕get！”东云十分满足。
药研忍不住想起自己刚到本丸的那一天，在他之前到的是秋田，被前主公召唤出来，有些紧张的秋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锻刀室。
在一片浓郁的夜色中，那位主公抬起了头。
她勾起了唇角，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的笑容隐隐让人有些不舒服，而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站在主公身后的执事。
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恭敬的笑意，宛如是用画笔画上去的一般。
但是奇怪的是，当药研试图仔细回想那名执事的样貌时，却发现自己只能模模糊糊的想起那失真的笑容。
仿佛有什么，将他记忆中执事的具体模样，一点一点的擦去了。
药研摇了摇头，干脆不再去想那位执事。
他向后坐了坐，接过了髭切递来的外套，将它搭在了东云身上，脑海中却回想起了前任审神者有些冰冷的声音：
“药研藤四郎和秋田藤四郎吗？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具体的规定，就由长谷部给你们解释吧。”
药研这才注意到，在离主公三步左右的地方，站立着一把打刀，他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沉默的服从了主公的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眼前的气氛感到了不安，秋田抬手拉住了他，“药研哥，我有些害怕，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当然是可以的。
药研作为模范兄长，对于弟弟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已经准备走了的前任主公，却停住了脚步，她回过身，用冷淡到了极点的目光注视着秋田。
“不可以，你是刀吧？是刀就给我做出一些能上战场的样子来，我这里不留废物。”
被这样说了，秋田下意识的松开了药研的手。
后来才知道，他的主公，想要的只是能够挥舞着刀的工具。无论是喜悦，忧伤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存在的。
会动的兵器。
他不由的低头，看向了东云。如果秋田对这位主公说出类似于，“我可以去药研哥的房间里住一晚吗？”这样的话，她会说什么呢？
一定会高兴的举起手，喊着，“请带我一起，我可以给你们讲故事。”然后厚着脸皮，抱着自己的被子挤进自己的房间吧。
所谓的反差巨大，大抵就是如此了。
枕在他膝盖上的东云，向里面挪了挪。
“怎么了，大将，睡不着吗？”
“不……”大约是已经有了睡意，东云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总觉得会掉下去。”
这真的是非常可爱的反应了，饶是药研也不由的露出了微笑，“请不用担心，大将，有我在呢。”
在我快掉下去的时候把我拽回来吗？
东云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还是抵不过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摇摇晃晃的牛车走的极慢。
东云觉得自己总处在一种半梦半醒, 搞不清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的状态里。
直到她又在梦里见到了那座熟悉的，被白雪覆盖的鸟居，和站在鸟居前的女神。
自从来到了神代, 她梦到这里的次数，比她一年能梦到的都多。
和其他地方的鸟居不同，这里的鸟居是白色的，虽然不像是雪那样洁白冷寂，却还是还是让人产生出一种世间万物皆苍茫的无力感。
但是女神却像是感到了喜悦一般，对着东云露出柔和的表情。
她是巫女之始祖, 被奉为巫女之神, 每天都在听着人类的祈求与祷告, 听从着人类的欲望。
然而这一天, 她终于在自己的神殿之前, 发现了比以往的人类都有趣的多的东西。
“我原本想要将你作为容器的。”女神微笑着说，“但我改变主意了, 我会将我的力量转移给你，带我去看看有趣的东西吧，你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你疑惑的也是我疑惑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所拥有的力量，在降格为从者时会受到压制，而转移到你身体里之后, 即使我们波长相合，你现在也无法完全的发挥出我的力量, 但是, 这样才有趣, 得到的太容易的东西会不被珍惜, 一点一点摸索得来的，才会让人拥有成就感。”
东云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
伤口已经麻木，无法感觉的到丝毫痛感，又或者是承受疼痛的次数太多，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疼痛了。
“您能答应我的祈愿，已经是对我无上的恩赐了。”她低声说，衣摆被雪水浸湿，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浅浅的冰晶。
女神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缓缓的露出了微笑，“对于从者来说，宝具是足以决定战斗胜负的东西，我有两个宝具，一件是能够保护人的，另一件是可以杀死人的，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只可以使用一件宝具。”
“我选可以杀死人的宝具，我没有想要保护的人，也不需要去保护人。”
但我需要保护自己。
女神沉默了下来，她用混杂着怜悯与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东云，“无论选择哪一件，我日后都可以见到不得了的东西吧。”
女神的话确实是对的。
在解决了最终特异点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她曾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如果当初，选择保护别人的宝具就好了……
东云被惊醒了，准确的说，是被药研突然出口的大将吓了一跳。
“抱歉，吓到您了吗？贵船神社已经到了。”
东云呆了几秒，这才从缓缓的支起了身。背后似乎沁出了冷汗，被风一吹，便变成了阵阵寒意，她抬手摸了摸眼角，似乎有些湿，但又似乎没有。
不过，没有在付丧神面前哭出来总是好事，东云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她走下牛车，举起手做出了瞭望的姿势，看着远处苍郁的群山，和通往神社绵长的石阶。
“我……我就不上去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社太高的原因，药师的脸色十分难看。
东云这一次倒是很好说话，她点了点头说，“好啊，你就留在牛车里吧……但等我下来发现你不在了到的话……”
她歪了歪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然后就被鲶尾轻轻敲了敲额头，“主公，不要总是说这种反派会说的话啦，万一变成了什么flag就不好了。”
东云耸了耸肩膀，又看向了髭切，“髭切殿也不要上去了，我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了……”
髭切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家主公在说什么。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因为自家主公，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她凑到了他身前，压低了声音说，“我偷偷帮你带了衣服……就在牛车下面，还有三日月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主公说的是变小药的事情。
“好的，我明白了。”他露出了柔软的笑容，为东云让开了道路，“但还请您务必小心，家主。”
东云耸了耸肩，从髭切身旁走了过去。
她实在是不擅长和神明接触，所以一开始还觉得自己一定会心烦意乱，但事实上，直到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她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贵船神社的神官已经等在了外面，见到安倍晴明一行，急忙跑了过来。
“几位是来祭拜的吗？请向这边来吧。”
源博雅下意识的看向了安倍晴明，他也曾经来过贵船神社，但是没有一次是神官未卜先知，提前出来接人的。
“先进去看看吧。”安倍晴明说道。
神官没有带着他们走参道，而是绕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来到了神殿后。
鲶尾和药研同时握住了刀柄，神色变得警惕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神官停住了脚步，他推开了大殿的门，说，“请各位进来吧。”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率先走了进去，鲶尾在低声叮嘱东云不要离她太远之后，也迈进了房间。
糟了！在进入房间的刹那，鲶尾露出了一个惊慌的表情，他立刻回身，却发现身后的大门已经不见了。
东云几乎是和鲶尾同时进入到大殿中的，在被扭曲的空间隔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她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还在周围找到了一个可以坐着的地方，不慌不忙的开始了休息。
毕竟爬神社真的是一个体力活。
从密闭着的房屋一端传来了轻笑声，方才带路的神官，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高龙神大人。”东云表情平静的说道。
‘神官’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居然能认出我，到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那是因为她的灵基告诉她，这种喜欢附在别人身上吓人的事情，暗龙神是做不出来的。
高龙神走到了她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着神官躯壳的原因，这位女神身上并没有什么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感觉到了菊理媛命的气息，走出来才发现，有着她气息的居然是一个小丫头。”
“您不是也在用着神官的身体吗？”东云轻声说。
高龙神并没有因为东云的不敬而生气，反而对她更加好奇了，“虽然知道菊理媛那家伙喜欢人类，但是没想到居然喜欢到了这样的地步吗？虽然不清楚原理，她确实是将属于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交给了你对吧？”
“是这样没错。”
高龙神虽然好奇，却没有问出类似于为什么这样的问题，反倒是东云像是抓到了机会一样，开口说，“您问了我问题，那我也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高龙神嗤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我曾和暗龙神曾经商议过这件事。”
东云了然的点了点头。
神明并非绝对的善，也并非绝对的恶。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旁观人类对于混乱的表现，已经成为了消遣寂寞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