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回到北城后,裴振远又找上了?她。
裴振远一直以为离了?婚傅锦初根本?活不下?去,早晚会?哭着跑回来,求他?复婚,他?之所以允许她带走一个?孩子,是笃定她爱孩子,只有?还?有?一个?捏在手中,她根本?跑不掉。
谁料婚后她直接带着裴泽,离开了?北城。
她这?次回来,裴振远以为她总算后悔了?,去找过她几次,因为他?的出现,傅锦初的病情又有?些?反复。
她精神恍惚之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亏只有?四层,不算严重,裴泽说:“外公外婆说的对,她不该回来。”
知道裴钊被家暴时,夏澄也埋怨过傅锦初,刚开始,她甚至不太喜欢裴泽,高二?了?解他?后,夏澄才对他?真正改观。她没想到,被她悄悄埋怨的女子竟这?么不幸。
夏澄的泪掉得更凶了?,哽咽道:“对不起,我也以为你们抛弃了?他?。”
裴泽怔了?怔,半晌才说:“你不用道歉。”
真正需要道歉的从头到尾,都是裴振远。
裴泽嗓子发干,声音也很难过,“知道阿钊成绩进?步后,她很高兴,我劝过她,让她离开,她说已经抛弃过阿钊一次,不想再抛弃第二?次。但北城是她噩梦的开始,她是重度抑郁,因为裴振远的屡次骚扰,今年她的精神状态算不上好,最近她在偷偷吃药,我怕她再次失控。”
月亮逐渐被乌云遮挡,夜风有?些?凉。
夏澄不由抱紧了?习题册,“你希望裴钊能原谅她,劝她离开?”
“对,她再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答应过她,不能将她生病的事告诉阿钊,但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深渊。”
裴泽诚恳地说:“我能看得出来,阿钊对你是不一样的,希望你帮忙劝劝,哪怕将真相?透露给他?也无所谓,只要他?别?表露出来就行?。”
裴泽声音哽咽,“我妈妈,她一直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是自己太过脆弱,才会?得病,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她想在阿钊面前维持住母亲的自尊,宁可被误会?,也不希望阿钊知道她的病情。”
夏澄能理解她的感受。
身?边抑郁症患者并不多,尤其是前几年,很多人笼统地将抑郁症归为精神病,认为是脑子坏掉了?,跟疯子、神经病没区别?,甚至有?人觉得抑郁症应该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别?出来。
洗漱好,她摸出手机看了?眼。
十点四十,裴钊应该还?没睡吧?夏澄给他?发了?个?消息,打算将这?事告诉他?,给他?发Q/Q时,忽然跳出一行?:该好友已不是你的好友。
夏澄有?些?蒙圈,难道是晚上没和他?见面,生气了??
她跑到阳台上,拨了?他?的手机号,提示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夏澄等了?几分钟,再拨,还?是同样的提醒。
夏澄又回到了?床上,这?一晚,睡里都是裴钊、裴泽小时候被裴振远残忍对待的场景。
被雷声惊醒时,半夜三点多。
雨声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刚开始很小,后面逐渐增大,有?雨丝顺着窗户飘到阳台上。
阳台上晒的有?衣服,夏澄怕被淋湿,悄无声息下?了?床,走到窗前时,她被夹杂着凉意的晚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关窗时,天边打起了?闪电,闪电划破夜空,黝黑的校园,似是被劈成两?半,变得亮堂了?一瞬,下?一刻又重归寂静。
夏澄再无睡意,满脑子都是裴泽那些?话,一颗心沉甸甸的,无法想象,裴钊知道这?事后,该多受打击。
早上雨已经停了?,塑胶跑道被冲刷得一尘不染,夏澄到教室后,又试图给了?裴钊发了?Q/Q,和昨晚一样,给他?发短信,也是石沉大海。
九点多,太阳又冒了?头,夏澄有?些?心神不宁,课间操时,去了?五班一趟,他?座位空荡荡的,没人,书包也不在。
夏澄有?些?不安,找到了?秦旷,问了?一下?裴钊的情况。
秦旷也很蒙圈,“啊,他?没来吗?”
他?掏出手机给裴钊打了?个?电话,电话显示已关机,见他?也打不通,夏澄更着急了?,“怎么回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秦旷说:“这?么大一个?活人,能出什么事,他?不让别?人出事就不错了?,别?担心,肯定是睡过头了?,他?以前经常熬通宵,睡过头也正常,等中午联系不上再说。”
夏澄耐心等到了?中午,秦旷这?边给了?消息,说:“打通了?,他?有?些?感冒,请假了?,不要紧,别?担心啊。”
说完,才有?些?好奇,“你找他?有?事?”
夏澄撒了?个?谎,“嗯,找他?帮个?小忙,那我再联系他?一下?吧。”
夏澄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仍旧显示通话中,她微微抿唇,上网搜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号,也被拉黑了?。
夏澄有?些?迷茫,不知道哪里惹了?他?,难道就因为没下?楼?还?是说照片暴露的事,让他?不高兴了??
夏澄猜不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她放出黑名单,晚上放学后,是夏铭易过来接的她。
明?天周六,她回家住,周末还?要继续补作文,夏澄打算明?天去他?家找一下?他?,将他?妈妈的事告诉他?。
一想起傅锦初的遭遇,夏澄眼眶就发酸,不知道世上怎么有?裴振远这?么坏的人,将妻子折磨成了?抑郁症,还?对孩子拳脚相?加,这?样一个?人渣,也难怪裴氏集团,在他?手里一直走下?坡路。
夏澄一直蔫蔫的,第二?天也没能提起精神,她甚至不知道,找到裴钊后,要怎么和裴钊开口,他?对裴泽都不愿意搭理,对傅锦初呢?她如果提起妈妈,他?愿意听吗?
万一刚说一个?字,他?就让她闭嘴怎么办?
她已经住院了?,抑郁症又复发了?,根本?拖不起,夏澄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写信更好一些?,也能给他?静一静的时间。
夏澄掏出了?信纸,还?没落笔,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艰难地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将自己的安慰,都写到了?信里:【裴钊,你的妈妈并没有?抛弃你,相?反,她很爱你,哪怕生了?很严重的病,她也在勇敢地接受治疗。】
【哪怕因为幻听,因为臆想,结束过生命,也只是因为不想伤害你们,不想拖累你们,她爱你们胜于自己的生命。】
【怕你难过,怕你失望,她甚至不敢让你知道,她生病了?。】
眼泪又掉了?下?来,夏澄连忙伸手去擦,八百字的信,她写写停停,几乎从头哭到尾,眼睛也有?些?疼。
夏澄出发前,又给秦旷发了?个?消息,打听了?一下?裴钊的情况:【不知道他?感冒好些?没,你今天联系过他?没?他?什么样,还?在家睡觉吗?】
秦旷:【没睡,我和飞扬、老肖都在他?家,他?玩游戏呢,你可以随时联系他?,要不然等这?把结束,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秦旷他?们一点多过来的,过来时,裴钊正在打游戏,室内没拉窗帘,地上丢着许多啤酒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的,看着哪里有?感冒的样子,要不是在桌上瞧见了?温度计和退烧药,秦旷都怀疑他?更像是沉溺游戏,懒得去上课,才请的假。
生了?病也不好好休息,他?们来了?后,他?也懒得搭理,仍在打游戏,他?们陪着玩了?几把。
夏澄:【不用不用,我等会?儿直接去找他?吧。】
秦旷:【成啊,我和老肖想吃烧烤,一会?儿要去买肉,你来了?后,和我们一起烤呗,阿钊这?儿有?烧烤架。】
夏澄:【好,你先别?告诉他?我要去,省得他?不高兴。】
秦旷想回,都这?么熟悉了?,应该不会?,一想到她掉到二?班时,他?完全不关心,又有?些?没底儿。
毕竟,他?一直对女生爱答不理,也不喜欢女生的靠近。
秦旷:【成,不跟他?说,我们就在院里烧烤,你直接过来就行?。知道地址吧?】
夏澄:【嗯。】
人一多,他?肯定不好意思直接撵她走,她再哄一哄,一顿饭下?来,总能让他?消气,临走前,她再将信交给他?,叮嘱一句,让他?务必看完。
夏澄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
老肖他?们玩得正投入,枪击声此?起彼伏,还?霍霍不少啤酒,室内全是酒味。秦旷起身?打开窗户,通了?一下?风。
热浪扑鼻而来。
他?喊了?一嗓子,“老肖,别?他?么玩了?,一把又一把,该去买肉了?,再耽误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急什么?”
聂飞阳也看了?眼时间,“逛完超市回来就五点了?,还?得处理食材,腌半个?小时,等开烤都六点半了?,再耽误下?去,七点也吃不上。不然我和旷哥一起去,你留下?搬烧烤架。”
老肖顿时站了?起来,“我不,我要去超市。”
两?人走后,聂飞阳和裴钊打完了?这?局,聂飞阳将室内的啤酒瓶收拾了?一下?,扭头看向了?裴钊,裴钊窝在椅子里,眉眼耷拉着,瞧着不大爽。
一看就不对劲。也就秦旷和老肖那种没心没肺的,瞧不出什么来。
聂飞阳掏出一根烟,叼在了?口中,点燃后,问了?一句,“感冒好些?没?”
裴钊点头,他?在操场坐了?半宿,抽了?很多烟,靠在篮球架上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到雷声响起,雨珠砸在脸上,他?才离开。
到家后,他?没睡意,打了?半宿游戏,早上头疼得厉害,他?从小到大头疼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伴随着发烧,拿出体温计一量果然39.8,因为底子好,吃了?颗药,温度就退了?下?去。
裴钊点头,朝他?伸出手,“来一根。”
“不是起烧了??还?抽?”
“没事了?。”
聂飞阳递给了?他?一根,裴钊接过,摸出打火机,点燃后,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这?一口吸得狠,吐出来时,嗓子又难受了?一下?,他?咳了?一声。
聂飞阳伸手要抢他?的烟,被他?避开了?。
他?神情倦怠,眼中也有?红血丝,透着一点儿颓废,聂飞阳盯着他?看了?一眼,没忍住,问了?一句,“究竟怎么回事?”
裴钊没吭声,又抽了?几口烟,烟雾盘旋往上,逐渐模糊了?他?的五官,半晌聂飞阳才听到一句,“我是不是挺差劲?”
聂飞阳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由偏头打量他?,他?靠在书桌上,半弓着身?体,只能隐约瞧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聂飞阳伸手挥了?一下?跟前的烟雾。
他?散漫不羁的眉眼显露了?出来,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下?颌线紧绷,模样何止颓废,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聂飞阳认识他?多年,何曾见过他?这?个?模样。
他?一直骄傲,强大,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因为他?聪明?,更是一种信念上的强大,他?活到现在,不知遇见多少恶心事,换成旁的人,估计会?自我放逐,陷在仇恨中出不来。
他?并未如此?,仇恨并未蒙蔽他?的双眼,他?一直很清醒,如果不是裴振远总出来恶心他?,他?也不会?故意考砸,让他?望子成龙的希望落空。没人能打倒他?,在聂飞阳眼中,他?比任何人都要自信。
聂飞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以为他?烧糊涂了?,好端端的,说什么呢?
裴钊拍开了?他?的手,他?弯腰摁灭了?烟头,丢到了?垃圾桶,“走吧,搬烧烤架去。”
显然不欲多说。
聂飞阳跟着他?,下?了?楼梯,突然想起,这?两?天学校里都在讨论他?追人的事,那张照片,虽然及时删掉了?,还?是有?不少人议论这?事,说他?亲口在论坛回了?一句,什么在追,没亲上。
他?听完,压根没放心上,根本?不觉得,有?他?追不上的女生。何况高二?这?一年,他?身?边也没出现过什么女生。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丝怪异。
游乐场,在鬼屋门口排队时,夏澄离开后,他?也走了?。
去旅游那次,虽然是秦旷提议的,地点好像是他?选的,几乎每年假期,秦旷都嚷着想去玩,没见他?附和过一次,这?次却很积极。
见了?夏澄后,他?虽然没什么异常表现,却将人姑娘拐去了?咖啡馆。
这?些?年,他?从未在乎过哪个?女孩,夏澄成绩又很好,根本?不像是早恋的人,他?才没怀疑过什么。
这?会?儿,一切都有?了?解释。
靠,这?是被拒绝了??
瞒得够深啊,竟一点口风都没透漏,他?就说,期末考,他?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冲进?了?年级十五,敢情是为了?夏澄。
聂飞阳追上他?,捶了?他?一拳,“还?是不是兄弟?”
裴钊没吭声。
烧烤架在一楼杂物间放着,他?打开了?门,面对聂飞阳的追问,他?也没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赶紧的,在他?们回来前弄好,饿死了?。”
他?头发略有?些?乱,身?上一股烟酒味,许是有?些?疲倦,眼睛烦躁地眯着,这?模样不像是饿死了?,倒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聂飞阳的复杂情绪瞬间散了?个?干净,无端有?点想笑,没想到,这?小子也有?今天,平时不知道伤了?多少女生的心,敢情都搁这?儿等着呢?
聂飞阳跟他?一起,将烧烤架和藤椅搬到了?院中。
太阳刚刚西斜,头顶是蔚蓝的天空,大片的火烧云连成一片缀在楼宇间。
耳边有?风,院中的虞美人摇曳生姿,惬意又悠闲,完全不了?解主人内心的焦灼。
夏澄是坐公交来的,一路上她心情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她来过小区不少次,保安已经认识了?她,只让她签了?个?名。
夏澄走到方悦家门口时,就看到了?院内的烧烤架,也瞧见了?裴钊。他?背对着门口,正懒洋洋依在藤椅,聂飞阳在抽烟,弥漫的烟雾,在空中盘旋上升,又随风散去。
刚走到他?家门口,夏澄就听聂飞阳问了?一句,“真喜欢上夏澄了??”
夏澄心中一动,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甜意尚未蔓延开来,就听到他?轻嗤一声。
裴钊神色莫名,眼前闪过的是她一再的拒绝,昨晚她和裴泽却足足在操场待了?半个?小时,直到学校要锁门了?,才离开操场。
他?心中堵得发慌,说出口的话也带着讽刺,“凭她?可能吗?”
一个?眼里只有?裴泽的女生,他?疯了?才会?喜欢。
第46章
夏澄浑身的血液像被人瞬间抽了个干净, 再听不到旁的。
耳边只剩那句,“凭她?可能吗?”
那口吻,就仿佛喜欢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她。
她以为, 他?只是一时生气才拉黑了她。
他?给她买药, 送她礼物, 带她去秘密基地, 那次约会, 还情不自禁想吻她。
她以为他?多少有一点心?动。
原来到头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所以他?是厌烦了??才干脆利索地删了?她的联系方式?
从小到大, 夏澄只删过一个人, 那个在酒吧遇见, 还跑来学校堵她的人。
她特别?反感?,才删的。
原来, 在他?心?中?, 她也是那样令人讨厌的存在。
她早该明白, 初三那个暑假,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散漫不羁的外表下, 有颗嫉恶如仇的心?, 换成任何?人, 遭遇困境,他?都会搭救。
她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得?到他?的青睐?
夏澄手脚冰冷, 犹如坠入了?冰窖中?,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大片的火烧云, 将?她的眼睛衬得?通红,眼尾也氤氲出一丝水汽。
她仰头, 努力将?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几乎狼狈地转了?身,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被喊住,“澄澄?你怎么?来了??”
方悦拎着慕斯蛋糕,惊喜地说:“你来找我吗?我去买蛋糕了?,嘿嘿,我正想联系你。”
她亲热地挽住夏澄的手臂。
夏澄:“先去吃饭吧。”
“好,那去美食街吧,有家麻辣烫很好吃,量也不多,咱俩把慕斯蛋糕分了?。”
夏澄几乎是麻木地跟着方悦的步伐,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全?凭借一股毅力在坚持。
付完钱,夏澄发了?个消息。
【秦旷,我朋友她哥已经帮我解决了?问题,我不去找你们了?,刚刚约了?朋友聚餐,下次有机会再聚。】
等麻辣烫出锅时?,方悦才察觉到夏澄有些不对劲,“脸怎么?这么?白?身体不舒服?”
夏澄将?脸埋在了?她肩膀上,“有些累。”
方悦拍拍她的背,“是不是压力太大了??那咱们去看?电影吧,刚上映一个喜剧片,还挺有趣,咱们散心?去,你好好放松一下。”
一整晚夏澄都浑浑噩噩的,全?程跟着方悦走,直到电影结束,她都不知道播放了?什么?,怕方悦担心?,只能?拼命地憋回眼泪。
回家后,夏澄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心?脏像被捏碎了?一般,痛到难以呼吸,近日来的欢喜和甜蜜,就像一场笑话。
她蜷缩成了?一团。
没开灯,任眼泪肆虐。
她在黑暗中?待了?许久,很晚时?,才想起裴泽拜托她的事,她还没完成。
夏澄已经没勇气去找他?,答应的事,她不想食言。
她去了?爸爸的书房,麻木地打开电脑,将?手写的信,一字字敲击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夏澄去了?快递公司,选择了?闪送。
裴钊又熬了?通宵,早上九点多还是没睡意,他?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刚睡着一会儿,烦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挂断,继续响。
裴钊臭着一张脸,按了?接听,是快递员打来的,裴钊以为又是姑姑让人送来的,让他?进了?小区。
快递员说:“邮寄者说,如果不想失去最重要的人,请您耐心?将?信看?完。”
姑姑让人送的基本都是衣服书籍一类,没送过信件。
裴钊有些不耐烦,“谁让你送的?”
“抱歉,对方要求保密,她说你看?到信,一切就都明白了?。”
“男生女生?”
“抱歉,我不能?说。”
裴钊没耐心?跟他?耗,他?顶着一张厌世脸,开了?口,“那就拿回去,我这里不收垃圾。”
说完,就要锁门。
快递员连忙握住了?门把,“是女生。”
裴钊气笑了?,以为又是哪个女生送的情书,最后一点耐心?彻底消失殆尽,一把锁上了?门。
快递员碰了?一鼻子灰,他?没办法,只好给夏澄打了?个电话,将?信退给了?她。
夏澄一宿未睡,又遇见这事,眉目间难掩倦意,她思考了?一下,索性买了?一张手机卡,又一字字输入,最后按了?发送。
消息犹如石沉大海。
夏澄等了?等,又发了?一条:【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自己可?以去求证,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裴钊刚吃了?点东西,瞥见短信时?,先瞄见了?后面这条内容,他?蹙了?蹙眉,将?第?一条翻出来看?了?看?,看?完,整个人僵住了?,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事。
想起了?她让他?乖,让他?不要跟裴振远对着干时?急促的语气。他?被裴振远拿茶壶砸破脑袋后,她又心?疼又难过,劝着劝着,她忽然崩溃地哭了?起来,她那句“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听话”带着让人心?碎的绝望。
想起了?她住院时?,死气沉沉的模样,还有大热天,她非要佩戴的护腕……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盯着屏幕,目光停在了?那句,“她不敢道别?,不是铁了?心?要丢掉你,是怕看?到你后,再也舍不得?离开,她只能?走,她想自救,想好好治病,想当一个合格的妈妈,不是回忆起来,只会逃避的失败者。”
屏幕上的字逐渐模糊起来,裴钊攥紧了?拳。
这一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恨自己粗心?,没能?发现她的异常。她离开时?,他?已经十一岁了?,早已不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能?再细心?一些?
整个周末,夏澄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周一开学时?,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照片的事,因为裴钊的插手,并未大范围传开。
班里只有一个女生,知道了?照片的存在,夏澄接水时?,她挠挠头,好奇地问了?一句,“夏澄,裴钊追的女生是你吗?”
夏澄像被人拿针戳了?几十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到心?口,疼得?她一下,透不过气来。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他?在追她。
夏澄摇头,回到座位时?,夏澄一阵脱力,为了?不再想他?,她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课间也不曾出去透气,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忘掉那种钝痛。
她的专注力远不如之前,盯着一道题做时?,会莫名走神,想起他?那句漫不经心?的讽刺,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夏澄伏在了?书桌上,眼睛发涨,头也很疼,半晌,才压下难过的情绪,抬头时?,卷翘的眼睫湿漉漉的。
新同桌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脸好红,呀,好烫,你发烧了?吗?”
夏澄不知道,这两天都有些不舒服,前天晚上半夜惊醒后,她在窗前站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夜风有些凉,冻着了?。
她没在意。
同桌说:“肯定?烧了?,很烫,你去医务室量一□□温吧。”
夏澄很难受,不想去。
新同桌很热心?,在班里借了?个体温计,一量,39度1,新同桌吓了?一跳,“你这也太吓人了?,幸亏被我发现了?,赶紧喝药!”
她前几天也感?冒了?,买的有药,盯着夏澄吃了?一颗退烧片。
喝完药,夏澄觉得?舒服了?点儿,头好像没那么?疼了?,夏澄打起精神,继续刷题,晚上十点,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橙子。”
是裴泽,他?斜挎着背包,正站在门口,脸上虽难掩疲倦,精神状态却好了?不少。
两人一起下了?楼,走到花坛前,人不多时?,裴泽才开口,“还要多谢你,阿钊昨天晚上去医院了?。”
裴钊到后,没提过去,只板着脸,对傅锦初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年龄下个楼梯,还能?摔到?非得?让我担心?,才满意是吧?”
略带责备,语气也臭臭的,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傅锦初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关切,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
他?离开后,是裴泽送的他?,走到医院门口时?,裴钊突然给他?一拳,怕傅锦初看?到,他?没敢打脸,一拳捶在了?他?肚子上。
裴泽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裴钊揪着他?的衣领说:“瞒我这么?久,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不用想也知道,发短信的人肯定?跟裴泽认识,说不准是出于他?的授意。
裴泽被打了?一拳,心?中?却只觉轻松,他?对夏澄道谢,“多亏了?你,改天请你吃饭。”
夏澄摇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她看?到阿钊,很高兴,晚上还多吃了?半碗饭。”
“那就好。”
裴泽多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憔悴?眼底都有红血丝了?,没休息好吗?”
他?太过敏锐,怕他?发现什么?,夏澄开了?句玩笑,岔开了?话题,“这不是想月考的时?候,一鸣惊人吗?想超过你,可?不就得?付出努力。”
裴泽笑了?笑,“不打扰你了?,你回去加油吧,我还得?去医院,等你超过我。”
两人挥手道别?,并未注意到,操场上,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斜靠在篮球架上,轮廓分明的脸,笼在黑暗中?,目光黝黑,薄唇紧抿,周身都透出一丝颓废。
夏澄的感?冒不仅没好,反而愈演愈烈,喉咙也有些疼,家里没中?药,夏澄浑浑噩噩的,把完脉,去医务室拿了?些药。
见她只报药名,医务室的医生有些奇怪,给她看?了?看?咽喉,扁桃体确实有些发炎。
医生给她拿了?药,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多喝水。”
夏澄道了?声?谢,拎着药离开了?医务室。
她看?着娇弱,实际上体质一直不错,一年到头,几乎不生病,没想到这次病起来,竟来势汹汹,直到月考来临都没好。
考试安排在周末,考试完直接十一放假,怕影响考试,夏澄没挂水,早上吃完早饭,又吃了?退烧片。
第?一科考的还是语文,夏澄跟往常一样,先看?了?一下作文题目,这次的题目是“最难忘的人或事”。
夏澄眼窝又一阵酸涩,忽地就想起了?裴钊,脑海中?走马观灯似的,播放的全?是与他?有关的事。
最后是他?嘲讽的语气,“凭她?可?能?吗?”
魔音一般,钻入耳中?,挥之不去,夏澄心?口忽地一疼,双手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手掌,无?声?掉了?下来。
记忆中?,只有父母离婚时?,她这么?哭过。
无?力又难过,无?从排解。
夏澄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头很痛,身体也不舒服,哪哪儿都不痛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考场,整个人都是懵的,早已无?暇顾及成绩。
夜深人静时?,会想起她表白时?,裴钊问她,“不怕耽误成绩?”想起她那句可?笑到自以为是的回答,“我很自律,不会耽误成绩。”
直到这一刻,夏澄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多幼稚,也明白了?老师和家长为何?怕学生早恋。
之前她之所以没受影响,并非自律,而是没体会到早恋带来的痛。刮骨一般痛到极致。
夏澄宁可?没有喜欢过他?,有时?半夜惊醒,忽然就很怕,怕自己迟迟调整不好状态,怕自己很难考上喜欢的学校,怕自己数十年的辛苦,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