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鑫闻言自己也是一愣。他倒是不觉得张十梦反驳的逻辑有什么问题, 甚至于自己开口挤对的借口也没有太过脑子细想。
在叶家鑫的认知中, 你们把我儿子拉出去羞辱，我证明了他的无辜, 现在用这毫无背景的学员反击一下, 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你们难道不该捏着鼻子乖乖认下？把这无关紧要的女人推出来背锅, 安抚本王的愤怒？
而且一个平民女生, 在玛洛帝都, 哪来的胆子心平气和地反驳他？
“我见过一些非法教徒, 也是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郭佳帅冷着脸, 气机勃发：
“类似的伎俩我见过不少，苦肉计嘛。两人配合, 一人出卖同伴博取信任, 日后图谋更大。”
叹了口气, 对于这位的掺和张十梦也并不意外。
她一开始对于怀忿对自己生父的描述还有些怀疑, 甚至暗中猜测这是位城府极深隐忍多年的智者。
毕竟怀忿表现出的坚毅，隐忍，进退有度，都是她平生仅见。
不要说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皇公主，便是早年间在那想活下来都不容易的洁白梦儿童福利院里，张十梦也未曾见过这等奇女子。
不想亲眼所见之后，所有的幻想破灭。郭佳帅此人与其说愚蠢或者卑劣，不如说……给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张十梦见到过类似的表现，尤其在和怀忿配合实战时颇为熟悉。
郭佳帅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被恐惧所控制的状态。
照理说就算当年斗不过叶家鑫，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吓破胆精神操控的程度。
要是叶家鑫真有那般本事，也不至于被冷静的强硬对抗和边秋的斡旋运筹耽搁这么多年无望帝位了。
而且如果这家伙真的用超凡力量对郭佳帅动了什么手脚，后者如此古怪的表现也不至于让另外二王至今抓不到什么把柄。
当年的事情恐怕另有故事，就是不知道怀忿那掌控恐惧的【神秘】，是否与此有关了。
张十梦摇摇头道：“若如王爷所说，我与乙合作为了骗取信任，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提前找杨醉倜做戏把动过手脚的魔法石暗中交到我手里呢？
我们两人合作，任何一人直接把魔法石带入公开梦，不是一样能达成干扰自动防御的目的吗？
而且学生还要反问王爷一句。一开始我急着去解决危机的时候，没记错的话，王爷可是带人试图阻拦来着。
若不是那时被耽误了时间，我觉得我未必不能留下虫之圣典啊。
比起急着去解决问题的我们，难道不是拦路的王爷更可疑吗？
还是说……王爷想说那时候就已经看穿，我是犯人的同谋了？”
泼脏水谁不会？虽然张十梦确实没办法留下虫之圣典，但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知道？
要是你当时就看出我有问题，为什么被突破了不喊人来帮忙堵截？只敢在人群中暗搓搓带自己几个手下出手，谁不知道你心中有鬼似的。
“你！”郭佳帅狂怒咆哮。
这家伙给人感觉就像只纸老虎，遭到反驳立即词穷，只剩下倚仗位格靠威压硬逼的手段。
超凡者的威压并非一种抽象形容，而是真实存在的客观唯心现象。
其原理有点像弱化版的噩梦降临。超凡者将他锚定所在区域的梦界用一种玄妙的手段部分投影到现实，从而对下位者造成一定的恐慌与震慑。
这不是超凡者自身的【神秘】，也不是锚定意象的力量，而是梦界对现实的天然压迫。
超凡者本就是生命本质得到升华，游走于两界之间的存在。自身携带现实与梦境锚定区域的气息，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现象。
只需要松懈自身的理智，一定程度放空精神，那么自身锚定所在的梦界环境就会像热力学第二定律一样，对现实产生干涉。
梦界的深度与威胁和混乱疯狂的程度成正比。普通人在梦中误入凡人禁区便几乎一定疯狂，更不要说更深处。
凡人禁区深度的超凡者无法承受苦难区域的意识压强，锚定在荆棘森林的人无法在迷雾之海的环境中存活。
所谓的威压或者等阶压制，便是这么个原理。
问题是，眼下张十梦完全不吃这一套。
蓝级的威压就了不起了？芷鹭老师就在身边，轻松化解了郭佳帅的全部威压。
她一个白级具体怎么做到的，张十梦一点都想不通。
反正事实已经不止一次证明，白级的芷鹭老师很强，甚至强到不符合超自然规律地越阶碾压。
接下来，却有第三个人开口质询张十梦了。正是她原先准备投靠，谋求一份资源与庇护的楚新王边秋：
“疑点还是有的，只不过被两位忽视掉了。
张十梦同学。其实你和乙交战了，能把人留下，很多人都有看到。都已经足够证明虫之圣典无论丢没丢，都不该怪到你的头上了。
但真正的疑点是，为什么在所有强者都一无所知时，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就能未卜先知地预料到可能的威胁呢？”
边秋说着托了托眼睛，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提出的问题却是透露出深切的怀疑。
如果前两位来强行找茬并没有出乎张十梦预料的话，这位的开口就让她不得不皱眉了。
在张十梦看来，边秋此人心机深沉，号称玛洛第一智者，怎么可能看不穿前面两位莫须有的胡闹？
但他还是开口了，让人无法不去纠结他的目的。
“【神秘】啊，”张十梦并未因为突如其来的恶意而慌张，反倒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脱口而出：
“所有的神秘，必破灭于破绽。
探人【神秘】便是生死大仇，楚新王不至于因为一点怀疑，就和学生不死不休吧？”
“你这丫头，倒是奸猾，”一直沉默的冷静终于开口了，但她的立场却令张十梦真的有些动摇了：
“其实门书虽然不会探究学生的【神秘】，但是教师们通常会对学生的能力方向有着大致的了解，毕竟很多东西是藏不住的。
有趣的是，我刚刚了解了一下。十梦同学的能力似乎包罗万象，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样子。
既然如此，且不说指控你勾结百目真实的指控是否属实。
我是否有理由怀疑你……哪怕没有与任何人合作，也极有可能用你那包罗万象无所不能的【神秘】，私自藏下了虫之圣典呢？”
为什么？
上一条时间线中，看上去对自己颇为欣赏的冷静，现在却要出言针对自己？
这种四面楚歌的局面若是换一个人，绝对想破脑袋也毫无头绪。
但张十梦却可以和自己亲历过的另一条“未来”交叉对比。
绝对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一次的选帝侯们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哪怕强词夺理，也一致要致自己于死地。
到底是什么细节，这一次与上一条时间线不同呢？
冷静的问题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而在之前的时间线中，张十梦对这位女将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满心困惑间，她只能如实回道：
“我不可能坦白自己的【神秘】。如果将军怀疑我，就只能请您自己拿出可行的检验办法了。
如果连这也无法实现，那么或许只有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寻回遗失的虫之圣典来自证清白了。
丑话说在前面，我只是个白级新生。寻找圣典或许能发挥一点作用，但和百目真实拼命的事情概不负责。”
“哦？”听到这话，冷静突然来了兴趣：“你有把握找到虫之圣典？”
“只是一点作用，我可不敢保证任何事情，”张十梦耸肩道：“我的【神秘】的确对虫……”
“咳咳。”芷鹭老师的咳嗽声突然打断了张十梦的陈述。
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张十梦发现守城人正在邻桌无奈地看着自己。
他面前的桌面上翻开了三张占星牌，现在正在将第四张亮出放下。
审问时为受审对象的每一个回答翻出一张牌予以确认，是审讯的常规流程。
但自己现在还没有说完答案，为什么他的牌已经亮出来了？
想到守城人那颇为无奈的目光，似乎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张十梦突然有所明悟！

在自己回答问题以前, 守城人就翻出了占星牌，这只能有一种解释。
他不是为了审讯自己验证真伪，而是在帮助她透露提问者的意图。
出了如此大事, 玛洛高层不求真相，反倒无论关系亲疏都来为难自己一个功臣，这件事本就蹊跷。
而铁幕联盟的人没有和玛洛高层搅和在一起，反倒暗中对自己伸出援手, 这就更加古怪了。
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张十梦藏起心中困惑，目光扫过已经翻出的四张牌。
排在最右面第一张被取出的牌面上，一个吐着舌头, 两只眼珠分别看向上下两方的疯子正甩着画笔, 不断在奢华的宫殿背景上乱涂乱画, 挥洒出让人眼花的色块。
疯画家, 这是在叶家鑫发难时翻出的卡牌；意味着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装傻充楞；抑或歪打正着, 出乎意料的真相。
与之相邻的第二张牌上, 一条小河里有个邋遢的男人颓废地坐在木筏上, 丢在身边的罐头盒盛了些零钱。
漂流者：代表了卑微与绝望, 对更好结果的被动期待, 以及随波逐流。这是郭佳帅插话时翻出的卡牌。
第三张牌，长有狮子与山羊两颗脑袋的怪物尾巴是一条蟒蛇。三颗脑袋, 分别叼着一把钥匙。
奇美拉：代表暧昧不清的多重目的，矛盾的心态, 对真相的掩饰与随机应变。这是边秋问话时翻出的卡牌。
而最后刚刚被守城人放下的最后一张卡牌上, 一朵藤蔓虬结的玫瑰花娇艳欲滴, 但美丽的花瓣之下的根茎部分, 却成了一断锋利的匕首刀刃。
锋刃蔷薇：代表笑里藏刀，另有所图，别有用心；以及外柔内刚的性格，或糖衣炮弹的手段。这是冷静的问话所引出的牌面。
看到这里，张十梦已然明了。
叶家鑫没那么小肚鸡肠，郭佳帅也没那么心活面软；边秋并非在无理取闹，冷静也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
如果说眼下这一次事情的发展比起前几次的区别，其实关键只在于一点，那就是虫之圣典被夺这一情况的公开。
就算为了儿子的事情想要找自己麻烦，堂堂摄政王帝国第一人，又何须自降身段亲口找茬？
自己这一次虽然没能表现出第一次那样玩弄群星于股掌的智慧，但孤身迎战夺取贤者之石拯救世界的表现，也足够说得上智慧胆魄一样不缺。
冷静大为赞赏自己第一次的表现，又哪有道理却对这一次吹毛求疵？
但无论刚刚做出了多大的贡献，那都是已经解决的事情。
不管三大组织的理念之争，还是四大选帝侯的权力争夺，到了这时候都变得无关紧要。
现在会议厅里只有两方势力：想要趁着虫之圣典还在玛洛，独立追查占据的帝国派，以及想要插手分一杯羹，不愿坐视玛洛关门自检的国际派。
守城人哪怕刚被张十梦出卖，也注定没法再在门书学院留下去，还是主动出手帮助张十梦，正是因为他现在属于国际派一方。
最后争论的焦点，还要回归到冷静那个问题上。
张十梦是否有办法寻到虫之圣典。
如果能，那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玛洛律法将张十梦拿下，就能将三大组织排除到后续调查之外。
反之，如果错过了眼下这个机会，让张十梦继续留在门书逍遥自在，那到时候她找到的虫之圣典难道还不是自由者学会的？
看透了这些，张十梦苦笑道：“在场都是明白人，其实都有清楚东西不在我手里；
也都清楚就算哪怕我在近距离的确多少能感应到那东西，百目真实不至于这么轻易再把东西暴露出来吧？
与其在我一个无名小卒身上浪费时间，诸位不妨各自展开追查，谁真要找到了，随时可以叫上我去帮忙定位嘛。
十梦好歹也是门书学员，也是需要入梦界探索深化锚定的。
要是你们为了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硬逼我放下学业，那大不了一拍两散。
就算你们气不过斩了我，又可能得到半点实惠？”
张十梦语气温柔，话却说得并不客气。
以平民身份在大贵族面前如此无礼直言，在玛洛是可以定罪的。
但她现在是超凡者，地位早已超然于寻常权贵之上。而且有芷鹭老师在旁边笑而不语，她是真的不怕。
这可是位能够吊打怀悲王，而且还真的敢动手去打的猛人。
张十梦开口，众人也都发现了守城人的小动作。
叶家鑫危险地眯起眼睛，郭佳帅脸色阴晴不定；冷静似笑非笑，边秋则是无奈摇头道：
“叶兄这么做，确实是有损我玛洛国风了，本王代替他给小友道个歉。”
叶家鑫：？？
“小妹妹别往心里去，这家伙还代表不了我玛洛帝国的意思，你就当他放屁。”冷静面无表情，讲话却丝毫没有贵族女子的矜持，大咧咧跟着补刀。
不是合着刚才你们两个都没开口相逼？都在放屁是吧？叶家鑫心好累。
这两个一个牙尖嘴利，一个蛮不讲理，几十年了，就非得逮着个机会就在各种小事上挤对他，神烦。
若是张十梦自己没听懂他们的意思上了套，三大组织也不好置喙玛洛内部律法问题。
但既然这小姑娘自己一眼看穿了几人的意思，不但点破了龌龊的心思，甚至还给出了合理的建议，那这些大人物可就有些丢不起那人了。
果然门书出妖孽啊……
就算眼前的少女再妖孽，没有预言或洞悉灵魂之类的【神秘】，也没道理这么快看穿一切。
分明是守城人这混蛋在搞事情啊！
想到这一点边秋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地看向守城人：“我们问话的时候，你都帮她算计我们了，这事本王可以不追究。
但用占星牌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自己承诺的内容，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你该不会拒绝吧？”
守城人看了张十梦一眼，一言不发地重新洗牌。
边秋这人，非常擅长提出让人无法拒绝的双赢提议。哪怕实际上谈判对手会倒霉，也难免觉得他的意见看上去公平合理。
玛洛一方没有直接把他们排除到追查圣典下落之外，三大组织的代表就已经比较满意了。
这一点，从叶家鑫脸上隐忍的怒意，可以更加准确地证明。
守城人重新洗牌，边秋便也对张十梦再次提问：
“你有办法在近距离感应到虫之圣典，并愿意帮在场任何抢先发现它下落的人进行追查，对吗？”
张十梦点头应道：“算是吧，只要你们别用这事当借口一直找我麻烦。”
对于边秋和冷静的动机，张十梦还是比较信任的，但她得防着叶家鑫一手。
这老家伙在不同时间线上几次三番用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添堵，她不得不留个心眼。
张十梦回答时，守城人从洗好的占星牌中翻出一张，亮在桌上。
边秋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牌面，又看了看守城人。
守城人与边秋四目相视，又一起看向了张十梦。
张十梦眨眨眼睛，看向亮在桌上的牌，心中满是疑惑。
“你们看我干嘛？把牌翻开啊。”她古怪道。
守城人挑了挑眉，伸出手将桌上的牌又翻了一次。
桌上代表张十梦回答的占星牌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守城人手中缓慢翻转，之后再次亮在桌上。
这一次张十梦算是看明白了，那张牌正反一样，都是牌底那勾勒星图的背景花色。
“印错了？”张十梦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芷鹭老师一巴掌轻柔地拍在她后脑之上：“这是‘无面’牌，象征无法窥探的隐秘，或者徒劳无功的尝试。”
张十梦挠着头有些无语。
她对于占星牌的了解，基本限于凡人的版本。在那边的基础版里可是没有这张“无面”牌的。
占星牌这东西，并没有准确的卡牌数量。
其中一些基础的牌面大多通用，解读方法也早已被摸索透彻。
但就像无法捉摸的命运一样，由密仪铁砧道途超凡者制造的卡组，则会包含一些并不一定会出现的稀有卡，甚至带有特殊作用的特别卡。
芷鹭老师点出“无面”这张牌，显然是在责备张十梦不学无术，身为她的学生，却连这种动图版占星牌中的基础品类都不认识。
张十梦有些无奈。她觉得老师是不是忘了自己接触超凡世界不过一年，哪能和那些从小接受熏陶的大派子弟相比？
不过随即，她又有些紧张起来。
无法窥探的隐秘，徒劳无功的尝试……
如果真的是表达对她的试探没有意义，那虽然古怪，倒也没什么问题。
张十梦就怕【时之果】的存在属于什么“无法窥探的隐秘”，并因此被在场的强者们识破自己最大的秘密。
原本含在口中的最后一枚【时之果】早已因为摘取时间超过果实大小代表的极限而枯萎变质，被她随口吐掉，消散在空气中了。
现在要真是搞出什么问题，张十梦连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试一次。”冷静开口道。

第120章 这玩意是活的？
占星牌第一次无意中偶然抽取的效果是最准的。之后如果反复尝试, 那么准确率会指数性下降。
哪怕是专攻此道的大师，五次十次占卜之后，再为同一个问题抽卡所得到的结果, 也就和凡人瞎抽差不多了。
不过只第二次的话，结果倒也该还算可靠。
守城人看了冷静一眼，重新问道：
“张十梦同学，你能够一定程度上感知到虫之圣典, 并愿意在适当时候出手，帮助回收这件神器，对吗？”
为了让占星牌测算张十梦答案的功效更加精准, 守城人故意用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词汇, 力求一个简洁明了的回答。
“是的。”这一次, 张十梦回答得很爽快。
她是真的愿意帮忙, 而且对虫之圣典毫无觊觎。
那东西的位格距离她太远了。
就像刚刚缴获的贤者之石，那东西就算她自己留着又有什么用？拿去毁灭世界么？其实算起来远不如一枚对自己提升实力有所帮助的魔法石有用。
而且张十梦觉得虫之圣典这玩意落到百目真实手中就是个大坑。保不准什么时候还得扣到自己头上。
到时候你有了足够的实力, 没人逼你出手, 难道你还能坐视他们毁灭世界不成？
张十梦一点也不喜欢大蛾子, 也不想生活在一个长满爬虫的世界……
守城人对张十梦的答案显然十分满意, 这样清晰简洁的词语, 解读起来就少了很多麻烦。
然后他翻出了第二章 占星牌。
牌面之上, 群星璀璨的虚空中，首尾反转相接的圆环拧成一个“8”字。
莫比乌斯环：象征无穷, 真理，没有尽头的探索, 长治久安, 抑或徒劳之举。
一屋子大佬再次面面相觑。这算几个意思？
包括哲大学士, 掣校长, 楚新王边秋，芷鹭老师在内，在场精通占星牌的大家并不少。
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有把握正确解读这一张牌的含义。
询问张十梦是徒劳无功的？再问下去也是毫无意义？总觉的似是而非。
“两个可能，”边秋若有所思道：“要么是虫之圣典位格太高，无法被占星牌窥探。
要么，就是这学生本身有问题。”
眼镜之后透射出智慧的光芒，他炯炯有神地盯向张十梦看去。
“你这人就是太谨小慎微了，”叶家鑫挤对道：“直接占卜八大圣典的事情，我全都亲自试过。
只要条件足够，占星牌质量合格，都可以得出像样的结论。”
“但凡是个正常人，不要整天想着征服世界啊之类不靠谱的野心，应该都没道理去尝试占卜这些东西吧？”冷静反唇相讥：
“到时候再起争端，死的还是我前线将士。真有本事，平天王哪怕御驾亲征一次如何？”
叶家鑫嘴角抽了抽没再吭声。他还真没郭佳帅那么怕死，但还真不敢亲自上前线。这人坏事做多了，性子越发谨慎多疑。
冷静哼了一声，对守城人道：“这牌面有点古怪，再试一次吧。”
“再试，可未必就准了。”守城人犹豫道。
“试试吧，以你的水准，三次问题还不大。”
这话是芷鹭老师说的，她似乎也对张十梦的占卜结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守城人无奈，只得第三次开口：“你愿意帮我们找虫之圣典么？”
这次张十梦也懒得计较细节了，直接点头道：“我愿意。”
牌面翻开，是一个从礼物盒中弹出的小丑，正在画面中对着外面众人不断做着各种鬼脸。
惊奇箱：意外之喜，故意而为，幸灾乐祸，暴露的阴谋……
简而言之就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奇箱这张牌是凡人版本也有的基础牌，张十梦自然明白它的含义。见到居然出了这张，脸色发白连连摆手：
“我可没有什么阴谋。要是有人信不过，可以针对这个问题再次提问占卜！”
“事实确凿！张十梦！这可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眼见已经败露的计谋居然得逞了，郭佳帅忙不迭指着张十梦的鼻子厉呵道：
“给我拿下！”
“等等，”芷鹭老师一摆手，郭佳帅刚要上前的手下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刚刚挨过揍，他们是心里真没底。
“这卡牌，似乎有些不太正常。”芷鹭老师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眉头紧拧，死死盯着惊奇箱动态画面中，不断摇摆的弹簧小丑。
小丑此刻没有像惊奇箱卡牌应有的那样做着鬼脸，而是双手张开，拉出一条横幅：
【好久不见，想我吗？】
会议室中所有人面面相觑，唯有张十梦心底里翻起惊涛骇浪！
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字幕】使用的字体！
现在细想起来，自从第一次被卷入同班徐梦玲的噩梦，她曾经无数次在生死关头得到过字幕的帮助。
字幕出现的时候她未必都是独处，但回想之下，张十梦突然意识到这字幕出现的角度竟从未映入他人视野之中。
因为【字幕】针对自己提供帮助，所以“只有自己能看到”，这样的想法有些太想当然了。
而且这玩意居然是活的么？！
在张十梦的预期中，这字幕或许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系统一类，按照固定规则运作的东西。
毕竟每次对她的提示都显得简洁，生硬，冰冷，毫无生气……
张十梦现在打心眼里发慌。
看芷鹭老师的意思，这字幕居然是别人也能看到的？
她的余光快速扫视四周，发现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异变的占星牌吸引了过去，却还是有不少人在盯着自己的。
而卡牌上的小丑却完全不管这些，自顾自丢下横幅，又重新举起另一条句子：
【别管他们，没事的。你可以相信我，对吗？】
这么坑人的么？
张十梦有些无奈了。若是再不理会，她害怕这玩意把她的所有底细连根脱出。
略做思量，她用一种毫无破绽的方式开口问道：
“你是什么？”
卡牌中的小丑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前后摇摆起来，立即打出横幅给予回应：
【你不是见到我了吗？正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和你聊几句。现实世界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
哈？见过？
张十梦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接触虫之圣典书页时梦到的各种景象。
字幕的本体……是那百只复眼的巨蛾？不可名状的抽象意志？那些人形的古神？未曾露面的敌人？还是……
想着想着，张十梦突然心有所感。
这家伙，八成就是那巨树之下的白发少女了吧？
毕竟字幕从出现开始，就一直伴生着【时之果】。自己每一次遇到危机，也总是被这家伙提醒发现了【时之果】再解决的问题。
祂要么是看守或伴生于时之果树的存在，要么可能就是那树的精神本体。
“十梦，别和那东西对话，”芷鹭老师面色十分慎重：“守城人，这套占星牌是哪来的？”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如临大敌。因为一抹紫光，正在逐渐从卡牌中透射出来。
那是神的颜色。
“是我们联盟总部的筑造大师制作的，肯定不会出问题。”郑毅替他回答。
“但现在就是出问题了啊……”哲老太若有所思。
“显而易见，出问题的不是卡牌。”乌尔特拉主教看向张十梦。
此刻的张十梦内心中天人交战，极为罕见地犹豫不决起来。
若是论信任，虽然多次救过她的命，但却根底不明，目的不明的字幕是远远不及芷鹭老师的。
但【时之果】的强大除她自己之外，无人知晓。
若字幕想要她死，或者想要她完成什么任务，那有得是比起坑她在所有人面前暴露更好的方法。
字幕说了“别管他们”，张十梦就真的相信，此刻不需要顾忌旁人的眼光。宏楼梳原
而更重要的则是，字幕的存在与意图一直深深困扰着张十梦。对超凡接触得越多，她反而越发深刻地意识到字幕的诡异与深不可测。
若是错过了这次字幕主动尝试沟通的契机，她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揭开字幕的秘密。
于是，这一次她并未听从芷鹭老师的劝告，而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帮我？”
芷鹭老师惊讶地看了张十梦一眼，发现她没有理智崩溃的迹象，困惑地皱起眉头，却居然并未再多做阻拦。
【忘记了吗？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白城虚影骤然降临！
一道道蓝色光晕浮现，除了挡在张十梦身前的芷鹭老师和莫离，会议室中几乎人人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