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故事”在打什么主意,但无忧城里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总归是惹人怀疑的,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接下来的执勤中,莫白将头盔焊死在脑袋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摘下头盔。
无忧城每个城门处都有一个时钟,每到整点敲响一下。
当莫白第八次听到时钟敲响时,工作时间终于结束了。
另外一队人穿着守卫的制服戴着头盔来接班,莫白下班了,接下来的时间她可以自由支配。
交接时,小队长嘱咐莫白:“休息时也要随身携带头盔,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所有守卫都要集合的,你要有24小时待命的准备。”
“好的。”莫白正担心他们会不会收走头盔,想着用什么办法挡住脸呢,见不用上交头盔,她欣然答应。
守卫接班后要回宿舍换上便服,要随身携带武器和头盔,但休息时不能再穿制服。
莫白跟着其他队员找到了自己宿舍,回房脱下沉重的盔甲,换上轻便的长衣长裤,戴着头盔前往大小姐的宅院。
一路上,她观察着无忧城的环境,发现无忧城中的居民似乎看不到彼此。
她穿得这么奇葩,休闲服上戴头盔,本该引来人的注视,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她的样子。
不是看到了之后觉得穿什么是每个人的自由,而是看不到。
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丰富多彩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就像之前“净土小镇”一样,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每个人支配着一个平行世界,他们看不到其他人的世界。
莫白还发现,无忧城的居民有很多都是A级以上的怪物。
他们容貌优越,实力强大,却不会互相攻击,在各自的“故事”中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故事”用自己的方式控制住了这些怪物。
祂实现了每个怪物的心愿,将他们困在二次元中,不管这些怪物是有着抗争命运的怪物,还是残忍狠毒的怪物,都无法走出自己心中的世界。
“故事”里的确没有战争和死亡,就算有,那也不过是某些怪物的想象罢了。
但同样的,“故事”里也没有未来。
因为“故事”的结局是注定,王子和公主一定会在一起,坏人也一定会被打倒,一切都会按照主人公的想象发展,有着最好最正确的结局。
莫白试着想象被“故事”污染的人,觉得“故事”的污染比“黄昏”还难对付。
“黄昏”是放弃,是终结,总有人不愿意放弃,不愿意服从命运的安排,会从沉默中爆发,向“黄昏”抗争。
可“故事”呢?一切都是按照当事人的心愿发展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没有压迫,没有洗脑,人在这种环境中怎么可能醒来呢?
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会心甘情愿沉沦于此。
除非有人从外面唤醒这些沉浸在“故事”中的人。
这或许就是无忧城要清理外来者的原因。
外来者未必是玩家,也有可能是其他副本的怪物,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保持清醒,“故事”就会想办法抓到他,污染他,或者清理他。
“故事”里不需要来自现实的人。
外来者是灰色的,因为童话里非黑即白,童话是绚丽多彩的,五彩缤纷的,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唯独没有灰色。童话里的情感是单一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存在有点讨厌又有点喜欢。
莫白有点明白为什么“永无乡”能够抵挡“故事”的入侵了。
不仅仅是因为高级玩家是“大人”,对“故事”有一定抵抗力。更是因为邢烁塑造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桃花源”的低级玩家向往着“永无乡”,认为在“永无乡”中生活一定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祂制造了一个现实中的完美故事,人们自然不会沉溺于虚假的“故事”中。
祂是在用“现实比故事更美好”,来帮助玩家不至于沉迷“故事”,这才抵挡住了“故事”的污染。
看到无忧城,莫白意识到,就算她了解每个人眼中的“故事”,熟悉每个人的世界,她依旧无法了解“故事”的领域。
因为“故事”并不是固定的,就算她掌握了所有故事世界,“故事”也可以在她施展环境能力时
改变每个人的“故事”模式,祂可以将大家的“故事”从白雪公主变成灰姑娘,从睡美人变成丑小鸭,“故事”改变,莫白之前掌握的环境就是白费功夫。
莫白在无忧城里转了半圈,得出就算掌握了无忧城的结构也没有意义的结论,带着一丝忧虑来到大小姐的宅院。
大小姐显然吩咐了仆人,没人阻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大小姐的房间。
一进门,莫白就看到黑猫小七正趴在大小姐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看到这一幕,莫白心中有些不舒服,有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大小姐就是另外一个她,小七和大小姐亲近,就是和她亲近,这很正常。
“你来了?”大小姐转过身专注地看着莫白的头盔。
莫白取下头盔望着大小姐。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对视着,黑猫一会儿看看莫白,一会儿看看大小姐,发出疑惑的“喵咪”声。
“真的一模一样,”大小姐问道,“你究竟是‘故事’假扮的,还是另外一个我?”
莫白暗暗点头,看来大小姐和她想的一样,她们的思维基本是同步的,明显就是一个人。
不过莫白向来谨慎,她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无忧城的?你那边的规则是什么?我要知道这些情报,才能确定我们两个目前的情况。”
就算她已经大致确定大小姐是她的另外一部分,还是有一点“故事”伪装的可能性,她不能马上下结论。
大小姐也很警惕,她说道:“询问别人之前最好先说说自己的情况,这才是礼貌。”
莫白确定这是她能说出的话,也认可大小姐的做法,便简单地讲述了下她这几个小时的经历和她的守卫规则。
第167章 四方天(三十)
大小姐听后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的规则和你的有很大差别,我的规则是这样的。
“第一,你是一个外来者,只有在宅院中,你才是绝对安全的;
“第二,外来者中可能有你的同伴,请‘尽可能’帮助他们;
“第三,你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她每天都会给你讲故事,你必须听她讲故事,故事中可能存在你‘前半生的记忆’;
“第四,请一定要相信‘同伴’,这将是你获胜的关键;
“第五,无忧城中隐藏着另一个你,一定要找到她。”
莫白听后疑惑道:“第二三四条规则中,有几个词你着重加了重音,分别是‘尽可能’‘好’‘前半生的记忆’‘同伴’,这几个词有什么特殊的吗?”
大小姐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收到规则的?”
莫白道:“规则自动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大小姐继续问道:“那也得是文字或者声音吧?是哪一种?”
莫白道:“是文字。”
大小姐道:“什么字体,什么颜色?”
莫白并不觉得大小姐在说废话,大小姐这么问一定有道理。
莫白仔细回忆了一下后道:“宋体加粗,字号很大,都是黑色的,所有文字颜色、大小、字体都一样。”
大小姐道:“我也是脑海中出现文字规则,字体和字号应该和你差不多,文字颜色也是黑色,但我着重点出的几个词是红色的字。”
莫白从来没遇到过字体颜色不同的情况,她回忆以前的规则,那都是系统给出的规则,系统一开始会用恐怖片一般的红色血淋淋字体,仿佛加了恐怖特效,后来在她的抗议下改成了正常字体。
但此时系统在围观四个超星决斗,祂或许会为其他进入副本的玩家提供规则,但绝不会为超星们提供规则帮助。
她在“终末之城”时就没有任何规则。
那么她和大小姐脑海中浮现的规则是从哪里来的?
莫白沉思许久,说出一个推测:“我们的规则会不会就是‘故事’封印我们力量的代价?”
大小姐笑笑道:“不愧是你,和我想的一样。‘故事’封印我的力量,似乎还在无忧城内设置了很多陷阱,但我们同为超星,祂这样攻击我,我不可能没有反抗。
“我猜,这些规则就是我和‘故事’交锋后获得的情报,这里面隐藏着战胜‘故事’的办法。但‘故事’很狡猾,文字载体又属于‘故事’的能力范围,因此祂篡改了几个关键的词语,让我无法找到真正的规则。
“我想,祂本来是想篡改所有规则的,但由于我身在领域内,还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祂没办法改变规则,只能改动几个字。
“但由于我的‘规则优化’能力敏锐地捕捉到了假象,便改变了祂篡改的规则的颜色,用来提醒我自己,规则有问题。”
大小姐真不愧是她的另一半,思维能力和她一样。莫白刚想到了红字的原因,大小姐就把原因说了出来。
她们的思维是相通的。
莫白道:“既然红字有问题,那就先分析没有红字的规则。
“第一条和第五条规则是没有红字的,绝对正确的规则,第一条中提到你是外来者,又说你在宅院中绝对安全,我想,它是在暗示你,这个宅院就是我们的领域‘涅槃行宫’。
“在我的眼中你是红色的,和外来者的灰色不同。但规则一又明确了你是外来者,我想,是‘涅槃行宫’保护了你,让你看起来像个无忧城居民一样。一旦你离开宅院,在守卫眼中就会变成灰色,他们会不要命地清理你。
“规则五就比较简单了,它让你寻找另外一个自己,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彼此,只要再找到‘故事’让我们分裂的原因,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能融合,就有了打败‘故事’的实力,而这个原因,我想就在二三四条规则中,隐藏在‘故事’篡改的那些文字中。”
大小姐对莫白露出赞许的笑容,莫白记得她曾多次对同伴们露出这样的笑容,但她还是第一次亲自收到这种笑容,感觉还挺奇妙的。
大小姐道:“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那关于二三四条规则,你有什么猜测?”莫白此刻已经基本认定大小姐就是另一个自己,但她还需要确定一下,她不能将猜测全部说出来,她要让大小姐说,免得大小姐是在从她口中探听信息。
大小姐道:“你这是在我怀疑我不是莫白?”
莫白坦诚道:“是的,总要确认一下,你不介意吧?”
大小姐道:“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模一样,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我怎么会介意呢。
“实际上,我觉得红字只是被‘故事’改动过的文字,但并不一定全是假的,而是可能有真有假。
“比如规则二提到,外来者中有我的同伴,要我‘尽可能’帮助同伴,这不太可能是假的。如果我把红字一律视作假的,那么就会认为这条规则是在说‘请不要帮助同伴’,这样就会让小七落入守卫手中,失去同伴。
“因此,我认为规则二红字的作用是混淆我的判断力,‘故事’说不定是将‘一定要’改成了‘尽可能’,主要意思没有变化,只是稍微改动了程度。
“祂用这条规则告诉我,红字没有问题,红字全部是真实的,让我相信红字,从而也会相信另外两条规则的假话。”
莫白也像大小姐一样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为了证明你就是我的另一半,我继续分析规则。
“第二条规则的红字为真,但第三条规则的红字绝对是假的。
“无忧城主就是下令清理外来者的人,她极有可能是这个领域的主人,甚至是‘故事’的本体,她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母亲,规则三竟然说你和母亲的关系很‘好’,这个‘好’字一定是被篡改过的规则,你们的关系很差,她很有可能会伤害我们。
“规则三与其他规则不同,它破天荒地有两处红字,证明规则三中一定隐藏着重要的秘密,我认为这个秘密的关键就在‘前半生的记忆’。
”‘前半生的记忆’给人的感觉像是我们成为玩家之前的事情,有种城主要给我们讲述我们还是怪物时发生的事情的错觉。
“但我想,城主讲的可能不是什么‘前半生的记忆’,而是和‘故事’相关的事情,这里面有可能存在‘故事’诞生的原因,也就有‘故事’的弱点。
“你如果拥有我全部的记忆,应该记得我们是从‘黄昏’埋葬的自我中找到了祂的弱点。
“超星的弱点和祂们大爱有关,和祂们诞生的原因有关。如果城主讲述的是‘故事’诞生时的故事,那祂改变规则,就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们一定要听到城主讲述的‘故事’,不管有多危险也要去听。”
大小姐听后徐徐道:“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有一个问题你没办法解释,‘故事’为什么要把祂的弱点告诉我?”
莫白从容地笑笑道:“你在考我吗?我不信你会没想到这一点。这当然是为了污染我们,我们是越了解‘故事’,就越容易被祂蛊惑,不由自主地成为祂的‘故事’中的角色。
“祂是‘故事’的主人公,而我们是反派,反派在‘故事’中绝对会被主人公打倒。祂把我们拉入祂的‘故事’里,就能轻易地打败我们。
“这虽然会暴露祂的弱点,但也会成为我们的催命符,是把双刃剑。
“是因为这个原因,‘故事’才会改变规则,混淆我们的判断力,让我们将城主讲述的故事单纯当成我们的过去,而不是‘故事’的过去。”
大小姐笑道:“和你聊天真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不过你漏掉了一点,规则三里还有一个潜在危险你没注意到。”
莫白整理了一下思路,有些意外地说:“我遗漏了什么?”
大小姐道:“刚刚城主派人来吩咐我,要我晚上7点去城主府听她讲故事。”
莫白立刻注意到大小姐的潜台词,她惊道:“我以为是城主来你的宅院讲故事,没想到是你去城主府。你可是外来者,一旦离开宅院颜色就会变成灰色,会被守卫发现的!”
“真不愧是你,果然注意到这个问题。”大小姐称赞道。
“但是我们必须听到城主的故事……”莫白略微思索后道,“要不我假扮你去听故事,只要不是执勤期,我在城里行动就不受限制。”
“也对,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只要换上我的衣服,就可以自由出入城主府。可如果城主就是‘故事’,你会很危险的。”大小姐关心地说道。
莫白道:“我们一路走来,哪一次不危险?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
大小姐摸了摸安静地趴在她肩膀上的黑猫小七,关切地望着莫白道:“那你一定要小心。”
“交给我。”莫白道。
大小姐道:“那规则四呢?你认为规则四是真是假?”
莫白道:“当然是假的,不过我认为‘同伴’也是值得信任的。‘故事’更改这条规则,不是为了让我们防备同伴,而是要掩盖真正需要相信的事物。
”目前的线索只能推理到这一步,‘故事’掩盖的致胜关键我还不清楚,还需要其他情报才能得出结论。“
“和我想的一样。”大小姐点点头道,“你觉得我们算同伴吗?”
“怎么不算呢?你是另外一个我,我们是彼此,是自己,也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们的思维同步,想法一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战胜‘故事’。”莫白照例给队友打气,尽管对方是她自己,她也不能让自己气馁。
她是说给大小姐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我们就是亲密无间的同伴了。”大小姐露出灿烂的笑容,对莫白伸出手臂。
莫白与大小姐拥抱了一下,她说道:“这感觉真奇妙。”
她认真地看着大小姐,这样与自己面对面对话的奇妙体验只有一次,莫白要记住这种感觉。
时间已经下午6点多了,大小姐说:“很快就要7点了,我们换衣服吧。”
尽管是同一个人,但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对方,隔着帘子换了衣服。
她们的身材完全一样,穿彼此的衣服毫无违和感。
换好衣服后,黑猫小七还是趴在大小姐肩膀上,莫白对小七伸手道:“小七过来。”
小七却将头埋在大小姐颈窝中,不去看莫白。
莫白有点难过,她猜测道:“小七,是因为我和守卫一起抓你,让你没办法信任我吗?我也是为了保护你。”
但小七还是没反应。
莫白问道:“它和你说过话吗?”
大小姐温柔又心怜地抚摸着小七,声音有些难过:“它不能说话,只能发出猫叫。我不知道‘故事’对它做了什么,但它一定受了伤,一直蔫蔫的在睡觉,看到你来才勉强醒来。”
莫白想起之前小七脏兮兮地躲在泥水中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是她没保护好小七。
她还想和小七再说几句话,好好安抚小七,可是时间快到了。
莫白只能转身离开,按照脑海中自动出现的地图,快步走向城主府。
她没有注意到,她一转身,大小姐就抱着小七,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
第168章 四方天(三十一)
莫白脑海中有城主府的地图,就在无忧城的中心,她在几个女仆的陪伴下来到城主府。
进门后,女仆们留在外面等待,莫白则是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来到城主居住的城堡中。
还没进入城堡,莫白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具威胁的,庞大的力量。
这是足以媲美超星的力量。
这不加掩饰的力量,让莫白更加确认城主就是“故事”,除了超星不会有任何怪物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只是莫白不明白,城主为什么不掩饰自己的力量。
“故事”操纵领域内的一切,祂甚至可以将莫白分成两半,封印莫白的力量,祂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要暴露身份?
面对那股强大的力量,莫白深吸一口气,她摸了下肩膀,想和小七说两句话缓解焦虑,可肩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小七在大小姐那里,完全不理她。
莫白莫名有些失落。
就算清楚大小姐是另一个自己,可她还是产生了一种重要的事物被夺走的感觉。
莫白尽可能平复心情,伸手推开城主卧室的门。
厚重的门打开,门后是一个有些昏暗的房间,一个穿着华贵礼服,裙子上点缀着许多宝石的女人坐在床上。
她头上戴着面纱,莫白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很高。
那股庞大的力量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过来坐,我的女儿。”女人轻轻开口,发出温柔的充满母性的声音。
莫白谨慎地走了过去。
女人半坐在床上,她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莫白坐在她身边。
莫白越靠近她越觉得危险,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她逃离,只是进入女人的视线范围都让她全身刺痛。
本能告诉她,要逃离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故事”中的大魔头,是反派,是残害主角的凶手,是该被处死的敌人。
可是她不能走,她必须代替大小姐听城主讲述的故事。
莫白忍着千刀万剐的疼痛走到城主旁边,面色如常地坐在城主床边,尊敬地呼唤了一句:“母亲。”
城主伸出手,轻轻地将莫白揽在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我可爱的女儿,母亲很想你。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不断有外来者侵入无忧城,想要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我多想把你揉进体内,像你还未曾出生时一样,用我的身体做你的盾牌,永远保护你。”
这番话看似深情,实则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揉进体内”,不就是要吞噬她吗?
城主越抱越用力,莫白连忙道:“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母亲不能替我生活。母亲,你不要总是惦记我,多关心一下自己。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城主缓缓放开莫白,面纱挡住了她的神情,莫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你知道关心,母亲很开心。”城主和蔼地说道。
莫白道:“我知道母亲怀念我小时候的样子,我也想像儿时一样,听母亲讲故事。”
城主道:“母亲今天为你准备了两个故事。”
终于到了讲故事的环节,莫白振作起来,忍着疼痛半靠在城主怀中,安静地听她讲故事。
城主摸了摸莫白的头发,用如流水般的声音娓娓道来:“从前有一对母女,她们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好,母亲非常爱女儿,女儿也很爱母亲,只是她慢慢长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
“她开始讨厌母亲,想出去闯荡世界,她说她不想永远活在象牙塔中,她想去看看现实。
“母亲不想让她看到现实世界的丑恶,一直拦着她。
“可是有一天,象牙塔里来了外来者,外来者花言巧语,欺骗女儿,说外面有鲜花和糖果,有面包和牛奶。
“在外来者的帮助下,她逃了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讲到这里,城主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莫白。
莫白问道:“后来呢?”
城主继续道:“后来啊,女儿发现,原来现实世界真的和母亲说的一样,是那么可怕。她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最终决定回到母亲为她准备的象牙塔,在母亲的保护下度过一生。”
“这就是结局了吗?”莫白问道。
城主的声音充满笑意:“当然不是,她回到家里,母亲在家里等着她。看到她回来,母亲张开手臂,像过去一样将她拥抱在怀里。
“母亲说,我最爱的女儿啊,妈妈好担心你,好想你,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女儿紧紧地抱住母亲,承诺道,妈妈,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母亲裂开嘴开怀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终于答应妈妈了。”
“裂”开嘴?不是咧开嘴吗?是她听错声调了吗?莫白疑惑地想着。
就在这时,城主用冷静的语气讲述道:“于是母亲的嘴越裂越大,将女儿一口吞了进去。”
莫白:“……”
很好,她没有听错,这个故事已经从温馨童话风变成了恐怖风。
城主语气没变地说道:“女儿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也一直在等待她那句承诺。有了那句承诺认可,母亲就可以吞噬掉她,成为更强大的怪物。
“她们母女诞生自黑暗中,母亲是个很强大很强大的怪物,她吞噬了周围所有的怪物,还吞噬了许许多多的外来者,但是由于她吃掉了自己无法容纳的力量,她必须将这些能量分裂出去一部分。
“于是母亲生下了女儿,她本来打算等自己稳定住身体内的力量再把女儿收回来。
“可是女儿竟然就这样长大了,在她虚假的爱意下,在她伪造出来的童话‘故事’中,变成了一个天真、善良、充满爱意的孩子。
“女儿坚信这个世界上充满善意,她却遭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意。
“原来从来都没有童话故事,女儿一直生活在残酷的现实中。”
“后来呢?她死了吗?”莫白问道。
城主温柔道:“没有哦,‘故事’的结局永远是美好的。女儿活了下来,她建立了无忧城。
“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那她就亲手打造一个充满‘故事’的世界。
“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伤害,没有痛苦,没有背叛,没有虚假的爱意,只有幸福和快乐。
“等到那个时候,她的母亲一定会像当初那样对她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我的女儿真棒,你让我骄傲’吧。”
莫白没有问女儿是如何活下来的。
她知道,是女儿反吞噬了母亲。
这不是女儿和母亲,而是一个心中没有爱意,无法驾驭超星力量的强大怪物,选择了和杨教授一样的办法,将力量分离出来,等到她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力量后,再将另外一半吞噬回去。
可是没想到,她分裂出来的另外一半在她虚假的养育下,诞生出了人格,还是一个充满爱意的人格。
这个人格拥有掌控超星之力的大爱。
她遭受过外来者的欺骗、遭受过血亲的背叛,这是世界上最可怕也最不能接受的背叛。
她满身是伤,最终选择了不去面对这一切。
她想要创造一个只有“故事”的世界,将恶意包裹在“故事”中,用“故事”来封印恶意。
莫白甚至怀疑,“故事”的诞生和她一样,有“背叛”的影子。
或许“背叛”在建立“桃花源”后,逐渐意识到这么做是没办法拯救诞生于恶意的怪物们的,于是祂在全世界最强大预言家“风语者”的帮助下,有了“四方天”的构想。
“故事”是祂第一个实验品。
“故事”的过去与杨教授何其相似,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杰作。
只是“故事”脱离了祂的掌控。
不知道“背叛”最初希望故事成为什么样的超星,但祂应该没想到,由于“故事”逃避现实的属性,让祂变成了最难捕捉的超星。
而且由于“故事”经历了可怕的背叛,祂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在“故事”中不允许“背叛”的存在。
这样的属性让“背叛”对“故事”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