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韵挨着范小丹,怕她难受,从桌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范小丹再迟钝,也觉察出来这些人对她的针对,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回握了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那人见讨了个没趣,范小丹连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也不再多言。
饭局结束,送走客人,范小丹拉着帮她打扫的李清韵,送给她一罐子自已做的油辣椒。
两人也算因为这瓶油辣子关系越来越紧密。
自此,两家人结下长达几十年的缘分,是亲人也是朋友。
九八年岁末。
领导人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于是乎,一时间各地立即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
就连大院里的很多高干子女,也免不了要下乡接受再教育。
有人欢喜有人愁。
年轻人们怀着一腔热血,奔赴属于祖国的广阔天地。
在接受过社会和现实的毒打以后,才知道自已多天真。
身在异乡,每天一睁眼就是干不完的农活,挣不完的工分,吃不够的粮食。
还有回不去的家。
顾家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几个孩子又还小,所以倒不用为这事担心。
只需要关起门来过自已的日子。
因为顾母在,很多事不好做的太明显,吃的用的一切从简,跟大家一样。
一家人过的很简单朴素。
但几个孩子非常可爱乖巧,两个哥哥非常疼爱妹妹,也很照顾妹妹。
虽然物质并不丰富,但是每天都很快乐。
李清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代的人幸福感更加强烈。
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和生活压力,吃穿住用行大家都差不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也就很容易满足了。
去年过年因为怀着三三马上要生产,就没有回老家。
三三生在元宵节那天,今年的元宵她就一岁了。
还没有见过老家的亲人们,所以今年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回一趟老家的。
而且顾母也很想念顾父。
顾庭舟为了这次回家多待几天,特意攒了好久的假期,除开路上的时间,他们这一趟可以在家待上半个月。
年关将至,火车站的人爆满,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
三三被捆在顾母怀里,她背上还背着一个行李。
李清韵也一样,背上背着,手上提着,一手还要紧紧的牵着二宝。
二宝差几个月才到三岁,古灵精怪的,没有安全意识,害怕他稍不注意走丢。
吸取后世的防走丢策略,李清韵用粗麻绳做了个神器,一边套在自已手上,一边套在二宝手上,防止他跑远。
麻绳很粗,哪怕是用刀子也得割好几下才能割断,非常实用。
七岁的大宝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他知道紧紧的牵着爸爸,还懂事的要求爸妈给自已一个小包背着。
至于拿行李的主力军,要数高高大大一米八几的顾庭舟,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胸前挂着,另一只手上也没闲着。
因为顾母在的缘故,李清韵不好明目张胆的把行李装进空间里,所以只偷偷装了一些不打眼的东西,大多数物品全靠人力扛。
几人好不容易挤上车。
三个大人,三个孩子,顾庭舟只买到三个卧铺位,还有一个硬座。
顾庭舟带着一家人先在卧铺上安置好。
李清韵和三三一张床,顾母带着二宝一张床,大宝单独一张床。
顾庭舟把硬座留给了自已。
顾母心疼儿子,说自已去坐硬座,被顾庭舟按住了。
“妈,你就让他去吧,他年轻力壮的。
我等会换他过来睡会,一样能休息。”
“就是啊。”
“那行吧。”
一家人上车时,他们所在的这个车厢里就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睡着。
估计是从上一站过来的。
他们进来声音挺大他也没醒。
李清韵上车就带着孩子先睡了,她得养足精神,今晚上还得守夜,带着三个孩子还有这么多行李,不能掉以轻心。
顾母带着大宝二宝,他们乖乖的趴在窗子上张望。
顾母拿出随身带的零嘴投喂两人。
等李清韵一觉醒来时,顾母已经和她上铺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了。
两人围绕着孩子展开了无数个话题,喜笑颜开的聊着。
中年男人好像很喜欢孩子,他看向大宝二宝的眼神,是一种纯粹的喜欢。
李清韵不由得打量起他来。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中山装,外面套着一件有补丁的大袄子。
但是他手上却戴着一块劳力土手表。
这个时代的盗版还没有那么兴盛,随意一瞥,李清韵确定这是一块真表。
一个普普通通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中年人,竟然带着一块劳力土?
他看起来有几分读书人的文雅,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诡异的亲切感。
她一直盯着人家看,人家肯定察觉到了,一脸疑问的看向她。
就是正面直视这一眼,电光火石之间,李清韵脑子里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亲切了,因为这张脸跟她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
这分明就是二牛的中年版嘛!
不会这么狗血吧?她竟然在火车上巧遇了二牛的亲爹?
不过这世界上相似的人也很多,一切还得问过之后才能确定。
于是她试着跟男人搭话。
“这位同志,您这一趟是去哪里呢?”
男人倒没有生气,温和的回答:“去东三省。”
“听您的口音,应该是江省人吧,快过年了,怎么还往东三省去呢?”
李清韵也顾不上不礼貌了,有些逾矩的问道。
顾母听到她这么没有边界感的问话,怕人家生气,连忙打掩护说:“您别见怪。”
男人倒没有生气,脸上仍挂着笑容。
“我去东三省找一位故人。”
第196章 许景鸿的故事
这个回答让李清韵心头一喜,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人多半就是二牛的亲生父亲了。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冒昧的问一下,您要找的故人是不是一位腿脚微跛的锔瓷匠?”
男人闻言色变。
立刻坐起身,正色看向李清韵,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期待。
“你怎么知道?”他想问的问题有太多太多,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紧张的看向李清韵,希望她说出更多。
“确切的说,您要找的人,应该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孩子吧?”李清韵继续说。
男人目含泪光,眼眶通红,激动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狠狠的点头。
没想到辗转十多年,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孩子。
顾母在旁边都惊呆了。
腿脚微跛的锔瓷匠不就是二牛他爸吗?
十七八岁的孩子不就是二牛吗?
她再一看打量这男人,是说眼熟呢,这不跟二牛一个模子打下来的。
跟人唠了一路嗑,竟然没看出来这茬。
还得是她儿媳妇的火眼金睛。
“他们…还好吗?”男人微微停顿,可能是怕听到难以接受的消息。
“二牛的养父,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去了,剩他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乡亲们的照顾下,他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男人听到这话,有些难受,又有些高兴。
难受锔瓷匠的逝去,高兴自已的孩子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男人拭去眼角的泪水,从床上下来,郑重的向李清韵讨要了地址。
随后他就出去,找到列车员补票。
他本来是接到消息,说靠近东三省的一个县城里有了孩子的消息,准备赶过去的。
按照原计划,下一站他就得下火车了。
所以火急火燎的去补票,他要跟这家人去找孩子。
这么多年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
许久不曾这么畅快过了。
列车员本来就接到上级通知要特别照顾这个人,所以很快就帮他补好票。
等男人回到车厢时,顾庭舟也过来了。
本来说好了下午换他,见李清韵迟迟没来,他不放心,过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李清韵竟然说找到二牛的亲爸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所以男人一进来,两人大眼瞪小眼注视着对方。
李清韵连忙介绍:“这是我男人,顾庭舟,我叫李清韵。”
男人向顾庭舟伸出手:“小伙子是军人吧?”
“是。”
顾庭舟回握住他的手。
“正式的介绍一下我自已,我的名字叫许景鸿,是一名工程师。
平时大家都叫我许工,你们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许老哥就行。”
随后,许景鸿给他们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许景鸿少年时,家里是富甲一方的富商,碍于战乱四处奔波,为了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后来举家搬到了国外。
他少年时就在学习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一路开挂一般的存在。
后来进入一所研究院,学习了很多国外的先进知识理论和实践。
华国建国初期,国家安全受到很大的威胁,没有自已的核武器和武装力量,被一些大国虎视眈眈。
在父亲爱国教育下的许景鸿,从没忘记过自已是一名华国人。
他想为建设和发展自已的祖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于是他毅然决定,回国。
但是这一想法遭到了外国人的强烈抵制,首先就是逮捕了他的父母,逼他就范。
没想到许家父母也都是爱国人土,为了成全儿子的大义,夫妻俩双双自刎在监狱里。
这让原本有些犹豫的许景鸿,直接断了后路,他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惜一切的回国。
于是他带着刚刚生产不久的老婆孩子,偷偷找人送他们回国。
没想到在路上遭遇了敌人的伏击,妻子为了保护孩子遇难。
他失去了三个亲人,悲痛欲绝。
他决不能让敌人得逞。
因为一个人,目标小,他成功的躲过了几波敌人的伏击,艰难的带着孩子回到了祖国。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华国这边的人也在尽力找他。
对方怕节外生枝,想尽快解决他,加大了搜寻的人员数量,很快就找到他。
逃亡时他已经身中一枪,觉得自已这次可能很难活下去了。
他在躲在街角,注视着附近的居民,想给孩子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托付。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锔瓷匠人。
他虽然腿脚微跛,却很有爱心,路边的小孩笑话他的腿,他只是一笑而过,还大方的分糖给孩子们吃。
路边的野猫野狗在他面前也很温顺,应该没少投喂它们。
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考虑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跟锔瓷匠搭话。
“你好。”
“先生,锔瓷吗?”
“我恐怕命不久矣,能否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
那人本以为他是开玩笑。
只见许景鸿在自已身上一顿掏,最后只掏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外币,有些窘迫的看着他。
那人才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要把孩子给自已。
锔瓷匠人没有娶亲,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孩子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更何况,这还是个男孩。
他刚刚看过了。
于是锔瓷匠高兴的同意了,还保证自已会好好待这个孩子。
许景鸿觉得自已在劫难逃,根本没想过询问锔瓷匠人的信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没想到,后来他在华国组织人员的帮助下,成功逃脱了追捕,还被华国保护起来,聘请为工程师。
等他养好伤再去找那位锔瓷匠人时,已经找不到了。
于是许景鸿便开始一边从事研究工作,一边寻找孩子。
刚开始是请人全国各地的找,因为他的信息有限,一个腿脚微跛的锔瓷匠人,这个描述实在太宽泛了。
当然,一直没有找到。
偶有相似的情况,最后他本人见过只够,都被否定了。
后来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一位东三省的同事,说自已的家乡话。
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当时那个锔瓷匠人就是这个口音。
说不定他是回了老家东三省呢?
于是他开始缩小范围,一点点排查,一有时间就去东三省,请人帮忙找。
转眼就是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研究成果都已经问世很多,在华国的科学家里也算举足轻重的存在,然而孩子还是没有找到。
直到这次,遇到李清韵。
这些年他一直用研究麻痹自已。
父母妻子相继离开,妻子拼死也要保护的孩子,也一直没有找到。
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总算老天有眼,让他找到了。
一路上,李清韵也把二牛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许景鸿。
没有刻意隐瞒二牛这些年受过的苦。
许景鸿听了二牛养父死后他的遭遇,一脸的心疼。
都是他自已的错,他那本该千娇百宠的孩子啊。
如果不是当时他自已的一念之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但是谁又能预料到呢,当时他已经行至绝路,对上那些追捕自已的人,毫无胜算。
作为父亲,他只想给孩子一条生路,哪怕是作为一个锔瓷手艺人儿子,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
阴差阳错,让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第二天傍晚。
许景鸿跟着顾庭舟一家到了公社。
距离儿子越近,他越是紧张,一会整理衣服,一会摸摸头发的。
一路上后面都有两个便衣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如果不是许景鸿跟他们打过招呼,几人还真没注意到。
李清韵知道,这可能是跟来保护许景鸿的人,他虽然没有明说自已的具体研究成果和研究领域,但是他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
就凭他愿意舍弃外国的舒服生活,毅然决然报效祖国,他就是值得全华国人尊重的。
因为提前打过电报,所以顾父特意借了村里的牛车,在公社接他们。
顾父今天出门时,难得穿上自已平时舍不得穿的好衣服,把自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几年没见几个孙子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已。
三三第一次见到爷爷,竟然也不排斥,不但要他抱,还大着胆子去抓他的胡子。
小姑娘白白嫩嫩,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连体小袄,戴着一只毛线勾的猫耳朵帽子,精致的像电影里见过的小娃娃。
她继承了妈妈的美貌,这么小就看的出以后肯定会是个美人胚子。
把顾父逗得哈哈大笑。
和孙子亲香完。
顾父带着满满一牛车的人和行李出发回顾家岭。
许景鸿坐在牛车上也非常适应,这些年为了找寻孩子,他几乎跑遍华国的各个角落,再艰苦的环境他也去过,做研究的环境也很艰苦,他都能泰然处之。
像他这样的人,早就不受外物的影响,任何时候都能很坦然的面对。
一路上,顾庭舟也跟顾父描述了偶遇二牛亲生父亲的事。
许景鸿友善的伸出手跟顾父握手。
“老哥,辛苦了。”
“不妨事,二牛这孩子,命苦啊!你们能父子相认,那就太好了,他就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这娃能干着呢,这两年已经能挣满工分了,打猎也是一把好手,今年冬猎,他一个人就宰了两头野猪,分了不少肉。
村里来的知青同志们开了一个学习班,帮助大家学习文化,我看他最积极,每次都坐在第一排呢。”
顾父看的出来,这个中年男人不是简单的角色,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子不同的气质。
二牛就是一个憨小子,长在农村里,没什么见识。
他还真怕这当爹的看到了,觉得失望。
这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
没找到的时候自然是千般万般好,等找到了,发现自已心目中的美玉,其实是沙砾,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许景鸿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儿子,红了眼眶。
“他只要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这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到了村里,顾父先把牛车赶到自已家门口,先让顾母和三个孩子进屋休息,赶了两天路,老人孩子已经累的不行了。
三三和二宝直接在牛车上睡着了,被抱在大人怀里。
家里早就烧好了火炕,暖和。
而顾父则带着剩下的人,去二牛家认亲。
牛车停在一处破旧的小院门口。
许景鸿认真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和这个不太大的小院子。
这就是儿子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吗?
顾庭舟跳下牛车去叫门。
“谁啊?”
二牛很快披着一件大袄子出来开门。
打开门见到是快两年没见的顾庭舟,他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叔,你回来了!我婶子和大宝他们呢?”
顾庭舟拍了拍他的壮实的肩膀,笑着让开位置。???
李清韵跟在顾庭舟身后,上前打量一番道:“二牛,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这小牛犊子的模样,谁能想到以前他瘦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呢。
二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叔,婶,你们快进来坐。”
“我们这次可不是来坐的,我们给你带了一个惊喜来。”李清韵站到一旁,让出位置给父子俩。
二牛疑惑的望向牛车边上的几人,惊喜?
许景鸿看到儿子,激动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孩子,跟他年轻的时候,真像啊。
难怪李同志一眼就看出端倪。
他一路上心里还曾经忐忑过,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毕竟太突然了。
就凭着一面之缘,就知道他在找孩子,这更像提前有所预谋。
也想过,这是不是特务的阴谋,吸引他上当。
还有如果那个锔瓷匠人带回老家的婴儿,不是他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但是他最后的决定是,无论刀山火海,他都要闯一闯。
这十来年,他已经为华国尽到自已的义务,他的研究成果保护了无数华国的子民,他无愧任何人,就是愧对自已的孩子。
就是这一眼,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就是他,没错了。
父子俩被迫分离十多年,对面不相识。
二牛还以为是他们请来的客人,还热情的招呼:“大家都进来坐吧。”
一直到大家坐在二牛家里。
李清韵跟他讲述了在火车上偶遇的经过。
二牛才反应过来,自已对这个中年男人熟悉感从哪里来。
他们真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已该做什么反应,愣愣的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许景鸿的目光没有挪开过,一直注视着二牛。
见他没有说话,知道这件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接受。
李清韵一行人明白,二牛可能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为了给父子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稍微坐了坐就告辞回家。
连跟着许景鸿的两个便衣都跟着出门,给父子二人腾出空间交流。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的静坐了半晌。
二牛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为什么把我丢下?”
许景鸿连忙着急的解释。
他把在火车上跟顾庭舟他们讲过的故事,又原原本本的给二牛讲了一遍。
二牛又沉默了。
不知道自已该怨恨还是该选择原谅。
他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自已这些年受过的苦,是实实在在的。
明明这一切他都不用承受的。
所以他不想若无其事的说:没关系。
但他骨子里也很善良,听到这个男人找了自已十多年,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只是他不擅长表达自已的感情。
许景鸿讲完就紧张的等待着来自二牛的审判。
只见二牛起身打开了一个柜子。
从里面找出来一个旧包裹递给许景鸿。
许景鸿接过来,打开包裹。
下一秒。
他的眼睛湿润了,一路以来的隐忍,到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许景鸿紧紧的抱住这个包裹,哭的情不自已。
“他跟我说,我是他捡来的,这件衣服就是当时包裹在我身上的。”二牛喃喃道。
许景鸿哭够了,收拾好自已的情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错,当时我把你交给他的时候,就是用这件衣服包裹着你。
这件衣服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就是我找了十多年的儿子啊!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
二牛也渐渐接受了自已突然冒出一个父亲的事情。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经历这么多,他比同龄人更加懂得管理自已的情绪。
二牛不笨,他知道怎么才是对自已最好的。
所以他没有选择歇斯底里,大吵大闹。
而是安静的问:“你们给我起过名字吗?”
这个问题,把许景鸿的思绪带回了十多年前,孩子刚出生的时候。
一家人围着他,激动地心情。
孩子的名字是妻子起的。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就起了好多的名字让我选,最后定下来叫许知远。”
“许-知-远”二牛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象着当年母亲给自已起名字时的心情。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许景鸿可怜兮兮的表示能不能收留他一段时间。
虽然当天二牛没有表态,更没有马上表示接受这个父亲,但是他还是留许景鸿在家里住下了。
许景鸿也不逼他,只要脸皮厚慢慢磨,他相信总有一天儿子会接受自已的。
顾庭舟和李清韵到老宅吃过饭后,就把几个孩子带回自已家。
两年没回来,家里还是没什么变化。
归功于顾父经常过来帮忙打扫。
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铺上就能休息。
两年没有回来,村里热闹了许多。
今年年底全国兴起知青下乡。
顾家岭也来了几个知青。
因为没有地方安置,村里做主租下了李清韵家的老房子。
给几个知青作为临时的安置点。
顾父之前也来信告诉过他们,并且把租金也一块寄过来了。
夫妻俩商量后,决定以后老房子的租金,就由顾父收着,当养老钱。
反正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也不多,全当一点心意,这两年顾母帮着他们带孩子,顾父一个人也着实辛苦,家里家外一把抓。
隔壁的知青们刚刚下乡,还不知道深浅,一颗红心向着党,要做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么晚了还能听到隔壁载歌载舞的声音。
文艺青年气息扑面而来。
李清韵倒挺想去看看,但也仅仅是想想。
二宝和三三睡着了,李清韵带着大宝收拾家里的东西。
顾庭舟则是去烧炕,不然晚上没法睡。
家里前年柴火棚子里用剩下的绊子,还够他们用。
因为太冷,所以不分开睡,一家五口人都睡在一个炕上。
挤一挤更暖和。
一家人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十点,累的直接躺下就睡着了。
大宝在家带着两个弟弟妹妹。
顾庭舟起了一个大早,也是拿着自已的狩猎工具,背着背篓偷偷去了后山。
家里除了李清韵空间里的野猪肉,其他啥肉也没有了。
不过地窖里顾父倒是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蔬菜。
没想到他刚走到后山,就遇到了同样出门的二牛。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许景鸿。
许景鸿的背后,又跟着两个便衣。
二牛走的飞快,许景鸿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
莫名的喜感是怎么回事。
最后几人搭伙上山了。
李清韵则拿着粮食去老宅那边一起做豆包和炸丸子了。
眼看着要过年,家里还啥都没准备呢。
到老宅,李清韵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顾庭华。
她本能的一愣。
没想到顾庭华这次竟然没有拿乔,亲亲热热的叫她:“二嫂来了?孩子们没过来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清韵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大宝在家带着。”
“听妈说,你们家三三生的跟仙女儿似的,得空把孩子带过来瞅瞅。
月月来,这是你二婶,快来叫人啊。”顾庭华拉出躲在自已身后的女儿。
小姑娘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怯生生的看着李清韵,也不说话。
挺可爱的小姑娘,就是看着瘦弱了些。
“叫人啊!”顾庭华有些生气,声音大了点。
李清韵正想说不要逼孩子。
这时,顾母从厨房出来了。
“清韵来了?”在外面见了两年世面,顾母现在不像个农村妇女,倒像个城里人。
以前总是老大家的,老二家的,现在也变成了叫名字。
连对顾庭华这个女儿说话也温柔的很,让顾庭华很是不习惯。
在老宅做完豆包和炸丸子等年货,李清韵就直接回家了。
顾庭华很久没见顾母,也需要时间独处。
第199章 过年
顾庭舟和二牛每人打了几只兔子野鸡,装在自已的背篓里,盖上枯枝遮掩,就准备回家了。
许景鸿看到顾庭舟几乎百发百中的技术,一脸的惊讶。
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军人,没想到身手丝毫不弱于保护他的两个便衣。
当他看到自家儿子也毫不逊色的技术,心里莫名的骄傲起来。
还让自已带来的两个便衣也露了一手,最后直接放倒了一头野猪。
这只野猪自然不敢带回自已家里的,直接台下山充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