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安分守己当昏君by顾四木
顾四木  发于:2024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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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经不住朝上有?文臣做出了惊世骇俗经典发言。
武将哪有?忠臣啊?
有?文官直接问到宋仁宗脸上去:“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
姜离:!
飞龙骑脸啊这是!
这简直是指着皇帝骂:清醒点,武将怎么可能不谋反,你老祖宗赵匡胤不就谋反了吗!
要知道古语有?言:对子骂父,是为无礼。为人?子的,若是遇到这种‘无礼’人?,是可以光明正大把人?暴打一顿的。
何况是皇帝。
然而宋仁宗听了这话,也只?是默然而已。
久闻宋朝的朝堂规定是‘不杀言史官’,宽厚待士,果然是厚!
久闻宋仁宗脾气好?,果然是好?!
这换个?朝代,敢说?这话的文臣,必然就无了啊。
小英看太上皇脸色不好?,就小小声?迅速说?完狄将军的下场:仁宗陛下到底是被?说?动,罢狄青枢密使,给了个?加同?平章事的虚职位,把人?扔到陈州去了。
半年后?,狄青便因疽发髭(口舌生疮),一病过世,时年四十九。
自此?后?,朝上更无武将入相的规矩了。
姜离搁下酒杯:“果然有?病,真得治啊。”
不治就得死?——北宋,这不就已经死?了吗?
“今日?垂拱殿百官大起居。皇帝应当已经下旨了。”
小英听太上皇这么说?,眼睛也不由望出去,看向皇城的方?向。
啊,若是如此?,现在朝上文臣们,肯定已经‘谏’起来了呀。
姜离又喝了一杯酒点点头。
嗯,果然没错,就该现在给岳帅加宰相职:趁着他本人?并不在开封,不用听某些文臣的刻薄恶毒话。
他在外征战已经够辛苦的了,这些扰人?心志的犬吠,实是不必再?听。
岳少保只?需要接收‘出任枢密使’的圣旨就好?了。
小英方?才的惊讶,是出于一个?人?忽然听到‘违背常理’事后?的自然反应。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毕竟他的宗旨是紧跟两位官家?的步伐,哪怕两位官家?说?世上人?都有?两只?眼是错的,三只?眼才是正常,他都会点头:就是!
于是此?时他立刻道:“上皇与陛下实是英明。”
“岳少保扶危救难,匡扶社稷,又有?治军之?才,如何做不得枢密使!”
枢密使又不是什么写诏写文的官职,枢密院——本就是专管国朝军事指挥的官署啊!
垂拱殿。
赵寰面对的,却不是一批可爱的小英。
而是一批觉得自己‘被?背刺’,而且在短时间内被?‘背刺两遍’的文臣。
简直不知道陛下此?举,跟前些日?子坚持要选女官,哪件事更令他们破防。
但好?歹,选女官事对目前的朝臣们来说?,并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毕竟陛下才开了一次特科,选了几个?女童而已。
可武将做宰相,做他们的顶头上司,很多文臣当场大破防,恨不得晕死?过去,不用看这乾坤颠倒的朝堂!
其实如今在朝的文臣,已经是筛选过一遍的了:起码不是当年秦桧那种积极卖国的卖国贼。
但这与他们强烈拒绝武将入相,不矛盾。
“陛下,便是边将屡立战功,可封赏厚,可升武职,可赐爵位。”
“但断不可使执政。”
武将出生入死?,不是他们该做的吗?
打仗的人?,就该老老实实打仗,怎么能跟我们文臣一样治理国家?呢?

一只白鹤在?大殿侧方安静地站着。
离得近的?官员不免有几分赞叹:这只鹤真的?蛮灵的?,平时在?朝上溜达也就算了,可今天朝上都吵成?这般喧嚷,它居然也不怕。
是的?,朝上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姜离刚切换到白鹤视线的?时候,甚至有点恍惚:此时垂拱殿乱的?,跟她置身的?开封街道也没?什么分别。
历朝历代官员都很爱廷辩。
今日皇帝忽然抛下这么一件破天荒的?事情来,朝臣们毫不意外当朝争论了起来。
一争论,阵营就清晰可见。
朝上基本分为?三?派——
守旧的?文臣:坚决反对皇帝变革祖宗之法,坚决抵制开武将可入朝堂中枢执政这个口子!
与之相反的?自然是赞同?皇帝变革的?朝臣们:应当重用忠勇有才的?武将,一扫先时‘崇文轻武’的?弊症,起码是不要再轻武!
十三?年前金兵挥兵南下,打宋兵跟刀切豆腐一样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吗?!
除了针锋相对的?两派,当然还有刘尚书为?首的?不倒翁派:就像开特科一般,万事跟皇帝走,陛下干啥我?干啥,你们吵架我?吃瓜。
如今皇帝只是提出?这件事,还没?有坚持表态,不倒翁派就先集体沉默,哪怕被点到名,也迅速发挥三?不沾特质,把话甩出?去。
赵寰冷眼看着朝上越吵越厉害。
不过?心情总算稍微好一点:能吵起来,她就已经颇为?欣慰了。
说明?总归有人被惨痛经历打醒,肯站在?国家安危百姓生死上想一想,肯‘变’。
若是经历了一次国破家亡,满朝文臣依旧是有志一同?的?旧思想,那才真是再也没?救了。
好在?,如今朝堂经过?油锅和恐怖游轮的?初筛,圣驾归于?开封后又添了许多北地臣子,能够认识到在?刀锋面前,什么礼法德行都没?用,武德是唯一的?通行证。
你没?有强兵强将,人家想打你就打你!是人家挑日子!
然而总有人让赵寰的?心情好不了一点——
御史中丞作为?坚定守旧派,在?士大夫讲究文雅的?时代,不惜吵的?脸红脖子粗,也坚决不允许武将有可能做宰相,凌驾于?他之上。
他高声道:“大宋历代祖宗法制便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陛下若如此更张祖宗法度,必以此失人心!”
这句话一出?,赵寰眼底的?火就烧了起来,几乎烧成?了一片血色。
你们还有脸提这句话?!
赵寰不像姜离,看都不愿意看宋朝史书。她到底是赵宋的?子孙,对祖宗们的?旧事还是知之甚深。
这句出?名的?‘与士大夫治天下’,前后还有两句话——
这原是神宗朝,守旧派反对王安石变法时候的?话。
前一句话是神宗皇帝问?宰相文彦博道:这个变法,虽然士大夫们多不悦,但对百姓难道没?有好处?
宰相直接回答道:“陛下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1]
为?百姓好又如何?对我?们又不好!
这便是宋的?宰相,装都不装了。
一句话戳的?赵寰剧痛。
眼底的?火,是她亲眼见过?的?战火。
眼底的?血色,是她自己曾与这北地无数百姓一样,做亡国之俘时流下的?血。
姜离也听到了这句话,在?6688给出?上下文后,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以暂浇心中怒火。
果然,一早来到酒肆是个正确的?选择。
窗外百姓们欢庆的?声音从?窗口飘进?来。
姜离坐在?这开封的?酒肆里,念及克定幽州(北京)的?岳少保,自然也很想念另外一位守卫幽州的?于?少保。
他在?说:民为?重,社稷为?重,君为?轻。
而这里面,甚至没?有他自己这个‘士大夫’。
他是这样说的?,亦是如此践行,直到最后。
说起来,于?少保也是御史出?身,然而同?一个职业的?上下限就差这么多。
不过?想想,宰相这个职业,还有诸葛丞相跟秦桧这种上下限,也就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重点是——
姜离指着纸页:小英,把这个名字加粗多描两遍!
小英很听话用朱笔把许中丞的?官位名字描了好几遍,殷红像用血染过?似的?。
垂拱殿。
与赵寰同?样熟悉神宗朝变法事的?朝臣很多。
御史中丞话音未落,李清照作为?尚书已经站了出?来:“陛下登基,乃天下万姓军民之心!”
易安居士入朝以来,不改从?容洒然之态,今日是罕见的?眉目冷如刀,直接道:“吾为?官,耻与尔等?同?列朝堂!”
御史中丞:……
你!你说的?是我?的?词儿啊!
站出?来一半的?李纲老相公,就又退回去了。
廷辩这种事,易安居士可比他擅长。
毕竟,这位可是一本《词论》怼遍北宋词坛的?人。
更让李老相公关心的?倒是皇帝——以陛下的?性子,居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叫停这场争吵,颇有些冷眼旁观,等?更多人跳出?来表态的?意思……
李纲侧首,看到一只‘善良守序’的?白鹤,略歪着头专注看着这场朝堂争论。
作为?知道船上真相的?官员之一,李纲:你们吵吧,自求多福。
一个时辰过?去,两派都吵得有些累了,肯表态的?基本都已经跳出?来了。
赵寰正准备按下终止符,却有翰林大学士想要两边卖好,站出?来提出?了折中的?法子:“岳少保文武兼备,经史百家无不通晓。”
“若岳少保如真宗陛下时庆国公之旧例,自可拜相。”
所谓庆国公旧例,是真宗时武将夏竦,通过?献文集给宰相,跳出?武官序列,宁愿从?一县主簿文官做起,最终在?仁宗朝,升到了宰相。
守旧派文臣们听了不由点头:哦,要是岳少保肯弃暗投明?,投奔我?们文臣倒也不是不行。
赵寰:呵,这叫什么折中的?法子。
这分明?是掩耳盗铃!
忽悠朕呢是吧!
若以岳少保的?军功,都得转文官序列才能做宰相,天下武将岂不越发绝望。
李纲老相公摇头:你看,到底沉不住气?,安安静静憋了一整场朝会,偏到最后没?忍住跳出?来。
赶着上了陛下心里黑名单的?最后一名。
而这一天的?百官大起居,到底以皇帝坚持下旨,册岳少保等?几位武将为?枢密副使为?结尾。
守旧派朝臣们憋了一肚子离开垂拱殿。
因这必然不是终结:如今大军还在?外面,皇帝就为?三?大将加了枢密副使(副宰相),来日真正大军还朝,历算十数年军功,岳少保必然要加至枢密使,还要天天在?朝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行礼。
而除了岳少保外,其余北伐有功的?将领还有那么多呢,会不会还要在?中书省、在?各部掺一脚?
于?是朝后,守旧派文臣们心照不宣,以御史中丞许伸为?中心,私下开了个小会。
他们忧国忧民地感叹道:“自还于?旧都以来,陛下以收复疆土之功为?恃,越发独断专行,不肯纳谏。如今连祖宗旧制遗法都要尽数抛却。”
“若这次咱们劝谏不了陛下,将来国家可要了不得了!”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得找点事儿给皇帝上点压力?,不能让皇帝以武将为?凭,不断打压他们!
要坚决恢复过?去文臣做人上人的?日子。
但,守旧派文臣也很头疼:当今一步步走来,当真是走的?又稳又体面,走了个忠孝两全,连禅位都受了双份。
如今,上哪儿去给皇帝找点压力??
其实若不是张俊潜入失败的?例子在?前,可见皇帝把龙德宫太上皇看的?死紧,守旧派文臣都很想联络一下太上皇——举国上下,唯有太上皇可以借身份长幼之便,给皇帝施加点压力?。
不过?很快,从?金国传回的?消息,就让守旧派朝臣们发现了‘给新帝压力?’的?另外一个绝佳机会。
金国发生了内讧——
战败于?幽州的?完颜宗磐,不忿金帝惩戒打压,一怒之下奋起‘清君侧’,决定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帝位夺回来。
虽说都是叔叔打侄子抢皇位,但这位叔叔显然不够强,被侄子给反清了。
而金帝完颜亶,不但杀了完颜宗磐,还杀了与之往来密切的?完颜宗隽等?宗亲,清理了好一波叔叔党。
株连甚广,颇有些杀疯了的?意思。
据细作传回来的?消息,这位年轻的?金帝近一年来,越发酗酒成?性动辄杀人,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
守旧派文臣们:机会来了!
龙德宫的?太上皇接触不到,咱们可以去接另外一位啊。
——陛下你以帝姬身份登基称帝,立的?不一直是忠孝两全的?形象吗?现在?金国皇帝都疯了,你不得想法子把你亲哥捞回来?
守旧派文臣们当场写起了花团锦簇的?文章,从?各个角度论述了‘渊圣回朝的?必要性’。
打算若皇帝不同?意,就一直上疏,谏陛下的?‘孝道’难道不过?是说说而已?
若陛下同?意了,以如今金国外斗内斗夹杂的?颓势,估计愿意把渊圣放回来,以换些好处。
现在?一位太上皇能被你整的?服服帖帖的?,那两位呢?
正如渊圣当年所说,他的?身份其实更正统,他才是先帝的?嫡长子和亲册的?太子!
若渊圣还朝,陛下必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得罪文臣!
得知守旧派文臣,居然动了要接赵桓回来压制皇帝的?心思——
姜离翻箱倒柜找书,边找边感慨:“行,非要找死是吧。”
姜离原本没?想到,还有以这个身份回去上朝的?一天。
好,就当是退休专家,偶尔返聘教学吧。
姜离找出?了她的?教材。
行,非要遵守祖宗之法是吧,来,遵守点新的?祖宗之法。
姜离翻开了她从?明?朝取经来的?,太祖朱元璋倾情力?作《大诰》。
“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2]
什么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祖制?她没?听说过?。
不为?君用、不受教化、贪污受贿、祸害家国百姓的?士大夫,批发诛杀抄家一条龙服务——这才是她知道祖宗之法嘛。
正元二年,五月十五日百官大起居。
这是注定被载入史册的?一次朝会。
这一日发生的?事儿,如果用简略的?十二字概括,便是【上皇提剑入朝,官员血溅丹陛】。
晨起,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个平平常常的?大起居。
尤其是守旧派文臣。
御史中丞许伸站出?来,第三?回向皇帝提出?:“金帝因酗酒而迷惑妄怒,屡有手刃杀人之恶举,奏请陛下顾念孝悌手足之情,奉迎渊圣上皇归朝!”
两位他的?铁杆拥趸御史,同?样站出?来请命。
赵寰看他们自己已经站成?了一串糖葫芦,心道:还挺省心。
许伸就听皇帝道出?了出?乎意料的?话:“事涉渊圣,当问?问?太上皇之意。”
还不等?朝上人反应过?来,就见有熟悉身影从?侧殿走出?。
在?看到太上皇出?现在?垂拱殿的?时候,许伸和身后两位御史第一个想法是:诶?上皇不是不良于?行吗?终于?把腿治好了?
第二个想法就是:坏了!光记得渊圣还朝对皇帝是压力?,却忘了,渊圣回来,太上皇才是最抵触的?那个!
当今皇帝还算个讲道理的?皇帝,只杀叛国通敌、贪污过?甚的?朝臣。
但太上皇,他可是专门?奔着忠臣良将去啊(许伸自然坚信自己是大宋忠臣)!而且上皇性嗜杀,之前连自己贴身宦官都砍啊!
以上,就是御史中丞许伸,还在?世时转过?的?所有念头了——留在?他眼睛里最后一幕影像,就是太上皇挥剑的?举动。
宝剑吹毛断发,一切不过?瞬息。
三?位御史的?血漫过?垂拱殿金砖。
满朝寂静如死,太上皇完全不在?乎自己大半身都是血,声音平静瘆人:“还有谁上奏,要接渊圣回来?”
“看来你们还不清楚——”
“宋只能有一个太上皇,就是朕。”
姜离提的?剑,是从?多富那暂时要回来的?。
是她到这南宋后拿起的?第一把剑。
此剑第一回 染血诛的?是明?面上对百姓‘肆为?暴横,动辄打杀’的?恶宦康谞。
而这一回染血,诛的?却是表面冠冕堂皇为?国为?民,实则吸着百姓与军人的?血养肥自己的?硕鼠禄蠹。
姜离替这把宝剑觉得欣慰。
此剑下无有冤魂。
姜离心有安慰,其余朝臣却是集体心跳停滞——
笑了!若是愤怒砍人也罢了,然而太上皇居然在?此后露出?了瘆人的?欣慰笑容!
疯了!太上皇疯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朝臣们原本震惊地呆住了。直到第一个反应灵敏的?朝臣开始跑路躲避,生怕被疯掉的?太上皇波及到,其余朝臣们才反应过?来,开始四散而逃。
而第一个反应灵敏的?人,还是刘尚书。他虽然体型有点圆润,但跑的?飞快。
心道:我?可没?掺和一点接渊圣回来的?事儿,万一被疯掉的?太上皇杀掉,简直是太冤了!
至此,禁军也才‘反应过?来’,忙上前维持朝堂秩序。
忠孝两全的?皇帝不忘道:“万勿伤及太上皇龙体!”
直到躲到安全地带(前面有柱子,柱子前面还有禁军)后,刘尚书才伸出?半个头来看。
刚刚许伸还在?朝上说人家金国的?皇帝,酗酒过?度迷妄乱杀。
现在?看来……人家金帝疯不疯不知道,太上皇这精神状态,才绝对是不正常!
于?是朝臣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太上皇,提剑而来,染血而走。
来去那叫一个潇洒。
其余守旧派文臣魂飞魄散,脸色不比躺在?地上的?三?位同?僚好多少。
——甭管太上皇是真的?疯了,还是与皇帝就‘独一份太上皇’事上达成?了什么协议,做出?这种疯狂之举。
总之,他们输了。
疯子杀人不偿命,疯掉的?太上皇砍人,更是死了的?白死!
从?此后,他们再也没?有什么能逼迫当今皇帝的?了。
现在?只求,皇帝忘记他们,别把他们的?名字报给疯了的?太上皇就是烧高香了!
皇帝没?有。
但他们的?名字,那被小英挨个写下来的?名字,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燕云地界。
接到加封枢密副使圣旨之时,岳帅恰在?幽州城北百里的?居庸关长城下。
长城,自春秋战国起,各诸侯国便开始修建城墙,直到始皇帝扩建为?‘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的?长城,是为?‘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之后中原王朝,也都在?修筑着长城,抵御匈奴南下。
直到燕云十六州被割送。
宋无有燕云十六州,自然,也就二百多年无有长城之庇。
岳飞爱惜地抚着粗砺的?石砖。
禁不住虎目含泪。
今日,这座历代汉人王朝心血凝聚成?的?长城,终究也能够庇护宋的?子民了。
直到亲兵快马来寻他:“主帅,有圣旨到军中。”
岳飞接到旨意后,自是免不了诧异:他太清楚朝中有些文臣对武将的?态度了。
令武将为?相?上皇和陛下在?开封做了些什么?才压住了文臣的?议论纷纷?
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封太上皇的?亲笔信。
里面是简短的?叙事,还有一页写满了名字的?纸张。
姜离写这封信的?时候就在?想:虽然金人重兵防守的?幽州一失,燕云十六州剩下各州的?收复,也就不在?是什么难事。
但哪怕是探囊取物,也得有人探。
岳少保接下来的?征途,必然也少不了奔波的?苦辛,将士的?伤亡。
在?朝上夸夸其谈坐享其成?的?人,原本是不会懂的?。
现在?要懂了。
“……这些犯官就送给岳少保做配军用吧,合该让他们感受下沙场将士刀尖舔血的?日子。”
风吹过?千年的?长城,吹动岳少保手中的?信函。
这是居庸关一个明?亮的?夏日。

唐琬的心情也像这夏日一样热烈,赶着回家告诉母亲一个好消息。
自去年春,她考中?特科头名后,家中?就在开封城国子监附近赁了一处小小的房舍,她与母亲一起留居于京。
今日下了学,唐琬就往家中赶去。
才进院子,就见母亲的陪房刘妈妈正站在院子里的井边道:“今日小娘子回来?的早呢!”
“正好,夫人一早让人在井里湃了果子,今儿这么热,小娘子正好吃了解暑。”
唐琬问过刘妈妈,得知母亲一上午都在书房,小脸儿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往书房走去。
毕竟母亲留下来?可不单为了陪她。
而是——
李媛看到女儿走进来?,从书本子里抬起头来?:“外面热吧,快过来?坐下,心静自然凉。”
接着就见女儿不光自己走过来?,还从随身背着的书箧里取出了一沓纸页。
“阿娘,这些科举模拟题,以及破题的经典文章,可都是我从国子监各位老师处替阿娘要?来?的,今年秋闱前一定要?做完、看完啊!”
是的,李媛在京城住着,也为了自己参加今岁的科举。
不过李媛能?考的自然不是特科,而是科举常科。
故而要?走流程,今年肯定是到不了国家级殿试面圣那?一步,是要?先?考过乡试(州府级别的考试)。
因?乡试是每年秋季开考,又称为秋闱。
虽然李媛是绍兴人,但她如今居于开封,不愿来?回奔波折腾,就选择了申请寄籍应试,就在这开封参加乡试。
开封官员那?是很欢迎的:就像去岁特科报女童一样,这可是追随陛下步伐的政绩啊,各地都恨不得抢人。
为此,绍兴知府还特意写了好几封信函给唐闳哭诉: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唐兄咱们还是不是亲密友好的老乡了?!
去岁令爱从郑州报名也罢了,毕竟你自己就是郑州通判,出了个特科??头名也算你的政绩,咱也不好意思说啥。可今年您夫人怎么从开封报名呢?您跟开封的辛知府,难道比跟我关系更好吗?
唐闳一边头大地写回信给绍兴知府,一边心道:这官真是越来?越不想当?了,要?不我现?在就致仕去京城陪夫人女儿吧。
李媛无奈接过女儿手里的‘五年模拟三年秋闱’:“知道了!”
像她这样没体会过鸡娃,反过来?被娃鸡的母亲,应该也不多。
还好特科单独论年,否则按照官场论资排班,将来?自己考上了,还得叫女儿一声前辈。
刚从井里捞起来?的果子,入口沁凉。
李媛见女儿开开心心啃果子,不由问道:“瞧你今日格外欢喜?”
唐琬等到母亲发问,眉目都像是在发光:“老师今日考了我,又将我带我御前去,陛下也问了我些话。”
李媛笑道:“是答的好得了什么奖赏?”
唐琬道:“嗯!陛下恩准,从此后五日一次的百官大起居,我可以跟着老师上朝旁听!”
李媛一听,也立刻绽出笑意:“好孩子!”
不过欢喜片刻后,又有庞大担忧浮上为母者的心头:“这虽是好事,但若真的上朝,你可得警醒些!唉,你到底年纪小不比大人,若太上皇再发疯……”
你这么小一只,跑不过人家怎么办?!
李媛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恐怖情节——
一年多前大起居日朝上的血腥事件,至今还是开封城顶流级别的都市怪谈,是说书人不能?放弃的流量密码。
毕竟,这种太上皇忽然发疯,提剑上朝杀了个七进七出(传说已经渐渐走样)的惊天新闻,可不是哪个朝代都能?碰上的。
唐琬见母亲越脑补越担忧的神?色,连忙道:“阿娘不必担心,我跟着老师呢。老师又不是那?等会提出割让土地,接‘渊圣回銮’的糊涂人。”
是的,许伸等人血溅垂拱殿,也不妨碍事后的定罪。
倒也不算冤枉他们:哪怕以去岁金国节节败退的颓势,宋朝这边如果真要?接赵桓回来?,肯定也要?付出不少代价来?赎买。
可见如许伸等守旧派文臣,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能?够梗着脖子质问秦桧卖国。但到了跟自己利益相关的时候,倒……也不是不能?损国肥己。
皇帝便?以此罪名,将附议此事的官员通通发落为犯官,配边军效力去也。
正该他们体会一下自己口中?轻蔑不已的‘贼配军’。
皇帝处置的干脆利落,此事在朝上已经翻篇一年有余。
但在民间还是常传常新的。
唐琬继续安慰母亲:“何况,我也有在跟梁将军学些武艺啊,母亲别担心了,跑总是跑得掉的。”
之?后为了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唐琬很快说起了别的话题。
“我记得母亲提过,明?日的百官休沐,咱们要?去辛知府府上喝满月酒的。”
唐琬说起的辛知府,便?是开封城知府辛赞。
还于旧都后,皇帝便?任他为知府,因?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之?前辛赞被迫留在金国做官时,便?曾任朝散大夫、知开封府,对开封的民情最为了解。
但同样是开封知府,这心情却是天悬地隔。
当?年怕一家子被屠尽,不得不接了金国的任命,那?叫一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
现?在的精神?状态自然不一样,卷政绩卷到飞起。
今夏五月底,辛赞喜得孙子,还感慨来?着:这孩子运道好,若是出生?在三年前,这还是金占区呢,少不得跟他一样寄敌篱下,北望王师。
因?此孙儿满月,便?大摆满月酒,广邀亲友。
李媛也就顺着女儿的意思转换了话题。
“是,孩子的满月礼我已经备好了。”
“倒是你跟辛家小娘子素日也说得来?,明?儿虽是她侄子的满月酒,但到底是去她家里做客,你要?不要?单独给她带些什么?”
唐琬再次打开了她的书箧,让母亲看里面的另一摞卷子:“准备好了!阿宁是个稳重的性子,觉得自己的解文不够好,今年的特科便?没有报名,非要?多备考一年。”
唐琬笑眯眯:“要?我看,她的解文已然很好,大约是奔着高?中?状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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