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放肆。”
“您清醒一点儿吧,阿娘,您看看咱们?家,大嫂带着一双儿女要养,那禄哥儿都十一岁了,他也早该念书识字了,但?却因为咱们?都将银子给四弟了,禄哥儿都还送不?起去书院。”
“这不?是?还有你大嫂帮着教吗?她书香门第出来的,教个儿郎不?比外?头不?知哪儿来的夫子要强?”
“还有我家宝哥儿……”
“宝哥儿才四岁,不?急。”
秦三看了自家亲娘半晌,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吧,阿娘您要继续送四弟求学?,您尽管送,我们?三房就不?掺和?了,我们?分开过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三房要分家。”秦三爷道,“阿娘您把该分我们?三房的银子都给我们?,我们?搬出去另立门户,您要供养四弟到什么时候,都随您心意。”
“秦知瑞,你这个逆子,阿娘还在呢,你敢分家?”
“我怎么不?敢啊?”秦三爷回头瞥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秦三奶奶,“把大嫂也叫进来,问问她愿不?愿意分?”
“你们??”秦大太太看秦三媳妇快步走了出去,气得说不?出话来。
很快,秦大奶奶也走了进来,看秦大太太跟秦三夫妇剑拔弩张,一时不?明?其意,等秦三说要分家的时候,一愣,而后想起了自家的儿子。
秦大奶奶原本是?翰林学?士的娘子,嫁与秦相嫡子为妻,原本琴瑟和?鸣,谁料,秦相竟私自站队三皇子,犯下逆谋大罪,自家夫君更因在流放途中为救秦家老太太丢了性命。
秦大奶奶既痛且恨,到最终抵达平潭村,见?着一双儿女尚算平安后,那伤痛才算勉强平复。
然则,到自家爱子到进学?的年纪,不?仅未能与京中其他人家的少年郎一般请名?师,进学?府,甚至连去一般私塾亦不?能,只因家中钱银都挪去给那秦四,如今眼见?秦四落第,听闻秦大太太还要供养其靠县学?,她心中自是?不?平。
若是?她夫君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举齐家之力去送这秦四科考?
夫君可?不?像这秦四绣花枕头,是?有真才实学?的,只可?惜……为何?,偏偏当初他要去救那命不?久矣的老太太呢?
他明?明?有妻儿要照顾,若是?他在,他们?母子怎会就没了主心骨,任由婆母胡闹?
“蓉儿,你说,你也要分家吗?”秦大太太和?颜悦色地问大儿媳妇。
她家的大儿媳妇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一定会站她这一边的。
“婆母,能不?分,自是?不?分的好,但?分,也有分的好。”秦大奶奶道。
“你说什么?”
“婆母,若是?您也答应,送我们?家禄儿去私塾进学?,与四叔子一视同仁,那我们?长房,自是?不?分,也成。”秦大奶奶道,“若是?婆母您不?答应,只送四叔子进学?,而还将我们?家禄儿拘在家里?头的话,那我们?长房,分出去,也未尝不?可?。”
“大胆,你便是?这么做人媳妇的?”秦大太太又羞又恼。
“婆母,您亦得看看您自身,便是?这般做人……阿奶的?”秦大奶奶反问。
“你……你们?,一个两个,是?要反了天了。”秦大太太气极。
“婆母,我家禄哥儿,可?是?您亲生长子的孙儿,嫡长孙,我家夫君为人如何?,才学?如何?,您作为他亲阿母,亦是?最清楚不?过的,而禄哥儿,继承了夫君的聪颖,于念书一途颇有天分,便如媳妇我之拙见?,您要非将虚幻的期待放一人身上?,供养四叔,还不?如供养禄哥儿。”秦大奶奶道,“当初夫君死的时候,我没差点跟着去,便是?看在禄哥儿跟筠儿的份上?,您若不?能让我们?母子过好,那还不?如便分家吧!”
“你也当真想分家?”秦大奶奶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三房,还有郎君支撑门户吗?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双年幼子女,能怎么过?”
“闽州这里?大都有立女户的人家过得好好的,便是?当今圣上?,亦是?妇道人家,她们?可?以,我为何?不?可??”
秦大奶奶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在衢州监狱里?头,为博得一线生机,将贼婆子打个半死的那位顾氏。
当时她便心有所触。
顾氏身无分文,毫无依仗,亦胆敢在蛮荒之地与秦四和?离,她为了一双儿女自立门户,有何?不?可??
“好,你既如此高看自己……”秦大太太一阵心寒,但?亦在他们?逼迫之下,渐渐冷静下来,究竟还是?收住了冲口而出的话。
“这事,我,再想想。”
到底,她亦怕,为了一个秦四,与自家亲骨肉众叛亲离。
最终分家一事未成,秦大太太唤来了秦四,说了众人的意思:“我最后与你的这些钱银,是?按照秦府先前的规矩给的,今后你是?要继续进学?还是?做点别的营生,都看你自个儿了。”
秦知恺懵了。
他来到平潭村后,依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心只埋头念书,如今听秦大太太说,不?供他进学?了,若是?他还想念书,那缺的钱银,只能自己补上?。
可?,他哪来多余的钱银,可?以补上?那束脩?
还有笔墨纸砚,人情来往?
“阿娘,您再信我一次,我肯定能行的。”秦知恺哀求。
“你应该知晓,咱们?离开京城的时候,钱银不?多,如今也已经大半都耗费在送你进学?去了,我们?并非不?想给你机会,实在是?赌不?起了!”秦大太太一清醒过来,倒是?理智多了。
来到平潭村后,那秦家余下的一点儿家底都攥在她手上?,昨儿被?秦大媳妇跟三儿子那么一逼,她将余下的钱银数了数,意识到居然不?过半百,才警醒过来,冷汗直冒。
她如今儿还是?秦家主事的那个,不?用劳作,还有秦三媳妇跟秦四娘伺候着,日子才过得这般舒服的,若是?银子没了,还跟亲儿子亲孙子反目成仇,不?值当。
不?然,还有谁来伺候自己?
“我看外?头不?少读书人,亦有一边自己做营生攒钱银,一边念书的,你也去看看,能有什么行当,能赚点银子回来的。”
叫他,堂堂一个读书人,去赚银子?
秦知恺气笑了:“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我,你们?等着,要我考上?出人头地了,都给我等着瞧。”
话能夸下海口,但?银子,还是?缺的。
原本他因为身份的缘故,在秦府能领的月例便少,如今因为家底见?薄,最后能到手的一点儿银子,竟是?,二两银子?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秦知恺气愤。
可?,那无论如何?都得叫一声?阿娘的,银子在她手上?,她说不?给,他能说不?吗?
回到自己住的厢房后,开始将自己平日余下的钱银都找出来,数了数,眉关紧锁。
因为之前一家子都供养他进学?,他亦自视甚高,故而每每拿到银子,都大手大脚花掉了。
如今家里?头不?给他钱银了,他也没攒多少钱银,手头上?有的现银,不?过一两多,加上?方才得的二两,也就三两多而已。
靠三两银子怎么进学?,还真难倒他了。
怎么办?
秦知恺把主意打到了妹妹秦三娘身上?。
第131章
秦三娘秦珊今年已经十五, 甚至是秦二叔一房仅剩的一根独苗秦四娘,亦已经十四岁,早该将婚事相看?起来了。
可是秦家却一直没有张罗她们俩的婚事。
一来秦家自认身份尊贵,如今落得?现在这个山野之地, 哪儿能找得到能匹配自家娘子的夫君, 二来以为能凭借新帝登基, 恢复京城人士身份, 那?到皇都去寻官宦人家,也比在这儿寻樵夫粗汉要好。
靠新帝赦免之令脱除罪籍的美梦破灭后,又指望秦四考进盛林学府, 以此入仕。
平潭村、甚至是县城有不少人, 尤其是被?打点要?照看?秦家一二的几家人户, 亦有心?攀亲的,也有试图来询问过两位娘子的亲事,但都被?拒了。
秦三娘更是心?高气傲。
当初她在京城的时?候,交际圈里头?的都是权贵家的娘子, 跟她们议亲的, 亦是权贵家的公子,她怎么可能甘愿在秦家最低谷,身份最微薄的时?候随随便便应承下那?些想高攀秦家的人?
便是她昏了头?想, 阿娘亦是不会允的。
她将来可是要?重新回?到京城的,等京城后,选哪户人家不比选这蛮荒之地的低贱之民好?
就是秦四——秦三娘亲哥考举落第, 这个念头?也没?动摇过。
阿兄在京城可是有名的才子, 一次不行, 那?就考第二次。
她早听闻过了,许多人家的郎君靠举进士, 亦是累年考下来的,阿兄才考第一次,不过亦是小事。
但她没?想到,阿娘不供银钱给阿兄继续念书?了。
“这怎么可以?明明咱们家里头?,会念书?的便只有阿兄你一人,阿娘她怎么可以如此短视?”
秦三娘听闻阿兄将这事告知她后,第一反应气愤,“我去找阿娘。”
“没?用?,珊儿你不用?去找了,这事不仅是阿娘同意?的,便是大嫂,还有三哥,都同意?了。”
“那?阿兄你怎么办?”秦三娘心?里也急。
若是不送阿兄去进学考科,那?日后秦家岂不是只能在平潭村做个农户了?
那?她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也让她找个农家结亲吧?
“阿娘说,我想继续进学,亦是可以的,但那?束脩等资费,得?自己筹措了。”秦四苦笑,“珊儿,你说,阿兄这么些年,除了念书?,其他的均不会,阿爹阿娘亦没?有教过我其他的本事,我能怎么赚钱银呢?”
秦三娘不吭声。
“所以啊,阿娘叫我,要?不先寻一门好的亲事,找本地家境宽裕的娘子,成亲了,岳家可能供奉我继续进学,等届时?我考中了,再和离另寻门当户对的娘子。”
秦三娘眸光闪了闪。
“可是,珊儿你也知晓,阿兄我是和离过的人了,再找一门亲事是可以,但若举中之后和离,怕是对阿兄名声有损,而在朝中做官,有个好名声,可是顶重要?的,我怕就怕,届时?我想和离,可怕找到的岳家不肯,若是和离抛妻成为阿兄的污点,那?届时?阿兄便是想像阿爹一般官拜三品,亦被?人瞧不上。”秦四叹气。
“那?,阿兄,您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照阿娘的意?思去办,明儿开?始相看?人家。”秦四道?,“对了,珊儿你的婚事,也要?相看?起来了。”秦四瞥了秦三娘一眼,一副内疚的模样:“珊儿,是阿兄不好,阿兄不该对大考掉以轻心?,不然,阿兄若能考个功名回?来,你亦好寻户好人家,像现在这样,咱们俩,怕都是寻不到好人家了。”
“阿兄!”
“也怪咱们出生?不好,跟大嫂跟三哥,不是一个阿娘肚子里的,不然,阿娘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秦三娘眼圈一下泛红,始终不发一言。
“我,明儿去城里头?,先退学,其他的,等咱们亲事成了再说吧!”
秦三娘对自家阿兄的话将信将疑。
毕竟前儿阿娘出了大笔的银子送阿兄进学,大嫂跟三哥均没?有怨言的,但,等没?过几日秦三娘被?秦大太太叫过去吩咐过后,却是信了。
秦四没?有说错,看?眼短时?间内,不能依靠他科考入仕,恐怕要?在平潭村住好长一段时?日,而手中钱银见薄,秦大太太就开?始操持起家中细务来。
原本丰衣足食的,如今是缩衣减食。
每个季节是暂且不考虑添置新衣裳了,三餐缩减成了两膳,原本家中是请了厨子的,还是城里头?的薄有名气的主厨,也给辞退了,让大儿媳妇跟三儿媳妇轮着下厨炊膳;
原本家中请的浆洗婆子,也不请了,让各房自己捡洗自个儿的衣物自己洗去;
接着是解聘家里头?请的两个护院跟两个杂役。
既然三郎四郎都是郎君,家里头?的杂事,不学着做,那?怎么成?
至于?护院,家当少了,钱银不多,也不怕有人来偷来窃了,也辞了。
还有他们秦家一家子要?在平潭村开?出来的荒地,一人十亩,得?开?七十亩,如今那?荒地只开?了三十亩,余下四十亩地,原本是打算雇人来开?的,如今恰好,就让三郎四郎跟房里头?的人自己开?吧,等开?出来佃出去了,家里头?就有一笔恒定的出息。
这般一顿操作,登时?就省下了不少钱银来了。
节流有了,接着便是开?源了。
不送四郎去进学,省下了一大笔钱银;
让三郎四郎自找营生?,日后便也有了进项;
家里头?原本有两辆驴车的,留一辆,卖了一辆,又得?了一笔银子;
还能有什么可以赚来钱银的?
秦大太太将家中各事各物扫了一眼:对了,还有三娘跟四娘,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她们的婚事,也可以操办起来了。
等找个有家底的人家,将她们嫁出去后,不仅能得?一笔聘银,还能多两个可以帮衬他们的亲家,家里头?要?吃的穿的嘴也少了两张,一举两得?。
于?是便叫秦三娘秦四娘过来屋里头?,给她们俩说了自己的意?思,这事就这么定了,她得?趁旁人还以为秦家还能起复时?,找两户好一些的人家。
秦三娘跟秦四娘怔怔地走出正堂,均神色茫然。
秦三娘回?头?瞥了一眼屋里头?的阿娘,见着跟在阿娘身边的婢子正殷勤地给阿娘递茶,不由得?咬了咬唇。
秦大太太倒是将家里聘来干活的不少婆子伙计都给解雇了,可她身边原本是有两个奴婢伺候的,如今辞了一个,还留下一个。
家里头?,是独独只有她能使唤下人了。
秦三娘心?有不忿,想:阿兄到底是说对了!
再看?天井里头?,那?秦大奶奶穿着端庄整齐的,小侄子禄哥儿虽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却拎着个书?篮子,两母子说说笑笑地往外头?走去。
秦三娘惊了:“大嫂这是带禄哥儿上哪儿去?”
秦四娘看?了她一眼,“三姐你不知道?吗?今儿大嫂是送禄哥儿去村里头?的书?塾进学啊!”
平潭村是个大村子,人户多,所以村里头?就有个由村子各家各户出钱银建造的书?塾,请了个夫子来给村子里的少年郎们读书?认字。
“让禄哥儿去念书??”也不送在京城已有才气的阿兄去?
“三姐你别误会了,禄哥儿到书?塾的束脩,是大嫂自个儿出的。”
“什么误会?就靠大嫂自个儿哪来的银子?”秦三娘气愤,“是不是当初阿娘叫咱们各房的人将银子拿出来的时?候,她藏私了?”
“当然不是,大嫂儿她的银子,是做夫子赚的。”
“你说什么?大嫂能做夫子赚钱银?”秦三娘嗤笑,“不怕误人子弟吗?”
“没?错,阿娘不给银子供养各房的郎君进学,让他们自个儿想办法,大嫂为了送禄哥儿念书?,就毛遂自荐到在村里头?的那?间书?塾做夫子去了,想着这般供送禄哥儿进学,靠科举。”秦四娘羡慕道?,“禄哥儿肖似大哥,聪敏勤快,指不定当真能考出名堂来。”
秦三娘咬了咬唇,冷笑:“你以为科考这般好考么?”
像她阿兄,京城里头?人人称道?才华横溢的人,可不是亦没?有考上么!禄哥儿才从头?学起的,懂点儿皮毛,就以为能轻轻松松考上了?
秦三娘不信,可回?到边厢后,左思右想,心?里头?却是不踏实。
一来怕秦大太太给自己说的亲事不好,二怕秦大太太糊弄阿兄,也给随便再找一门亲事。
要?知道?,她若嫁出去了,秦家怕是不能指望的,娘家能有依仗的,也就阿兄一人。
到底她跟阿兄才是同一个阿爹阿母的亲兄妹,能护着她的,也便只有阿兄了。
若阿兄过得?不好,那?她以后亦没?有靠山。
秦三娘想这事想得?辗转覆辙,第二日再见着垂头?丧气的阿兄时?,将秦大太太要?给自己相看?亲家的事给阿兄说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秦四装着无奈,“家里头?没?银子,她是想嫁你跟四妹出去,给自己多攒点儿银钱回?来。”
“她倒是想得?美。”秦三娘亦是憋着一股气,“阿兄,你在县城官学念书?,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挑一户好的人家?”
“珊儿?”
“阿兄,你给我找个家底丰厚的夫君,日后我供养您继续念书?,等将来您考中了,我也有脸面。”
如今眼看?着阿娘缩衣节食,处处计较,还得?自己亲自浆洗衣裳,嫁了也好。
找一户能使唤奴婢的人家做主母,也比留在这个家得?伏低做小好。
秦四看?着秦三娘,心?里头?暗喜。
“大嫂可以送禄哥儿进学,我也可以送阿兄您继续进学,到时?候,等阿兄您考中做官了,我就和离,仰仗阿兄的官势地位,再给我相一门好亲事。成吗?”
秦四面色为难:“珊儿,这怎么行?我不能就因为这样赔上你的婚事。”
“这算什么赔?只要?阿兄好好进学念书?,考个好功名,我便是丞相大人的阿妹,旁人也不敢小觑我。”秦三娘越想越喜,“阿兄,您在县城认识的人家多,就是你们官学的读书?郎,也有大户人家的吧?您就给我选一个吧?”
“既珊儿你这般说,阿兄哪有不愿的。”秦四点头?,“你放心?,我定会给你选一个家财殷实的。”
秦家曾经是京城人士,亦有人知晓这秦四是曾经的丞相秦大人家的郎君,如今新帝登基,虽未有追究曾经支持三皇子的朝臣,但三皇子一系的人是否能受重用?,到底还是有潜藏的隐患。
怕因为跟秦家有所牵连,届时?影响仕途的人家,亦不想跟秦家沾亲带故。
但秦四却是并非想找于?仕途寻求发展的人家,而只是要?找既能被?他拿捏,又家底丰厚的大户,最终给秦三娘寻得?的郎君,是县城一户做南布买卖的货商。
等将此货商引荐与秦大太太时?,秦大太太虽有不满,以为秦四僭越了,但看?在丰厚的聘金上,还是允了这门亲事。
秦三娘就此嫁去了县城,亦依照跟阿兄说的,哄骗来夫家的银子送给秦四。
秦四得?意?,有妹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又这般心?无旁骛在官学继续念了下去。
来年二月,秦四参加县学,竟真让他考上了童生?,秦四登时?觉得?扬眉吐气,便连暗暗挪用?银子供养阿兄的秦三娘也自鸣得?意?。
看?看?,看?看?,是谁看?小自己不能考中的?
只要?给个机会,他自然能行。
那?个时?候,秦家获知这个喜讯,各种心?思的均有。
秦大太太后悔了,秦三爷夫妇,如今成为家中主要?劳力,秦三奶奶统筹家里杂物,秦三爷负责外头?跑腿,兼打理家中田产。
跟在京城想比,日子自然是过得?清贫难熬。
但见秦四考得?童生?便沾沾不喜,嫉妒道?:“童生?试不过是最简单的科试,四弟好歹在京城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若当真连个童生?也考不上,才叫真正的贻笑大方。”
但秦大太太还是后悔了,之后甚至偷偷塞了不少钱银接济秦四。
而来年,秦四再去考院试,以为定能考取个秀才回?来,没?曾想,秦四再一次落败了。
有了之前大考不过,但能考上童生?的落第经验,秦四丝毫不怕。
只要?有钱银,他继续念书?考多几次,还怕最终考不上吗?
但这个时?候,秦三娘拿夫家银子帮补秦四的事被?婆母发现了,臭骂一顿后,禁锢自由,勒令与秦四减少来往。
但,到底亦没?有与秦四撕破脸皮,亦怕将来其真有起复一日,允他可以打秋风,但不得?多打。
虽还有妹夫接济的一点儿钱银,可比之秦三娘大手笔挪用?来的银子,根本便是一星半点儿,无法维系学业,于?是秦四故态复萌,又去求秦大太太。
此时?,秦大太太终是明白,秦四并非夫君秦相。
秦相自小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从县学一直考至殿试,均未曾有落第过,而秦四,很明显,才气不足,根基不深,若是当真任由他继续进学,就要?有数年甚至数十年二十年的筹谋。
秦家,负担得?起吗?
若秦四是她嫡亲儿子,或许还会考虑一二,但可惜秦四不是,何况如今眼见着秦家越发困顿,所以秦大太太一口回?绝了。
秦四的求学之路,自此断了。
这之后,秦四将一腔怒气跟愤恨,撒在了秦家人身上,破罐破摔,整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学。
秦三夫妇忍无可忍,正与秦大太太思量如何将这秦四撵出去的时?候,京城,传来了乔将军获救的传闻,亦听闻,救下乔将军的顾家娘子,正是曾经的宁远侯府的二娘子!
“宁远侯府的二娘子,那?岂不是,顾氏?”
“是顾二娘?”
“不可能。”
秦大太太跟秦三夫妇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是那?个顾二娘?
若当真是她,那?怎么可以她能大喇喇回?京城面圣领赏了,而他们秦家上下还在平潭村煎熬受苦?
乔将军蒙冤的事是大案,又是在闽州发生?的,自从案发起,不仅是建州,整个闽州都在传这事,如今乔将军得?救回?京的事,对闽州的百姓来说,亦是大新闻,所以四处均传得?沸沸扬扬的。
等确定,乔将军的救命恩人就是那?位曾经的秦四奶奶,自家的媳妇时?,不仅秦大太太后悔不迭,秦三夫妇,亦有不甘。
当初,怎么就应允了她跟秦四和离了呢?
若是她还是秦家的四奶奶,那?该多好!
就凭着她救了乔将军这一桩功劳,不仅可以回?京,还能面圣,那?就足以脱掉秦家的罪籍,全家返回?京城了。
等再细细打听,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来如今这顾二娘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还有钱银,在建州买了那?般大的一个孤岛,岛上还栽种了几百棵橘子树,听闻每年单靠那?片橘子林,就有几百两银子的出息。
区区一个妇道?人家,无人无物,她怎么能过得?比他们好呢?
如今秦家除了靠那?几十亩地的出息,便再无进项。
秦三是口头?上说得?好听,要?去谋生?计的,可先前在京城时?,并没?有接触多少庶务,上头?有二叔跟大哥二哥撑着,惯会游手好闲。
当真出来谋生?计的时?候,苦力不行,粗活不愿,后来凭借能识字懂算术,给人做账房,但,一月不过一两银子,活儿却既苦又累,出错还得?被?训斥责骂。
秦三受不了,仗着家里头?还有几十亩田产的出息,干脆回?村里头?管田里头?的活计,反正田地都是佃出去给当地农户的,都是佃农的活计,他只要?随便去田里头?走一遭,便算尽到职责了。
至于?其他女眷,秦大太太自然是不肯干活的,秦三奶奶如今操持家中杂物,亦赚不来钱银,唯独一个秦大奶奶,还能在书?塾做夫子。
可她辛苦赚来的钱银,也不过一两多罢了,就这么点儿钱,还得?存着给她自家亲儿子念书?用?。
至于?其他人,秦四娘跟秦三娘早嫁了,唯独才六岁跟五岁的孙辈,更干不了活儿。
如今秦大太太唯一的一个奴婢亦辞了,再怎么讲究,很多时?候也得?自己动手,秦家一家子,眼看?着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拮据。
嫉妒,怨恨,羡慕之后,秦家人蠢蠢欲动。
顾二娘有那?般大一个岛,每年还有那?么多的出息,若是秦家的,那?该多好!
还有,她如今还能回?京受赏,从圣上那?儿得?到的钱银,定亦是不少的,若将那?笔钱银也拿回?来,他们秦家,哪里还需要?过苦日子?
再听闻顾二娘如今还是寡身,一下便喜了。
跟他们秦家四郎和离多年,竟还未嫁,怕不是还惦念着他们家四郎!
赶紧去找了得?过且过的秦四,将顾二娘今日如何这般那?般跟秦四一说,秦四总算慢慢清醒过来。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秦四心?里头?自然一下就明白了。
到头?来,还不是得?靠他?
那?是他秦四的娘子,想要?从顾二娘手里头?拿好处,不也得?巴着他来?
之前他们还看?不起他,如今倒是催着自己去找顾二娘复合了!
秦四心?里头?不屑,嘴上对秦大太太跟秦三夫妇鄙夷不已:“没?错,顾二娘是我的娘子,她便是再多家财,也是属于?我秦四的,你们不久前还对我呼呼喝喝,嘲笑讥讽,如今还不是得?求着我?”
“四弟,若是你当真跟顾二娘复合,还能振兴我们秦家门楣,日后这个家,便由你当了。”秦三如今没?钱银寸步难行的苦处,气短心?虚道?。
“可不是,四郎,你若是能说动顾二娘跟你复合,她手里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还怕送不了你去念书?吗?”秦大太太也低声下气道?,“届时?你去考院试,考府试,一次不成考两次,两次不成继续考,不愁没?银子。”
秦四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奉承他的阿娘阿兄,止不住笑了。
到底,他秦四,要?时?来运转了。
当下便拾掇起来,攥着秦大太太给他的路资,打算去建州,找顾二娘。
其实,对于?他这位前妇,秦四已经忘了是什么模样的,唯独记得?流放途中这个蛮妇给他带来的惊吓!
竟敢打断人犯一条腿,心?肠不可谓不狠毒。
再加上为了不让那?些山贼盯上秦家,当然要?跟她划清界限。
初初到平潭村时?,还怕那?些山贼找上门来,特意?请了两个护院,也就是为了提防这些寻仇的贼婆子同党。
可如今想想,其实根本勿用?担心?。
那?些山贼被?发落的地儿,跟他们压根儿隔着千里,况且他们亦未必知晓他们秦家具体发落到哪个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