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一并没有回应他。
不?仅没有回应他,还忙收了?目光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他。
“……”
林炳威嘴角不?自觉往下落了?落。
他在马路对面又站一会。
心里想着,既然一一已经看到他了?,也应该知道他是谁了?,那他不?如?趁这机会上去和他说说话。
如?此想完,他便往路对面去了?。
而?他刚走到路中间,忽又见学校大?门里出来几个小孩,走到一一旁边出声打招呼道:“唐怿,你?还没走啊?”
林炳威本来没反应过来什?么?。
然后听到一一回答一句:“我在等朋友一起?走。”
他忽后知后觉愣住了?,面色慢慢疑惑的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然后他愣得还没有再反应过来,学校大?门里忽又有成群的孩子出来。
一一等到了?他的几个小伙伴,便就跟他们一起?回家去了?。
林炳威反应过来,忙也跟上去。
快跟到后头的时候,他先出声叫一句:“铁球!”
叫铁球的孩子听到声音回过头看。
看到林炳威,他忙拉一把旁边的一一,跟一一说:“你?爷爷来了?。”
一一不?理他,继续往前走,“我说了?我没有爷爷。”
铁球这便就回头跟林炳威说了?句:“一一说你?不?是他爷爷。”
一一不?想多理会这事,忙拔腿跑起?来。
其他几个孩子看他跑了?,便也都跟他一起?跑起?来。
学校离天?仙庵的距离本就不?远,平时他们边走边玩边买零食吃,也不?过十多分钟就到家了?,这样跑着不?过几分钟就到家了?。
唐海宽和吴雪梅在院子里择菜准备做晚饭,看到一一气喘吁吁跑进二门,忙出声问他:“怎么?了?这是?后头有人?追你??”
一一停下来缓口气道:“一个老头儿,非说是我爷爷。”
唐海宽和吴雪梅闻言愣了?愣,然后一起?站起?身来,往外头去。
他们出去去胡同里,一一便也又跟他们出去了?。
到了?胡同里不?多一会,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过来,一一伸手指过去说:“姥姥姥爷,就是他,我不?认识他,他非说他是我爷爷。”
唐海宽和吴雪梅屏屏气。
等林炳威走近了?,唐海宽看着他问:“你?想干嘛啊?”
林炳威跟过来累得也气喘吁吁的。
他看着唐海宽道:“我是他爷爷,我找我孙子能想干嘛?”
说着又冲唐海宽摆摆手,一副被什?么?事给气到了?不?行的样子,“我跟你?两口子说不?着,你?们也不?用管我,我等林霄函回来,我找他说。”
唐海宽和吴雪梅哪里想管他。
看他这么?说,两人?直接没再多理他,带着一一回院子里去了?。
林炳威站着缓会气,转身进饭馆吃炸酱面去。
吃完面出来再等上一会,也就把林霄函和初夏给等回来了?。
看到林霄函往院子大?门上走,他直接过去叫住林霄函,跟他说:“我有事问你?。”
林霄函和初夏又好久没见过林炳威了?。
和上一次见他比起?来,他和陆芳莹一样,如?今满头花白,不?管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眼?神面容,都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林霄函看林炳威一会,出声道:“进去说。”
林炳威也不?想在外面说,让他在外面说他也说不?出来。
看林炳威这突然的语气状态,林霄函大?约猜到了?他要说的可能是什?么?事情,所以他没有让初夏一起?跟着去西屋。
他自己一个人?带林炳威进西屋。
打开灯关上门,转身到桌边坐下来直接问:“什?么?事?”
林炳威也没绕弯子,站到林霄函面前看着他问:“一一大?名叫什?么??”
林霄函看着林炳威的眼?睛,出声回答道:“唐怿。”
他果然没有听错!
林炳威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根本是没办法压下去的,他忽用尽浑身力气猛拍一下桌子,差点把桌子都要给震散了?。
拍完以后接着就出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林霄函忽失笑出声。
而?林炳威看他这样,越发是气得火烧头发了?。
他压不?下来,便起?伏着胸口又问:“是他家的主意是不?是?他家没儿子,所以让一一跟他家姓,是不?是?!”
林霄函收了?脸上的笑。
他看着林炳威道:“是我的主意,是我背着他们上的户口。”
林炳威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嗡嗡的。
他全然无法理解林霄函的话,眉头皱得死死的:“你?这是为?什?么??!”
林霄函盯着他道:“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儿子,跟、你?、姓!”
说到最后三个字,眼?神阴冷,字字重音。
是他亲手把?他养成了一个疯子。
不管做什么都全凭性子,只管自己高兴不高兴,别的一概不管。
可即便如此?, 林炳威还是气得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他看着?林霄函仍旧怒声质问:“你好歹也是个有脸有面有地位的国家高级干部,你为了报复我, 你就?让自己的儿子跟女方姓?”
林霄函声音放平了道:“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不让我儿子姓林,只是不想让他和你和林家,扯上任何?的关系。你也真是有意思,以前恨不得不让我姓林, 恨不得没生过我这个儿子,现在倒关心起我儿子姓什么了。”
林炳威接话?就?回:“他是我孙子!是我林家的香火!”
林霄函笑, 笑一会冷了目光道:“你小儿子在的时?候, 怎么没见你来关心过这个孙子?香火?没想到林厂长您还这么封建, 不止封建,脑子还非常不清醒, 竟然觉得我会给林家续香火, 真是可笑。”
林炳威气得浑身都要发起抖来。
他看着?林霄函继续重声质问:“到底是我封建, 还是你窝囊!你一个国家高级干部,让唯一的儿子跟女方姓, 你也不嫌面上丢人!你也不怕别人看不起你,戳你脊梁骨骂你是个废物!”
林霄函又失笑出声:“我窝囊?我是个废物?我一个正厅级的干部, 因为儿子不跟自己姓,在你林厂长的眼里就?成了窝囊废?难不成, 你那个被判了死刑的小儿子, 才是有能力有地位的人?”
林炳威被他说得脸上一臊。
林霄函站起身来,站到林炳威面前, 直盯着?他又说:“我的地位和能力,不需要靠儿子跟谁姓来证明,真正的窝囊废,才需要靠这点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因为他也就?剩这点可怜的尊严了。”
林炳威和林霄函对视,被林霄函的目光压得气弱。
林霄函仍没等他再出声,继续看着?他说:“一一从生下来就?姓唐,他不是你林家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姓林。你们林家的香火,想找谁续找谁续,不过一个姓而已。我和我的儿子,只想做唐家人。”
林炳威两只手捏成拳头捏得紧紧的。
他已经分不清是老天爷在惩罚他,还是他自己在惩罚他,还是林霄函在惩罚他,还是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惩罚他。
他最信任的妻子和儿子,联起手来骗了他二十多年,让他在人生和家庭都异常美?满的错觉当中,给了他重重一击,让他家庭破碎,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走哪都抬不起头。
他厌恶又看不上的大儿子,一路高升活成了他高攀不起的样子。
剩下的唯一希望,他的大孙子,结果连姓氏都没有随他。
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从八号院大门?出来,他一边往胡同外走,一边癫笑。
回到家以后,他还时?不时?癫笑一声。
陆芳莹看他这样,有些怵得慌,小心出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回来,晚饭吃了没有?”
林炳威又控制不住癫笑一下,然后看向陆芳莹说:“你说我林炳威怎么会活成这样,怎么会失败到这种境地?”
陆芳莹知?道他近来把?心里所有的情感和期望,都寄托在了他那个完全没相处过的孙子身上。
她又小心着?问:“林霄函又不让你接近你孙子?”
听?到这话?,林炳威突然又笑起来,笑得眼眶里都是眼泪。
笑着?笑着?突然又发癫,猛地抄起茶几上的白瓷茶壶和茶杯,一个一个全都摔碎在地上,摔完还不解恨,把?托盘也抄起来扔了出去?。
陆芳莹被他吓得脸都白了,在旁边缩着?一下也不敢动。
林炳威砸完东西?后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然后出声说:“那孩子姓唐!”
陆芳莹本来就?被他砸东西?吓懵了。
听?到这话?又懵了好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
她打磕绊思考着?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以前挑拨离间?的事情干多了,到头来全都报应在了自己身上,堵的全是自己的路,现在她也不敢再说与林霄函有关的不好的话?了。
害人如害己。
她现在比谁都更?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而且林炳威落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她的“功劳”最大。
所以她想来想去?,最后说了句:“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骂我吧。”
现在再去?计较是谁的错,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谁的错,所有的事情全都已经发生了,所有的因都结出了最终的果,改变不了了。
林炳威捂着?额头又缓一会,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洗漱一番回房睡觉去?了。
夜色笼罩中的四合院,里外都很安静。
初夏和林霄函还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初夏还是习惯性地躺在林霄函的臂弯里。
她出声问林炳威的事:“他那样的架势来找你,在屋里又是拍桌子又是吼的,是不是因为他突然知?道了一一不姓林的事?”
以林霄函和林炳威之间?的关系,初夏也就?只能想出这一件事,能让林炳威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对林霄函发起脾气了。
林霄函嗯一声道:“他林家香火断了,急了。”
初夏仰头往林霄函看一眼,“他是不是都气疯了?”
林霄函:“他有什么资格气?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就?没同意,婚后这么多年更?是一点来往都没有。一一长这么大,他是来看过一一,还是给一一买过一样东西?花过一分钱?要不是林浩博出了事,他能想起自己有一一这个孙子?他和一一根本都互相不认识,真以为流了他的血就?必须要跟他姓林?”
初夏把?脸往他怀里贴一贴,抱住他的腰。
贴在他怀里说:“气疯了也好,气疯了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自从得知?一一姓唐不姓林以后,林炳威也确实?就?没再来找过一一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孙子姓别人家的姓,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一大耻辱,光想起来都觉得是打在自己脸上的带刺巴掌,更?别提见了。
他宁愿没有这个孙子,也不想日日看到他想起他姓唐。
这件事也让他彻彻底底明白了——他和林霄函之间?的父子关系,早就?已经恶劣到了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永远都不可能有修复和缓和的一天。
林霄函没有给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留任何?缓和的余地。
当然了,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过父子感情。
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初夏和林霄函想要的。
一一有姥姥姥爷的疼爱,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就?已经足够幸福快乐地成长了,根本不需要林炳威这种爷爷的爱。
再说林炳威爱的只是他的孙子罢了,并不是一一。
林炳威不再出现以后,唐家的日子也就?不再受林家的干扰了。
林家大变了天,他们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唐海宽和吴雪梅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照顾饭馆里的生意和一一。
一一每天只需要上好自己的学,在姥姥姥爷和爸爸妈妈的疼爱和教导之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林霄函忙碌在单位和家之间?。
初夏忙的事情则更?多一些,唐园酱菜厂、一品宴餐厅,还有现在正在动工建造的五星级酒店,都需要她把?控大方向。
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过自己的日子,自然没空关心别人。
但?胡同里闲着?的人多,那没事都在关心别人家的事。
尤其饭馆里每天都人来人往的。
于是即便不主动去?问,也能知?道四面八方的事。
这四面八方的事里,自然也包括与他家有着?亲家关系的林家的事。
譬如林炳威在遭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伤了元气心力不足,没了以前的精气神,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被降了职。
想他以前工作上一直小心翼翼,连那十年间?都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在改革开始以后,他走的也一直都是保守路线,不求做出什么大的了不得的成绩,只求平平稳稳不出错。
结果没想到,最后出了个大错。
这事当然也算得上打击,但?对于林炳威来说已经是毛毛雨了。
人在走背字的时?候,干什么都干不好,喝凉水都塞牙。
而他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更?背的。
两年以后,出现了国企下岗潮,大厂也顶不住亏损开始陆续倒闭,铁饭碗神话?彻底被打破,而他就?在第一批下岗浪潮当中。
从此?,他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了。
不过生活并没有让他完全陷入绝望之中。
他的小儿子林浩博入狱后遵守监规、积极参加改造,在死刑缓期执行期间?表现良好,两年满后减刑为无期徒刑。
下岗以后,由于年龄大不好找工作,林炳威做起了以前自己最为瞧不起的个体生意——和陆芳莹一起支了个小摊卖煎饼。
在时?代浪潮的无情翻滚之中。
他们从曾经的风光无两,走到了生活的最底层。
陆芳莹抬着手在耳朵后面卡上最?后一根黑色发卡。
头发盘好了, 她对着镜子转着头又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还是全部染黑了的头发看起来舒服一些。
林炳威在客厅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叫她:“你收拾好了没有??”
陆芳莹应上一声出来,拿上自己的布包, 和林炳威出门。
今天他们不出去摆摊做生意。
陆芳莹收拾这一番,是和林炳威一起去探视林浩博。
林炳威下岗以后又过去了五年时?间。
这五年里, 他们两口?子除了每天出门摆摊赚点生活费, 每个月也都会空出来一天,定期去监狱探视林浩博。
今天两人去到监狱里,还是和之前一样。
隔着铁栏杆玻璃墙和林浩博说说话,鼓励他在里面好好参与改造, 也给他带了点需要用到的基础生活用品和衣物。
每次探监,都是一次煎熬与折磨。
尤其是陆芳莹, 每次看到林浩博都心疼得心在滴血。
但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保持正常状态, 只说轻松高兴的话题。
林炳威说的话相对少一些。
即便跟林浩博说两句,也都是十分严肃的。
他要他在里面认真悔改, 好好接受改造。
而每次的探视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说不了太?多?的话。
探视完从监狱里出来, 两口?子便是从脸色眼神到心里,都是一副失落落空落落的模样, 要好一会才能从这种状态中缓过来。
虽说坐牢的是林浩博。
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跟着一起受刑。
坐在出租车上回家。
路上路过一片别墅区,陆芳莹伸着头仔细瞧了一会。
瞧着的时?候嘴里说:“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吧?”
坐在她旁边的林炳威没说话, 前头的司机师傅出声接话道:“可?不是么,能住到这里头的, 那?都得叫富豪, 听说他们都是出门有?车,进?门有?佣人, 随随便便买个皮包买个表,都够普通人家生活半年一年的。”
陆芳莹又道:“这不又过回封建社会那?一套了?”
司机师傅笑道:“那?可?不一样,想进?这些人家里当司机当佣人,可?都不容易,那?工资比在外头干别的工作可?高多?了,还舒服。”
陆芳莹收回目光,往林炳威看一眼。
看林炳威直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便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听说唐家一家也住别墅去了。
这么想来,他家现?在应该也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可?真是让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生活。
出租车过去了。
别墅区的大门里出来一辆轿车。
轿车上路后徐徐前行,直奔天仙庵胡同而去。
轿车在八号院外停下来。
唐海宽和吴雪梅从车上下来,见到邻居笑着打声招呼。
如?今这胡同里,年轻人大多?分房的分房买房的买房,但凡是有?点条件的,都想尽办法搬出去住了,留下的多?是些年纪大的人,还有?就是实在分不到房也买不起房的。
初夏买的房子足够大,唐海宽和吴雪梅自然也就跟着一起搬出去住了。但他们还是习惯过胡同里的生活,所以每天都过来。
改革二十年,外面发展得日新月异的,但天仙庵胡同没什么变化。
胡同里的老房子和以前一样,唐家开?的饭馆也和以前一样。
甚至于连饭馆里的菜,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味道。
唐海宽和吴雪梅来胡同里没别的事,除了看一看饭馆里的生意,剩下的时?间便是和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们在一块,下下棋打打牌,享受老年生活。
当然唐海宽和吴雪梅看起来并不怎么老,两人虽都是六十多?的年纪了,但看精神状态,说是五十来岁也使得。
与唐海宽和吴雪梅比起来,韩庆天和王翠英不管是真实年龄还是外貌上看起来,那?都是很老了。
他俩也算是长?寿了,两人都七十大几了。
因为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别人下棋打牌的时?候,韩庆天都是在旁边看着,偶尔出声说上两句话,只当是参与了。
而王翠英眼睛都花了,还时?不时?捻着线头努力穿针做针线。
初秋时?节,中午时?分热意仍有?些盛。
吃完午饭眯眼休息了一会,唐海宽便又拿上扇子,出去到胡同里找棋友,在有?凉风的老槐树的树荫之下,在棋桌边坐下来观战。
在旁边看上一会,人家让位置给他来下,他便又下上两盘。
唐海宽下棋向来比较慢,这又看着棋盘上的棋不动了,像是在琢磨什么大谋略,其他人也不急,就这么耐心等着他走棋。
然后他还没下定主意,旁边忽有?个人出声说:“把马往左前方走一步。”
唐海宽听到这话没考虑这么走好不好,而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原是下意识的不经意的。
结果在看到旁边说的人时?,他猛一下愣住了。
其他人看他愣住,也便都目露好奇,转头往旁边的人看了过去。
这一看过去,其他人全都愣了。
眼前这人既熟悉又陌生,真是让他们下意识想认又不敢认。
在棋桌边坐着的人全都没有?出声。
站着的那?人又笑着挨个跟他们打招呼:“海宽叔、秦大爷、周叔……”
等他打完了招呼,唐海宽才有?些回过神来。
他仰头看着眼前的人,用非常不确定的语气出声问:“你是……”
站着的人又笑着回他一句:“海宽叔,我是韩霆。”
听到这话,棋桌边的人俱是一愣。
虽然刚才看到的时?候就联想到了,虽然听到了确定的答案,但还是完全不敢相信。
然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韩霆已经又跟他们打声招呼,继续往胡同里去了。
看着韩霆往胡同里去的背影,棋桌边的人收回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是大白?天活见了鬼的表情。
片刻回神小声议论起来道:
“真是韩霆吗?”
“是啊,长?得那?么像,他自己不也说了吗?”
“不是说早就死在外面了吗?”
“也只是旁人猜的,谁也没见着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有?十五年没回来了吧?”
“哪里是没回来,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是在外面干什么了?活着不跟家里联系?”
“那?谁知道?”
八号院。
韩庆天今天觉得乏,没出去胡同里凑热闹。
他和王翠英在家看电视,看的是戏曲频道的京剧。
王翠英在旁边做针线,他在抽烟。
正呼出一大口?烟气眯上眼时?,忽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爸,妈。”
以为是韩雷有?事回来了,韩庆天和王翠英都转头往门上看了一眼,看到不是韩雷,立马又看回了电视上。
韩庆天继续抽口?烟说:“你找错家了吧?这是八号院。”
韩霆站在门上不再说话。
韩庆天和王翠英一起又看会电视,还讨论了两句。
然后看门上的人还是没走,韩庆天又看向他说:“你找错家了,这是八号院。”
韩庆天和王翠英老了太?多?了。
韩霆两只眼睛早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
韩庆天盯着他看一会,忽然在他身上和眼神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根本不敢相信,手控制不住抖起来,好片刻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两个字:“三儿?”
王翠英听到这话,蓦地一怔。
她再次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韩霆,眼神里充满期待,却?又好像不敢期待一般,颤着声音问:“是……三儿吗?”
韩霆说不出话来。
他直接进?屋,屈膝跪在了韩庆天和王翠英面前。
跪地伏身,缓了好一会出声:“爸,妈,三儿对不起你们……”
王翠英手里的布头和针线落在了地上。
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眼泪像水珠串子往下掉。
东屋里爆发出王翠英的哭声。
她一边哭嚎一边喊:“你这么多?年去哪了?你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为什么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呀……”
哭声传到了北屋里。
麻将?桌边的人四个人互相看彼此一眼,然后都伸头往外看。
没忍住好奇,吴雪梅最?先起身出去。
另外三个人跟她出去,刚好看到唐海宽几个人从二门外进?来了。
两伙人走到院子中间站着,都往东屋里瞧。
吴雪梅好奇出声问:“什么事啊?”
唐海宽回答道:“韩霆回来了。”
听到这话,吴雪梅和另外三人一起瞪圆了眼睛。
其中一个惊诧出声:“韩霆?不是早就死在外面了吗??”
唐海宽忙嘘一下,往东屋里示意一下。
原来韩庆天和王翠英就不爱听到这个话,听到谁说就骂谁,现?在韩霆已经回来了,更是听不得的了。
说话的人忙闭了嘴。
谁也没再出声,只往东屋里看了会。
韩霆突然回来了这个惊爆消息,不到半天就在胡同里传开?了。
唐海宽和吴雪梅晚上回到家,刚在餐桌边坐下来,连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也跟初夏和林霄函说了句:“今天胡同里发生了件大事。”
胡同里再大的事也都是些家长?里短。
初夏随口?接话问:“什么大事啊?”
吴雪梅道:“韩霆突然回来了。”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初夏下意识愣了下,看向林霄函。
林霄函也是同样的反应,愣完和初夏对视了一眼。
一一都没见过韩霆,韩霆去南方的时?候,初夏都还没怀上他呢。
但一一是听说过韩霆的事的,他看起来比初夏和林霄函对这个事情还感?兴趣,连忙接话问:“就是东屋韩爷爷家的那?个传说中的三儿子?年轻的时?候去南方打工,然后就失去了音信的那?个?”
唐海宽冲他点点头,“嗯,就是他。”
一一又道:“你们说,他是不是被外星人给抓走了,然后又放回来了?前几天新闻上还说,有?人看到了UFO呢。”
“……”
唐海宽和吴雪梅听不懂什么UFO, 但?还是附和一一多说了几句。
等一一说完UFO的话题,初夏又看着唐海宽和吴雪梅开口问:“他是怎么回来的?”
唐海宽是最先看到韩霆的,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番道:“当年怎么出去的, 现在就怎么回来的,手里拉了个行李箱。”
初夏又问?得具体了些:“没有西装革履开个奔驰什么的?”
唐海宽道:“没有, 别说奔驰, 连个夏利都没开,和超子锅盖回来时都不一样,一点风头?没出?,穿的简简单单的, 腿儿着回来的。”
初夏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晚上?洗漱完到房间里, 林霄函问?初夏:“你刚才在担心什么?”
初夏坐到床上?冲林霄函笑一下?, “没担心什么啊。”
林霄函看着她:“都夫妻这么多年了, 还有不能说的话啊?”
初夏和林霄函对视一会说了实话道:“是我自己杞人忧天,我担心他在外面混得比咱们?还好, 还不能释怀年轻时候的事情, 衣锦还乡给我们?点罪受。”
当然她嘴上?说的是杞人忧天, 但?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根据没来由?的。
毕竟她脑子里有原小说的结局,刚才听到韩霆从南方回来了, 下?意识就往上?面想了,所以?多问?了几句。
林霄函把初夏揽进怀里, “不用担心这么多,他没这样的本事。”
初夏这会也不担心了, 点点头?嗯一声。
如果他真是混出?了头?回来搞什么大动静大投资的话, 政府那边最先知?道,媒体也会有相?关报道, 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什么动静都没有地回来。
韩霆回来的事很快在胡同里传开,超子和锅盖自然也就知?道了。
两人因这事凑到一块,第二天下?班后一起?来找了韩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