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霄函起身走掉的一瞬,她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轻松了?很多。
之前在乡下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和他之间保持距离倒是容易,但让她把他完全当空气,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尤其他今晚一直在她视线中出现。
在心?里暗自呼了?口气,初夏背起书包和冯静芝出教室。
还是和昨晚一样,冯静芝走着回厂里的宿舍,初夏去车棚底下骑自行车回家。
车棚下没几辆自行车。
初夏去到自己?的自行车边开锁,推上车出车棚。
而推着车出车棚刚走了?两步,忽看到林霄函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
初夏推着车蓦地愣住了?,连步子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她看着林霄函愣着眨眨眼。
林霄函出声?道:“才?十来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初夏看着他又眨眨眼,然后左后前后转头四?面看了?看。
没看到周围有其他的人,她最后又看向林霄函:“你在跟我说?话吗?”
林霄函:“……”
他回她:“难道我在跟鬼说?话?”
“……”
初夏看着他噎了?一会。
然后她用刻意疏离的语气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霄函没有回答初夏这?话。
他往她面前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的脸?
初夏下意识愣了?一下。
最近没人再提她变漂亮的事,她又满脑子想着高考,都忘了?这?事了?。
反应过来了?,于是她连忙装傻回问了?一句:“我的脸怎么了??”
林霄函看着她说?得非常直接:“看起来好像哪里都没变,但又好像整个都变了?,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反正变得很漂亮。”
听到他说?她变得很漂亮,她竟然没出息地有些想笑。
她连忙抿抿嘴唇忍住了?,稳住了?表情又说?:“可能是回城以后心?情变好了?,状态变得不一样了?,面相和气质也就跟着变了?吧。”
这?问题再往下问也是白问。
林霄函便又换了?问题问:“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这话就问得很没道理了。
初夏现?在不需要再粘着?他了, 所以也不再讲究语气和措辞,有话直说道:“明明是你先装作不认识我的。”
林霄函想了想,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别的也没有, 想来也只有前天上午在书店外面那一次。
于是他回答道:“我没有假装。”
初夏想到刚才他问她脸的事情,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这个。
她维持着?语气又说:“那你不是也一直嫌我脸皮厚, 烦我老是缠着?你, 想让我离你远一点,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吗?我现?在假装不认识你,以后也不会再烦你了,不是正好随了你的愿吗?”
林霄函看着?初夏轻轻吸气。
是的, 他心里确实也觉得这样形同陌路是最好的。
她和他走太近的时候,他会想要推开她, 让她离他远点。
他不想和任何人谈感情。
他心里没什么感情, 也不相信什么感情。
但是她真的不在他身边了, 他又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在乡下?的时候,虽然她也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因为工作和生活分不开, 他们每天仍然在一块, 所以没有过分明显的感觉。
而回到城里,她没再来找他以后, 他心里一直有强烈的不适。
本来他也是能?压得住的。
但是昨天晚上又见到她以后,好像就不太行了。
刚才下?了课他也是想直接回去的, 但结果还是走了回来。
既然回来了。
那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压着?了。
他看着?初夏回问:“所以你是因为这些??”
初夏又回答道:“那不然呢?你别以为我真的没脸没皮啊,我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 我以后都不会再粘着?你了。”
林霄函又往她面前凑近些?, 盯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是吗?到底是因为你有尊严有脾气, 还是因为你用不到我了?”
初夏心头猛地一跳,眼睛里闪过心虚。
她下?意识屏息,看着?林霄函在心里想——他不会也知?道什么了吧?
林霄函又盯着?初夏看了会。
借着?月色,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心虚,自然也看到了正确答案。
初夏好半天稳住了,又回答说:“当然是因为有脾气!”
林霄函看着?她笑一下?,然后忽拿了本书竖起?来,故意让初夏看到书名以后,出声说:“那这本书,能?不能?让你消点气?”
书就是初夏这两天在找在借的复习提纲。
她盯着?书封看了会,又看向林霄函,目露警惕问:“你想干嘛啊?”
又是主动来找她,又是主动借书给她让她消气。
这可不像是他林霄函会做的事。
林霄函直接伸手拿过初夏的书包,打?开她的书包盖子,把复习提纲塞她书包里,嘴上说:“真的很?烦你的话你根本不可能?在我眼前晃,除了逢场作戏,我没交过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盖上了她的书包盖子收回手,看向她的眼睛,“你教教我?”
初夏心跳蓦地重了两下?。
他的意思是,他一直都有把她当朋友,现?在还要继续和她做朋友吗?
不对?。
他明明一直都很?讨厌和人处朋友谈感情。
她不能?被他给骗了,他最会演戏了。
想到这,初夏回过神?稳住心跳,连忙回答道:“我考虑考虑。”
说完她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了,推上自行车准备跑路。
结果她推着?车连第二?步都还迈出去。
林霄函忽又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车把手,把她给拉住了。
初夏被迫停下?来。
她忍不住又有些?紧张,转头看向林霄函问:“又怎么了?”
林霄函手握她的车没松手。
看着?她说:“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我送你。”
初夏觉得让他送比自己走夜路更恐怖。
他突然不讲目的地主动献殷勤,她心里可太不踏实了。
所以她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我骑车很?快的……很?快就到家了……”
林霄函还是没松手。
他忽又往初夏面前凑近一些?,故意压低了声音,用诡异又吓人的声音说:“双桥老流氓,你没听说过吗?”
初夏被他说得神?经一紧。
她当然是听说过的,这个老流氓七二?年的时候开始在双桥作案,强奸抢劫了很?多名妇女?,作案的时候会自报“双桥老流氓”这个名号。
她屏息看着?林霄函说:“不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而且是乡下?的事。”
林霄函道:“他从七二?年开始作案,作案范围一直在扩大,到现?在也没有落网,也没有停止作案,已经有两百多人遭他毒手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从初夏的手里接过了自行车车把。
然后他直接跨腿上车,转头示意初夏:“上车吧。”
“……”
初夏捏着?书包带着?盯着?他,真是想上去踹他一脚。
她昨晚自己半夜骑车回家一点也没有怕,觉得城里治安挺好的,现?在被他说的,以后都不敢走夜路了。
和林霄函对?视片刻,初夏走到车后座边,踩上脚踏板坐到车上。
林霄函踩上踏板把车骑起?来,问她:“你家住哪儿??”
初夏回答道:“天仙庵八号。”
初夏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自是不碰到林霄函,用手扶着?车架子。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冷,她把脑袋藏在林霄函的身后。
夜色中,街道上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出了工厂所在的这条街,又走了一会之后,初夏开口问林霄函:“对?了,你家在哪儿?啊?离我家胡同远吗?”
林霄函随口回一句:“还行,不远。”
初夏“哦”一声,然后又问:“你其实是想蹭我的车吧?”
林霄函:“……”
他默一会应:“你很?会猜啊。”
初夏:“那还不是因为了解你。”
林霄函:“……”
就这样骑着?自行车走在夜色当中,林霄函心里不自觉生出一种熟悉感和踏实感。而这种踏实感,是曾经很?多个清晨、中午和傍晚,他和初夏一起?并肩走在乡村小道上上班下?班、去往自留地里摘菜、拉着?架子车去集市上摆摊,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脑子里闪过那些?画面。
他的心情比周围的夜色还要平静。
他平静地开口说话,问初夏:“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这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不久后就得填志愿了。
但初夏目前没有明晰的想法和打?算,语气里带虚,没什么信心道:“我哪有什么打?算啊,能?考上一个就觉得很?不错了。”
林霄函骑着?车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上学的时候是有好好学习的,考试成绩也都不差。而且我们在乡下?招生那会,你就在说高考可能?会恢复,还买了很?多的资料每天都看,为什么还这么没信心?”
初夏被他问得顿了一会。
是啊,她在学校的时候是有好好学习的,平时考试成绩也都是不错的,只不过学校里不看考试成绩罢了。
而且她从去年三月份复习到现?在,大部分知?识点早都吃透了。
也就有些?难度较高的知?识点,遇到题目会挠头。
而那些?需要不需要背诵的课文和诗词,她也都背了很?多。
就她这个知?识储备和积累,大部分人都是比不上的。
其他的考生,要么学习基础不扎实,要么离开学校时间太长忘掉的东西太多,要么复习时间太短。
她为什么会这么没信心呢?
初夏就着?这个问题又想了想。
她想着?,她一方面可能?是受了过去十年身边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应该也还是受了小说设定的影响。
小说里肯定过她的东西,她就非常自信,比如厨艺,比如踏实能?干吃苦耐劳,而小说里没正面肯定过的,她就没什么信心。
她虽然说过自己要发光,但真到了事上,又不敢去想自己能?发多大的光。
跟别人说怕招人笑话。
跟林霄函说心里也不怕他笑话。
所以初夏出声说:“要真说心里想的,那我无所谓哪个大学,最好的就行。”
林霄函听出她话里有话,只又问:“为什么?”
初夏道:“让瞧不起?我的人全都闭嘴。”
林霄函:“有人瞧不起?你?”
初夏:“瞧不起?我的人可多了,你以前不就也瞧不起?我吗?全知?青点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最嫌弃我。拽着?张臭脸,成天叫我傻子。”
林霄函:“……”
他清一下?嗓子:“有吗?”
初夏往前面伸头,“没有吗?要不我给你学两句?”
林霄函:“……还是不用了。”
初夏当然也不是在跟他翻旧账,说两句就没再说了。
她又问林霄函:“你打?算考什么大学啊?你应该不想留在北京吧?”
按原小说里写的,他考去南方了。
后来也是南方先?发展,所以他也先?于别人踏在了时代的浪尖上。
林霄函没回答,反问初夏:“你呢?”
初夏回答道:“我肯定是留在北京的,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走了家里就没人陪他们了。”
自行车到了天仙庵胡同口,林霄函捏住刹车停下?。
他回头跟初夏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初夏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等林霄函下?了车,她推上车子又跟他说:“谢谢你的书,我会快点用完还给你的。”
说完不等林霄函再说话,她便推着?车跑进了胡同。
林霄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跑进胡同隐没在黑色中。
然后隐隐听到胡同里传来开大门?又关大门?的声音,他转身走人。
一个人走在夜色中,世界更显安静。
走了一会之后,他忽失笑出声,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傻子。
他以前总嘲笑初夏是个傻子。
没想到,他这会儿?也成了个发昏发怔的傻子。
初夏抓紧回到家后没忙别的,抓紧洗漱一番便又坐下?复习了。
她拿过书包,把林霄函塞在她书包里的复习提纲掏出来,先?从头到尾大致翻了一下?,在脑子里大概捋了一下?。
翻的越多,她心里就越有底。
应该是考虑到了今年报考人员都情况特殊,而且复习时间很?短,所以从复习大纲上的知?识点来看,试卷应该偏基础,难度不大。
难度弄大了大家全都做不出来,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初夏大致翻完之后,趁还有精神?,又拿出本子来抄了一些?。
抄得脑袋开始控制不住地小鸡啄米了,她没再强撑,打?着?哈欠把资料和纸笔收进书包里,扑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回没有沾枕头很?快就睡着?。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冷不丁想起?今晚林霄函做的事说的话,眼睛忽又睁开。
脑子里填满疑问——他到底想要干嘛啊?
想一会,初夏眼睛又慢慢变小,眨巴眨巴合在了一块。
算了,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分心在别的事上,还是先?把高考这关过了再说吧。
四下无人的街道上, 林霄函在夜色中独行。
走下来一小半路程的时候,他忽从书包里掏出复习资料和手电筒。
然后边走路边照着书本,看一会书, 再关掉手电默背上一会。
初夏问他想考什么大学,他其实也还没有确定的目标。
得?知高考正式恢复了的时候, 他除了觉得?这是一次脱离工厂改变命运的机会, 心里还?有一个粗略的想法?——要不到?外地看看去?。
虽然他是在北京出生并长大的。
但是他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眷恋的人,也没有他的家,他到?哪都一样。
在北京免不了时常要被他亲爹那?一家三口恶心到?。
倒不如考去?外面的城市, 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后再回来。
但是现在,他心里有了更为明确的具体?的目标。
他决定要留下来, 他要考进最?好的大学, 换一条路走。
当然了, 这条路对于初夏来说具有风险和挑战,对于他来说也一样。
他在校的时候学习基础比较扎实, 而且毕业以后就?在乡下当老师, 没有完全脱离课本和知识, 所以他有信心自己能考个还?不错的大学。
但他也没盲目自信到?,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按照他原本计划好的复习节奏和强度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 他必须得?在复习这件事上下苦功夫,尽全力博上一把。
于是他背了一路的书回到?工厂宿舍, 洗漱完以后,又继续复习了两个小时。之后睡觉也只?睡了四个小时, 起来后接着继续复习。
上午半天, 除了上班工作时间,剩下时间都有在看书复习。
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以后, 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坐到?桌边翻开书。
然后他翻开书看了还?没到?十?分钟,忽有人在宿舍门外叫他:“林霄函,宿舍楼下有人找你。”
林霄函有点疑惑,谁会来工厂找他。
他应了声?出去?,到?宿舍楼下,转头便看到?了他的继母陆芳莹。
陆芳莹看到?他忙走到?他面前来,笑着叫他:“小函。”
林霄函看着陆芳莹没说话,自然也笑不出来,面无表情目光冷。
陆芳莹也不尴尬,又说:“我本来早就?想来厂里看你了,但是你爸一直在气头上,不让我来,所以我就?没敢过来。房间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要是知道你会回来的话,肯定会提前给你收拾房间的。现在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一个房间出来,你爸也差不多气消了,今天回家住吧,好吗?”
林霄函懒得?跟她演,只?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看他要走,陆芳莹忙又叫住他继续说:“小函,你好不容易从乡下回来,就?别因?为这点事跟你爸闹脾气了,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你要回来。看你们父子?俩刚见?面就?闹成?这样,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林霄函:“你应该是开心得?做梦都笑醒了吧?”
陆芳莹:“……”
她早就?习惯了林霄函的刻薄,不当回事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一直都是希望咱家能和和气气的,希望你和你爸能好好的。小博也只?有你这一个哥哥,我也一直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好好的。”
林霄函不再说话了,看着她演。
陆芳莹在林霄函这样的目光下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她忧心诚挚的表情没有变,叹口气又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回去?的话,就?把这些东西收下吧,我特意给你买的,还?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下次再来看你。”
林霄函直接接下来她手里的包,又伸手道:“钱,票。”
听到?这话,陆芳莹脸上表情僵了僵,然后她拿下自己肩膀上的挎包,从包里掏出钱袋子?来。
她打开钱袋子?还?没来得?及拿里面的钱,钱袋子?就?被林霄函拿走了。
林霄函二话不说把她钱袋子?里面的钱和票都拿出来,然后把钱袋子?直接扔她怀里,拎着包转身直接回了宿舍。
陆芳莹:“……”
她手里接着被扔过来的钱袋子?,看着林霄函进宿舍楼,心里想——果然下了趟乡回来,变得?更刻薄更粗鲁更讨人嫌了。
片刻收回目光,陆芳莹把钱袋子?装回包里,拎着包转身走了。
回到?家开门进屋,丈夫林炳威和儿子?林浩博正在房间里打乒乓球。
父子?俩玩得?正开心,林炳威笑着一会夸林浩博一句厉害。
陆芳莹走到?房间门外,没打扰他们。
林炳威看到?她先开口问:“怎么才回来,吃午饭了没有?”
陆芳莹回答说:“单位有点事晚走了一会,在食堂吃过了,我还?买了很多小函最?爱吃的零食,去?他厂里找他看他了。我劝他回来看看你,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回,跟我说话语气也很不好,明显还?生着气呢,收了零食把我钱袋翻空就?回宿舍了。”
林炳威道:“那?个冷心冷肺的混账东西,你去?看他干什么?他不回来最?好,回来我非打断他一条腿,让他知道谁是老子?!我早都跟你说了,别管他,你给他买再多的东西,对他再好,他也不会念你一分情,只?会给你摆臭脸。下乡的时候你给他准备了多少东西,到?乡下后给你写过一封信吗?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到?家就?发疯,把我好好的乒乓球桌砸个稀烂,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林浩博忽出声?接话道:“就?是,他就?是个没人味的冷血怪胎!”
陆芳莹听到?这话毫无怒气地瞪林浩博一眼,说他:“你可不能这么说哥哥,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哥。”
林浩博道:“哼!他才不是我哥!”
陆芳莹不再说林浩博了,又看向林炳威说:“反正他是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是打心底里把他当亲儿子?待的。只?不过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到?现在也没接纳我,还?是我做得?不够好吧……”
林炳威道:“你对他做得?还?不够多?把心掏给他吃才叫好?你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管他。”
陆芳莹:“唉……我倒是真?的想管,想一家和睦,可他那?脾气,我也得?管得?了啊,别的我也做不了,就?只?能小心翼翼哄着,给他送点他爱吃的他爱喝的……”
食品厂。
女生集体?宿舍。
六个女生一起围坐在宿舍中心的桌子?边。
冯静芝翻了翻手里的复习提纲,又开心又激动地说:“整个厂里也没问到?有谁抢到?这本书,初夏你是从哪借来的呀?”
初夏没有详细回答,只?道:“赶紧抄吧,我们每人抄一部分,平时复习的时候传着看,抄完我得?赶紧给人还?回去?了。”
冯静芝点点头,这便没再说话了,赶紧抄提纲。
因?为复习时间紧迫,现在中午她们就?都不睡午觉了,把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复习,背背书做做题。
学习到?下午上班时间,合上书继续去?厂房里干活。
傍晚下班去?食堂吃完晚饭,自然还?是抢着时间去?夜校上课。
今天初夏和冯静芝仍然到?的比较早。
到?教室里也不犹豫,直接找前排靠中间的座位坐下来。
而她们坐下来没多一会,旁边也就?陆续坐下了其他的人。
有人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初夏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而目光转过去?之后就?顿住了,因?为在她旁边坐下来的是林霄函。
初夏和他对视片刻,在打招呼和假装不认识之间犹豫。
犹豫着还?没做出反应。
林霄函先开口道:“一天不见?又不认识了?”
听到?这话,初夏忙眉眼一弯,笑着把桌肚里的复习提纲拿出来,送到?他面前说:“还?没有抄完,先还?给你复习。”
听到?初夏和林霄函这么说话,坐在初夏右边的冯静芝伸着头好奇往这边看。
等初夏和林霄函说完了话,她小声?问初夏:“谁呀?”
初夏没跟着小声?说话。
她大大方方给冯静芝介绍:“哦,这是我下乡插队时候的同学,林霄函。”
说完又给林霄函介绍:“这是我现在的同事,冯静芝。”
冯静芝先客气跟林霄函打声?招呼:“同志你好。”
林霄函自然也就?简单回了句:“你好。”
冯静芝看出来林霄函态度疏离,所以也就?没再往下寒暄。
刚好不多一会老师进了教室,他们也就?都专注起注意力听课了。
三个小时后放学,大家在哈欠连天中收拾书包走人。
林霄函动作麻利走得?早,初夏和冯静芝动作稍微慢一些,收拾好后背着书包出教室,分开往两个方向去?。
独自一个人往车棚方向走的时候,初夏冷不丁想起昨晚林霄函跟她说的双桥老流氓,心里下意识有些害怕。
心里慌,步子?便不自觉加快起来,带上了些小跑。
而她刚跑到?车棚前,吊起来的心忽然又一下子?落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车棚下不止有她的自行车,还?有林霄函。
看到?林霄函,她步子?停一下,然后便没再跑了。
她稳稳走到?自己自行车前,一边开锁一边说:“你又来蹭我的车啊?”
林霄函回道:“是啊。”
初夏打开了车锁,把车锁锁在车架子?上。
林霄函直接把手里的提包塞给初夏,推上自行车说:“今晚的蹭车费。”
初夏疑惑地看一眼提包,先忙着上自行车。
等林霄函骑着自行车上了大路,她拉开提包拉链看了看,只?见?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这又是一包价钱不低的零食。
初夏愣了一会出声?问:“你不会……特意给我买的吧?”
林霄函骑着车道:“不是,家里人给的。”
听到?这话,初夏心里又忍不住好奇。
这件事其实她好奇很久了,在乡下的时候就?想问了,但是没有问出来过。
于是她这会犹豫了一会,试探着问:“你不是不吃甜食吗?”
林霄函语气平淡回答:“对,要不然怎么会当蹭车费便宜你?”
心里觉得?他可能不会说,但初夏还?是试探着继续问了下去?:“那?你家里人不知道你不吃甜食吗?”
林霄函语气不变道:“知道。”
至少给他送这些零食的人知道。
初夏这就?更好奇了,忍不住继续往下问:“那?这是什么意思?啊?说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吧,可是又花这么多钱买这些普通人吃不到?的东西给你,可说对你好吧,买的又是明知道你不吃的东西。”
林霄函没再说话。
初夏觉得?他肯定是不想说,所以忙又道:“我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林霄函没和别人讲述过自己什么事情,确实不太说得?出来。
他骑着车默声?一会,然后又用更为平淡的语气说:“简单,她想让别人知道她对我好,但是又不想真?的看我好。”
初夏知道他说的应该是他后妈。
但她还?是接着问了句:“谁呀?”
林霄函道:“继母。”
初夏没想到?他会干脆回答,她倒是愣了愣。
然后林霄函又骑着车继续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娶了她,又生了个儿子?,捧在手心上。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甜食,她知道后就?想方设法?给我买了很多甜食,包括花掉家里的生活费。家里的生活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同时我还?吃坏了两颗牙。怀着孕的继母为了我在饿肚子?,而我居然吃坏了两颗牙,老林知道后怒火中烧,打了我一巴掌,并罚我三天不准吃饭。那?两颗牙,每天都疼得?睡不着觉,一颗疼了十?天,一颗疼了十?五天,后来我就?不吃甜食了。”
本来林炳威只?是没那?么关心重视他。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林炳威就?对他产生了厌恶。
而林炳威发完火以后,陆芳莹平时也就?没再给他买过多少甜食了。
尤其林浩博出生后,家里有好东西是轮不到?他头上的。
当然在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陆芳莹还?是会给他买甜食,家里条件普通的时候买的少,林炳威受提拔条件好了以后就?买的多,以此让林炳威知道她这个后妈做得?好。
初夏听完林霄函的话默了好一会,没想到?他不吃甜食会是因?为这种事。
她当然知道林霄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所以她深吸了两口气,用带气的语气说:“你不吃甜食就?是她设计弄出来的,她还?故意继续买给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你爸或别人知道她对你好,反正肯定是在故意恶心你刺激你不让你好过,要是我,我就?把零食摔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