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坐姿,一定是微微倾斜向桌子的。
但他只看了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不能看太久,哪怕沉晨并不知道。
又处理完一封邮件,他又朝外看了一秒。
一次不能看太久,但少量多次应该没问题。
于是每回完一封邮件,他就看一眼玻璃门外。
但当沉晨走在他面前时,面对对方的问候,他都只是淡淡地点一下头。
收敛又克制。
丝毫看不出刚才频繁看外面的样子。
只是虽然如此,但沉晨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下楼去参加比赛的时候,她还跟路过的周然说:“顾总今天好像很奇怪。”
他像是一直在装作没事,实则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些躲避的态势。
周然一顿,然后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没关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沉晨虽然疑惑,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便没有继续计较。
比赛很快结束,沉晨愉快地抱着文件进了办公室。
放下文件,她说道:“顾总,我又赢了。”
语气平平,但其中透着明晃晃的骄傲。
顾之羲看着她,眼中闪过浅淡的笑意。
既然是她主动提起的,那不那么克制应该也可以。
“是吗?比得怎么样?”
说得好像刚才用小号加了八卦群,观看群友现场直播的人不是他似的。
“还可以。”沉晨并未察觉,只是排算着:“下一场比赛就是决赛了,距离我的单人决赛冠军奖金已经不远了。”
“其实这场比赛的对手还是有点厉害,我觉得只比我差一点点。”
沉晨说起了刚才比赛中险些失分的几个球。
顾之羲一开始还仔细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然而听着听着,就逐渐走了神。
她说得兴起,运动后细密的小汗珠沁出她的鼻尖与额头,顾之羲边听边看着她讲述时格外鲜亮的五官。
有点奇怪,今天好像从早上第一面见到她开始,她就在发光。
顾之羲的手心又一次传来丝缕痒意。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种时常会迸发出来的冲动——是想要轻轻揉一揉她的头。
“顾总。”沉晨突兀地喊了一声。
他回神:“怎么?”
沉晨不解:“你这,不扎手吗?”
顾之羲微怔,顺着她的目光缓缓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正握着仙人球的手:“……”
“叮当!”系统音适时响起。
“晨晨,来吧!大好的时光,不要浪费了,快来答题吧!”
沉晨盯着顾之羲的手:“我差点以为刚才你就出没过了。”
系统开始读题:“霸总今天心不在焉的,刚才跟小助理说话的时候,竟然直接用手抓住了仙人球!可以想象,将会有无数根刺扎在他的手上,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每根手指上的刺有多少,并选出答案。”
“A. 30根,B. 100根,C. 800根,D. 1300根。”
沉晨看着选项,为霸总叹了声气。
“奥奥,上次那鱼,也不过才1111根呢,怎么到了人手上,就通货膨胀了呢?”
“每根手指1300,五根手指不就是6500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发现眼尾好像有什么东西跃动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看向被定格的一切,那是顾之羲站立的地方。
但好像与刚才没什么区别,也根本没有活动的迹象。
她狐疑道:“奥奥,我怎么感觉,刚才霸总好像动了一下呢?”
系统:“啊?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是吗?难道又是我眼花了吗?最近怎么总是眼花。”她嘟囔着。
过了几秒,沉晨还没有开始计算。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犹豫过了。
系统完全明白她的顾虑:“放心吧,不管你算出了哪个选项,对霸总来说都不会很疼的。”
沉晨放下心来:“那我可就放心大胆地算了。”
顾之羲看着她的计算过程。
他看不太懂,但很奇妙的,她就这么算出了1300。
“算好了,选D。”
沉晨在心底嘀咕:“老实说,这次这道题,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我。”
是顾总自己先动的手,他负主要责任。
她充其量只能说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答题时间过去,被定格的顾之羲这次真的动了。
顾之羲低头,展开右手手心。
指腹上整齐排列的大刺小刺,挤得密密麻麻。
草鱼借到箭了,换他借了。
沉晨好奇地凑过去看他的手,也被吓了一跳:“呀,顾总,你的手在哪里?”
定睛一看:“哦,在刺里。”
“好茂密的刺林。”
随着时间的流逝, 原本埋头工作的特助们不时抬头看一眼办公室。
就像被打下去的地鼠们接二连三冒头。
俞袂昨天将发生的事情通告其他七人之后,他们就都达成了共识。
赵延皱眉,低声说:“沉晨在办公室里这么久, 怎么还没出来?”
秦朔云拿着文件起身, “我进去看看。”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门里,顾之羲应声。
他走了进去,桌子前没有人。转头一看,顾之羲坐在沙发上, 沉晨则坐在他对面,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什么。
他眼睛一扫而过那边,“顾总。”
顾之羲点点头,没看他,只说:“放桌子上。”
秦朔云将文件放下,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门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他刚才的那一眼。
沉晨正忙着给顾之羲的手指挑刺。
他本来是想自己来的,但他的左手纱布还没拆, 实在不方便。
而且这颗仙人球当初还是她放在顾之羲的办公室里的, 沉晨觉得自己也算是有连带责任, 便自告奋勇挑起大任。
她先拔了大的,然后再清理细小的。
这是个很精细, 很需要耐心的活。
她抬头一笑:“顾总,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顿了顿, 她又问:“你应该也没有吧?”
顾之羲:现在才问, 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没有。”
“哦哦那就好。”
秦朔云从办公室里回来,面对其他人问询的目光, 回忆:“我看得不太清楚, 顾总坐在沙发上,手里……好像拿着几把小刷子。”
“小刷子?”
其余七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顾之羲的办公室里,哪里来的小刷子。
秦朔云点了点头:“沉晨坐在他旁边,在看那些刷子。”
他们听着更不解了。
这刷子中,有什么奥妙?
顾之羲看着正沉浸在挑刺中的沉晨,突然想起昨天俞袂说的,应该先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再做决断。
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他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顾总,疼吗?”沉晨抬头问道。
顾之羲摇了下头,“不疼。”
他表情依旧冷冽,开口道:“你觉得……”
“嗯?”
“蒋棱这个人怎么样?”
沉晨有一瞬的茫然,“蒋助,是个很好的助理啊,很细心,很负责,也很有经验。”
顾之羲点点头,“那你觉得……”
沉晨继续看他。
“沈回青这个人怎么样?”
“他也很好啊,很耐心,冷脸底下其实挺温柔的。”
“嗯。”顾之羲依旧点头,“那你觉得……”
沉晨:“我觉得,谈助赵助秦助杨助周助俞助,都非常好。”
顾之羲顿了顿:“嗯。”
“顾总,你要实在想知道大家对他们的评价,我建议你出个调查问卷。”
顾之羲:“……谢谢建议。”
刚想继续说什么,赵延抱着文件走进了办公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最好的问话时机似乎错过了,顾之羲没再问下去。
等赵延出来后两分钟,杨问寒进了办公室。
又过了两分钟,沈回青进去了。
再然后是俞袂,谈笑……
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有一位特助打着工作之名进出办公室一趟。
顾之羲早在杨问寒进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
在最后一个周然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似笑非笑与他对视了一眼。
显而易见,这几个人是什么担心他对沉晨做什么,所以轮流进来巡视的。
周然的目光比前几个人都要大胆,与之对视了一会儿,还叫了一声:“顾总,在忙?”
就在这时,沉晨轻呼一声:“终于好了。”
周然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什么好了?”
他望过去时,并没有看到秦朔云说的什么小刷子。
沉晨解释:“刚才顾总的手不小心扎到仙人球上了,我在帮他把扎进手里的刺挑出来。”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纸巾,仔细看,能看见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小刺。
周然目光一凝,想到了秦朔云那关于“小刷子”的比喻。
他慢慢转身,看向顾之羲办公桌上的那盆巨大的仙人球。
此刻只剩光秃秃一个球,碧绿圆滑,一根刺都看不见。
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把这颗仙人球放在手里细细把玩,还有什么姿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沉晨托着顾之羲的手,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的刺了,才满意地收回手。
“现在的我,也很会挑刺呢。”
周然看向顾之羲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些复杂。
顾总这一出苦肉计,也未免太低级,太刻意了。
顾之羲缓缓闭上了眼。
两人都离开后,顾之羲垂下了眸子,冷静下来,看着那张纸上的刺,回想刚才的事。
在意识到自己对沉晨的特别之后,尽管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但是因祸得福,关于系统出奥数题的触发条件,他好像有了点头绪。
外面的几个特助好像达成了一致,此后,只要沉晨在他这里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人进来。
顾之羲垂眸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网上说的守护大雁。
眼前的俞袂一本正经:“顾总,你别笑。我觉得,要试探沉晨对你的感觉,还是得讲究方式方法,一味伤害自己,不是长久之计。”
顾之羲收起笑意,揉了揉额头。
伤不伤害他,也不是他自己就能说了算的。
晚上下班,沉晨照常骑着自行车回家。
顾之羲也依旧得留下来加班,他坐在办公室里,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脑中闪过许多社会新闻里的画面。
这些画面好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一想到会发生在沉晨身上,他眉心拧得死紧。
理智告诉他,其实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这个社会大多时候还是安定祥和的。
他开窍以前,自己上下班的沉晨不也平平安安过来了?
可是,万一呢?以前也有个薛力。
两秒后,他拿起手机,打给司机,轻声交待了几句。
沉晨愉快地骑行在路上,想到今天帮顾之羲挑刺的情景,她不自觉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霸总哪根筋搭错了,要把手往仙人球上放。”
凉风拂面,她也不觉得冷,“奥奥,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上班会这么快乐。”
系统:“霸总功不可没。”
“是啊。”
不知是因为快乐,还是其他,在某个瞬间,她心底甚至庆幸自己到现在一道题都没答对,可以在这里,再待久一点。
笑着笑着,她突然回过头。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顾总,沉晨已经安全到家了。”
“好。”
顾之羲结束与司机的通话。
司机站在原地奇怪。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送她回去呢。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顾之羲梦到了沉晨。
梦里,她站在不远处,笑容灿烂。
除了她之外,背景一切都朦胧不清。
他朝她迈出一步。
次日一早,面沉如水的顾之羲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来到了顶楼,习惯性地朝沉晨的工位一瞥,看见了个多余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羿在自己家公司上班,都从来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天天迟到,寻常根本不可能在这个点看到他。
白羿皮笑肉不笑:“我当然是来看看小沉好不好啊,不然呢,难道是来看你?”
顾之羲的视线冷冷扫过他。
白羿对着沉晨温柔地笑了笑,“过会儿再接着说。”
然后跟上了进入办公室的顾之羲。
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哎,你没跟小沉说你喜欢她?”
顾之羲意外了一瞬,随即想到,他大概是那天晚上发现的,“你管这个做什么?”
白羿冷哼:“我当然是得提醒小沉防备你了。”
等凑近了,他才发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
顾之羲对他的刨根究底毫不理会。
脑中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白羿的眉头骤然一拧。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禽兽!你昨天晚上……不会做了什么关于小沉的春梦了吧?”
顾之羲停下脚步,眼刀刮过他,留下冰冷的两个字:“肮脏。”
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不似作伪,看上去清清白白,一身正气。
白羿半信半疑地望着他:“不是春梦?那你是做什么梦了?”
“反正肯定跟小沉有关。”
顾之羲看着电脑,对他这个结论默认了。
白羿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质疑:“既然是梦到了喜欢的人,看你这脸色,又好像受了什么大刺激,真不是春梦吗?”
顾之羲脑中下意识回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沉晨站在那头对他笑,笑容灿烂。
他一阵心跳失衡,朝她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的脚下出现了无尽的石梯,头顶升起闪着寒光的刀片,前方燃起熊熊的烈焰,后面是滚烫冒泡的油池……
是噩梦。
顾之羲陷入深思:沉晨对他的影响力, 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
他似乎确实应该稍微冷静一下,暂时离她远一些了。
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谈笑带来了新消息:医院那边, 冯汾已经彻底清醒了。
据说清醒的上午就拿花瓶砸了冯旦文, 大发雷霆了一场。
好在他恢复得不错,走路说话都基本没什么问题。
顾之羲与沉晨立刻过去探望。
关于冯旦文把冯汾气倒的原因,冯汾倒也没有隐瞒。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朝云跟丰德现在关系特殊, 我想还是得跟你坦白。”
事情跟顾之羲与沉晨猜测的差不多,在看到顾柏身上掉下的那枚筹码之后,两人就已经往这个方向想了。
“他在外头赌,欠了一大笔赌债,还是我察觉到了,逼问他之下才知道。”
冯汾说着,一脸的疲惫, 这次住院, 以及冯旦文惹出来的麻烦, 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说这些话之前,在冯汾的恳求下, 沉晨带着冯雪年出去了。
不过就算不在现场,冯雪年也大概能想到冯旦文没做好事。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爸这几天经常去工厂视察, 也不怎么出去鬼混,像是怕了, 改邪归正了一样。”
“是吗?”反正沉晨心底是不太相信一个人的本性能改好的。
冯雪年低下了头, “出了这事儿,我妈更想让我出国了。”
“那就出呗。”
“可是我不想。”
沉晨站在旁边, 想着病房里的他们会说什么,随口附和:“那就不出。”
“你可真是敷衍。”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冯雪年看着沉晨的侧脸许久,轻轻叫道:“沉晨。”
“干什么?”
冯雪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沉晨诧异,低头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你爸,还有你出国的话题吗?”
冯雪年咬着嘴唇,“我也就是问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跟顾之羲的关系。
他观察力不错,就是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顾之羲看她的眼神,他刚才见到她,第一反应想去拉她,差点被他的眼神吓退。
但仔细想想,又难以启齿。
说出来,他的心思好像就袒露无遗了。
沉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么闲,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冯雪年立即打起精神:“什么故事?还是乌木公主吗?”
“那个已经完结了,这次是——爱管闲事的小明,被人嫌弃的故事。”
冯雪年:“……”
走出医院,沉晨与顾之羲互通了刚才在医院里得到的消息。
“听冯雪年说,冯旦文这几天一直去工厂流水线晃悠,像是突然变好了一样。”
这一点顾之羲也清楚。
但跟沉晨一样,他也不信,只肯定跟顾柏和韩森有关。
他与谈笑私底下也有讨论,大致有几条比较复杂的思路。
沉晨看着顾之羲沉思的模样,“顾总,其实以我跟顾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不能以特别厉害的思维来想他。”
顾之羲看向她,“哦?”
沉晨:“在确定冯旦文欠债,以及经常去工厂晃荡之后,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可以利用我双面间谍的身份来验证一下了。”
说完,她就直接给顾柏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情不愿,骂骂咧咧:“不是跟你说过了最近少找我?”
他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呢,“有什么事?”
沉晨开门见山:“领导,上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这么高兴,后面我看韩总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狐疑。
“因为刚才冯汾清醒了,我去了趟医院,听他说,冯旦文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我斗胆猜测一下,这件大事……”
“是不是你们抓住了冯旦文的这个把柄,打算让他在丰德的产线上做手脚,等到朝云跟丰德成功签约收购协议,交接完之后,再爆出丰德的产品质量问题,破坏朝云的名声?”
顾柏眼一眯:“你——是怎么猜到的?”
顾之羲:“……”
沉晨轻笑一声:“真是高招。”
“不过领导,老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韩总会让冯旦文骗取冯汾的签名,或者直接伪造一份,然后趁着冯汾住院还没醒,煽动董事会所有成员倒戈。”
“或者直接诱导冯旦文为了还钱暗中挪用公司资金,然后上报,等监管部门插手,丰德直接爆雷,信用破产,再结合舆论压力,最后不仅让朝云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已经花费的大量人力、物力全都打水漂,还能把丰德打入谷底,打造一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的结局。”
顾柏听得一愣,“我现在确确实实相信,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顾之羲:“……”
“不过,”他冷笑一声:“你刚才说得那些风险都太大,我跟韩森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保守一些。”
沉晨笑了笑:“是,领导,你还是太老实,对上狡猾的顾总,就会很吃亏。”
顾之羲第三次失语。
顾柏接着说:“而且,天澜旗下的产品跟丰德也有竞争,等到他们的质量问题爆出来,对韩森来说,也算是一举双得。”
“好的,真是大智若愚。”
“你这是在夸我吗?”
“那当然!你可是唯一聪明的领导。”
顾柏:“……”
电话挂断了。
顾之羲没想到,他们这段时间思索了这么久的问题,就这么简单地被沉晨一语道破。
沉晨看向沉默的顾之羲:“顾总,你瞧吧,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把人性想得太复杂。”
想起她刚才的那些话,顾之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有的时候,也不简单。”
沉晨眨了眨眼:“奥奥,霸总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夸我不简单吗?”
系统:“我想应该是吧。”
说到这个,沉晨皱起眉,“奥奥,我越来越觉得,这本小说太奇怪了,跟我刚穿进来的时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系统停顿了一秒,“因为反派的商战太低级了?”
“不是,太现实了,就这种低级的商战,太现实了。”
系统:“……”
顾柏那边的动作清楚了,剩下的就都是顾之羲的事了。
沉晨也不希望看到,冯汾的心血就这么被他的下一代毁掉,哪怕公司即将易主。
从医院回来,沉晨依旧觉得顾之羲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按部就班回到家,准时睡觉,直到深夜,沉晨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显示是钟伽琪的电话:“沉晨,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你能借我点钱吗?”
很奇怪的问题,但沉晨还是第一次听到冷静的钟伽琪语气如此焦急,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起,“你需要多少钱啊?”
钟伽琪说了个数字。
沉晨一懵,“怎么会这么多,那你还差多少啊?”
钟伽琪又说了个数字。
“哦,基本全差。”
她没问为什么,想了想:“我把我那两支股票全卖了,再加上你的,应该差不多。”
“不过这个点儿不行,得等明天了。”刚说完,沉晨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好几道混杂在一起,听着有求饶的,还有粗声粗气呵斥的。
沉晨敏锐察觉她那边的情况不对,“你现在在哪里?”
钟伽琪的语气与刚才相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不用过来。”
她刚要挂断,沉晨就听那边传来一阵杂音,手机似乎是被另外一个人接过了,嘟嘟囔囔:“不是说要去筹钱吗,到底筹到了没有?”
“喂?”那人对着手机喊:“赶紧的,只要拿钱来,我们就走。”
沉晨冷静问道:“你们在哪里?”
那边说了地址,应该是钟伽琪的住处,电话随后被挂断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沉晨就已经穿上了外套准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顾之羲打去了电话。
只是时间太晚了,他可能已经睡了,电话没有人接。
沉晨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打了车过去。
一路上她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点,也幸好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地方。
钟伽琪住的小区没有门卫盘查,她直接进去,找到楼号上了楼。
敲了两下门,门便被打开,沉晨走了进去。
入眼里头烟雾缭绕,几个纹着身,带着金项链的肌肉壮汉吸着烟,齐刷刷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手底下还摁着个中年男人。
而钟伽琪正站在门边,表情还算镇定,应该是在安抚她妈妈。
唯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要瘦一些,应该是领头的,夹着烟望向她:“你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个,过来送钱的?”
“我没带钱。”沉晨坦白。
“哦,是来送命的。”
沉晨蹙眉:“你不要言语攻击别人。怎么不说我是来给你送终的呢?”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生气,只是一笑:“你还挺有意思。”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沉晨跟前。
刚才打完电话,手机就被他们拿走了,钟伽琪没能跟她说上话,现在快步走到沉晨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沉晨,你先走。”
那人吸了口烟,悠哉说:“现在走,可来不及了,先把钱交了再说。”
钟伽琪冷冷说:“可她跟我爸的事情无关,让她走。”
在二人的对话中,沉晨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钟伽琪的爸爸在外头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要债的堵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要债的经典戏码——不给钱就剁手指。
想到另一边那个冯雪年他爸,沉晨轻叹:“还真是家家有个坑人的爹。在不靠谱这件事上,男性们遥遥领先。”
男人的烟已经吸了大半,他懒洋洋抬起头:“想好了没有?还有哪里能凑得到钱?只要钱到位了,我们立马撤,保证不会伤你们一根头发。但钱要是不到位呢,总要拿别的东西来抵,随便你爸身上的什么零部件。”
“好,”沉晨板着脸:“那你伤他的头发。”
屋内所有人:“……”
男人忍不住笑了两声,拿过手下抵住钟伽琪爸爸手腕的那把匕首,翻转了两圈,走向她们。
沉晨衡量了一下周围人的武力值,他们人多,还有武器,她单打独斗肯定是打不过。
来不及多想,锃亮的刀光已经到了跟前,沉晨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钟伽琪前面,一手背过去抓着她的手。
只是沉晨身高比钟伽琪要矮一些,根本挡不全。
男人诧异道:“你这人,不仅有意思,还挺有胆量的。”
沉晨脸色平静,嗓音在心底微颤:“奥奥,我就算被刀捅了,应该也死不了吧?”
系统的声音四平八稳:“我能保住助教霸总的命,当然也能保住宿主你的。”
沉晨一想,“也是,那种高难度项目你都做到了。”
她瞬间不虚了,挺起胸膛,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夹住了刀尖。
然后慢慢将其拨开,高深莫测道:“我最讨厌别人用刀指着我,如果你不打算捅刀,那就请拿开。”
他好奇地晃了晃刀:“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
沉晨定了定神,刹那间手肘一折快速朝他脖子锁去。
要不是他架打得多,反应快,还真要被她偷袭得手了。
“你说我是真怕还是假怕?”沉晨看着他眼中的惊异,暗自松了口气,从杨问寒那里学到的东西虽然很久没用了,但也没有丢掉。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吹了声口哨,“厉害,不过我这辈子就佩服仗义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不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