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晨走出会所,被冰凉的风吹着,稍微清醒了一些,端端正正坐上了车,又客客气气地感谢:“那就麻烦您送我了,顾总。”
刚坐好,系上安全带,她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的自行车还在公司呢,顾总,没有自行车我明天可怎么上班啊!”
说着就要下车。
顾之羲无奈,“你想现在跑着去公司?”
随即吩咐司机先开去公司,把她心爱的小自行车捎上。
沉晨这才作罢。
等顾之羲再转过脸再看沉晨,对方刚才还坐得笔直的身子已经歪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头一点一点的,但很明显正在极力抵抗着睡意。
他摇了摇头。
车开了之后,酒精再次上头,沉晨有些头晕目眩。
但她心里还有着最基本的危机意识,哪怕她还算是信任顾之羲,对他的人品也有认知,依旧不想在喝醉的情况下,在他面前睡着。
顾之羲不再去看她,打开了手机上的邮箱。
又过了一会儿,沉晨觉得车里的暖气开得有些高了,想打开车窗透透气。
她意识不太清醒,忘了自己旁边就有窗,伸出手就要去够顾之羲那边的。
刚想凑近窗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眼前原本全封闭的窗户就往下滑了几寸。
她一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开关窗的按钮设计在座位下方的车子,一时有些新奇,沉醉的意识也略微清醒了几分。
转念一想,这么设置好像确实挺方便的,而且手不会触碰到按键,还很干净卫生。
不愧是霸总用的车,就是高级。
于是她又踩了几下踏板,窗户也跟着继续往下降了一些。
直到车窗降到一半,大股清爽的风吹了进来,沉晨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
她重新坐好,然后靠着椅背,睁着迷蒙的眼睛,笑着感叹:“顾总,我发现您这车,好高级啊,踩一下座位底下的踏板,车窗就会自动降下来哎。”
顾之羲缓缓收回了按在开窗键上的手。
“你刚才踩的,是我的脚。”
她的头仿佛慢动作般一帧帧低下去, 看了一眼座椅下方。
只见顾之羲那双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上,赫然出现了几道鞋印。
车内静默了几秒,沉晨轻飘飘一笑:“哦, 我就说怎么有种高级感呢, 原来——是踩到了您的高级手工定制皮鞋啊。”
说完偷眼瞧了瞧顾之羲,见他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翻了翻背包,找出一包纸巾, 作势要帮他擦掉鞋印。
顾之羲伸手挡住,没让她动,“不用擦了。”
沉晨在他说出第一个不字的时候就利索地收回了纸巾,“我就知道您宽宏大量,不会跟我计较的。”
顾之羲对她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她那包纸,连封口都没开。
沉晨一边把纸塞回包里一边说:“谢谢顾总刚才帮我开窗了。”
她看了会儿手机, 佟雪正好奇地在群里问是不是顾之羲送她回去的。
她离开的时候, 佟雪去其他包厢串门了, 所以不知道。
她回了个是,对方发来了一大串期待的表情包: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 希望也能有一个特助跟车哈哈。
吹了一会儿风,沉晨又觉得有点冷了, 想再凑过去关窗, 顾之羲的第一个动作是收回了脚。
她笑了笑:“瞧您,怎么跟防着我似的, 放心吧, 我这次不会再踩您的脚了。”
但顾之羲还是自己动手,将车窗升起。
沉晨报幕似的又说了一遍:“谢谢顾总帮我关窗。”
只是没了冷风的鞭策, 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沉晨又开始打瞌睡,但每当快到睡着的临界点了,她又会猛地惊醒,循环往复。
顾之羲看着手机目不斜视,只是默默将车窗又降下了一线。
沉晨脑子里迷迷糊糊想着,这车其实还是高级的——不用她动手开窗,干净又卫生,可太高级了。
她勉强保持着困倦与清醒的平衡,彻底安静了下来。
顾之羲头微微一侧,就看到她歪着脑袋,脸颊上的粉色尚未褪去,软肉被椅背挤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被风吹得抖动两下,显露出睡过去与醒过来之间的一线挣扎。
车子平稳顺滑地在公司停车场停下。
沉晨揉了揉眼睛,等再看向顾之羲时,他依旧保持着望向手机的姿势。
见她彻底清醒了,才悠悠转向她:“你的自行车停在哪了?”
沉晨说了个地方就要下车:“顾总等下,我去推过来。”
顾之羲看了眼外面夜色的浓黑。
虽然园区里有灯光,有保安巡逻,但到底还是人烟稀少的晚上。
拦住了她,也没让司机帮忙,自己下了车。
直到他走远了沉晨才想起,她的车还锁着呢。
又过了一会儿,沉晨看着高大的身影轻松地提着她的小自行车走了过来。
有人代劳,沉晨便坐在车上没有动弹,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谢谢顾总,您今天在我心里的形象也非常高大呢。”
顾之羲把车放好,瞥了她一眼,“酒醒了?”
“醒了,早就醒了,您,就是我的——高级醒酒药。”
顾之羲坐上车,司机重新启动车子。
公司距离电影学院不太远,沉晨低头回个消息的功夫,一转眼就已经能看到校门了。
她的宿舍靠近后门,远远的在门口就能看到里头,此刻黑漆漆的一片。
沉晨又看了眼时间,急急出声:“顾总,就在这儿停吧!我来不及了。”
汽车几乎还没停稳,沉晨就跳下了车,顾之羲心里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扶,好在沉晨稳稳落地。
刚跑出两步,顾之羲又想起来:“你的车!”
沉晨这才想起来自行车还没拿,又连忙折返了回来,顾之羲再帮她把车子提下来,她飞快骑上自行车朝校门奔。
司机请示:“顾总,咱们现在回去吗?”
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示意再停一会儿。
然后看着沉晨骑车的背影穿过了校门,最后来到了宿舍的铁门前。
他目光无意中一转,突然眯起了眼——校门口正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动不动,几乎与门口石墩的阴影融为一体。
但眼下,他望着沉晨离去的方向,在她骑车靠近的那一刻站起了身,似乎正在辨别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男人的身形,顾之羲有几分熟悉。
他沉下了眼。
是顾柏。
沉晨下了车,看着禁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宿舍门已经关了。
其实刚才要是不特地去公司取自行车,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就差了十分钟。
但后悔也晚了。她后退几步,看了眼围栏。
听张楠说,因为宿管很凶,从来不会通融,很多学生晚归后都会翻墙进去。
只是她看这围栏有点太高了。
想碰碰运气,找个合适的落脚点无果,沉晨衡量了一下,这么高的墙,跳下去有很大几率崴脚。
想想还是算了,还是安全第一。
顾之羲依旧站在车边,默默望着那边的动静,看沉晨的动作,猜测宿舍门应该是关了。
他看见沉晨低着头,在围栏外徘徊思索了一阵,随后推着自行车又出了校门,径直朝学校后头走去。
然后平静地看着校门口的那个阴影也动了,缓缓站起来,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越来越近。
沉晨推着车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喊声:“沉晨?”
她回头看去,高大的男人背对路灯站着,面部不清,她眯起眼看过去——
随即有些奇怪:“顾总,您怎么还没走啊?”
顾之羲没说,只是问:“怎么不回宿舍?”
沉晨解释:“宿舍门已经关了,我进不去了。”
顾之羲又问:“然后呢?现在要去哪里?”
“然后,我打算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刚才在会所跟他们玩闹了一晚上,她只吃了点果盘,在回来的路上肚子就已经饿了。
顾之羲点了点头,余光瞥向校门口。
顾柏本想过来,但走到一半,见到他出现的一瞬就猛地缩了回去,此时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原本并不想走过来的。
明明他也想看看顾柏与沉晨接上头,也想看看沉晨的反应。
可最后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动了。
好像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太想他们见面。
也不是没有理由,沉晨现在明面上还是他的员工,这个时间跟顾柏见面,不太安全。
他需要对手下员工的安全负责。
换作其他人,也一样。
说到填饱肚子,沉晨才想起来,顾之羲今天晚上好像连果盘也没吃,全程只是被大冒险折腾了几回,大概比她还饿,于是问道:“顾总,您要吃东西吗?我去那里买。”
顾之羲回过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距离后门不远处的光景。
那应该是每所大学都会有的小吃一条街,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烧烤和不知名小吃的油蒿气混合着穿越人群,一路顺着风传到了他们这里,闻久了只觉得发腻。
他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放在平时,即使再饿也不会吃。
不过对上沉晨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双眼,仿佛十分期待,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头。
沉晨嘴角上扬,见他要跟她一起去买,制止了他:“还是我自己去买吧,万一被人认出您来,今天晚上就别想走了。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等他思索,沉晨又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是我考虑不周,有钱限制了您的想象力,您肯定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吃的。”
他点点头:“你看着买吧。”
见顾之羲下意识做掏卡状,她伸手拦住他:“顾总,还是我来付吧,您想想也知道,这边是不可能刷卡的。”
顾之羲只好作罢。
“等明天去了公司您记得给我报销就行,这种小摊没有发.票,报不报的,就全凭您自觉了。”
顾之羲:“……”总觉得这话逻辑不太对。
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要盛情邀请他一起吃了。
“顾总,帮我看好车子哈。”说完,沉晨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司机将车停在树下的阴影处,周遭没有别人。
至于校门口那里,已经彻底没了顾柏的踪迹。
看沉晨刚才的神情,应该并不知道顾柏今晚在这里蹲她。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蒋棱打了个电话。
过了不知多久,沉晨的身影又跑着重新出现。
人影在视野里由小变大,她怀里抱了什么东西,所以跑起来的姿势左右摇摆,像只企鹅。
沉晨停在他面前,喘着气将袋子里的红薯递给他。
“我想了想,您那高级的肠胃,可能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那边只有这个不算油腻。”
“不知道您有没有吃过烤红薯?”沉晨的鼻头被风吹得红红的,眼睛晶亮,好像很期待他的回答。
顾之羲看着那只烤红薯,低低地应声说:“没吃过。”
“我想也是,那您就可能不知道,烤红薯这种平民食品,其实也挺贵的,”沉晨说道:“我给您选了个大的,光是您那一个就是十八块钱,我先提前跟您说一下。”
顾之羲:“……谢谢你给我选了个大的。”
“不客气。”反正不花她的钱,沉晨笑了一下:“快接快接,好烫手。”
他接过来,对温度的承受能力相较沉晨要强上许多,慢条斯理地撕开皮,咬了一口。
红薯滚烫,烤得近乎流心,抿一口就在嘴里化开,是自然的甜香。
沉晨看着他斯文的吃相,“好吃吗?”
顾之羲很给面子地略一点头。
或许还是有些残余酒精的影响,沉晨今晚的表达欲有些强:“其实别说您没吃过了,就连我上一次吃烤红薯啊,那也得是……”
顾之羲侧脸看她双眼放空,一副回忆往昔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事了。”
顾之羲:“……”他摇了摇头,嘴角按捺不住笑意。
司机百无聊赖地活动着坐久了而僵硬的身体,眼睛无意中看向后视镜,就看见他那位向来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老板,此刻脸上竟然有种莫名的温柔。
就在这时,沉晨想起什么,紧接着跑到了车边,敲了敲车窗。
司机降下车窗。
“师傅,这个给你。”
他接过另一只红薯,有些受宠若惊:“还有我的份?真是太谢谢了。”
沉晨一本正经:“不客气,主要是师傅你给我作个证,顾总答应要报销的。”
三个烤红薯,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司机和顾之羲都沉默了一下,忍不住笑开了。
司机想,他算是知道,沉晨在公司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
远处灯火通明,树下空间黑暗,但不可怕。沉晨把那包纸撕开,在长椅上擦了擦,“坐这儿吃吧。”
两人并肩坐着。
其实沉晨过来之后,算是一直连轴转,没想到第一次体会到难得的宁静,居然会是在霸总身边。
到底还是助教,自己人。
她捧着红薯,为了不冷场,与顾之羲低声交谈起了工作的事,刚好有些疑问可以顺便问了。
道路的另一边,一对母子经过,是妈妈牵着三四岁的孩子。
小朋友回头看着那边打气球的摊位恋恋不舍,喊着妈妈说还想玩。
妈妈牵着他,小声催促:“不行了,你都玩多久了,实在太晚了,该回家睡觉了。”
小朋友边回头看,边走着路,直到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趴在地上,接着大哭起来。
哭声将沉晨与顾之羲的交谈打断,同时望了过去。
那边的妈妈抱起小男孩,检查了一下脚,不住哄着,一边哄,一边用脚跺地面:“坏地,绊我们宝宝,妈妈踩它!坏!不哭了,哦哦,妈妈踩它了,不哭。”
沉晨默默听着,红薯捧在手里都没再吃一口。
看着看着,她转过脸,发现顾之羲也正定定地看着那边。
被抱着哄了一阵,小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
妈妈也重新将他放到了地上,牵着他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温柔说着:“下次走路的时候,眼睛要看路啊,知道了吗。”
两人静静地看着妈妈带着孩子离开了。
末了,寂静的黑暗中,两人相视。
沉晨咳了咳:“真幼稚。”
顾之羲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沉晨说完又咬了一口烤红薯。
但烤红薯这种东西,最诱人的永远是炉子里的香气,最好吃的永远只有第一口。
接下来的每一口,都逐渐引人腻烦。
更别提红薯已经有些冷了,味道更是不如初始。
两人一口一口,机械地将其吃完。
“顾总,虽然不太好吃了,但您还是记得给我报销。”
顾之羲笑了一下。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拿着手中的一袋子红薯皮,一并接过沉晨的,打算一起去扔掉。
走到刚才小男孩摔倒的地方,他也踩到了那块绊倒了人的不大不小的石头。
他抬起脚,打算轻轻踢开。
下一秒,顾之羲清楚地听到了继“叮咚”一声之后的那句:“晨晨,又触发答题啦!”
紧接着,他发现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停住了,而他全身也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放慢,直至彻底动不了。
在停滞的一刹那,他的目光迅速望向了沉晨——
对比他被迫放慢动作,沉晨只是回个头,在他眼中都像是开了倍速。
顾之羲的脑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她的行动果然没有受到干扰。
沉晨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叹息一声:“奥奥,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触发答题,刚才那个红薯撑得我想吐,我觉得,现在不是我的最佳答题状态。”
系统:“……请听题:霸总要去扔垃圾,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可不简单,这可是一块刚刚绊倒了一个小朋友的石头~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也被绊倒的概率,并选出答案。”
“A.10%, B.0.01%, C.50%,D.100%”
沉晨微微一笑:“概率题,哈,又是新题型,我知道,概率题是很有难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也没给我出过不难的题。”
沉晨扫了一眼选项,“光看这次的选项,倒是格外简单。”
五分钟后,她放下了笔:“要一不小心算出这个D啊,也是格外简单。”
系统:“晨晨,你刚才实在是谦虚了,这就是你的最佳答题状态。”
它声音回归正经:“已选择答案100%。”
嘈杂声重新回归耳膜。
车内的司机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咬了一口红薯,下一秒,就看见后视镜里,他那成熟稳重、高冷英俊的总裁,笔直的长腿只是朝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那么轻轻一踢——就被活生生绊倒了。
司机张着的嘴迟迟没有合上。
他开车这么多年,这是他见过最拙劣的碰瓷。
好在触碰到地面的最后关头,顾之羲反应极快地撑起了胳膊,没有真的倒下。
看起来只是突发奇想,原地做个俯卧撑。
顾之羲缓缓抬头,看向沉晨。
沉晨与他对视的下一秒,丝滑地避开。
顿了顿,她用力跺了一下地面:“坏地!绊我们顾总!坏!踩它!踩它!好坏!”
顾之羲:“……”
第25章 25(二更)
沉晨又跺了几下地面, 然后长出一口气:“顾总,放心,我已经帮您出过气了, 不用难过。而且您刚才趴下去的架势, 其实特别帅。”
“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呢。”她真诚地朝他伸出了手。
顾之羲没让她扶,手腕用劲,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如炬的目光看着沉晨。
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倒打一耙的人。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能跟她计较。
他开始回顾刚才发生的一切。
对于顾之羲来说,从他刚才定住,到恢复行动能力后直接倒地, 其间相差不超过一秒。
但他可以肯定, 这所谓的答题, 就发生在那一秒的时间里。
从一开始只能听到细微电流声,到听见了提示音, 再到现在听到完整的语句,他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或许要不了多久, 他就能听到全部了。
他倒要听一听, 沉晨答题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他逢此大难。
红薯噎完了, 也该离开了。
顾之羲沉声问:“宿舍关了, 你要去哪里住?”
沉晨其实还没想好。
她刚才是想着找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对付一晚的。
她看了群消息,佟雪她们早就到家了, 现在说不定都睡着了,而她在这个世界里,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
学校附近有小旅馆,但是价格贵,又不干净。
至于大酒店,一是距离远,二是她还做不到厚着脸皮让公司报销。
她笑了笑,刚要说可能住在某个同学家里,就听对面人说:“上车。”
“啊?”
说出上车两个字的时候,顾之羲满心想的都是:好歹是他手下的员工,又是他提出来送人回去的,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他得负责到底。
顾之羲有套房子离这里还算近,是他有时候应酬太晚会去的地方。
他思索片刻,最后先带着沉晨去买了换洗用品。
坐在车上,沉晨其实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之羲对她的那些试探仿佛还在昨天,今天就愿意让她一个还没洗清嫌疑,且从前对他死缠烂打的“细作”住到家里?
她小心翼翼在心里问:“奥奥,你还记得这辆车的车牌号码吗?”
系统:“……我觉得,霸总应该还不至于把你给卖掉。”
顾之羲似乎发觉了她内心的不安,看了她一眼,突然报了一串字母与数字。
沉晨一愣。
他淡声说:“车牌号。”
沉晨更懵了,“奥奥,霸总应该不能听见我跟你的对话吧?”
系统肯定地回道:“像我们刚才这样的对话,他是听不到具体内容的。”
震惊让沉晨没有意识到系统这句话的古怪之处,“可是,那他怎么会给我报车牌号?”
“这可能是……霸总学会抢答了吧。”
沉晨冲身边的人挤出了一个甜美的笑:“顾总,您给我报什么车牌啊,真是,我又没有不信任您。”
顾之羲还未置一词,就见沉晨已经掏出手机,偷摸把车牌记在了备忘录里:“……”
他别开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到了地方,顾之羲下车去开门。
沉晨正要下车,司机才从刚才顾之羲那一摔中恍惚回神,拉住了她,“沉晨,顾总今年去体检了吗?”
沉晨想了一下顾之羲的行程表:“今年的体检还没去呢,怎么了?”
司机一脸忧心忡忡:“我看顾总该去检一检了,看看是不是缺钙还是缺什么的,你今晚也瞧见了,他走路怎么好像不大稳当呢?你说有可能是什么引起的?”
沉晨理智分析:“走路走不稳,其实有可能是小脑有问题。”
她又说:“但是体检好像不查小脑。”
司机:“也是,我到时候问问蒋助理,能不能加项目吧。”
“不过,师傅你还关心顾总的体检?难道——”沉晨想到了无数霸总文里的老管家,诧异地把称谓换成了您:“您是看着顾总长大的?”
她语气惊艳:“但是您好年轻啊,看上去只比顾总大七八岁。”
“……我年纪比顾总小。”
“哦。那,”沉晨面不改色:“是顾总看着你长大的?”
司机:“……”
“我俩年纪差不多,不过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给顾总他们家开车了。”
沉晨点点头,“原来如此,是看着彼此长大的。”
那他下一句就该是——“不过我给顾总开车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顾总亲自带过什么人回家。”
他说完,乐呵呵地看着沉晨。
沉晨笑笑:“万事开头难。”
顾之羲看着他们在车前聊得不亦乐乎,皱了皱眉:“还不过来?”
沉晨朝司机挥了挥手示意再见,然后推着自行车跑了过去,“顾总。”
顾之羲给她指了个停车的地方,停好车,沉晨跟着他进了房子。
霸总住处的装修风格,一如他的性格般冷硬,多看都觉得扎眼。
两人上了二楼。
顾之羲给她安排的客房就在主卧对面。
主卧的门敞开着。
沉晨不经意朝里瞥了一眼,在心底跟系统嘀咕:“霸总的床,看着好寒酸。”
连个一百平米都没有。
“你说什么?”顾之羲回头。
沉晨这才意识到她一不小心嘀咕出声了,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我说顾总的床,看着好温暖。”
一听就是假话,但顾之羲理智地没有追问下去。
客房也有定时打扫,很干净,沉晨在柜子里找到了被褥,顾之羲也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两人都默契地再没有交流。
顾之羲一向是个睡眠质量不错的人,但今晚却有些难眠。
决定让沉晨过来住,算是个仓促的决定。
顾之羲睁开了眼。
就这么把她带回家来,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随便的男人?
他走下了床。
是否应该表达一下他高洁的立场?
他走到门边,手按在门把手的落锁键上,犹豫不决。
下一秒,他就听到门底传来细微的咔嚓一声——对面的房门锁上了。
顾之羲:“……”
他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床上,直挺挺躺好。
沉晨还是有些认床,所以尽管睡得晚,但还是早早就醒了。
看了眼手机,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
她起来的时候,对面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洗漱完下了楼,楼下也没有见到霸总的影子。
一时间给她一种诈骗犯连夜人去楼空的错觉。
只是走出门外,终于看到顾之羲了,他一身运动服,看起来正要去晨跑。
顾之羲听到动静侧过头,就见沉晨正推着自行车:“顾总,谢谢昨晚的收留,我先去上班了。”
虽然顾之羲或许会送她,但两人都知道,他们昨晚就是一起走的,早上再一起去上班,万一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顾之羲一顿。
曾几何时,都是他不想别人沾边,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急着与他撇清关系。
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蔓延。
他看着沉晨推着车,又在前面的小坡前停下。
看着眼前的坡度,沉晨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霸总怎么回事,这么喜欢这种崎岖的住宅。有钱人,还是日子过得太顺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再蹬自行车上坡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转过身:“顾总,你知道吗?要真正地锻炼身体,光跑步是不行的。”
“您得会拉练,这样才更有效果。”
十分钟后,顾之羲身上绑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沉晨的自行车。
他有些怀疑地看向沉晨,她拍了拍胸脯,“您放心,听我的,这么锻炼真的更有效,这就叫拉练。”
拉着她练。
顾之羲想了想,一个人跑是跑,拉一个人跑也是跑,横竖都是跑,于是没说什么,人一动,牵着身后的一人一车都动了起来。
他跑得稳,沉晨不需要多少力气控制自行车。
她加油打气:“顾总,您的腰部力量非常强劲啊!加油,骑过前面那个坡就是胜利!”
正要上坡,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西西!西西!跑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