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笔记所记载的文字,却又是汉字。
虞渔看周怜瞬间便被那本书吸引了心神,她静静等着周怜翻看,没有打断他。
笔记周怜当然看不懂。
这里面记录的所有物质,地球上都没有。
等周怜抬头的时候,那双向来如同无机质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震惊,他舔了舔干涸的唇,问虞渔:“这本书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虞渔轻声说:“我不久前出于无聊去逛了逛旧物市场,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了这本书,打开看了看,觉得它很适合你,就想着把它送给你。”
“摊位的主人说,他也是不小心在一座老房子里捡到的这本书。”
“上面写的东西他看不懂,所以就干脆拿来卖了。”
“我看了看,觉得这本书像一个很真实的恶作剧,里面的内容也许你会喜欢的。”
周怜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干涩:“不,这本书……看起来像是真的……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我们没有见过的奇迹也说不定……”谁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p那么多张图片,然后一一写上研究的结果和发现的时间,就连研究的手段,都编得有理有据。
他需要回去检验一下,这本书是否有杜撰的痕迹。
只要将其中一张照片的彩印部分取样做物质分析,看看它们是否和地球上的彩印材料是同一种,便能分辨它的真假。
“不过我也不确定。”周怜加上一句。
“只是根据上面的时光痕迹,我觉得它也许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至少陪伴了这个名为Y的人的一生。”
听到这句话,虞渔垂下眸子,敛去了眼睛里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怀念。
“也许是。”虞渔的声音很悠远。
“在某种程度上,如果这个y真的存在,她也许和你很像……一样专注,一样热爱这个世界的未知,全身心投入到科研中去,欣赏宇宙和世界的广袤和魅力。”
“大概所有热爱科研的人,都是这样吧。”
虞渔曾经对周怜说过:“你像北极一样。”
那时那样的话,是虞渔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夸奖了。
但是此时虞渔的夸赞却更加具有现实性。
像是把周怜从高高的想象的神坛上取了下来,客观而不带目的地赞扬他。
周怜愣了一下。
然后说:“Y应该比我厉害。”
“你还年轻。”虞渔说。
周怜又说:“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不过是在……”
虞渔好像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了,她笑着接了周怜的话。
“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周怜望着虞渔,再次怔楞了一下。
片刻后他才点点头:“是。”
“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说完,周怜将他一直保存在口袋里的虞渔的照片拿了出来。
“我没有什么可回赠你的,但是我遵守了和你的约定,将这个照片带到了……北极,我带它看过了极光,见过了暴雪,也将它放在实验室很显眼的地方,观察着我做实验时的所有神态,现在,我把这个照片还给你……它……”
虞渔却打断了周怜的话。
“周怜,那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可以将它收进抽屉里,永远地储存起来,不用再还给我了。”
“你不用回赠我什么。”
“我今天和你见面,想对你说:我很抱歉,在你回国之后很自私地引诱了你,我那时只是想以你的形象写一部小说,并非真正对你抱有尊重的爱意,我的自以为是使你受到了负面影响,我今天见你,送你的礼物,是对你的祝愿,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探索世界的人,你怎么能因为我而止步呢。”
“我们分手了,但也不是真正的分手,我们虽然以后不会成为男女朋友,但是我希望我能和你成为朋友。”
“我很尊重你,你是一个克服了命运缺陷的强大的人,而我在不久前,还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充满傲气的‘小孩’。”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曾经……一直以为长大就是能够得到任何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放肆自己的欲望和思想,但是我现在……通过一些事情,逐渐明白,我一直都在朝着我最讨厌的方向发展。”
“我应该对我生命中出现的每一块我主动捡起的‘石头’负责,它们不该是我捡起来就可以再次抛向半空中的垃圾,当它属于我之后,我就应该为它负责。”
“抱歉,周怜,当时我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就轻易地将你捡了起来。”
“可我发现,你不是‘石头’。”
“你是高山,你属于这个世界,你不属于我。”
“我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石头了。”
虞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怜忽然感到难过。
可是手里摸着那本书的封皮,一种无法释然的释然悄然从他心中升起。
如同旷野中刮过一道凛冽的风。
“不是你的错。”
“我当时的离开是刻意的,我故意让你对我厌烦,从而更早地放我离开。”
“我其实也很自私,我接受了你的好意,想试试所谓的‘爱情’,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它带给我的影响。”
“想你时的每一次分心都让我感到恐惧。”
“所以我想提前离开,我以为在北极,我就会忘记你。”
周怜垂下眸子的时候,眼睛里聚集了某些清亮的水光,他红了眼眶,那双向来空冷的眼睛里,染上了人的温度,周怜此刻看起来孤独,悲伤。
虞渔曾经很想看到周怜哭泣的模样,然而此刻真的看到周怜的眼泪,她却觉得心中某个地方抽动了一下。
然而周怜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没有掉下来。
“周怜,你不用忘记我。”
“你是高山,是天空中的北斗星。”
“我会永远远远注视着你。”
周怜:“我也会的。”
他的心像是塞满了刺。
可是虞渔说,她有自己的“石头”了。
他们只能是朋友,好在,他们不再是只有一个交点此后无限延长的交叉线,而变成了相近的平行线。
虞渔说:“周怜,你要努力发光,而我也会努力发光。”
“我希望,等某一天,周怜和虞渔两个人的名字,可以永远地闪耀在星群之上,我们只要一抬眼,便能看到彼此的星光。”
“就像北斗星和紫微星那样。”
周怜望着虞渔很久,说:“好。”
他那充满燥意的心,在虞渔对视的时候,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周怜的眼神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空冷,只是比起之前,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她无法与他相伴,可也会永远看着他。
这种注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永恒的。
他要成为北斗才行,让她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
最后一个拥抱,仿佛是永恒的分离。
虞渔感到自己的颈侧沾染了一点温热。
在回家的路上,周怜问自己:“究竟什么是命。”
直到他接到一通电话。
“实验室远处的雪山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雪崩,狂暴地而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实验室所有人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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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怜的家人很快也得知了研究所被暴风雪摧毁的消息。
他们为研究所的人感到哀痛的同时,对周怜的这次免遭厄运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师的确没有算错,虞渔的确救了周怜。
如果不是对虞渔的日思夜想, 周怜不会在心神不宁中重新订购回国的机票。
以周怜这样的个性, 绝对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耽误研究的进程, 这样一来,雪崩中的丧命者的名单里,会多一个名叫周怜的人。
可是偏偏,周怜卡着时间点回来了。
大师算准了周怜人生中的两道坎, 此后周怜便是自由之身。
命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纵然周怜一生信奉科学,也无法辩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周怜变得更沉默了。
不久后, 他将虞渔送给他的那本册子送到专业的机构进行检测,结果让周怜感到困惑而震惊。
这本书里的照片打印材料, 并非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所使用的材料。
里面的物质,也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样,而且, 他们发现,这本书就连纸张也都和地球上如今通行的纸张制作方法并不一样。
而且那泛黄的痕迹,也并非作假,而是真正的时光痕迹。
这次的检测引起了机构的震动, 然而知道它的所有者是周怜, 机构便保持了观望的姿态。
周怜送来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又有新的发现要被公诸于世了么?
可是周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尽管机构知道内情的人都好奇不已,然而却没有等到任何的端倪。
在将书带回去之后,周怜将那本书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周怜感觉到有些异样。最后一页的似乎比其他页都更厚一些,周怜摸了摸,随即找到了缝隙,有夹层!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夹层,在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张纸。
那张纸上,用汉字密密麻麻写着对宇宙暗物质中一种名为x波段巨石流质的介绍,上面写着这个名为y的人,在他们那个世界一个叫寒谷的地方,发现了这种东西经过巨变之后的残物,经过多年的分析,y最终研究出来了这个物质和宇宙的联系,这种名为“寒石”的物质,非常奇特,y通过对石头的研究,推演除了宇宙早期的一些状态,且读到后面,周怜绷紧了神经,他呼吸急促地看着最后面一行字:如果这个东西也会出现在地球上,那么它应该会出现在最北端的地方。
这个人,知道地球。
难道这个人,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么?
一种巨大的疑惑席卷了周怜。
而这最后一张纸上,所蕴含的信息量,也足以让周怜感到恐惧。
这个名为y的人,是个天才,且这个天才,拥有极端恐怖的想象和逻辑。
“北极”仿佛是Y特意提到的。
就好像,这个叫Y的人知道这本书有一天会落入他的手中一样。
然而尽管疑惑、恐惧、震惊,周怜无法克制自己去想关于“寒石”的事情。
他仿佛被y的那种绚丽而梦幻的研究完全地吸引了。
尽管y究竟是谁,是一个彻底的谜。
然而,他要找到“寒石。”
“这是y留给我的任务么?或者说,更像是某种传承。”
周怜喃喃自语。
和周怜分别之后的虞渔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周怜离去的背影,想起了上个世界里年轻的自己。
她尊重上个世界的自己和所有像自己一样的科研人员,她尊重周怜。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团,等着像周怜这样的人去探索。
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人生就像是一场极其梦幻的旅途。
那些梦幻不断地吸引着所有有思想的人飞蛾扑火,乐此不疲。
她笑了笑,唇边带上了某种释然。
回到家之后,虞渔重新拿出了笔记本。
她目视着窗外的某个点,在脑海当中思索着她在演艺世界里所经历过的那些如梦似幻的日子。
等构思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新注视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动作起来。
这一次,她的文字随着灵感,水到渠成。
她在写一个新的人物,她在写她自己。
她在写那个名为Y的一生。
这次的创作耗时很久,几乎是用了半年时间,她才陆陆续续地将这本书创作修改完成。
不是剧本,而是书。
书的名字叫做《灿烂光辉的宇宙与我》。
创作的期间,虞渔还抽空到学校完成了考试。
这次的考试成绩给她的老师们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震撼,每一门都是满分。
同学们难得一见虞渔,却发现虞渔身上的气质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笼而统之地来说,就是:她的美变得很有某种让人目眩神迷的质感,然而更为清冷和理智。
她带着银边眼镜的时候,眼神漆黑,却又好像流淌着灿烂的星河似的。
诚如论坛上所讨论的那样:
【虞渔成绩出来了?每一门都是满分??】
【她以前好像也还没有满分哦,这次怎么这么厉害啊】
【我那天偶遇虞渔了,她带着眼镜的时候,那双眼睛好像要把我灵魂看透似的】
【用我室友的一句话总结:颜性恋和智性恋会同时拜倒在虞渔的石榴裙下,是见到真人会当场晕倒的程度】
晕不晕倒虞渔不知道。
但是她在考试那天上了热搜之后,紧跟着发布了一条微博:【新书写完了,这次用了比较长的时间,要不要改成剧本我还没有想好,但总之我之后会一章一章地发在微博上,保持每天日更的频率,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书名叫做——《灿烂光辉的宇宙与我》】
虞渔的这条微博直接霸榜了三天。
围观群众都被虞渔的这种操作给震惊到了。
【啊?演员转编剧,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直接新书的出来了吗?现在的身份是……作家??】
【好像很久没见到虞渔了诶,上次见面还是周星的直播,真的带着书来了吗?意思是在微博日更她的书吗??】
【我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虞渔出道刚刚一年吧,自己的剧本有了,书也有了?】
【真叫人头大,虽然但是,我总是不太相信明星们的写书能力,可是这次是虞渔,九春的剧本是她写的,我就……浅浅期待一下吧,但不多,我真的觉得各种职业之间有壁啊,哎,别喷我,我只是说心里话】
粉丝们很高兴。
【书出来了吗!!啊啊啊,一听这个名字就很好诶】
【大人,我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大胆探索新领域,我永远相信你】
【呜呜呜,身为大人的粉丝,感觉自己好幸福,好自豪】
【永远期待大人,鱼宝勇敢做自己洗想做的吧】
粉丝们也很相信虞渔。
【虞渔能写出九春那样的剧本,就算写书当作家不也是很合理的事吗?】
【我也觉得,为什么总是在质疑啊,承认一个人优秀有这么难吗?】
【我是犬粉,抱歉,就算大人给我喂史,我也愿意(狗头)】
粉丝和围观群众放在一边,许多圈内的人也看到了虞渔的这条微博。
一些明星无法理解虞渔想法,以虞渔的咖位,在播完九春热度那么高的情况下,不去利用自己的商业价值套现,反而是甩甩手做起了作家,这无疑是脑子有泡。可是因为她是虞渔,这做法似乎又存在合理性,但是作家和编剧又哪里能是那么好做的,很多事情就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有些原本看好虞渔的业内人士,多少也觉得虞渔跨的步子太大了,想着一步登天不是一件好事。
郑生雪、邹平、陈述还特意发了消息问虞渔情况,虞渔只是表示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都准备好了。
这些接触过虞渔的人,对虞渔反而有种诡异的放心。
在新书发表之前,影视圈的年末大赏如期而至。
年末大赏由京都电影频道承办,举办的地点不在海市,而是在京都。
虞渔下飞机的时候,京都下了一场初雪。
吴文铎提前联系了虞渔,说可以来接虞渔,并且给虞渔安排好住所,但是虞渔拒绝了。
来接的虞渔的是谢竟存。
虞渔下飞机之后才联系了谢竟存,她给他打了微信电话。
几乎是一打过去,谢竟存便接了。
“谢竟存,你在京都吗?我来京都了。”
“我在,我来接你。”
虞渔听到谢竟存的声音,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竟存手足无措的模样。
谢竟存永远都是这样。
像是冬天里壁炉旁干干的柴火,褐色的、干燥的、令人感到安全的。
“你在哪里。”谢竟存那边传来脚步声。
虞渔发了个地址过去。
“冷吗,先找个地方坐一下,今天下雪了。”
“我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我会早一点过来。”
谢竟存不是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而是说“我不知道你要来”。
“好。”虞渔的声音显得乖顺。
谢竟存的眸子顿了顿。
“我很快就过来。”
他认真地做出承诺。
“好。”
虞渔的声音像是乖巧的猫。
谢竟存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呼吸显得绵长。
虞渔伸出手,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又融化,冰凉的触感令她瑟缩了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阿存。”
“我很想你。”
谢竟存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很想你。”
他一字一顿地回复,里面透出一种顽固的认真来。
“那快点来见我。”
“好。”
“电话要先挂断吗?”
谢竟存征询她的意见。
“等见面了才可以挂。”虞渔语调一贯地软糯。
“好。”
谢竟存听话得像是某种沉默的大型犬,他总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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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然后有车辆发动的声音。
但谢竟存似乎刻意将动作变轻了,大概是怕吵到虞渔。
太久没和虞渔说话了,谢竟存将手机贴在耳边,几乎能听到那一段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信号还好吗?”谢竟存问虞渔。
虞渔说:“能听到的。”
随即便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信号……还好么?”谢竟存又问了一句。
“还好, 能听到呼吸声。”
“阿存的呼吸, 让我有种很暖和的感觉。”
虞渔像是在撒娇的语气, 令谢竟存坐在后座上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闷闷地呼吸着,不敢用力,似乎害怕吓到虞渔,可是脸却不受控制地缓缓变红, 心脏像被什么钻了一下。
“呼吸怎么会暖和,是……你那边现在很冷吗?”
“你从海市过来,有没有穿厚衣服。”
他语气却变得有些认真。
如果虞渔今天没有带衣服过来,穿着单薄, 那么今天的京都是很冷的。
他语速加快了一点:“机场有卖羽绒服的地方,你先去买一件厚一点衣服……”
“我穿了的, 穿得很厚,毛茸茸的。”
毛茸茸几个字被虞渔说出来有种很特别的可爱,谢竟存不受控制的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松掉又握紧。
“嗯,好,那你……去一个温暖的地方等我。”
“可我想看雪。”虞渔似乎有些顽皮。
谢竟存说:“这几天都会下雪,看雪的机会会很多。”
“你才来京都, 觉得雪好玩, 可是会感冒。”
“你一定要……”
谢竟存声音停了停。
“要怎么样。”
谢竟存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出几个令虞渔觉得分外可爱的字眼。
“要戴手套。”谢竟存说这几个字的时候, 耳朵蔓延起了绯色, 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滑稽。
可,真的是这样。
“噗……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面对谢竟存的这种木讷、礼貌、可爱的关心,虞渔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谢竟存的场景。
那时候,挺拔、白皙、清俊的男生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无措的、木讷的眼神望着他,一副不会谈恋爱但是却又努力和她亲近的模样。
如同那日一样,今天再次和谢竟存隔着电话交谈的时候,那种心脏里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便又开始作祟。
“阿存以前玩雪的时候,都会戴手套吗?”
虞渔好笑地问他。
“没有,我看到别人家的长辈,都会给小孩带手套。”
“你不玩雪吗?”虞渔问。
“我会,在很小的时候……但不带手套,总会会把手……冻伤。”
他以前也会在窗台上玩雪。
没人会叮嘱他要带好手套。
“好可爱啊。”
虞渔的感叹让谢竟存再次红了耳朵。
他说:“没有,我小时候……不可爱。”
“我说可爱就可爱。”
“在我眼里,阿存连呼吸都很温暖。”
虞渔的声音像是温泉水,让谢竟存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他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说:“好。”
他不会回答什么花言巧语,只是说了一个简单的字“好”,表示他接收到了。
“还有多久才到啊。”
虞渔说。
“快到了,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过来了,今天下雪,路面……”
他会认真地给她解释情况,语句里面没有敷衍。
虞渔好像从来没有在谢竟存的身上看到过敷衍,好像她让他做的所有事情,给他打的每一个电话,他都在认真对待,就像是,他现在还在让队友玩她的号给她打国服瑶一样。就只是安静地呆在她能看得见的地方,如果虞渔不呼唤他,他就一直呆在那里,好像永远也不会有抱怨,永远地望着她。
虞渔忽而觉得自己内心如同柔软的水袋,被那温热的水灌满了,然后往下坠。
她看着漫天飞舞的毛茸茸的雪花,忽而感到很想念很想念。
想念谢竟存。
想看到他木讷的、无措的脸。
想拉他的手,想见到他红着的耳朵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也许在初见的时候,谢竟存便已经成为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某个隐喻,只是那时候,她还太贪婪,太不知足,心中的执念和杂念也太多,而系统也告诉她,她要不断地“攀龙附凤”、“不劳而获”,所以她告诉自己,只能和谢竟存谈八天恋爱,尽管只有八天,但谢竟存几乎是她对完美伴侣和爱人的一切优良品质的集合体,然而虞渔还是“抛弃”了他。
可是,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他。
尤其在冬天,下雪,或者下雨的时候。
想起他朝她倾斜的那把伞,想起他克制的并不充满侵略意味的拥抱,想起他发红的耳垂。
她那时对周怜说:她已经有自己的石头了。
这颗“石头”,就是谢竟存。
哪怕穿梭过很多的世界,见过很多的男人,每次再和谢竟存有接触的时候,她也总会觉得,只有谢竟存是那个人,是那种干净的、小心翼翼的、如同雨水和雪花一样纯净又清澈的人。又像是冬天里干干的让人安心的木柴。
她碰见过那么多的男人。
陈穿会对她说脏话,在不爱她的时候不在乎她的感受。
韩昌柏会因为嫉妒而对她故作冷漠等她委屈求和。
陈雍年的从容只不过是一层虚伪的表皮。
周怜美丽而强大,有种模糊性别的空冷,然而为了研究,周怜会选择设计和他分手。
虞渔知道,他们最后都爱上了她,无法自拔,就连周怜也无法在北极待下去,然而他们多少是自私的,他们不是在纯粹地爱她,而只是希望得到她的爱,比起爱她,他们希望她也给予他们同样的回报,否则就会像商人一样流露出一些自私的秉性,自大、傲慢、高高在上,尽管最后他们在她面前摇尾乞怜,试图让她再看他们一眼,然而没有用。
他们不能习惯她的冷漠,她的漫不经心。
因为他们从小便被高高捧起,在她这里受到的挫折,会给他们某种深沉的打击。
而谢竟存不是这样的。
谢竟存在对她动心的那一刻起,无论她是何种模样,何种态度,他一直都站在原地,他的爱,如同只有冬天才会落下的雪花,但每年都会回来,每年都一样纯白。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他就融化,在她需要的时候,他就变成这场美丽的初雪。
虞渔没再说话,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甚至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我到了,我看见你了。”一辆黑色的车在虞渔面前停下。
谢竟存从后座下车,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下车的冷空气使得他冷白的面颊和指骨都泛起了红,看到虞渔的瞬间,他撑开了一把黑色的伞。
哪怕虞渔带着口罩,谢竟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虞渔。
他大步走到她的身边,顺手帮她拿起她的行李,然后将伞十分自然地举过她的头顶,帮她遮挡住斜斜飘飞到她身上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