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穿:【这么早就睡了吗】
陈穿:【所以玩吗?】
陈穿简单地附和了一句,便再次清晰地亮明了自己的目的。
虞渔下意识要回:“好啊。”
但她打出这两个字之后,粉白的指甲边缘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徐徐删掉了那两个字。
她上辈子的习惯,是有些顽固的,有时候下意识便想按照潜意识的想法行动。
——就比如再次很不值钱地贴到陈穿身上去,对他言听计从。
删掉那两个字之后,虞渔重新打了两个字。
虞渔:【等等】
屏幕那头的陈穿感到一丝奇怪,也许是从“等等”两个字里感到的。
以前虞渔和他说话,总是带着一种刻意的客气,就仿佛不会拒绝他一样。
可今天的虞渔回消息慢了些,似乎还有些懒洋洋的——从“等等”两个字里体现出来。
她以前应该会用一些语气词和表情,比如:【啊,抱歉,我这里还有点事情,能不能等我x分钟,真不好意思,你和队伍里的人说一下……】之类。
但陈穿只是简单联想了一瞬间。
他回:【大概多久】
陈穿并未在意上次他对虞渔说重话的事,他甚至忘记了。他并不在意。
虞渔:【不需要等多久,我想问你一点事】
陈穿发来一个问号,他不知道虞渔有什么事需要问。
虞渔盯着这个问号良久,由此判断陈穿对她的工具性轻蔑和遗忘——是真的。
虞渔:【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陈穿的回复很快:【没】
陈穿:【还玩吗?我们四个都在等你】
正是他这种无所谓,显示了他对虞渔的不在意。
虞渔曾幻想陈穿对她的不同。他脾气并不好,有时候也会说五排的其他队友,可他没有说过她,直到上次。
可也许那是因为她中路几乎不会失误,而上次她失误了。
这才是现实,而并非陈穿对她有所不同。
可他很没礼貌。这种行为刺痛了“她”。他却对此轻易遗忘。
陈穿没察觉到虞渔的意思。
虞渔又打字说:【你上次很吓人】
陈穿:【哪次】
虞渔:【算了,陈穿。】
虞渔回了这四个字,给陈穿带来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想象。陈穿的迟钝不是失忆,只是对无关紧要之事的一种冷漠。
陈穿:【嗯】
陈穿:【所以玩吗】
他甚至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虞渔盯着他这个平淡又不耐烦的“嗯”字看了一会儿。
陈穿:【再不来,我开了】
虞渔:【玩哦】
虞渔以前也不常用句末语气词。
陈穿挑了挑眉。
他是要人捧着的那种人,怎么会对五无关紧要的、无存在感的人,生出歉意呢?
她已经很久没玩过游戏,上辈子和陈穿闹翻了之后,她就慢慢退了游。
随即而来的悲痛的现实也让她没有时间在网络上发呆。
但是十八岁的身体多少也有一些肌肉记忆。
进入了组队房间,看着熟悉的头像,回到了十八岁的感觉如同温和的浪花一样,冲刷着她平缓跳动的心脏。
虞渔如同以前一样,并未开麦,只是打开了听筒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但除了她之外,队伍里的其他四个人都开了麦。
队伍里吵吵闹闹的,带着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才有的朝气。她也听到了陈穿的声音,声线冰冷,有些低沉,很好听的声音,难怪她以前那么喜欢。
队伍里的几个人都是固定的打表现分队友,所以彼此之间也比较熟络。
“嗨喽啊,小鱼。”
虞渔刚刚进入组队,队伍里的射手便亲切地朝她打招呼。
射手很喜欢虞渔,不是那种男女之间喜欢,而是游戏里射手对工具人法师的喜欢。
她玩中路喜欢放线帮射手。
所以队伍里除了陈穿之外,玩得最舒服的就是射手了。
虞渔的控制很准,就算放线帮他,也不吃他的线,而且从来不补伤害抢人头。
所以射手对虞渔印象特别好,每次虞渔一进队伍,他小鱼小鱼地喊她。
他声音年轻,说话很逗,和陈穿的那种低沉的声音不一样,他的声线很干净,充满少年气,给人的印象是低年级的大学生或者男高中生,挺给人好感的一个男生。
虞渔在游戏里的ID是随便取的,因为她叫虞渔,所以她给自己的名字取了谐音的“鱼鱼”。
听到他的话,虞渔给他发了一个增加亲密度的小爱心。
虞渔看着他头像下方的加好友图标犹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击了一下,朝他发去了加好友的申请。
射手看到左上角出现的好友申请,还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道:“嗯?我没看错吧,小鱼居然主动加我好友了。”
队伍里安静了一下。
辅助是个大嗓门,“啊”了一声,“咱们打了这么久了,小鱼都是拒绝加好友的状态,她怎么突然加你小子好友?”
队伍里的对抗没说话,作为对抗路的标配,这人向来沉默寡言,说话有点北方口音,从手法到性格,都很能抗压。
射手开玩笑地说:“小鱼还给我发爱心了,你们没看到吗?”
他这话说完,虞渔又给他发了一个爱心。
按照虞渔以前的性子,她从来不会做这种吸引人视线的事情。
因为如果有人盯着她,她便害怕那人的视线里流露出对她的不感兴趣和失落。这种习惯是在现实里养成的。她已经习惯了在阴暗的墙角里做一颗安静生长的蘑菇的感觉。
陈穿没说话,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径直开了游戏。
进了游戏之后,虞渔又给每个人都发了个表示兄弟情谊的拳头,陈穿也有。
可她刚刚给射手发的是爱心,爱心和拳头,单单是图标,便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有时候,好像只是小小的一点细节的不同,便能吸引人们的注意。
“给射手这小子发爱心,给我们就发拳头啊,你们俩是不是有猫腻。”
辅助开了个玩笑,却让大家注意到了这二者的差别。
但是他话音刚落,虞渔又给射手发了一个爱心。她的行为仿佛在印证辅助的话似的。
——她也许真的对射手有什么心思。
而这种立刻的反应,似乎在很直白地印证什么,又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向来默默无闻的虞渔,所以倒真的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而陈穿也注意到了虞渔。
注意才是一切的开端。
射手在一楼,虞渔在五楼,虞渔有了表示,射手也很有礼貌地给虞渔连续发了好几个爱心。
礼尚往来。
夹在中间的另外三人看着两人爱心互飞,宛如三个局外人。
网络的有意思在于——人们会不断往简单的事上倾注想象力。
就如同之前虞渔对陈穿的一举一动产生想象那样。
久久未说话的对抗,此刻都忍不住发了一个字:【……6】
辅助:“你们把我们三个当小丑是吧。”
陈穿在中间,他盯着他们发射的爱心,心中起了点隐秘的波澜,也许是因为虞渔本该和他比较亲近,此刻却和射手在做一些带着“暧昧”色彩的互动。他怀着一些很淡的未可名状的心思说了句:“差不多行了。”
射手开玩笑地说:“穿哥吃醋了啊?行,我不飞了还不行吗。”
嘴上这么说,可话音刚落,他又给虞渔发了个爱心。
虞渔却停了。好像把陈穿的话听进去了似的,这种指向性的行为带着一种莫名的暗示,让陈穿往虞渔所在的五楼多看了两眼。
陈穿回射手一句冷淡的话:“随你。”
他的心思也不知为何,因为虞渔不似平常的几句话,和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互动,忽然就落到了虞渔头上。
今日的虞渔格外不同,他说不上来,但确实如此。
一开始大家只当这是个小插曲,毕竟谁都知道这个叫鱼鱼的中路是陈穿带的法师,平常陈穿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大家多多少少也会猜测一些他们私下的关系。可陈穿从没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带她一起玩游戏而已。
但是这把游戏开始之后,众人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以前虞渔开局会跟着陈穿去抓人,陈穿都不用发请求集合的指令。
但是这次,她是直接升到四级就直接抓下路了。
——仿佛在向大家印证她开局向射手发射爱心的行为含义似的。
继而她没看过一眼对抗路,就连陈穿按了请求集合,她也还是在专心的抓下路。
没理,陈穿。
她把射手喂成了十五杠零。
射手感到受宠若惊,人头喂到脸上和喂到嘴里虽只有几字之差,但是对他而言感受却大不相同。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他这局的心情,那必定是:爽麻了。
虞渔跟着射手一起转线,还在他拿到人头之后,发干的漂亮。
射手每拿一个人头,她就发一句干得漂亮。
好像在鼓励他,夸奖他,甚至请求和他互动。
这一声声“干得漂亮”不仅射手听到了。
辅助、对抗、陈穿也都听到了。
这种简单的、重复的行为,很像含有某种特殊的偏爱。
一个人也许不喜欢手里的糖果,但如果有人想要抢走,他便会感觉这糖果应该属于他。
这局游戏所感觉到的一种淡淡的不舒适,令陈穿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好几次将视线拉到了虞渔所在的发育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的那种青烟似的烦躁缓缓升腾,淡淡的,却存在。
而在虞渔和射手一起推发育路二塔的时候,陈穿的百里玄策却在中路清线的时候被对面蹲死了。
这成了事件的导火索。
一次次发请求集合都没得到回应的陈穿看着眼前黑掉的屏幕,脸色有些阴沉地说道:“喊集合不过来,以后都别过来了。”
说完之后他便点一下虞渔的头像。
屏幕中央的字显示:“西施,存活。”
他这个动作的含义是:他这话是对虞渔说的。
虞渔看着屏幕,那张冷冷静静的脸忽然缓缓浮现了一点笑意。
注意到她了啊。
射手知道陈穿为什么生气,他想帮虞渔说话,可没有等他开口。
虞渔发了句响亮的“干的漂亮!”
陈穿听见了。
辅助、射手、对抗,全都听见了。
“干的漂亮!”
虞渔又发了一遍。
发完之后,虞渔点开游戏面板,点了一下陈穿的头像。
“百里玄策,复活时间10秒。”屏幕中央出现字幕提醒。
这表示,她这句“干得漂亮”,是对陈穿说的。
只是这次不是鼓励了,而更像是一种平静的回击。
或者,一种挑衅。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多给我评论,多留言灌溉收藏呀,前面有很多游戏和网上冲浪的情节哦。
这种挑衅帮助陈穿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
他眉头皱起来,心里的那股青烟似的烦闷,也渐渐凝聚。
陈穿从泉水出来,直奔红区把射手打到一丝血的红buff惩戒拿了。
如同泄愤。
虞渔就站在边上,陈穿发了一句游戏里自带的嘲讽。
“呵呵,打得不错哟~”
“我没惹你。”陈穿的声音是陈述语气。
“你不帮我,还给我发干得漂亮么?”
他的声音越是沉静,便显示他越生气,淡淡的疑问句给人一种压迫感。
可虞渔清楚。这只是一个游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是因为他喊集合她没去这件事本身而生气,还是因为这件事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而生气呢?
——就像上辈子她看到他给那个瑶打红蓝的时候感到失落那样。
虞渔并不擅长和人对峙,她向来是软弱的,可如今在黑暗中的她感受到心脏在被一股别的什么力量牵扯。
或许是恶劣。
这种恶劣的期盼带给向来不怎么会与人对峙的她一种奇妙的勇气。
尽管此时她有些紧张,手指也微微颤抖。
射手:“别生气穿哥,她在帮我建立优势呢。”
射手有些担忧地帮她说话。
陈穿:“没和你讲。”
陈穿的压力倾注在虞渔身上。
这种语气就和上次他对虞渔生气时如出一辙,但似乎又多了点多余的情绪。
射手:“别这样啊,一起五排,打游戏要笑着玩,小鱼跟你开玩笑呢。”
平日一局说不上两句话的对抗,也趁着自己被对面砍死的时候劝了下架:“打野,你让让法师,别冲她发火,她是女孩,西施……你也别发干得漂亮了,先好好打完这把。”
对抗虽然说是劝架,但好像是站在陈穿那边的。
一句她是女孩……让陈穿别和她一般见识。
虞渔听不得这种话,上辈子如果听到这种话的话,她肯定恨不得缩起来,就算是这辈子,她手上也因为紧张而起了一层淡淡的鸡皮疙瘩。
可心中的那股恶劣仍旧在用力撕扯着她,缓缓给她注入了一种平静的力量。
虞渔的睫毛颤抖着。
而陈穿没理射手和对抗,只对虞渔说:“为什么不说话,又等着我等一下死了,给我发干得漂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讥讽。
并不算恶毒,也不算逼迫。
只是对虞渔很奏效,因为虞渔曾暗恋过他。于是他的声音就像往她的心脏插着冷冰冰的刀子。
可没等他说完。
“干得漂亮!”虞渔又发了一个。
虞渔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可她还是按了那条快捷消息。
这种颤抖,是陌生的紧张……和刺激同时带来的。
对于陈穿的出格回应,就仿佛是在对上辈子那平庸而麻木的自己,做出一种刻意而明目张胆的违背。
这种背离感,令人恐慌的同时,却也让她感受到一种刺激。
可这声干得漂亮让队伍里几个人都哑火了。
这西施,怎么还不会看脸色呢。
虞渔控制着人物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打字回答:【为什么不能说呢?】
陈穿看到这一句话,那股烦躁的青烟逐渐变成浓烈的雾。
她好像很嚣张,可是句末的一个“呢”,又带着点真实的疑惑和不解。
她为什么得听她的话呢?为什么得对他言听计从呢?
为什么呢?
大抵是因为她一向都这样,今天不这样,好像就错了似的。
陈穿并未反应过来。
虞渔却在那股刺激下,用微微发抖的手,点开了麦克风。
这是虞渔第一次开麦,甚至陈穿都没有反应过来。
虞渔开麦的那一瞬间,微妙的紧张感达到了巅峰。可她的勇气也达到了巅峰。
她第一次在陈穿面前喊陈穿的名字。
“陈穿……”女孩的声音就如同她的手指一样,带着微微的颤抖。
陈穿听到这声音的片刻,胸腔里的那股雾气有瞬间的凝滞。
如同尖锐的道划破葡萄的表皮,里头喷薄而出的,是一种酸涩甜美的汁水。
这是虞渔第一次开麦。
也是队友第一次听到虞渔的声音。
“我这把打得没问题,是你先骂我的……”
“我发干得漂亮……有、有什么问题。”
她结巴了一下,可却因此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方才的剑拔弩张气氛因为她的这一串宛若呢喃似的柔软的话语,而瞬间瓦解。
一阵良久的沉默。
突然性的开麦,在如此的背景下,带来一种奇妙的冲击感。
也许是她声音太好听了。
如同雏鸟第一次发出声音给人的某种微妙的隐喻,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软,那么脆弱,还有点胆怯。
不是什么叮咚的泉水似的清澈,是带着女孩的情绪的。
这种情绪就如她的声音一样,具有冲击性。
虞渔是学声乐的。她没有故作娇嗲或者温柔,可她的声音本身就足够达到一些人拼命改善发声条件所要达到的程度。声音好听的最高程度,大概是让人忽略声音本身,去把很多美好的品质加在这个人身上。
她此刻应该是趴在沙发上,也许因为紧张耳朵微红,柔软的雪腮因为微微抿起,而挨着漆黑的发丝。
她声音并非很大,因为生病她吃饭只爱吃一点,声音便自然虚弱,带着耳机听,只觉得她仿佛在对着你耳语,含糊中带着点令血气方刚的年轻男生感到脸红的甜蜜。
她把陈穿给她说的话还给了陈穿,“陈穿,你怎么不说话?”
她连这种本该质问的话,都说得令人感到误解。
对抗少补了一个兵,射手忽然闪现到了小鸟上,而辅助给盾扑了个空。
陈穿愣了一下,继而胸腔中的大雾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拨弄开。
似乎是受某种忽然出现的情绪的牵扯,他下意识问。
“说什么?”
虞渔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一声,听得人头发晕。
“我为什么不能发干得漂亮呀,陈穿?”
陈穿从听过自己的名字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念出来过。
如同爬墙的微微蜷曲的藤蔓在墙壁上勾勒出了他的名字。
每个音节从她的唇齿间剥离,似乎都带上了原先不曾有的某种味道。
说着,虞渔又点了句“干得漂亮”,这道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可就连对抗,也不再觉得虞渔的这声干得漂亮不妥了。
人们下意识觉得,她做什么都对。
就算错了,也应该对。
陈穿从没猜测到,虞渔是这样一副嗓音,平日沉默的表象下,又是这样一副性格。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如同虞渔记忆里那样,冷、硬,如同北方的古城墙。
“没有为什么。”
“我会烦。”
他说话还会有淡淡的回声的。
“跟射手跟的这么紧,怕他跑了么?”陈穿这么问她。
虞渔用舌尖抵了抵面颊的软肉,心中那股拉扯的劲头却越来越强。
她天生知道控制自己的嗓音,于是如同喃喃自语地反问:“跑了?”
陈穿眉心皱成了川字,却又听耳麦里传来虞渔的声音,她每个字都带着细细的颤抖,可相比之前,却换了一副奇异的腔调,她问射手:“射手,你会跑吗?”
每个字都柔软。
射手那边沉默了片刻,说话的时候结巴了一下:“啊……跑,我不跑啊。”
他语气好像可怜的、失落小狗一样。甚至吞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句好像就会是:“小狗最喜欢主人了。”
“听到了吗?陈穿,他都不跑,我怕什么?”她真的很认真地在回答陈穿的问题,因此显得特别得有些过分。
每一句话,她都要喊一句陈穿。
陈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股雾气被一只柔软的手拨开之后,心底生出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也被这只手勾出来了。
陈穿本来想喊她名字,但他搜寻了一下记忆,他发现虞渔甚至没告诉过他她叫什么。
“那你可真有本事。”
他仅仅讥讽了一句,便兀自败下阵来。
“换个话题。”
可虞渔仿佛没有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她依旧用那种让人只想安静听着并且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的声音宛若喃喃自语道:“我有本事吗,可我哪里有你有本事啊……”
她声音拖了拖,继而又喊了他的名字,只是不再是单独的“陈穿”,而是似乎带着点古怪的讥讽、而又实在令人心脏下陷的——“陈穿……哥哥。”
她的尾音纠葛在一起时,就像无心的情话。
以致于明显的情绪也难以分辨。
陈穿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脏发出了仿佛怪异的韵律。
太阳穴出的青筋也有节奏地跳动起来。
但没等陈穿反应过来,虞渔又紧跟着问他:“可你上次把我骂哭了,又把我踢出房间,这次也准备这样吗?”
虞渔的一番话,使得队伍里落地闻针。
哭、哭了?
听到这句话的射手愣愣地想。
啊。她……哭了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渔这句话就如同从东南的海面越过平原穿行过山谷直奔他们的潮湿的风,在他们心里下起了雨。
说完,虞渔便安静地把麦克风关了。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心脏跳动得剧烈。
一种制造恶劣的感觉如同陌生的雷鸣,令她整个人嗡嗡作响。
沉静中有一种新的兴奋和生命力,在破除她从未移位的平庸和愚钝,在制造迅疾的闪电。
“陈穿傻逼。”她声音颤抖,却这么骂道。
在黑暗中,显出一种惹人垂怜的出格。
关掉麦克风之后,队伍里的人瞬间热闹起来。
首先是射手。
“小鱼,你……哭了吗?前几天的?我记起来了,上次打游戏穿哥是发脾气了。”
射手和她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似乎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辅助也幽幽地叹了口气,铁汉柔情地指责陈穿:“穿哥你真不是个人。”
就连上单也来了句:“你好好的为难别人干什么。”
这次开麦的效果很显著。
就连陈穿本人也不说话了。
陈穿也忘记自己之前脑海中的想法了,打蓝的时候还在想“我把她骂哭了?”
虞渔那句陈穿哥哥时刻在他脑海中盘旋。
过了好久,他才点了点虞渔的头像,仿佛在回答虞渔之前的话似的。
“我忘了,没有注意。”
虞渔仿佛没有听见,没有再开麦,也没有发干得漂亮。
因为这次开麦,虞渔在队伍里的待遇提升了一大截。
以前射手拿对面红蓝buff的时候从来不会想着留蓝给虞渔补刀,都是自己吃。
现在看到满蓝状态的虞渔,他把对面蓝打到一丝血,还喊虞渔过去拿。
辅助自己丝血也保她,护送她回家,还给它挡对面诸葛的技能,不再像以前一样只顾自己的kda而把她当成是不用管死活的铁工具了。
就连对抗都开始细心地给她标点,告诉她对面对抗去中路蹲她了。
唯独陈穿没反应,直到陈穿某次开局反了对面一个蓝之后,点了点她的头像对她说:“家里蓝给你。”
“上次说话太重没注意,这个蓝就当给你道歉。”
虞渔总算有了点反应,只是不是开麦和她说谢谢,而是重新又按了一遍干得漂亮。
——不像是感谢,倒像是嘲讽:陈穿,你的道歉可真便宜。
陈穿心里再次涌上一些离奇的情绪——面对这个他向来只当做固定队友的玩工具人法师的女生。
他话音落下,带着惩戒的张飞便很主动地到蓝区帮虞渔打蓝。
这天晚上打到十点半,虞渔便借口着身体不舒服退出了组队。
她回到微信界面,看着和陈穿的聊天界面好一会儿,由着某种恶劣的情绪的操纵,她给陈穿设置了一个“王者”的标签,继而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仅“王者”标签里的陈穿可见。
照片是今天下午她在浴室拍的那张,只是稍微裁剪和遮掩了一下,只露出了半张脸,又用小熊贴纸遮住了鼻子和一部分眼睛。
陈穿退出了游戏,觉得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烦。
刷朋友圈的时候,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顿了顿,在虞渔发的那张照片处停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刷到虞渔的动态,以前他从没看到虞渔发过照片。
陈穿点开这张照片,呼吸蓦地一窒。
照片中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衣对镜自拍,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黑发凌乱地垂坠下来,露出形状漂亮的唇和看起来不一般的半只眼型,瞳孔漆黑,仿佛对着正盯着这照片发呆的陈穿发出某种嗤笑,这嗤笑的声音还柔软又带着细微的讥讽,就跟她开麦喊他陈穿哥哥一样。
背景其实很模糊,画质也很差。
可她如同这模糊画质中的明晰,有种令陈穿能感觉得到、可说不上来的蛊惑。
如同清晨泛着幽暗光点的白色的小花。
陈穿点了点这张图片,放大又缩小,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不觉,他竟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十来分钟。
这张图片没有配文,也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别的男生也会看到她这张照片吗?陈穿忽然有点不明所以地想。
虞渔洗完澡,轻柔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突然听到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
【陈穿爱意值+10,目前爱意值20】
虞渔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看,发现陈穿并没有没给她点赞。
她将手机熄屏丢到床上,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句明晰的话:男人的爱和她想的大概一样肤浅。
吹完头发,虞渔再打开手机屏幕时,陈穿给她发了条消息:【那射手问我要你的微信,我推给他?】
虞渔回了句:【我不加】
陈穿发了个问号过来,但虞渔却听到系统的提示:【陈穿爱意值+2】
虞渔:【我要加会自己给的,不用你发】
陈穿:【好,行】
虞渔看着这两个字,唇角微微上翘,她问他:【陈穿,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和我说吗】
陈穿:【没】
虞渔见他发了这个字,便关掉了屏幕。
陈穿却在等她的回复,可一直没等到。
等反应过来,陈穿才感到自己有些陌生。他以前和虞渔的聊天都是点到为止,他今天在期待什么?
可人是古怪的生物,尽管如此想着,陈穿却还是给虞渔发了条试探的消息。
陈穿:【你想知道什么?】
虞渔:【我生病的时候,队伍里新的中单比我更厉害吗?】
她以前从来不敢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今天,她已经做了不止一件“出格”的事了。
所以她问得既坦然,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