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不!我要为少夫人守好这个铺子。”
折绾半路上还在闷笑。素膳瞧着她笑,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松快了起来,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开始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这一天天的,真是折腾人,我还有一个铺子的活要做呢。”
姨娘一直有小病,只要好好养着就不要紧,干什么要亲自来一趟折腾姑娘?
等下了马车,她又不可避免的惶恐起来。勇敢和怯弱,一阵一阵的。
折绾刚进门,就见罗妈妈等在那边,赶紧过来道:“少夫人,夫人请您回来之后就过去一趟。”
素膳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折绾捏了捏她的手,转身道:“蝉月先带着其他人回去,素膳陪着我就好了。”
素膳:“是!”
折绾一边走一边问罗妈妈:“今日雪大,路滑,妈妈回来的时候没事吧?”
罗妈妈:“哎哟,少夫人还记挂着老奴呢!”
她受用得很,“没事没事,咱们这般的人,能被主子差遣是福气。”
折绾笑了笑没说话,倒是罗妈妈说了一路。直到进了山海院,她还没有说尽兴,只能讪讪退下:少夫人性子实在是温和,她说着说着就愿意把自己的烦心事说出来,倒是忘记了主仆之分。
折绾则带着素膳进了堂庭,大大方方的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母亲,三弟妹。”
她这般好像游玩了一趟回来,倒是让赵氏和宋玥娘对视一眼,不好开口说第一句话了。
赵氏顿了顿,“你姨娘……”
折绾笑着道:“是小毛病,已经好了。还要多谢母亲送去的人参。”
赵氏撇嘴,正要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听见折绾冲着玥娘道:“三弟妹,你知晓莫先生吗?”
宋玥娘一顿,脑海里面冒出一个人名:“是荆州的那位莫老先生?”
折绾点了点头,“川哥儿和升哥儿也该请个启蒙先生了吧?”
宋玥娘顿时神色莫变起来。她自然也想为升哥儿宴请名师。但听闻这位老先生非常看重孩子的姿质,所以准备过了年就回去请嫂嫂在莫老先生面前说说好话。
莫家跟玉家是有转折亲的。
但她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谁也没有说——她才不傻!说了就要让川哥儿跟升哥儿一块去。莫老先生收下一个孩子做徒弟的机会大还是收下两个的机会大,这点小账她还是算得清的。
她肚子里面清楚,赵氏却不知道——这事情刕鹤春也没有跟她说过。
她看看折绾,再看看玥娘,神色晦暗不明。
折绾:“母亲,莫老先生是荆州名家,不若就请了他来教导川哥儿和升哥儿吧?两兄弟在一块读书,日后感情也好。”
她说完就站起来,“我今日还没来得及看川哥儿的课业,还要赶回去。”
赵氏不情不愿的道:“川哥儿在我这里呢。”
折绾眉眼不动,温和道:“多谢母亲照看,我现在带川哥儿回去吧。”
很快,于妈妈就带着川哥儿过来了。赵氏泪眼模糊,拉着川哥儿的手,“不行就跟祖母睡吧?”
川哥儿一板一眼:“祖母,川哥儿还要回去读书的。等川哥儿长大了,再好好孝敬祖母。”
赵氏就瞪眼看向于妈妈和折绾,“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教得出这般的话。”
折绾:“于妈妈教的?”
于妈妈脸色都青了,连忙摆手,倒是川哥儿道:“是孙儿自己这般想的。父亲说了,男儿郎自小就要早点自立,好好读书,这般将来才能成为人杰。”
赵氏就心疼得哟,一口一个心肝,“别听你父亲的,他懂什么!他小时候我怎么没有这么教过他?”
折绾一直静静的等在一边,等到赵氏松手让川哥儿走的时候,她才带着素膳往前走。
赵氏眼巴巴看着一群人在雪地里面越走越远,这才伤心的道:“还是后娘,只管领着她的宝贝丫鬟往前面走,都没有看我们川哥儿一眼。但心还算是好的,知晓劝导鹤春给川哥儿找个好先生——”
她在川哥儿身边也是放了婆子的,知晓她为着川哥儿跟儿子对着干过。
婆子道:“大少夫人也是厉害的,自己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但川哥儿受了骂,她就好几次提醒大少爷要耐心些,别骂人,还要找个启蒙先生好。”
赵氏叹息,“她啊,也就这点好处了。”
不然娶她做什么呢?
然后扭过头就去瞪玥娘,“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要给升哥儿一个人请莫老先生做西席先生呢?”
宋玥娘讪讪笑,“母亲,你听我解释啊。”
赵氏不听,“我平日里待你不好哇?我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你却连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宋玥娘,“我也不是坏心……”
赵氏:“你就是不愿意让川哥儿一块去!但你瞧瞧,鹤春就是顾及川哥儿和升哥儿兄弟情的,他就是打算带两个人去的。”
宋玥娘也自知理亏,但还是嘴硬,“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赵氏红着眼睛,“我哪里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见不得川哥儿好。”
这话就严重了,宋玥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说痛快了才好,“我只是觉得要先去求求我嫂嫂才行。莫家跟玉家有亲,还可以上门说说,咱们家可没有,我也是怕先说出来惹你担心,到时候咱们一通打算最后没成,我倒是还好,你不得生气?”
赵氏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你就是想顾着你自己的孩子。可怜川哥儿——”
宋玥娘才不要听她哭呢!她站起来就走,“我反正没坏心!”
等回了三房的院子,她趴在床上哭,“都怪折绾,她多什么嘴啊!”
直到一路回到苍云阁,素膳紧梆梆的身子才慢慢的松缓开。她刚刚一直绷着精神,结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素膳坐下来,喝了一口折绾递过来的水,这才问:“就这样?”
自然是这般!
折绾:“能有什么事情?还能打我一巴掌,让我还那些人参啊?”
丢个莫老先生的事情,足够两婆媳闹一天的矛盾了,就不会想着来找她的麻烦。
素膳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折绾就让她静静的想,自己坐到另外一边的凳子上拿出笔墨纸砚画花样子。素膳想的出神,她画的出神。
她在十几年后画过一些花样子。在当时看来可能是不新颖的,但现在看来却很是新鲜。她就想把这些花样子画出来做成一本册子,而后再投些银子做成衣。
当初一共买了三个铺子,一个做了花草铺子,一个干脆做鲜花饼铺子,最后一个卖成衣挺好。
花草铺子和鲜花饼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但成衣铺子就能做点普通人家的生意了。
到时候买衣裳送些花,买花也送些花样子,想来应该可以带动些生意。
她想的出神,素膳出声的时候她没听清楚,缓了缓才道:“什么?”
素膳后知后觉:“姑娘,你说的对,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可怕的。我看国公夫人也没有说什么。”
折绾悄声道:“她嘴巴是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睛骂得可脏了!”
素膳先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明白过后瞬间脸色愤愤,“她有什么可骂的!您只是回去看望病了的生母。我刚刚仔细想过了,若是宋家大少夫人是你的婆母,必定会关切的问你姨娘有没有事情。”
她还想了好多啊,“姑娘,你说——自古以来,咱们读的那些书里面的皇帝也不是各个都是嫡子吧?”
“他们登基之后,还有人敢把他们看成庶子吗?他们的生母病了,还能有人怪罪他们的母亲是妾室?”
折绾听得怔了怔,而后捂住嘴巴笑起来,“素膳啊!”
这丫头胆子小的时候跟个老鼠似的,胆子大的时候,倒是还敢提起皇帝了。这哪能一概而论呢?
素膳正激动,半点也没有觉察到不对,还跟折绾道:“姑娘,也是大少爷没用。您想,若是您嫁的是皇帝,哪里还有人敢置喙你的生母是妾室啊。”
折绾就笑得不行,“是啊,都是他们不好。”
能这样想一想,心里也是痛快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可见素膳本来的胆子也不小。
只是素膳到底是年岁小,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又凑到折绾耳边道:“姑娘,我刚刚的话,你可别当真!我那都是瞎话!你也别说出去,即便是宋家大少夫人和勋国公夫人,你也别说。”
折绾一本正经的保证,憋笑道:“我不说!”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睡觉,素膳又问起折绾回折府的事情,“夫人没有给你气受吗?”
折绾:“没给。”
素膳不信,“我一听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给你气受了。”
折绾:“好吧好吧——她是给了一点点,但是我也给她回去了。”
素膳这回是真不信了,“你还能给回去?”
折绾就笑吟吟的道:“自然了。”,她一只手撑着脑袋:“素膳,你要知道,我们有软肋,她也是有软肋的。”
刕鹤春晚间冒着风雪回来,本是要去折绾那边的睡的,结果却见苍云阁已经熄灯了。他拧眉,问松亭:“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松亭:“戌时初。”
刕鹤春:“大少夫人不是亥时才睡吗?”
松亭:“是……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他迟疑道:“要去苍云阁吗?也许少夫人还没有睡着。”
刕鹤春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也不是一定要去那边睡。于是又睡了一晚上书房,第二天沐休,他去找折绾说莫老先生的事情,“你跟母亲说此事了?”
折绾嗯了一声,“是,母亲看起来很是高兴。”
刕鹤春想起昨天一回来母亲就叫他过去说的话,头疼道:“母亲哪里懂这些。她就知道莫先生好,便一定要我将莫先生请回来,但人家哪里是我能请就能请的,京都贵胄这么多……”
他虽然得陛下喜欢,但比英国公府厉害的多了去,他不一定能抢赢其他人。还是要看川哥儿的能力。
他是准备先斩后奏的,“我就是怕母亲不断追着问这种事情。”
折绾却道:“你是怕川哥儿没选上你没面子吧?”
所以才先不说,若是成了是好事,不成也好像是小事一件。总比大张旗鼓的去做,最后没有成好。
刕鹤春脸色僵硬了一瞬,而后道:“可能吧。”
这回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说:“你也知晓母亲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哪里能提前说。”
还有川哥儿。他大张旗鼓的过去,川哥儿那个性子怕是早就被吓住了。
折绾却看着他似有所思,只觉得自己对他又看透了几分,她问,“那要是川哥儿没有选上,你会大发雷霆吗?”
刕鹤春:“不会!”
折绾嗤笑一声。
他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
刕鹤春这时候才有一点恼羞成怒,“我生气做什么!”
折绾一句话不回。就等着他到时候因为今天说的话而不好大发雷霆,改为暗自生闷气。
她转过去又梳头,让蝉月给自己梳个利落的发髻。
刕鹤春稀奇:“你这是又要去见勋国公夫人?你们去做什么要这么一副打扮?”
折绾:“玉姐姐带着我们去看赌马。”
刕鹤春:“嗬!还看赌马。”
这意味不明的语气!折绾看也没看他,任由他在那里讥讽。
但刕鹤春却要出门了。即便是沐休日,他也是不得空的。他太忙了,又得出门去见同僚,去之前还跟折绾道:“我今日还约了明家人吃饭呢。”
折绾总算来了兴致,“哦?那你可知晓怎么问他诚意伯家的事情?”
刕鹤春:“我还用你教?”
自然是看学问,才能,人品。
折绾:“先问问他有没有外室,再看他房里有多少人。这般的事情最好先问清楚——还有啊,有没有庶出子是最重要的。”
刕鹤春:“……问这些做什么?”
哪个男人屋子里面没有点人呢?也就他对这些事情不在乎,所以不愿意在房里添置人了。
折绾:“叫你打听就打听!”
刕鹤春摸了摸鼻子,也没生气,“你吵嚷什么,我又没说不问!”
本是要转身走的,然后又没忍住,回身道了一句:“你这脾气也太大了!过年的时候咱们还要去给各家拜年,你收收这个性子,免得在外面叫人笑话。”
折绾冷笑了一声。等刕鹤春走后,她先去给赵氏请安,但赵氏也没见她,说是病了。四姑娘偷偷给她报信,“不仅母亲病了,三嫂嫂也病了。”
折绾笑出声,“是吗?那实在是太巧了。”
她也给四姑娘报信,“三弟妹的屋子里面又扫出一堆碟碟罐罐。”
四姑娘笑了起来,然后感慨道:“这么多年,她和母亲闹翻了还是第一次见。”
折绾:“我也是第一回。”
从前都是她们两个联起手来对付她,但她还是第一次给她们两个添堵。
第30章 和光而不污(30)【修掉一点小细节】
京都马场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几个, 但除去皇家自己用的马场,只有一家还算大。
京都地贵,各处都显得狭窄起来。折绾之前也去过别的马场, 但这里还是第一回 来,她忍不住四处瞧了瞧,发现确实是比其他的地方宽敞许多。
玉袖见她好奇, 便笑着道:“这些旷野有什么好看的, 我带你看看我的马。”
然后顿了顿, 问:“你可会骑马?”
折绾摇头。
她坦诚道:“我小时候连最基本的书都不愿意读。”
她恨不得一天到晚做荷包卖。素膳的手艺没有她好, 便急得跟什么似的,每天都嘟囔自己少赚好多银子。
好在素膳会算账, 便替她和姨娘开始管家。
那时候她们三个眼里都是那点子偷偷摸摸卖荷包得来的银子, 哪里还管什么课业。等她再大一点, 懂事了, 知道要学本事的时候,教授骑马的先生已经走了。
不过家里这些姐妹, 只有长姐是学会的,她还记得嫡母神情骄傲的道:“阿琰在骑射一道上颇有天赋。”
折绾就笑着问玉岫:“是不是很难?”
玉岫牵着她去摸马, “不难的。这是我养在这里的马儿, 叫做春景儿。”
“我也送你一匹马吧?”
折绾很是高兴, “你还别说,我偶尔也会想要一匹马。”
以前去参加宴席, 姑娘和夫人们各有各的长处,其中就有打马球厉害的。她曾经见过她们骑在马上驰骋的英姿, 很是飒气。
她很是羡慕, 也有那么一天两天生出要去学骑马的心思。
但刚开始是觉得害臊,后来又觉得没时间, 再后来大了,便觉得都这把年岁了,学这个没什么意思。
不过有些念头一旦有了,就会在不自觉间冒出来。她还记得自己病倒的那几年里,依旧会在某个瞬间无缘由的想象自己在马上的风采。
如此看来,自己应当也是喜欢骑马的。那从现在开始学也没什么。她现在无论学什么都是赚到的。
玉岫就带她去选马,“你最开始骑马,不要选烈性的,那样的马儿不好驯服。要选这种温顺的,听话的。”
折绾:“我要不要选匹矮一点的?”
她并不高挑。
玉岫:“可以啊,等你会骑马之后,我再让人给你驯一匹好马出来。”
“好马都烈,若是想要驯服,一般的训马师会用鞭子抽,但我不喜欢那样。”
她抿唇,“所以最后肯定还会有烈性的。这样一来,还是得靠你有本事才能去降服。”
折绾点头,“也行的。”
她其实觉得选一匹温顺的马给她,也不用训,能让她骑着跑跑就行了。
孙三娘受不得冷,坐在屋子里面看她们两个在外面一个教一个骑。
马场里的侍女捧上好喝的花茶,她尝了一口,随口问:“这个口味倒是新奇,是最近刚出来的吗?”
侍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惹得郧国公夫人说反话,扑通一声跪下去,惶恐摇头,“回夫人,确实已经出来好几年了,但我们马场都用的这种花茶招待贵客。”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实在是不好听,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孙三娘便知道自己吓着她了。连忙将人喊起来,本想要宽慰宽慰,但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就有些急了。一急,事情就有些不可控。
她记得自己急急的喊玉岫和折绾。
两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进来就发现她自己的侍女在努力安抚她,马场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玉岫奇怪,“她怎么好像看不见她家丫鬟一般?”
折绾却心知肚明,她之前也有过这种模样。只一味的陷入自己的念头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过去将人扶住,然后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孙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要我们做什么?”
孙三娘点头,神情总算镇定了一些,“是……我只是问她花茶是不是新出的。”
她又说不清了。折绾就柔和道:“让她来说,不一定要你来说。”
孙三娘停下来。跪在地上的侍女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折绾笑起来,“是这样啊。是你误会了。”
她对丫鬟道:“郧国公夫人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第一次喝你家的花茶,觉得新奇罢了。”
孙三娘松口气,“对,就是这样。”
玉岫站在一边眼眶都红了,让丫鬟们都出去。
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了。折绾见她们两个人神色都不对,就安慰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是因为孙姐姐太久没有出来了,所以对着人说话会有一些生疏。”
孙三娘还在恍惚:“我第一次这样。”
折绾:“你病这么久了,也是第一次出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孙三娘因为她这句话面色缓和许多,她并不是小姑娘了,回过神来倒是安定得很,还有些愧疚,“我以为我这个病好了才答应出来,没曾想一出来就吓着人了。”
折绾笑起来,“哪里能好那么快。俗话说,病三年,养三年。你才养多久呢?”
她说话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听得孙三娘更加安心:“是吗?”
折绾:“是……我看医书上面是这么写的。”
玉岫就朝孙三娘使个眼神,“阿绾看的医书多,咱们听她的。”
孙三娘哎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起来,“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是要赌马的。”
赌马要先去瞧马。刚刚一顿闹腾,已经是错过时间了。孙三娘很是懊恼,折绾却恍惚之间记得各家宴席之间提起的一些听闻,也是说过谁运气好赌了哪匹马赢了许多钱的。
她说,“反正每匹马都有自己的名字,不若让她们把名册拿进来,咱们挑个顺眼的名字去买?”
“来都来了,不赌一赌还是亏了的。”
虽然出了岔子,但她们也不是真的为了赌钱而来。
玉岫也是这个意思,“只要咱们今日欢快就好啦。”
这样也行!
马场能做这么大,自然是周全的。听说玉岫和孙三娘要名册便赶紧送了上来,还送了些果子茶点过来赔罪。
折绾吃了一口,“没有咱们卖的好吃。”
玉岫也尝了尝,“确实。”
孙三娘神情越来越松缓,却还在为自己刚刚的突兀举动而分神。她怕自己以后会经常这样。
玉岫瞧了担心,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折绾就直接将名册递了过去,“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名字?”
孙三娘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我看看……”
但看了半天也没有选出来一个。玉岫就笑着说,“她从小就这样。若是让她选东西,她得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干脆都不要了。”
折绾:“那玉姐姐来选。”
玉岫摆摆手,“得了吧,这么多年,我赌什么就没赢过。”
她是真服气自己运气的。所以她最喜欢猜灯谜。这不是靠运气而是靠实力。
折绾便把名册摊开在手上:“那就我来。”
她眼神从头到尾扫一遍名字,还真有几个名字是有点眼熟的。她犹豫了一瞬,用笔圈出一个最熟悉的来,“我们就压它。”
侍女问:“压多少两银子呢?”
折绾看向玉岫,这个她真不知道了。
玉岫大手一挥,“我们三各压五百两。”
折绾咋舌,“这也太多了。”
孙三娘倒是觉得不多,“这么多年了,也才过来一次,就当是每年都压了一些输了吧。”
她们财大气粗,折绾便笑着道:“输了我不管,赢了我可是要的。”
玉岫:“行!”
结果就她们三赢了。
整个马场的人都没压这匹马。熟悉的人听闻玉岫在这里赶紧过来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玉岫从来都不是缺银子的人,但第一回 赢钱,还是这么多钱!
她得意的道:“没有没有——喏,我家妹子,英国公府的大少夫人,我们错过了看马的时间,她就挑了个名字,我们随便一买,哎哟,可不就是赢了嘛。”
刕鹤春还在外头喝酒呢,就有从马场回来的人过来露消息了,“你家夫人真是厉害,随手一圈,赢了万两白银。”
刕鹤春酒也喝不下去了:“……?多少?”
折绾刚到家就得解释,“不是万两白银,是跟玉姐姐和孙姐姐平分的。”
一共三千两。
但也是一笔银子了,等去闽南的管事打听回来,若真是一两银子一两地,那这就是三千亩地。
她自己是很满意的。这可比做生意赚得多多了。只可惜关扑只放开一个月。但是这般的事情确实是赌运气,这回是赌中了,下回就不知道有没有,还是不能贪心的。
她笑着道:“这是个好彩头,也许明年我会有好运。”
赵氏和宋玥娘也在堂庭里面听着,闻言两婆媳齐齐撇嘴,“就三千银子,也不多。”
她们还以为是多少呢,真是小家子气。
两人本还在置气的,结果这么一撇嘴,眼睛就对上了,相看一眼,彼此还是觉得对方跟自己心意相通,于是又冰释前嫌凑到一块说话。
折绾跟刕鹤春便先回苍云阁去了。
累了一天,两人却互相有话要说。
折绾一边卸首饰一边率先问,“勋国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之前本以为孙三娘的病情算不得很严重,也以为她好了大半。
她以为这样就算差不多好了。但如今看来,病情还是严重的。
折绾当年病的时候,没人当过一回事。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病。但经历过一遍,如今再看别人,比对着自己来,她也算是“名医”了。
望闻问切,不用做全了,她便能断定孙三娘病情没好,还严重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还骗过了很多人。
她以为自己好了。别人也以为她好了。
这事情还要跟玉姐姐细细的说一说。但折绾走的时候,玉岫却不放心孙三娘一个人待着,所以还在勋国公府。
她对折绾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猜到了,这事情是急事,但也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这倒也是。但折绾却想到了郧国公。
郧国公对孙三娘的病是如何想的呢?
刕鹤春还是第一回 听她问勋国公。她跟孙三娘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好似还真的没有从他这里打听过什么。他狐疑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折绾:“没有出事,只是问一问罢了。”
许是她神情不好,刕鹤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怨道:“你看看你,你这副臭脾气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但是抱怨完也说:“勋国公这个人是个大老粗,脾气很臭。他之前是打过仗的,但圣上却偏偏将他放在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御使台改来的,想也知晓勋国公这般的性子刚开始过去的时候心里定然会不好受。但他一句抱怨也没有,直接用了一年时间,将都察院给整改好了。
刕鹤春去都察院晚,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井井有条,没见过当年的盛况,但偶尔听同僚谈及当年,还是很佩服勋国公的。
折绾听得认真,从他乱七八糟的都察院重建过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他其实是个细心的人。”
刕鹤春:“是。”
要是不细心,朝堂上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折绾却想到了以后勋国公被抄家灭族的事情。那个还有些远,她上辈子也只当是听了件惨事,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具体的细节。这是她无能为力的了。
她担心的还是现在的孙三娘。能帮的也只有现在的孙三娘。
但有时候她们这些人宽慰她再多,也许都不如勋国公去解开她的心结。
她的心结在孩子上。
孩子也是勋国公的,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他能承担起孩子去世的责任,也许孙三娘心里会好受一些?
折绾抿唇,怔怔出神,又想起了自己和素膳。
她的心结其实在素膳身上。
她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病的。她只是太想睡了。她觉得睡过去也好,还能见一见素膳。要是素膳走得慢,黄泉路上还等着她,说不得还能一块去投个胎。
然后她就去世了。又重回到了十五岁。
她见到了素膳。
她想活下去,她在一点点的改变,她觉得自己好了。
她真的好了吗?会不会跟孙三娘一般是自欺欺人?
折绾深吸一口气,摒弃掉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念头,继而肯定自己:好了的。
她现在只觉得每天都活得精神奕奕。她想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她肯定是好了的。
只是这般一想,她就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帮孙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