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无奇—— by月下蝶影
月下蝶影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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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仙女。”长河接过法器,见它竟是顶级法器,作揖连连,不断道谢。
玖茴把焦婶婶方才趁机扔过来的纳戒收好,偷偷一笑,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拍焦婶婶马屁。
张鹤心情复杂至极,他活了上千岁,第一次见到拿祖宗陪葬品分给修士的妖,他见识还是太少。
他还没感慨完,就见这女妖五指轻握,玉棺中一架尸骨浮空而起,尸骨人身鱼尾,这是……鲛人?
眨眼间,这具尸骨便在山风中化为了灰飞,与山中的花草树木、泥土河流融为了一体。
“你没有猜错,我是鲛人一族。”焦婶婶似乎知道张鹤在想什么,她柳眉轻皱:“你以前是九天宗的人,你们上一任宗主,好像还欠我一匣子珍珠。”
“哦,不对,应该是上上任。”焦婶婶叹息:“人死账消,如今这笔账,已经成了坏账。”
“对、对不住,晚辈并不知情。”张鹤再次面红耳赤。
“他欠我的东西,你脸红什么?”焦婶婶笑了:“你现在是望舒阁的人,与九天宗有什么关系?”
“事已解决,我该走了,诸位告辞。”焦婶婶看向众人,“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不要让长辈担心。”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玖茴知道焦婶婶这话是对自己跟祉猷说的,她跟祉猷埋着头,一声不敢吭。
“这位妖族美人真大方,顶级法器说给就给。”长河望着女妖离去的方向,“难怪近来妖族频频现身,却没与十大宗门发生冲突,原来他们如此豪爽。”
“此妖是有意让我们发现的。”张鹤道:“以她的修为,若不想被我们发现,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神情凝重:“更重要的是,她对修真界之事知之甚详,就连我曾经是九天宗长老,现在加入了望舒阁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玖茴眼神飘忽,因为这些都是她传出去的。
“对哦,妖族美人连我们望舒阁这种小宗门都知道。”落烟沉思半晌:“我知道了!”
大家看向她:“知道什么?”
“我们修真界里面,出现了叛徒!”落烟双手环胸,满脸认真:“你们说对不对?”
玖茴与祉猷默默对视一眼:“嗯,对,有可能!”
做伤害修真界之事的才叫叛徒,所以她跟祉猷不算。
回宗门的路上,山中一些桃花已经开始冒出了花骨朵,张鹤突然叹息一声:“又要到三月了。”
三月,是扶光仙君为十大仙鼎输送灵力的月份。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被羞愧所包围。
“嗯,桃花快开了。”祉猷摸着手中焦婶婶给的法器,这个法器十分少见,能够凝神静气,缓解疼痛。
他心里明白,这个法器是焦婶婶特意为他准备的,也许上荒村的长辈们,早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进入三月以后,妖族的身影渐渐在人间界消失,十大宗门的人便知道,这是把葬在人间界的各个恶妖骨灰扬干净了。
就在十大仙鼎阵启动那日,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片大片的黑云,仿佛要从天空中倾倒下来,埋葬地上所有的人。
一道道光芒自扶光山向四面八方划过,为暗沉的天空增添了一点点光亮。
秋华站在山峰之上,仰头看着空中的灵光,叹息出声。
没有傀儡监视,也仍旧如往年一样,受着极其痛苦的煎熬,为十大仙鼎输送着灵力。
“师父,我心里有些发慌。”玖茴把昏昏欲睡的祉猷扶到软榻上躺好,对玉镜道:“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玉镜神情凝重:“桃林城的护城大阵已经开启,宗门的护山大阵也已经开启。”她回头看了祉猷一眼,把腰间的宗主令递给玖茴:“你去扶光山走一趟。”
“师父!”看着手中的宗主令,玖茴道:“我……”
“你是我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玉镜笑了:“放心去吧,桃林城还有我们在。”
“好。”玖茴飞向空中,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望舒阁,朝扶光山飞去。
“师姐。”莫长老与息长老从屏风后走出,他们神情凝重:“玖茴一个人单独前去,我们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们……”
“你们若是去了,她还要分心照顾你们。”玉镜从纳戒中取出一床被子,替软榻上的祉猷盖好:“她虽然还小,但做事很有分寸,你们不要担心。”
莫长老看着师姐捏着被角,连指节都泛白的手,勉强压下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们当中,最担忧的恐怕就是师姐了。
没有傀儡的扶光山一片死寂,玖茴刚踏足此地,便察觉到扶光的灵力四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毫无顾忌地吸食他的灵气。
“扶光!”她推开摆放仙鼎阵的大门,见他盘腿坐在阵心,身上出现无数细碎的伤口,鲜血把他身上的雪色外袍染得满是斑驳。
“别过来!”扶光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十大仙鼎快要支撑不住了,阵法输送过去的灵力,仙鼎装不下。”
这些年,十大仙鼎就是一个巨大的存储器。每年三月祉猷输送的灵力,能够支撑仙鼎一年的运转。
可若是仙鼎出了问题,无法存储扶光输送的灵力,只要祉猷的灵力停止,那么便会有想象不到的灾难发生。
“天劫……”玖茴明白过来,她掏出师父给的宗主令,向十大宗门传了讯,又给妖族与魔族传信,然后毫不犹豫地跨入阵中。
魔族的极恶之气,镇妖狱的赤泉,死而复生的恶妖,这些都是天劫降临的种种手段,只是这些都被她阻止,所以现在终于轮到了十大仙鼎。
十大宗门用尽手段,炼制出的十大仙鼎,并非救命稻草,而是最后一道催命符。
“这个阵法……”见玖茴步入阵中,扶光急得双眼发红:“不要!”
“这个阵法唯有我可以长久待在里面,你会死的!”
“嘘!”玖茴把手搭在扶光苍白的手腕上:“我不是那十位没用的宗主,我可是……妖族少主!”
她掏出无数灵宝法器,还有一些来源不明的骨头,这些东西散发出浓浓的灵力,五颜六色的灵力汇入阵中,扶光瞬间察觉到仙鼎阵停止了对他灵力的吸入。
“这些是……”他双眼猩红,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玖茴,许久后才敢轻轻眨眼,眼泪划了下来。
“哭什么?”玖茴用指腹轻轻擦去扶光眼角的泪:“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这些全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掘恶妖墓时,挖出来的好东西。”玖茴趁机把扶光拉出仙鼎大阵,她站在阵外看着这个散发着幽光的大阵:“我踏入阵时,你很害怕?”
那日在望舒阁附近深山中相遇,焦婶婶便趁着分法器的机会,把这些东西给了她。
扶光紧紧握住玖茴的手,双手都在颤抖。
“刚才我推开门时,跟你一样害怕。”玖茴又扔了几样恶妖留下的东西到仙鼎阵:“这个天下并不是你一人的责任,天下是所有生灵的天下,也是天下所有生灵的责任。”
“这些恶妖生前以作恶为乐,现在拿他们来暂时安定仙鼎,也算是废物利用。”玖茴看着天空五颜六色的灵力光芒:“就算你体质再特殊,也拼不过这些老骨头。”
更何况某些尸骨上,还有起死回生的灵蕴。
天劫想让恶妖起死回生为祸人间,她这个天命逆女利用它们为仙鼎提供灵力,不是很正常?
等此事了结,她会设坛上香,感谢天命的大方馈赠。
“咦?!”
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魔族,都望着天空发出疑惑的声音。
今年扶光山出来的灵光,怎么变色儿了?!
“出事了。”秋华面色大变,转头对平陵瑶道:“师侄,带领所有弟子去守护百姓,我要赶往扶光山。”
“弟子领命!”
这些年扶光仙君输送的灵力,从来都没有这种颜色,除非……输送灵力的人,从扶光变成了其他人。
“母后,你要去哪?”
“我去扶光山。”婀娜取下满头的珠翠,化作流光离开魔族之地。
无数道流光,朝扶光山飞涌而去。

“城主,很多老人不愿登舟,说……说要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蔓襄城主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双手颤抖:“所有人……所有人全都登舟,谁也不要落下。”
“可是城主,飞舟……飞舟……已经不够了。”卒卫队长声音哽咽:“您快登舟吧。”
蔓襄城主的头发已经花白,他天资平庸,活了近三百岁也才勉强筑基,最有天分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死于魔族之手。
“身为蔓襄城主,全城百姓还未完全撤离,我又怎么能走。”蔓襄城主走出城主府,看着这些神情惊惶的百姓,把手中的两个纳戒交给卒卫队长:“我们蔓襄一族牢记五百年的教训,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攒粮攒药,这两个纳戒你记得交给玉鸾,若能渡过这次劫难,她便是蔓襄城下一任城主。”
“城主!”
卒卫队长双目含泪,跪在了蔓襄城主面前。
“去吧,有你看着这些百姓,我才能放心。”蔓襄城主老迈的脸上,已经露出疲态:“我这一生平庸至极,但只要我还在,城里留下来的这些人,就还有主心骨。”
至少有他在,留在城中甘愿赴死的人,不会觉得他们是被抛弃的无用之人。
“城主,您走吧。”一位妇人抹着泪走出来:“我们不怪你,十几年前少主已经为了我们蔓襄百姓失去性命,不能让您也跟着送死。”
“城主,我们都不怨您,有您护着舟上的那些人,我们才能安心,求您登舟。”
无数人求着蔓襄城主登舟,他们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老迈的脸上有着对未知灾难的恐惧,对死亡的茫然,还有着对未来的无所适从。
“诸位不必再劝,蔓襄城的年轻人有玉鸾守护,而我要来守护你们。”他年近三百,眼前这些老人,曾经也是孩子。
即使他们老了,也仍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人群中爆发出哭声,或许他们中曾有人不甘,曾有人不愿,可是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年迈城主,他们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风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阴沉,忽然前方传来欢呼声。
“城主!”刚才已经离去的卒卫,此刻又跑了回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喜意:“来了两艘好大好大的飞舟,所有人都可以登船了,是所有人!”
“不可能。”蔓襄城主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身为城主,对各大宗门的实力以及天下有多少城池,再明白不过,各个城主府与宗门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飞舟。
“真的有!”卒卫队长担心城主不信,指着城门方向道:“您看,那里!”
蔓襄城主揉了揉老老迈模糊的眼,两艘巨大的飞舟正悬停在城门口,即使装下城中剩下的所有人,还绰绰有余。
他来不及细思飞舟是谁派来的,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百姓:“所有人,全部登舟,一个都不能落下!”
“所有人全部跟上。”狱卒打开牢门,把犯人放了出来:“登舟,避灾。”
“大人,我们……我们也可以登舟?”一个犯人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也可以?”
“城主说了,所有人都不能落下。”狱卒神情焦急:“排好队都跟我来。”
走在队伍中的步庭听到这话,只觉得讽刺可笑,飞舟根本就不够用,怎么可能让犯人登舟避险,这些狱卒只怕是要把犯人带去隐蔽之地杀了,以绝后患。
然而狱卒却带着犯人走过空荡荡的街道,真的登上了飞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艘巨大的飞舟,飞舟里面用了繁复的空间阵法,可以容纳比飞舟大几十倍的人或物。
“劳诸位受累跟着我们飞一飞,我们还要去接临近城池剩下的百姓。”一位年轻姑娘现身道:“请大家放心,待风暴过去,我们定安安稳稳送诸位回家。”
步庭盯着这名女子,神情戒备,这突然出现的姑娘根本不是人,而是妖!
“多谢姑娘。”蔓襄城主走到姑娘跟前,拱手行礼:“不知姑娘是何门何派,老朽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老先生不必多礼,我是受少主之命,来护诸位周全。”姑娘伸手扶起蔓襄城主:“我们向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若非各宗门各城池互帮协助,我们也不敢贸然现身相助。”
见这位姑娘不愿明说身份,蔓襄城主再次向她作揖道谢,其他事情一概不问。
现在这种情况,愿意站出来出手相助,便是天大的恩情,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的问星门与万火宗也急着让庇佑的城池百姓登舟,两个宗门实力雄厚,庇佑的城池也多,最后连各个弟子的小飞行法器都拿了出来,飞舟仍旧不够。
“掌派大师兄,望舒阁送了一艘飞舟来!”
“什么?”祝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谁?!”
“望舒阁!他们说桃林城小,百姓已经全部登舟,空余的两艘飞舟,就暂借给我们万火宗与隔壁的问星门。”
祝炎匆匆走到殿外,看到那艘簇新得从未使用过的飞舟,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以前嫌弃望舒阁抠搜穷酸,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望舒阁竟然把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飞舟拿了出来。
望舒阁那么穷,炼制这么一艘飞舟该多么不容易,他们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借给了他们万火宗,自己以前还在心中看不起他们,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望舒阁飞舟上。
“这天……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莫长老忧心忡忡地看着脚下的桃林城:“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毁了。”
“顺其自然,只要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玉镜把一大包灵石塞给莫长老:“各个飞舟上的防护法咒要全部启动,别心疼灵石。”
希望这次劫难成功渡过,也不要有太大损失,不然他们以后怎么去别的宗门打秋风?
秋华的脚刚踏上扶光山,十大宗门的其他九位宗主就前后脚赶到了,就连闭关许久的御珍宗锦宗主,也都露了面。
同样赶来的还有镇星楼的四位长老,以及一些其他大宗门宗主。
看着这些匆匆赶来的人,秋华想,也许扶光山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讲究虚礼,匆匆奔向扶光殿。
“玖茴?”秋华看清站在仙鼎阵外的少女,清冷的脸上露出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其他人见到玖茴在仙鼎阵外,也都十分惊讶。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仙鼎阵中没有人。
仙鼎阵没有人,那么输送到仙鼎中那些五颜六色的灵力,从何而来?
“玖茴见过诸位前辈。”玖茴向众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玖茴,扶光仙君可还安好?”秋华上前握住玖茴的手臂,把她拉得离仙鼎阵远了一些:“小心,不可落入此阵。”
当年十大宗门的宗主联手在此阵中,费尽修为与性命,也不过撑了三日。
仙鼎灵力不满,入阵者不可出,她怕玖茴误入,成了仙鼎的养料。
除了秋华与南砜,谁也没有太过靠近玖茴。
“玖茴小友,请问你可知扶光仙君去了何处?”万火宗主对玖茴十分有好感,不愿其他人误会玖茴,所以率先开了口。
“扶光仙君见我来做客,所以为我倒茶去了。”玖茴微笑:“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可是此阵开启以后,仙鼎灵力不满,便不会停止。”万火宗主疑惑道:“仙君如何出的阵,现在转移到仙鼎中的灵力又是什么?”
“我把仙君拽出来的。”
“啊?!”众人大惊:“拽、拽出来?”
“嗯。”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玖茴把南砜往仙鼎中一推,然后又在南砜茫然的眼神中,把他从阵中拽了出来:“就像这样。”
见南砜安然无恙,众人狂跳的心才安定下来。
“诸位都来了?”
身后响起扶光仙君的声音,大家齐齐回头,看着手中端着托盘的仙君,往后退出两步,为扶光仙君让出一条路来。
“不知你们会来,只准备两杯茶,诸位不会介意吧?”扶光把茶杯放到玖茴手里,等玖茴抿了一口,才转头面向众人。
见扶光仙君安好无恙,大家都松了口气,他们有心想问阵法的事,可无人开口。
“我知道大家想问什么。”扶光仙君端着托盘,仿佛甘做玖茴饮茶的临时小桌:“仙鼎阵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仙鼎,仙鼎出现了裂缝,毁灭在即。”
茶水滚烫,玖茴轻轻吹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没有去看这些宗主的表情。
扶光取了一块点心喂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可是惊惶的宗主们没有注意到两人间过于亲昵的举止,唯有南砜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们在做什么?
仙君怎么会喂玖茴吃点心,玖茴为何会如此心安理得的让仙君伺候?!
“若是仙鼎损毁……”
“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想办法救下更多的生灵。”秋华看着他们惊惶的模样,面上露出嘲讽:“世间可没有第二个不死树再为你们炼制新的仙鼎。”
“不,还有一个修补之法。”
大家看向说话之人,是镇星楼的黑长老。
“十大仙鼎以十位宗主的灵力与不死树的骨魂炼制,能守护天下五百余载已是不易,但并非没有修补之法。”黑长老笑了笑,伸手指向戴着面具的扶光:“扶光仙君生来不凡,可纳天下灵力化为仙鼎所用,他的骨也能成为修补仙鼎的材料。”
“只要他愿意,还可保天下千年的安稳。”黑长老似笑非笑,仿佛在等着众人做选择:“他是天下生灵唯一的希望。”
扶光端着托盘没有动,玖茴脸上的笑意却消失得干干净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黑长老,把茶杯放回了托盘。
众人安静下来,谁也不敢看扶光的表情。
“沉默便是同意,所以这就是你们的选择?”黑长老笑出声:“仙君,你可愿意?”
“我不同意。”秋华冷着脸开口:“天下并非仙君一人之责。”
“哦?”黑长老挑眉:“秋华仙尊的意思是,宁可眼睁睁看着天下生灵命丧黄泉,宁愿让天下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要保住扶光一人的性命?”
“没人可以替他人做选择。”秋华寸步不让:“仙尊也好,长老也罢,都不可以。”
“可是当年十大长老愿意牺牲,不死树也愿意牺牲,扶光仙君为何就不行?”黑长老反问:“以一人救天下,不是最好的选择?”
“晚辈觉得黑长老说得没错。”
在一片安静中,最先开口的竟是玖茴:“以一人救天下,是最划算的选择。”
黑长老缓缓走到玖茴面前,笑容不达眼底:“小姑娘是聪明人。”
玖茴伸出手拽住黑长老的手臂,转身他把推进仙鼎阵中,挥袖收走阵中的其他东西。
“但是晚辈觉得,长老您修为深厚,修身养性多年,肯定比扶光更适合修补仙鼎。”玖茴面无表情地看着其他人:“黑长老您若是不行,那便让白长老来,白长老不行,那就让红长老来,若是几位长老也不行,那便让诸位宗主来,若是牺牲几位的性命,能换来天下几百年的安宁,那也是积福积德的好事。”
谁也没有料到,玖茴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把黑长老困进仙鼎阵中,听到玖茴的话,他们更是面红耳赤。
“哈哈哈哈哈哈。”黑长老被推进仙鼎阵中并不惧怕,他无视自己身上被吸走的灵力,笑着站起身来:“五百年前,他们不就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今日就算你不同意,只要人族、妖族、魔族都同意,那么扶光只会成为修补仙鼎的材料。”黑长老:“离子时还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仙鼎便会彻底损毁,到时候就算扶光愿意牺牲自己去修补,也已经来不及。”
“我代表魔族,反对让扶光仙君以身入鼎。”一个身穿红黑亮色华丽宫袍的女子出现在雪地之上,她望向扶光仙君身边的玖茴,高声道:“魔族虽犯下无数恶事,但今日我要来做一回正人君子,我不赞同扶光仙君以身修补仙鼎。”
“我代表青岚门反对。”
“我代表九天宗反对。”
“我代表长寿宫反对。”
“即使反对的代价,是灾难与死亡?”黑长老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秋华绷着脸:“尽人事,听天命,世事无常,凡事总要留一分生机。”
“生机就是他,可你们选择放弃,那便没有生机。”黑长老讽刺笑道:“更何况你们反对又有何用,你们无法代表天下百姓。”
“桃林城反对!”一艘飞舟停在风雪大阵外,陶二扒在船舷边,生怕自己声音传不过去,蹦跶着大喊:“我们桃林城反对!”
“天鹤城也反对。”
“祈月城也反对。”
一艘艘飞舟悬停在扶光山外,把扶光山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无数城池的城主开口反对,他们的声音在扶光山久久回荡,连风雪大阵都停了下来。
最后两艘飞舟慢悠悠靠近,在众人的瞩目下,中年男人结结巴巴喊出一声:“女神、女神城也反对。”
女神城?!
十大宗主有些恍惚,人间界……竟有这样一个城池?
飞舟之上,步庭听到“女神城”三字,惊讶地看向破飞舟上的中年城主。
这个胆怯懦弱的男人分明是小城的城主,为何他又自称女神城?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女神城城主本来有些胆怯,可是看到站在扶光山上的玖茴,他又自信地挺直了背脊。
他们女神城上面有人,他不怕!

第99章 妖女(捉虫)
“女神城……”黑长老望着装满女神城百姓的破旧飞舟,脸上的表情似讽似笑:“这座城居然还在?”
玖茴扭头看他:“黑长老也听说过女神城?”
“难道你没有听说神君渡劫的传说?”黑长老意味不明地笑出声:“神君变作凡人与心爱女子相遇的地方,叫做女神山,女神城就坐落在此山脚下。心爱的女子身死之后,神君垂泪不止,眼泪化作洪水,淹没了整座城池。”
玖茴摇头:“我听说的故事,与长老讲的不一样。据传很多前,有位美丽善良的女子与一名男子相恋,后来男子不告而别,女子日日垂泪,也没有等到心爱的情郎回来,后来她的身体化作了女神山,她的心脏变作了女神城。从此以后,女神城便一直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黑长老:“为了纪念他们悲伤的爱情?”
“不。”玖茴反驳:“是为了告诫后世的女子,不要为了情爱迷失自己。”
“玖茴,女神城就是……小城?”南砜忆起小城古老破旧的模样,还有城门上方辨认不清的斑驳字体,从未想过,这个不起眼的偏远小城,竟有这样一个名字。
“城志里是这样记载的,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称呼它为小城。”玖茴轻叹:“再美好的名字,若是被人慢慢遗忘,那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您说对不对,黑长老?”
玖茴回头看向阵中的黑长老。
“被遗忘,被抛弃,是天下生灵最擅长做的事情,人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黑长老讽刺地一笑:“善变又虚伪。”
“这话有失公允。”玖茴反驳:“人族确实不缺见利忘义者,但人族同样不缺大义者,所以读书人为义者著书立传,百姓为仁善者建庙修观。”
“长老何不去人间界走一走,看看观庙中有多少百姓捧起来的人神。”
“世人多平庸,可能他们无大善,但也无大恶。若天命有眼,不该以某部分人的恶,来衡量所有生灵。谁行恶,便惩罚谁,若因部分人惩罚众生,是对善者不公平,天命之下,应有公道二字。”
“五百年前,若有人如你这般站出来,就不会有今日之大劫。”黑长老沉默许久,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仙鼎大阵。
失去灵力维持的仙鼎阵开始剧烈颤抖,整个大地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天地间人类渺小如尘土,面对大地的愤怒,飞舟上的普通百姓吓得瑟瑟发抖,抱作一团。
“这一天来得太晚了。”黑长老看着飞舟上哭泣惊惧的百姓,“五百年前是天命给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各宗主面色惨白,“难道……”
难道五百年前,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天命给了你们两次选择的机会。”黑长老望向风雪阵外某艘飞舟:“第一次,九方家族在魔族手中救下无辜女子,被魔族屠灭满门,当夜九方家族哭声、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却无人前去搭救。”
“附近的家族因担心被魔族报复,尸首在府邸中放了十几个时辰,直到匆匆赶来的九天宗让他们入土为安。”
“九方家族一共二百九十九口人,唯有一人活了下来。”
“那个传说中下凡历劫的神君,也是九方家族惨死的一员?”玖茴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妖界查不出,死于万年前的恶妖也从未听闻,只因众生总是下意识以为,神仙到凡间历劫,生来就应该高贵,应该凌驾他人之上。
黑长老没有回答玖茴的问题,而是继续讲了下去:“历劫归天的神君虽恨人心冷漠,但是仍旧愿意给世间一个选择的机会。”
“不死树救了不少人,而你们却逼着她走向了死路。”黑长老轻轻一拍,仙鼎阵消失:“以苍生大义为理由,吸干了她恶血,熬碎了她的骨。”
“木栖死去的那夜,若她还活着,只要熬过子时,瘟疫就会停止扩散,洪水也会退去。”黑长老笑得嘲讽极了:“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死路。”
黑长老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来人啊,这里有人吐血了!”
操纵飞船的姑娘走到吐血的步庭身边,她冷漠地看着他,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花还有重开时,而人却无回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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