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猷乖乖伸出手,玖茴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进结界中:“我正在拷问三皇子,很好玩的。”
三皇子呕出一口血,他觉得可能不是很好玩。
“别光顾着吐血,赶紧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松开祉猷的手,玖茴比划了一下杀猪刀:“我年纪小,胆子更小,万一手抖不小心捅到哪就不好了。”
三皇子虽然被魔后宠得有些不像样,但脑子还是正常的。知道自己的生死掌握在玖茴手里,他老实道:“没人引我来,我听沙椤葭说,她与银籍都在桃林城受了伤,就过来看看。”
“沙椤葭是与银籍相恋的那位公主?”这是玖茴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魔族公主的名字:“是她跟你说,她与银籍在桃林城受的伤?”
“对。”三皇子继续道:“若不是沙椤葭那个满脑子只知道情爱的蠢女人,我还不知道桃林城竟然藏着你这样的高手。”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弱?”玖茴把脚从三皇子身上拿开,用灵力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你这点修为,连恶蟒骨刀十分之一的威力都使不出来,也敢跑来找桃林城的麻烦?”
三皇子反驳:“若不是魔族至宝对你无用,我怎么会输?”
“你还嘴犟?!”玖茴抬起头,三皇子吓得缩了缩脖子。
“二皇子偷极恶之气,你偷噬魂网,你们魔族到底有多少极品宝贝,才让你们随随便便就把东西偷出来?”玖茴瞥着三皇子,以他们的脑子,想要把魔族至宝偷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是不是有人帮你?”
“银籍受了内伤,需要我手中的一种秘药。”三皇子老实回答:“我跟沙椤葭做了交换,她帮我偷出噬魂网,我就把秘药给她。她最受父王宠爱,又住在内宫,想要把噬魂网偷出来很容易。”
玖茴挑了挑眉:“二皇子拿出来的极恶之气,也是她帮着偷出来的?”
“我不知道。”提到二皇子,三皇子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屑:“我跟这种蠢货不熟。”
“你比他聪明不到哪去。”玖茴双手掐诀,右手食指点在三皇子额际。
“你对我干了什么?”三皇子察觉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自己这些年做过的所有事,等玖茴的食指离开,他挪着屁股往后退:“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个被母亲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听话好宝宝。”玖茴耗费了不少灵力,搜索完三皇子所有记忆,有些疲惫地收回手,她神情怪异地看着三皇子。
其他魔族人吃人肉喝人血,以活人怨气炼制丹药法器。这位三皇子天天带着手下在魔都晃悠,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听手下吹捧他如何英勇如何算无遗策,顺便平等地瞧不起他所有兄弟兼妹妹。
就连来桃林城找事,也是因为听沙椤葭说“即使是三哥你去了桃林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才会趁着魔后外出的机会,跑来桃林城找事。
“谁说我需要母后保护?!”三皇子对这句话反应十分激烈:“我逻诃生来天资聪颖,还是下一任魔王,无需听从别人的命令。”
“你与沙椤葭的修为,谁更高?”
“沙椤葭不过是奸妃所出,血脉卑贱,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懂了,她修为比你高。”玖茴把手搭在祉猷手臂上,隔着衣袖,一股灵力输入她的体内。
玖茴回头看向祉猷,对他展颜一笑,随即从纳戒里取出一枚丹药,捏住三皇子下巴,把药塞进他的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三皇子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阴寒之气,想用魔力把东西逼出体外,可是他刚有这种想法,便立刻腹痛不止。
娇生惯养的他,何时吃过这样的苦,他痛苦地蜷缩在地。
“三皇子莫要乱动,你挣扎得越厉害,就会被反噬得越深。”玖茴摇了摇装丹药的瓶子:“我这药虽不是什么修真界秘宝,但对付三皇子你却是绰绰有余。”
三皇子逻诃疼得冷汗直流,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就知道,不管是发疯的少城主也好,还是天老二自己称老大的魔族皇子也罢,都是能听懂人话的。”玖茴轻笑一声:“只要教育得好,全都可以变成乖宝宝。”
三皇子逻诃憋屈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玖茴取了一粒解药塞进逻诃嘴里,逻诃苍白的脸色重新恢复了红润,他惊恐地望着玖茴,再不敢出言挑衅。
“这粒解药只能保你六个月内能够正常使用魔气,六个月后你若是不吃解药,只要使用魔气,就会像刚才那样痛不欲生。”玖茴笑眯眯道:“看在你还没酿出大错份上,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但是你们的命不能白留。”
三皇子与结界外的几个魔族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想要什么?”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玖茴双手叉腰:“留下买命财。”
三皇子恍恍惚惚,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跟这个少女谁才是真正的魔族人。
“不想给?”玖茴掏出了杀猪刀。
“给给给。”三皇子没法动弹:“你至少先给我松开。”
“祉猷,你去收外面几个的钱,我来收他的。”玖茴收回灵力,挑着眉道:“快点。”
法器、丹药、灵石、魔力石、宝石……
逻诃把身上的东西掏得干干净净,忍气吞声地看着玖茴:“这下就可以了吧?”
“把你鞋上的宝石抠下来,还有发冠也给我。”玖茴撤去结界,扔了一个麻袋在地上:“把东西通通放袋子里。”
三皇子与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魔族,老老实实排队把东西放进麻袋。一位魔族因为外袍上绣了金线,连外袍都老老实实脱下来放进了麻袋中。
“仙子,东西我们都已经交出来了,请您留殿下一命。”魔族护卫们穿着坑坑洼洼的鞋,把三皇子护在他们中间。
“你。”玖茴指了指三皇子,“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三皇子逻诃顺着玖茴的眼神望过去,看见的是裂成碎片的万年蟒骨刀。他差点没绷住满腔男儿泪,这是他最心爱的武器,如今竟死无全尸。
羞辱他的方式有很多,这个女人选了最恶毒的一种。
有护卫想去帮逻诃捡回来,被祉猷拦住,他淡淡开口:“没让你去。”
玖茴说了让谁去,就只能谁去。
魔族护卫一怒之下,深吸一口气,退了回去。
三皇子终于没能忍住男儿泪,披头散发穿着抠得千疮百孔的鞋子,蹲在地上把蟒骨刀碎片一片一片拾了起来。
他活了一百多岁,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解药只有六个月的药效,六个月后你若是想继续正常使用魔力,记得来向我买解药。但你们魔族若是再来桃林城捣乱,或是伤害我的同门,那我只能与三皇子你同归于尽。”
玖茴看向魔族护卫:“希望诸位把这话传给魔后娘娘,在下只是平平无奇的顽石,三皇子却是珍贵的玉瓶,我相信魔后娘娘知道该如何选择。”
说完这些,玖茴把麻袋打好结,笑得眉眼弯弯:“我素来心善,等三皇子下次来取解药,我只收你五十万灵石药费。”
三皇子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你们还不走?”玖茴看了眼天色:“再不走我就要改变主意了,我倒数十个数,十、九、八……”
看着魔族护卫扶着三皇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玖茴双手环胸,啧啧道:“看看,再桀骜不顺的熊孩子,也是能懂得能屈能伸的。”
“祉猷,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饶魔族三皇子一命?”玖茴回头看祉猷。
“为了……半年收他五十万灵石?”祉猷从袖子里掏出素帕,上前一步搭在玖茴手背上,隔着手帕轻轻为她擦手。
“灵石只是顺手为之的事,主要是他不能死在桃林城。”玖茴没有掩饰自己搜索了三皇子的记忆:“我用术法搜索了他的记忆,发现魔王年老体衰已到陨落之年,魔族很多事务都由魔后代理,若是三皇子死在桃林城,魔后一定不会放过桃林城。”
三皇子是魔后最大的软肋,他若是死在她手中,魔后肯定会疯狂报复整个桃林城与望舒阁。但她如果把三皇子这个软肋抓在手里,魔后反而有所忌惮。
“最重要的是,下一任魔王不能是聪明人。”玖茴叹口气,“我欣赏聪明擅谋略的人,但她如果是我们的敌人,就不太妙了。”
祉猷接过玖茴擦过手的素帕:“我们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玖茴把塞得满满的麻袋放进纳戒:“等。”
“等?”
“三皇子活蹦乱跳回了魔族,魔族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玖茴伸了伸拦腰:“再过几日师父就要出关了,等师父出了关,我就带你回村子玩几天。”
“好……好。”祉猷把手背在身后,手指揉搓着手中的素帕,脸颊在月光下微微泛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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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柏师兄。”
彦柏正在树下练习奚琴,见祉猷单独来找他,诧异地放下奚琴:“小师弟?”
平日里小师弟总是与玖茴小师妹在一起,今日单独来找他,还是头一遭。
“来,坐下说。”彦柏招呼祉猷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师兄,师兄帮着你一块解决,没钱花了?”
他开始解腰间的荷包。
“不是。”祉猷捧着茶盏,不知该怎么开口。
“是犯错了?”彦柏停下解荷包的手,憨厚一笑:“别怕,大不了师兄帮你去求情。”
“我是想请教你,第一次去朋友家,应该注意什么。”祉猷的手长得很好看,此刻他的手紧紧捧着茶盏,模样看起来有些无措。
彦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请等我片刻。”
不多时,彦柏拿着几本书出来,他拍了拍书上厚厚的积灰:“这些都是读书人写的一些有关人际交往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书籍,里面什么内容都有,你拿回去随便看。”
“谢谢师兄。”祉猷接过书,看了眼书封上的名字。
第一本书是《论我讨好泰山大人成为全城首富的那些年》,第二本是《成为赘婿后,我被全家敬重了》,第三本《我的姐妹是首富,我是姐妹唯一好友》,第四本《如何与城主成为异父异母的兄弟》。
祉猷看了看这些书,又看了看彦柏。
“这些书的名字虽然不太正经,但书的内容还是很正经的。”彦柏翻开《论我讨好泰山大人成为全城首富的那些年》解释道:“这本书里的主人翁凭着个人毅力与大度宽容,认真教养对他打骂的小姨子,原谅偷他钱的舅兄,最后终于赢得了刻薄岳父的认可,帮着岳家经营生意,最后让岳家成为了全城最有钱的富户。”
“还有这个被全家敬重的赘婿,他妻子早亡,为了保住妻子的家业,他呕心沥血,与各种大人物来往交锋,教导叛逆的孩子,最后把家业完完整整交给自己与亡妻的孩子,于是他成为了子孙后辈最敬重的人。”彦柏拍了拍《成为赘婿后,我被全家敬重了》,对自己推荐的书很有信心。
“现在话本生意不好做,作者日子过得也艰难,若不起个夺人眼球的名字,读者不买账啊。”彦柏拍了拍这几本书:“只要你把这五本书看完,肯定什么交际都难为不了你。”
“玖茴。”
“去小师妹家?”彦柏沉默思索片刻,伸手欲夺走祉猷手里的书,祉猷拿着书避开手,疑惑地看着彦柏。
“去小师妹家,看这些书不太合适。”彦柏憨厚的脸上出现为难:“要不师兄重新帮你挑一本?”
“这些也挺好的。”祉猷捏着书不撒手:“师兄若愿意多给我一本,就更好了。”
“行。”彦柏回屋重新拿了本《仪礼》出来:“主要看这个。”
“小师妹的长辈定是豁达之辈,你去做客不必太过紧张。”彦柏知道祉猷拜入宗门前没有亲人,也不擅言辞交际,出言宽慰他:“礼仪交际用于客套,真正亲近的人,又怎么能做到处处守礼?亲友相交,真诚最动人。”
“谢谢师兄。”祉猷把《仪礼》放好,“我知道了。”
“这种小事情说什么谢。”彦柏再次强调:“去小师妹家开开心心玩,不要有太多顾虑。”
“嗯。”祉猷点头起身:“师兄,我先回去了。”
“好。”彦柏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多留他,把他送出院门,还不忘叮嘱:“出门前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目送小师弟离开,彦柏笑着摇头回院子,小师弟果然还是太年轻,会为第一次去别人家紧张。
初夏的早晨,露珠在树叶间摇摇欲坠,一只衔着小鱼干的肥猫路过,与祉猷迎面遇上,它放下鱼干,朝祉猷喵喵叫了两声。
岛上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都知道,祉猷是玖茴老大的师弟,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大家要多照应着点。
“晨安。”祉猷停下脚步,对肥猫点了点头。
“喵。”肥猫摇了摇尾巴,低头衔起鱼干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祉猷又遇到一只从湖里跳出来的青蛙,青蛙朝他“呱呱”叫。
“晨安。”
“晨安。”
接下来祉猷还遇到了一只狗,两只在树梢练嗓子的鸟,它们见到祉猷,都热情地打招呼。
晨风清凉舒爽,尽管祉猷独自行走在路上,一路上却很热闹。
在望舒阁这个地方,实在很难让人感受到什么是孤独。
“祉猷。”就在祉猷准备飞过湖泊,回自己院子时,乌丞相从湖里探出头:“走,我驮你回去。”
面对乌丞相的热情,祉猷无法拒绝,他跳上乌丞相的背:“多谢。”
“时辰这么早,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一人。”乌丞相划动四肢,慢悠悠往最大的湖心岛游去:“玖茴肯定起不了那么早。”
“她还小,多睡才能长得好。”祉猷想也不想,便替玖茴找好了理由。
乌丞相竟也赞同祉猷的说法:“小苗苗确实要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壮。”
祉猷:“嗯。”
“听说你与玖茴过些日子要出远门?”
“并非是远门,是玖茴邀我去她家做客。”祉猷眉眼柔和下来,嘴角浮现淡淡的笑:“要等师父出关后,我们才出发。”
“原来如此。”乌丞相若有所思,加快速度把祉猷送到岸边:“外面不怎么太平,你们出去时多加小心。”
它张开嘴,吐出一把剑:“这是我曾曾曾曾祖父留下来的剑,它给龙王做过丞相,据说这把剑是龙王换鳞甲时落下的甲片炼制而成,对水族妖魔有天然的克制,你拿着防身。”
“龙王换下来的鳞甲?”祉猷捡起这把龙鳞剑,即使他见过无数宝剑,也要为这把剑惊叹。
“我那曾曾曾曾爷爷是龙王的丞相,不是龙王跟前的二五仔,最多只敢捡龙王换下来的鳞甲炼法器,可不敢趁他睡觉时拔鳞甲。”乌丞相语带遗憾:“若是龙王身上拔下来的鳞甲,说不定威力会更强大。”
祉猷:“……”
祖宗偷偷捡主人的鳞甲炼剑,后辈拿祖宗龟壳炼制防御法器,可能海龟族有着一脉相承的节省。
“多谢乌丞相。”祉猷没有拒绝乌丞相的好意,“待我归来,一定将剑丝毫无损地还回来。”
“没关系,我不爱以人形示人,这龙鳞剑对我没什么用处,你拿去随便用。”乌丞相犹豫了一下:“只是我早年与海底那些妖怪关系不太好,你与玖茴若是遇到海族的妖,记得揍狠些,千万别留情。”
祉猷沉默片刻:“好。”
“一定要揍狠些,揍得断鳍碎骨那种。”乌丞相沉入湖底前,还不忘嘱咐:“千万别看在我的面子留情!”
祉猷:“……”
就算他再不擅长人情世故,也能看出,乌丞相平等地痛恨着每一个海底妖怪。
中午在东厨吃饭时,祉猷把这件事告诉了玖茴。
“这很简单。”玖茴道:“从我们村子往东飞一千里,就是广阔无垠的大海,到时候我带你去挑两个喜欢闹事的海妖狠狠揍一顿。”
反正不能白拿乌丞相的龙鳞剑。
“海……”祉猷好奇地问:“真的很大?”
“当然。”玖茴放下筷子,“我们村往东一千里是大海,往北一千里是雪山,往西一千里有沙漠,往南是茂密的山林,你想去哪玩我就带你去。”
“反正方圆千里之内,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玖茴靠近他耳边,小声道:“咱们村在当地还是有点威名的,万事有我,如果我搞不定,还有村里的长辈。”
祉猷耳尖微微泛红:“好。”
此刻的深山村落中。
“再过一些时日,小玖要带她小师弟回村玩,不爱化人形的就不要化形了,喜欢化形的就不要变原形,绝对不能让小师弟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村长敲了敲桌面:“还有附近山头的那些小玩意儿,都去传句话,若有不懂事的,你们就去教它们懂事。”
“除了这些,我们还要注意什么?”柳婶问:“小韭菜第一次带朋友回来,我们应该重视些。”
“我们平日对小玖怎样,对他就怎么样。”村长笑:“人族有句话叫宾至如归,让孩子来我们这,像是回了家,就是最好的接待方式。”
“那倒是,能让小韭菜带回家的人,肯定是好孩子。”柳婶心里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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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临近中午,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十一捧着两碗寒酥山走进门:“师兄,对面香引子铺在卖酥山,顾客还不少,我买了两碗,你也来尝尝。”
来桃林城不到一个月时间,十一已经习惯了在桃林城吃吃喝喝的日子,甚至附近街巷卖新鲜玩意儿,他都要去尝尝鲜。
南砜接过酥山,寒气顺着碗传到他的指尖,他看着埋头吃酥山的十一,沉默了许久,直到酥山渐渐化成黏糊糊的水,才开口道:“近来魔族一直没什么动静,过些时日我们就该回宗门了。”
十一吃东西的动作顿住,他仰头看南砜:“大师兄,宗主仙尊召我们回去了?”
“没有。”南砜吃了勺半化开的酥山:“可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十一捏着勺子不说话。
“二位郎君。”隔壁铺子的老板娘路过,见两人坐在店门口吃酥山,笑着给两人打招呼:“午饭吃了没?”
十一摇头。
“没吃就来我们家吃点。”老板娘热情招呼:“今天我家老刘烧了排骨,味道好着呢。”
“谢谢婶儿,我们饭已经做好了,下次来,下次再来。”十一连忙拒绝。
实际上他们从不做饭,全靠辟谷丹过日子。
“年轻人整天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行哦。”老板娘摇着头走来,没过多久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烧排骨,硬塞到两人怀里。
她伸出手掌把十一的手臂拍得啪啪作响:“年轻人多吃点,如果没有健硕的体格子,怎么讨得到媳妇?”
最后在老板娘的坚持下,南砜与十一的午饭除了辟谷丹以外,还多了一碗烧排骨。
十一夹着烧排骨放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道:“师兄,桃林城这里挺好的,要不我们再过几个月再回去吧,万一我们前脚刚走,魔族就打进来了呢?”
南砜尝着排骨没有说话,排骨有些咸,但是肉香浓郁,烧菜的人很舍得放调料。
“好。”南砜看着外面的烈阳:“那就……再等等。”
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南砜,十一!”玖茴手里端着一碗酥山走进店铺,见两人在啃排骨:“你们是不是蹭隔壁刘老板的饭了?”
“你怎么知道?”十一好奇反问。
“隔壁刘老板最喜欢吃烧排骨,你们俩又不会做饭,肯定就是刘老板分给你们的。”玖茴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拉着祉猷挤着两人坐下:“最近生意怎样?”
她拿了两双筷子,分给祉猷一双,不等两人招呼,就动起筷来。
“玖茴姑娘来啦?”隔壁老板娘又端着一碗烧排骨出现:“我刚才瞧着就像是你俩,担心排骨不够吃,就又拿来了点。”
“谢谢婶儿。”玖茴起身接过碗,“婶儿,过些日子我要回老家,想在你那里买些果脯,劳你帮我准备一些。”
“没问题,我回去给你挑最好的。”老板娘笑眯眯道:“等你有了空,就来拿。”
等玖茴送走老板娘,回头见南砜与十一都看着自己,疑惑问:“你们看我作甚?”
“你要回老家?”十一瞪大眼睛:“你竟然敢回老家?”
“回老家怎么了?”玖茴不解:“这有什么不对?”
“修行之人要斩断红尘情缘才能踏入大道,你偷偷回老家,不怕玉阁主责罚?”十一压低声音,“这事我们就当你没提过,以后别提了。”
“我们宗门没有这个规矩。”玖茴摆手:“全宗门都知道我要回老家,他们还准备了礼物让我一起带回去。”
“贵宗门行事倒是挺特别。”十一心情复杂,他想起自己离开家时才八岁,他拜入宗门已经有三十年,从未回过家,也没跟家人通过信。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父亲与母亲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拜入宗门那日,母亲为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沉默寡言的父亲一直牵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踏上宗门飞舟离开问仙城时,父亲与母亲好像追着飞舟在跑,只是飞舟飞得太快太高,他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三十年在修真界不算长,但足够让一个八岁的幼童,忘记父母清晰的模样。
“玖茴你的老家在哪里?”冲动之下,十一开口问道:“我老家在天鹤城,若是你顺路经过,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我的二老?”
南砜扭过头,装作没有听见十一的话。
“天鹤城?”玖茴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若是不顺路便罢了。”十一尴尬笑道:“过了这么多年,二老怕是已经忘记了我。”
“顺路,肯定顺路。”玖茴夹了一块大排骨啃着:“我只是觉得这个城的名字有些耳熟。”
“从问仙城回宗门时,我们在这座城住过一夜。”祉猷小声提醒。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玖茴点头:“我还在城里遇到一个字写得特别丑的小孩儿,一条小黄狗。”
其他的事,她倒没跟两人说。
“真的?”十一喜出望外:“天鹤城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妖邪作乱?”
天鹤城贫穷偏远,没有宗门庇护,他最担心的就是有邪魔伤害城中的百姓。
“我去的时候,一切都还好。”玖茴擦干净嘴角:“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转交的,就先准备好,出门前我会来取。”
十一扭头看南砜,南砜仍是一副失聪失明的模样,仿佛已经变成一座无知无觉的雕像。
“多谢。”十一站起身,朝玖茴深深一揖:“玖茴姑娘,多谢!”
“顺手的事,不用那么客气。”玖茴笑眯眯摆手。
十一坐下后,一个劲儿把排骨往玖茴碗里夹,南砜看着玖茴碗里冒尖的排骨,再看大碗里剩下的菜头:“……”
“玖茴,你还喜欢吃什么?”把所有排骨都夹给玖茴后,十一殷切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南砜:“……”
他开始怀疑,再在桃林城待一段时间,十一会不会背叛师门,跑去望舒阁当弟子?
“谢谢,够了够了,今天我跟祉猷吃过午食才出的门。”虽说已经吃过午食,但玖茴仍旧把满满一碗排骨吃得干干净净:“我与祉猷离开的这段时日,桃林城的百姓就有劳二位道友了。”
“请你放心,我肯定以命……”
“咳!”玖茴打断十一的话:“这种话可别瞎说,桃林城的护城大阵会一直开着,你们平日多注意城池附近就好。”
九天宗的弟子平时肯定不爱看话本,话本里说“肯定以命相护”“除非我死,肯定不会如何如何”的角色,往往活不到最后。
所以这种话不能说,不吉利。
下午太阳大,玖茴懒得出门,于是霸占了店铺里的摇椅,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南砜在柜台上拨着算盘,默默看着十一一会儿给玖茴端茶送水,一会儿给玖茴削水果剥干果壳,比卖身小厮还要狗腿。
十一天资好,但因为年幼性格不沉稳,受过好几次处罚。南砜心里明白,身为九天宗掌派弟子,他应该阻拦十一私下向凡尘亲人传讯的行为,可是他不忍心。
或许是在桃林城待的这二十多天里,他也染上了桃林城百姓的人气儿了吧。
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他想放纵一次。
门口有个赤着脚,偷偷溜出来玩的小孩。被大人发现拎在手里后,发出嗷嗷的哭嚎声。
大人发现他光干嚎不流泪,气得在他屁屁上面拍了两下,小孩嚎哭得更加厉害了。
南砜看向十一,至少让十一的双亲知道,十一在九天宗过得很好。
太阳渐渐西移,玖茴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扭头见祉猷在帮南砜他们整理货架,站起身道:“是不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对对对,该吃晚饭了。”这会儿就算玖茴说太阳是方的,十一也能点头应和:“玖茴与祉猷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知道,先出去看看。”玖茴掏出照月镜,对着镜子把有些歪斜的发钗整理好,歪歪斜斜走到祉猷身边。
祉猷伸手扶住她手臂:“睡太久,头晕了?”
“有点。”玖茴扭了扭脖子,走到店铺外,看着把半边天空都映红的晚霞,眯眼笑道:“真好看啊。”
南砜关上店铺门:“走吧,去吃饭。”
“我听说江边有位老板在卖烤鱼,味道特别好。”十一凑到玖茴跟前:“玖茴,要不我们去尝尝。”
“好啊好啊。”玖茴点头。
南砜看了眼玖茴与祉猷,他还记得上次两人在师尊设宴款待时,说不喜鱼的腥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