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抽噎的厉害讲不出话,伸手抱住他哭出声,一边不断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她只想要一模一样的,只想要之前的,想要那个一笔一画被画了三个月的。
“好了,精市,把明理带回她房间,一本画册而已和妹妹哭成这样,这孩子今天真是的。”幸村妈妈叹气,连连摆手让两个人赶紧消失。
幸村精市见状明白母亲肯定不知道这本画册是什么,不过没有过多解释,微微俯身将明理横抱起来,转身走向楼上。
两人没有回房间而是回到了书房,直到被放在沙发上明理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女孩脊背纤弱,抽噎颤动的样子像哀鸣的小兽。
从来没见过明理这样,轻轻环抱住她,一边安慰道“姐姐不要哭,我来赔你,再画一本好吗?”
明理只是摇头,幸村精市无法,只能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那姐姐想要什么,我去把那个女孩拉过来给你道歉怎么样?”
明理还是摇头,但是终于开口说话,“你还说她可爱。”
“我什么时……”哦,好像进门母亲介绍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她一点都不可爱。”语气肯定,感情真挚。
无论真假明理都被无条件偏向的话安抚了一点,此时才委委屈屈向弟弟控诉道,“她把你送我的画集都毁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再给姐姐一本一模一样的好吗?”
“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啊,你也画不出来,我不要别的只要那个。”不合时宜的强迫症让她执拗的不愿意接受任何补偿,自虐一样的伤心就像惩罚自己。
幸村精市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湿热,心中微微叹气又有点心疼,抬手轻扶她的头发,“我保证一模一样,绝对没有差别好吗?”
“怎么可能啊……”
“真的,你松开我就给你看一样东西。”
幸村精市找了一本画册出来,是一本原始画稿。
他打开给明理看,上面的图画十分熟悉,正是他送给她的画集。
明理眼神亮了亮。
“其实画集是我去画室定制的,上色和装裱都是自己设计之后他们给制作出来,所以手里有之前画的底稿还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幸村精市解释道。
“真的一模一样的姐姐,你要相信现代工艺。”
明理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其实姐姐一直不喜欢那个名字我也想过重新做一本,正好趁这个机会……”
“不要,还要原来那个,要一模一样。”明理打断他,固执的表示一定要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才行。
“好好好,那就和上次一样,每个版面的颜色都一样好吗?”幸村精市伸手擦掉她挂在面颊上的泪珠,“姐姐不要伤心,下册我都快画好了,一起做出来以后我们放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明理点点头,想到刚才的事气愤道“我讨厌那个小女孩。”
幸村精市附和“我也讨厌。”
“讨厌妈妈。”
“嗯嗯嗯,讨厌妈妈。”
“要一模一样。”
“绝对!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放学,幸村妈妈很早就在客厅等着,“明理你过来。”
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儿子又说道“精市你先上去。”
幸村精市眼神一动,正要说话被明理拉住。
“你先上去吧,帮我把书包也带上去。”明理放下书包递到他手里。
“姐姐我和你一起。”幸村精市反握住她的手坚持道。
幸村妈妈见他们这副“难分难舍”的样子一时也绷不住严肃的模样,失笑道“好了好了,妈妈什么时候打过你们吗?和你姐姐说两句话而已,你自己先上去,一会儿叫你下来吃饭。”
“不是明理的错。”幸村精市上前一步率先说道,“如果是我们去别人家将别人的房间搞乱妈妈你一定也会指责我们的,但是明明受害者是明理,为什么她还要受指责,难道只要这种事情发生明理一定要被责怪吗?这没有道理。”
“我有说要因为这个责怪她吗?”幸村妈妈奇怪的看他一眼,“只是想和明理说几句话,你们两个难道一秒钟也分不开吗?”
见他还要说什么明理直接把他推到楼梯下面,“好了你快上去吧。”明理叹气,她一整天兴致都不高,不想听到再有人因为昨天的事吵起来。
等他走后妈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最近在学校里面还开心吗?”
明理点点头,同龄朋友多起来学校生活比以前丰富多了。
感受到母亲把手轻柔的放在她的头上帮她拢了拢散着的头发,亲昵的动作让她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明理有交男朋友吗?还是有喜欢的男孩子?”
明理又摇摇头,且不说之前她太高冷的外在形象平白耽误了多少桃花运,就算现在好一点了,但是重点主要还是论完美男神是双胞胎弟弟会对姐姐的择偶观冲击多大,简单来讲,就是完全没有塑造过择偶观。
“这样么,但是我们明理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吧?”幸村妈妈笑了笑,轻抚她的脸颊,“毕竟我们明理这么漂亮。”
“还好。”明理小声说,思维被带到这个方向难免想到幸村精市,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一次成功从他那里套出来择偶标准和理想型,真是狡猾,下次一定要威胁他点什么东西让他讲出来。
“明理,你和弟弟会不会觉得妈妈给你们的零花钱太少了?”
听到这句话明理有点疑惑,但还是摇摇头,虽然他们的零花钱数量和家世有点不匹配,但也算普通国中生的水平。
“缺什么和妈妈讲就好,无论你们是什么爱好需求妈妈一般都会答应你们的不是么?”
妈妈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明理点点头,幸村精市的各类限量版球鞋堪称月抛,爸爸妈妈也没说过什么,她也从不觉得有心愿没有被满足过。
“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你也像精市一样觉得妈妈昨天在责怪你吗?”
然后明理就沉默了。
如果说昨天一开始她是因为最珍惜的礼物被毁而伤心,后来被弟弟哄好后便不再多想这个事,但是晚上仔细想起来依旧难过。
“明理,虽然你和精市已经算是大孩子了,但是终究还是孩子,其实人一辈子患得患失是没有尽头的,总是在有失有得的路上,失去点什么或者发生一些始料未及的状况最重要的是想到最佳解决办法,而不要太过被情绪牵扯。”
明理看向妈妈,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比昨天温和很多,语重心长在她讲道理。
“太陷入情绪容易做出来冲动的事和错误的判断,及时想补救办法才是真正应该做的,就像你被破坏的画册,妈妈说会给你买新的,你想要多少新的都可以,何必疾言厉色的哭喊一番。”
明理微微张嘴,停顿几秒却还是没有解释出声。
“妈妈没要求你一定要文静贤淑,但是作为咱们家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你和精市都有气度有体面。”
明理低头,食指轻轻描绘裙子边,轻轻开口,“我受委屈也没关系吗妈妈?”
“妈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说在先想到补救办法的时候保持情绪的冷静,妈妈怎么会希望你受委屈呢?”
明理点点头,她明白母亲的意思,在妈妈的角度看,只要是可以补救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太激动。
母亲以为只是一本普通画册,何止一本,就算买下来一间店他们家也买得起,所以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太过失态。
远的不说说近的,假如是弦一郎做出同样的事,大约还要被真田家的各个长辈上一遍家法。
“你一直是个乖孩子,妈妈知道你肯定懂的。”
明理听到乖孩子三个字心中一动,很想摇摇头。
在母亲眼里实用主义最重要,实的是补救是新的东西,而道歉也好态度也好都是虚的。
可是不是这样啊,明理又觉得自己眼前视线变得模糊。
不是这样的啊,补救固然重要,可是她也很想在任性的时候得到家人不分场合的偏爱啊。
她不想被严肃制止去维持所谓的体面,她想妈妈抱抱她安慰她,无论是谁的错都无条件的偏向她。
她知道妈妈说的没错,妈妈不了解全貌说的没错,可是她还是很想问一句,难道不可以当一个不乖的孩子吗,不可以不那么懂事吗。
十三年来第一次,明理觉得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她这样的小孩子难道不值得被无条件偏爱吗?
一定要懂事吗?可是她的懂事究竟来源于什么呢?是幸村家十几年如一日的精英式教育还是活了两世的惯性使然?
是不是真正的幸村家孩子可以做到妈妈期盼的这样,就像幸村精市,他时时刻刻都有风姿有仪态,运动艺术学习全部都是全优,所有人都喜欢他,几乎没有缺点。
这才是真正的幸村家孩子吧,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或许他不会像她一样失态,会像妈妈说的那样先去解决问题,永远理性冷静。
还有体面。
“如果是弟弟,妈妈还会这么说吗?”她听到自己这样问。
幸村妈妈似乎愣了一下,“明理?你是因为这件事觉得妈妈更偏心精市吗?”
不,不是,她只是觉得,妈妈会更喜欢自己完整的教出来的孩子。
她只是一个冥顽不灵没有体面的半成品,时至今日享受了所有的待遇却不觉得自己错了。
“妈妈,我先上去了。”忍着将落未落的泪水,明理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今天不想吃晚饭了,也别让弟弟叫我。”
然后站起身迅速上楼。
幸村家的房间大多又空又大,她的床放在最里侧,空调开的极低蒙住被子几乎听不到门外轮番过来劝解的声音。
“姐姐,妈妈把书房的东西都换新了,填了一个新书架给你买了一面墙的新绘本,还换了一个新的漂亮钢琴。”幸村精市在她门外一边敲门一边提高声音说道。
“姐姐你出来看看好吗?”
没有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伤心,虽然想趁此机会做些人生引导,虽然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还是愿意为了一个自己眼中简单的绘本做出来最大限度的补偿。
后来是幸村爸爸找出来了房间钥匙,打开进去。
他们怕明理自己做出来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青春期的孩子情绪起伏大容易冲动十分令人担心。
不过她只是睡着了,完全盖着被子,轻轻拉开一点就能看到她哭的潮红的脸,可是睡的很沉很安静。
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怪我,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幸村妈妈完全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被打击成这样。
“我就说教育孩子不用逼得这么紧,明理才多大,任性一点又怎么了,又不是太大的事。”幸村爸爸从昨天听说就不以为然。
“可是我完全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说出来‘如果是弟弟我还会那样说吗’这样的话,她一直觉得我偏心的吗?”
幸村精市方才又在明理房间徘徊一会儿,刚下楼听到母亲这句话不禁一愣。
“姐姐这样说的吗?”
两人转头看他,“精市,你姐姐还在睡吗?”父亲问。
“嗯。”他点点,心里却想着母亲刚才的话,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之间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比较,他们血脉相连,从出生开始就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即使算上父母至亲在内,明理依旧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明理是这样想的吗?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明理醒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床头桌子上摆了些餐点,大约是母亲准备的。
她有些饿了,也没有为难自己,起来吃的时候发现旁边还放了一张纸。
熟悉的画风不难猜到是谁的手笔,蓝兔子委委屈屈的跟在紫兔子后面求她好好吃饭。
明理轻笑一下,随后又有一种苦涩在心中弥漫。
假如是红兔子绿兔子或者粉兔子呢?
假如是别人呢,是设定里的妹妹,或者是随机出现的其他双胞胎,是姐妹是兄弟,无论是谁,他都会画吧。
会哄她或者他开心,围着那个人转,当一个好弟弟或者好哥哥。
她因为血缘关系而变得特殊,但是在这段关系里,她或许一直都不是特殊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柳,你好像很喜欢叫大家名字,所以我叫你莲二也是可以的吧。”
第三次被扰乱到心算出错,年级第一的柳同学果断向现代发明低头,从抽屉中找出来许久不用的计算器。
“如果明理……想的话,很荣幸。”
听到这里,原本还面不改色的柳生扶了扶眼镜正襟危坐,向来热衷于推理小说的他觉得从这样明摆着的“蛛丝马迹”理所当然的可以联想到一些隐秘的事情。
当然,从对面两个人一个浑浑噩噩一个故作镇静的样子看不出所谓暧昧的氛围。
不过话都到这了,以他和柳目前的交情貌似并不合适继续听下去,无论出于什么对同学隐私权的尊重或者绅士修养之类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宽松教学氛围和浓厚历史气息截然不同的立海大附中给了学生充分的自由发挥空间,换言之学校的大部分事物都是由学生会承包。
再换言之,临近期末,事情很多。
当他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牺牲午休时间甚至翘掉了周五例行的讲座来到学生会办公室快马加鞭的加班赶工,同时遇到了同样被种种事物耽误来临时突击的柳时,二人不约而同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种知己难逢的错觉在某个不速之客到来之后隐隐变现,同甘共苦是促进朋友感情发展最快捷的方式。
这就是问题所在。
柳生是认识幸村明理的,不说出色的外貌是社交第一通行证,她还有一个全方位都比外貌更出色的弟弟。
虽然还没有加入网球部,但是对那位球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神之子并不陌生。
当然了,他对幸村明理本人的印象除了是某人的双胞胎姐姐,更多的是成绩榜上总是排名和他胶着难分高下的数学优等生,身边男生频繁提起的年级公认女神。
传闻她很内向,很高冷,除了对着亲弟弟笑之外对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三无女神才是时代的答案!”同班男生曾不只一次谈起,他们眼神憧憬,语气掷地有声。
柳生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出于一些刻在骨子里不习惯讨论女孩的教养,当然更多的是,他不喜欢三无这挂的。
所以他不曾注意到并去探究同桌真田每次听到这些话面部抽搐的真正含义。
时至今日,柳生在这间空旷无几个人的学生会办公室里被上了人生重要的第n课——谣言不可信。
那位被称为“三无女神”的幸村明理同学,带着三月春花一样明艳的笑容堂而皇之的走进学生会办公室,在屋里仅有的两人大脑宕机的两秒钟内迅速找到了距离最近的一把椅子并精准的搬到柳的旁边,坐下后还对对面的柳生展露出更加亲切的笑意“你好柳生君。”
“你好,幸村同学。”习惯是个好东西,哪怕他心中被这样热烈的笑意振动,哪怕只有0.1秒也确切的怀疑了一瞬难道自己是神之子吗这样硬核的等量代换,他还是在第0.2秒脱口而出冷静且符合礼节的回应。
本性也可以当作面具,柳生推推眼镜,感觉自己内心的深沉内涵再次远远领先同龄人。
“莲二,你是有姐姐的对吧?”
再次填完一个数字,柳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女孩。
她白皙的脸颊上莫名出现可疑的红晕,混沌的精神状态却还呈现出一种执着又故作清明的眼神。
俗称,像喝醉了。
国家的未成年禁酒条例理应在此刻给他一种分类讨论的底气,但是……人生在世应该灵活变通,十分钟,再过十分钟如果她还是这种精神状态他绝对会给部长打电话。
这样想着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释然,方才因为她毫无逻辑的前言方寸大乱的头脑逐渐回归熟悉的清晰。
我的脑子还是我的,在别人永远不会知道的脑海深处,柳难得的吐槽道。
每一次科技革命都是伟大的,他甚至生出了这样的闲心逸致,熟练的摁动计算器,填上最后的贷方,完美的平了账。
“是的。”他确实也有一个姐姐。
姐弟,多么熟悉的关系,联想到心不在焉的幸村弟弟和神游天外的幸村姐姐,柳隐隐觉得自己要触碰到事件核心。
“你的姐姐多大了呀?”幸村姐姐更加期待的看向他。
要让你失望了,柳心中默默说,“比我大很多,大学毕业后她去了英国读硕士。”
“哦~”她看起来并不失望,略略思索一下“英国啊,是哪个大学,UCLA吗?”
或许现在就应该打,整整三秒他才抑制住自己想拿起手机的冲动,“不,是LSE。”
方才才刚释然没几秒的状态重新变得举步维艰。
所以说不愧是知己,柳生此刻的心里想法和柳别无二致,如果已经到了分不清英美两国的地步,那么下午的心理学讲座或许才是幸村同学最需要的。
这也是问题的核心。
为什么明明坐立不安却不能马上离去?为什么明明被屡次打断却还是坚持动用现代器械锲而不舍的执行借贷必相等的会计准则?
因为他们剩下的工作太多了啊!真正应该离开的,格格不入的是那位幸村同学才对。
可是传闻中的“三无女神”却以一种社交霸凌的姿态生动的演绎出什么叫做宾至如归。
人生难逢一知己,他们心中萧瑟,恨不得当场把酒言欢。
心中再次不约而同道,幸村君,你姐姐可能疯了。
明理没有疯,她只是没睡好,或者说根本没睡,不知不觉中通宵了三天,精神状态已经和喝醉了别无二致。
爸爸妈妈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而喜欢我,却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这个孩子,弟弟因为我是姐姐喜欢我,而不是因为我本身喜欢上这个姐姐。
她陷入了这样自寻苦恼一样的逻辑怪圈,没有结果没有意义,但是外来灵魂的孤寂感却在被压抑了十几年后喷薄而出。
很难过。
一个人的发疯是孤独的怪异,一群人的发疯却是哲学的狂欢,明理不知不觉中践行了这种行为准则,她拉了一堆人下水。
第一个通宵的晚上她给真田发消息。
[你喜欢我吗弦一郎?]
真田难得晚睡,看到手机消息后却瞬间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心脏几乎停跳两秒,第一反应是给幸村精市打电话。
此时明理又发过来一条消息,[真好啊,你因为我喜欢我,我觉得挺纯粹的]
在她的想法里,所有后天新交的朋友的感情都纯粹的多,血缘反而突然成了讲不清楚的隔阂。
这次真田直接拨通了幸村精市的电话。
五分钟后幸村精市敲响了明理房间的门。
“你还没睡吗姐姐?”
明理正抱膝坐在床头,屋里只亮了一盏光线昏黄的床头灯,她眉眼落寞,看起来单薄又孤独。
几乎是一瞬间本来还有几分置气的幸村精市瞬间心软,他走到床边坐下,温柔的拉住明理的手。
“姐姐,你哪里不开心吗?还是睡不着?”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情绪在深夜酝酿的反复加倍,明理单刀直入正中核心。
幸村精市手上的力道无端一紧,“为什么?”
然后明理就哭了,她根本解释不出来为什么,甚至毫无道理,理论上讲这样的感觉毫无道理。
就算心里再怎么别扭,明理都不得不承认看到幸村精市的一瞬间心中的喜悦流畅而自然,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怎么讲话。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明理抱住他哭着重复。
她喜欢他啊,不是姐姐的时候喜欢他是姐姐的时候也喜欢他,可是如果她不是姐姐他肯定就不喜欢她了。
这时幸村精市也顾不上询问原因,只能无措的安慰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姐姐。”
明理听到这声姐姐哭的更难过了。
她哭闹了大半夜,松开他时发现他的睡衣被她的眼泪浸湿一片,上面还有她随意抓出来的褶皱。
她不合时宜的想,如果幸村精市以后不敢交女朋友绝对是被她吓怕了。
她说她哭累了很困,幸村精市便看着她躺下才走。
后来她一夜没睡,一直持续了三夜。
她精神状态不好,幸村精市见缝插针的关心她,时时刻刻想找她谈谈,可是明理见他就躲,完全不想多说什么。
但是继续找人一起发疯还是可以的,除了真田柳和柳生,切原也没能幸免。
“啊?我姐姐?她很烦啦。”切原挠挠头,有些不解。
要说姐姐他还是羡慕部长,可怕的部长有这么温柔的姐姐真的很让人愤愤不平诶。
“老是和我抢最后一块寿司,我半夜打游戏她还要告状!”切原不停控诉。
“这样啊。”明理点点头。
心思细腻体贴女孩和切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是明理实在低落的把我很难过写在脸上,他想不知道都难。
虽然情商没有那么出类拔萃但是出于单细胞动物的直觉小海带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踌躇了一会又换了一种说法,“其实,也没有那么烦啦,还会给我送个伞什么的。”
和他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姐姐也会在大雨倾盆的时候给困在学校里的他打电话恶狠狠的说道“不会看天气预报的笨蛋真是让你淋雨算了!”
这么说着却会在十分钟后出现在国中部的教学楼下,女孩身形纤细,在暴雨中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直到走到他面前。
先是略微紧张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确定他起码还会躲雨又换上了不耐烦的样子“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弟弟啊真是的,好了好了,回家了。”
瘦弱的女孩在暴雨中稳稳的撑起了一方清明的小天地,那句回家了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也,也没有那么烦啦。”切原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24
即使再过二十年, 让明理回忆一下平生做过的后悔事,某个关东大赛期间的周六也一定能高居榜首。
明理通宵的第四夜过后,是关东大赛的准决赛。
此时她已经研究了一整晚的庄生梦蝶, 感觉自己忽已到半步神游的境地, 只差一个契机便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俗称,濒死(熬夜造成了心脏和激素等等调节紊乱)。
幸好她是自发性失眠而不是自虐式失眠,偶尔困的太厉害也会眯上一会儿,要不然早就驾鹤西去了也说不准。
但是魂魄离体的感觉经久不去, 洗了一个冷水澡还是没能清醒,走到桌前看到日历发现今天是关东大赛准决赛,日期是她很早就标出来的。
已经七点多,幸村精市应该早就走了。
在母亲强硬的督促下明理吃了两口早饭随后便赶到东京。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明理看着手机上明明显示距离他们比赛的公园还有五分钟路程的导航,可是自己却绕了整整半个小时,也终于意识到, 就算不是路痴自己也有一种到了新地方就会绕路的属性。
也许也因为自己脑子不清醒, 她走的匆忙没有做防晒措施, 只穿了简单的T恤和牛仔短裤,被夏天的大太阳晒得昏头转向的厉害。
看着眼前热气蒸腾的柏油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说不准她永远也走不到公园, 因为也许就没有那个公园。
明理悟了,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莫名的熟悉, 熟悉到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悸动。
她快步跑起来越跑越快, 蓦然转角, 是熟悉的喷泉。
明理几乎落泪。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她都分不清前生今世, 她怎么会不想家呢?
怎么会不想爸爸妈妈呢?他们为了她的病费尽心血倾家荡产辗转数年,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最后的两年明理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身边充斥着白色和消毒水味,那个时候的她恨死那种冷清又空虚的白,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
她想念童年的盛夏,楼房下的林荫小路,小区门口的大型喷泉,漂亮的图景拼拼凑凑,带着被烈日阳光洒满的波光粼粼,组成她生命中唯一的生机。
她好想家。
“手冢,你看。”不二停住脚步,示意身边的同伴看去。
正与他聊最近新出的球拍胶带哪种更好用的手冢被突然打断倒也没恼,可是条件反射跟着看过去后却眼镜反光。
那是个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的女孩,正毫无形象可言的趴在喷泉的外环高台上,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最显眼的当属她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两条大长腿,因为被太阳晒得时间太长甚至有点泛红。
不二的第一反应是她中暑晕倒了。
正值晌午时分,万里无云,烈日当空,公园里没有几个人,如果不是有球赛需要观看他甚至不愿意在这种天气出来。
好晒的呢。
但是作为心思纯善的少年,见到有人遇到麻烦觉得不能当做没看到。
于是手冢一言不发向前走的时候他也紧随其后。
走近了发现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侧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半面脸颊也被晒得发红,但是有了这点血色反而衬得她更加明艳。
“幸村同学。”手冢在她两步前站定,微微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想确定她是否还清醒。
“是你认识的人吗?”不二有些意外。
手冢点头,又叫了一声。
明理听到动静挣扎着醒来,她正做着梦,在楼后的林荫路上追蝴蝶,此时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感觉眼前两个人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