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付哲妈妈说话是真的挺糟心的，苏荇更不想去吹捧她，便拽着凌贺津往外走：“老师说可以回家了，明天就是周六了，把凌烨喊上，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苏荇下楼的时候，正好接到了方知意的消息。
“姐姐，你是不是来给凌烨开家长会了？”
苏荇回道：“嗯，刚开完。”
看到她的名字，苏荇就又想起来，前阵子报警的事情，这都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学校和罗秘书都没有给她打电话，是毫无进展吗？不应该啊，就算派出所那边效率低了点儿，有凌氏集团的律师团队在后面盯着，也不可能放任这么糊弄过去吧？
苏荇一边想着一边往楼下走去，冷不丁地一脚踩空。
“小心！”凌贺津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又问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苏荇回过神来，脑子里片刻茫然，随即一阵后怕，这个高度摔下去，她多半就得毁容了。苏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她英年早逝是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死的吧？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以后得注意点儿，上下楼的时候千万不能走神。

没有得到回应, 凌贺津再次伸出手，掌心覆盖到她的额头上。
苏荇偏了偏脑袋，主动挽上他的胳膊, 开口说道：“想起来之前有人冒充凌烨跟小姑娘网恋那事儿，调查好慢哦, 现在还没有结果呢。”
凌贺津也记得这事, 不过当时他听闻苏荇已经报警, 也吩咐了秘书跟律师去全权处理, 便没有刻意去关注。
不过现在也不晚。
“待会儿我让罗秘书来汇报一下情况进展？”
苏荇想了想：“让他去家里吧，学校不太方便, 咱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冒然对峙对谁都不好。”
要是对方也是仲元国际学校的学生，那就更加难缠了。
凌贺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一开始他就断定，这个人，必然认识凌烨，双方应该还很熟悉, 所以特意交代了去查一下凌烨初中时候的同学伙伴。
看来，不是很顺利。
走到一楼的时候，方知意正往这边探头探脑, 看到苏荇的一瞬间, 立刻挥舞着手臂，笑着喊道：“姐姐！”
苏荇立刻松开了凌贺津的手臂, 也对着她示意了一下。
凌贺津：“？”
莫名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嫌弃了。
方知意立刻跑了过来, 眸子晶晶亮，仿佛盛满了小星星, 双颊微红，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姐姐今天格外漂亮！艳光四射！”
苏荇也笑着夸赞她：“你也好看啊，个子高，又白又瘦，青春就是最无敌的！”
方知意更加不好意思了，明知道是客套话，她也忍不住高兴，笑的眉眼弯弯：“姐姐，我帮你拿包吧。”
就算是校花到了苏荇跟前，也只有被比下去的份儿，更何况她这副清汤寡水、只能称得上清秀的长相。但是被大美人儿夸赞，真的好开心呀。
苏荇拒绝道：“不用的，也不沉，里面没装什么东西。”
方知意还是拿了过来，说道：“确实不重，但是不方便呀，链条会把裙子的肩膀处压出褶皱来，就不好看啦。”
凌贺津跟在后头，礼貌地保持了沉默，没有打扰苏荇跟女孩子的对话。眼前的小姑娘也从未看他一眼，但这一刻，凌贺津无端就觉得，小姑娘这句话，就是在内涵他没有眼色。
苏荇也听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凌贺津，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又迅速回过头，假装没事人儿似的，继续跟方知意闲聊：“学校和派出所那边，有没有找你再了解情况？”
“没有，我把旧手机直接给他们了，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在上面，我也没有删改过。另外那几个女孩子，我倒是听说，都被年级主任叫过去问话了，当时也有警察在，应该都做完笔录了。——我还想问问姐姐，有没有得到反馈呢。”
苏荇摇了摇头，小声跟她说道：“你也觉得效率好低是吧？”
方知意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那个人的身份，会不会有点特殊？”
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但又觉得不应该，毕竟罗秘书让集团的律师也参与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应该早就给自己反馈了。
苏荇安慰道：“别担心，我们正打算去问问。我觉得不至于，毕竟那天我这个家长也在，凌烨的身份在学校里并不是秘密，年级主任不会那么蠢。”
作为校方，竭尽所能保护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这是他们的职责，但，也不能因此就忽视另一方，应当是有其他的原因绊住了，导致这件事暂时进行不下去。
听她这么说，方知意就放心多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凌烨他爸出现了，就必然不会再成为阻碍。
而且，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不像那些油腻肥硕的中年男人，恰恰相反，这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帅哥，尤其是身上的那股贵气，真的绝了！
方知意非常赞同之前苏荇说的那句：“凌烨遗传的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顶多也就继承了三分之一的优点吧？气质这东西没法说，跟后天的成长很有关系，身高也暂时略过，凌烨还有机会超过他爸，光看五官，就差了好多。
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基因，凌烨没能全部继承到。
不过，单从外表来看，凌烨她爸爸也的确配得上苏荇，就是，仿佛情商很低的样子。
方知意暗自撇嘴，压低了声音在苏荇耳边说道：“长辈们都说年纪大会照顾人，原来都是骗人的。”
苏荇一愣，随即抿唇笑起来：“从来就没有照顾过别人的人，多大岁数也一样，这又不是到了年纪就自动获得的技能。”
凌贺津：“……”
好的确定了，刚刚小女孩儿就是在内涵他。
方知意又说：“那还是找小鲜肉吧。”
苏荇也压低了声音，悄悄跟她咬耳朵：“小鲜肉都好穷的。”
“但是小鲜肉还年轻，没结婚没有娃儿，不用带娃儿，也不用养娃。”
苏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听出来了，她的好大儿凌烨，在小姑娘这里，印象很差。说好的全校女生都喜欢的校草呢？看来多半是谣传了。
站在教学楼后面，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知意才依依不舍地跟她告别：“姐姐，我先回去了，要是回头有需要我作证的时候，你尽管跟我说。”
苏荇笑着点头应下：“好。不过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学习，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目送小姑娘走了之后，苏荇才又看向凌贺津：“你忙吗？”
“不忙，还有别的事情？”
苏荇说：“我答应了崽，开完家长会带他去吃火锅，一起？”
凌贺津右边的眉毛微微上挑：“崽？”
听上去不是很礼貌的词语，但却又无端带着一点点的生动和亲昵，并不让人反感。原来，她平时跟凌烨都是这么称呼的吗？
凌贺津迅速应下：“好，哪一家？需要预定吗？”
“我已经订好了。”苏荇晃了晃手机。
体育馆里，凌烨只跟李知节对战了一场，就不再打了，坐在休息椅上，三五不时就拿出手机来看一眼，很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魏听寒也正在担心自己成绩被他爸看到后，会不会气急败坏，很担心手机突然响起，但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不由得更加紧张了。他爸那边越是没动静，他反而越是担心。
看到两个人这副模样，李知节也跟着焦虑起来。
虽然他成绩要好上一些，但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幸运的是，父母也早就习惯他不爱学习，一早就规划好了，等高中毕业后，就送他出国去镀金，好歹也得拿个本科毕业证回来。所以，每次家长会，他都是最轻松的那一个。
但万一，他妈突然转性了呢？
尤其是，今天给凌烨开家长会的，是他爸和他后妈。以苏荇那个不设防的个性，以及天真又鲁莽的小脑袋瓜，很容易会说出点什么打开新思路的话，到时候就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了。
三个人像是病恹恹的小豹子，一下子收敛了所有锐气，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宣判。
李知节第一个收到了他妈的亲切慰问：“凌烨承诺期末考试至少前进十个名次？你呢？就不打算一起努努力？还是等着我跟你爸先给你开开光？”
“卧槽！”李知节看清楚他妈发过来的信息后，惊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果然让他给猜对了——意外来了！
李知节转头就要骂凌烨，正巧这时候凌烨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迅速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弹跳起来，脸上写满了高兴：“我先走了！”
魏听寒抬头看他：“啊？这么着急？要跟你爸的车一起回去吗？”
凌烨“嗯了一声：“先去吃火锅！”
人走了之后，两个人才后知后觉，一家人一起去吃火锅啊，听上去真是挺令人羡慕的，也难怪凌烨这么着急。
魏听寒抱着球拍，斜倚在休息椅上，叹气：“都是后妈，为什么我爸娶回来的那个，就那副德性呢？”
李知节心不在焉地回道：“都是人，你爸怎么就长的肥头大耳体重一百八呢？你看凌烨他爸，看上去跟你爸就不是同辈人。”
魏听寒一脚踹了过去：“人参攻击能让你更像个人吗？”
李知节挨了他一脚，依旧心事重重，站了起来：“咱们也走吧。”
魏听寒立刻问道：“去吃火锅？”
李知节冷笑一声：“要不你现在问问你爸，愿不愿意带你去？”
魏听寒顿时怂了，他不光不想去吃火锅了，他连网球部活动室的门都不想出了。
李知节上前，一把薅住了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一起下去吧。”
魏听寒的抗拒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小伙伴拽了出去。果不其然，十分熟悉他活动路线的老父亲已经站在体育馆大门口等着了。
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爸”，魏听寒就先听到他爸说：“凌烨都承诺下次考试前进十个名次了，你不表示表示？”
魏听寒一愣，当即嚎叫起来：“凌烨你个叛徒！！！！”
李知节爽了，只要受害者不是他一个，伤害就能平摊。
这时候他母亲孟蓝羽女士也找过来了，与魏总亲切地寒暄了两句，在对彼此儿子的绝望和怒骂中，再次巩固了一下美好的友谊，然后各自心平气和地带着不争气的崽回家。
李知节老老实实坐在车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孟蓝羽冷笑一声，倒也没有继续骂他，只是觉得心累。原本她早就习惯了的，起码还有凌烨和魏听寒垫底，她还能安慰自己，凌家的都这样呢，她有什么好焦虑的？
但是现在，凌烨主动上进了，要是李知节不跟上，岂不是显得她家崽太无能？
女人心海底针，李知节小学还没毕业就深切体会到了，所以哪怕在心里揣测了无数个理由，他也依然不敢确定，孟蓝羽女士，现在是想怎么刀了他。
沉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进了别墅区自家大门。
李知节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弟似的，帮他妈提着包走进了客厅，大气不敢喘。
换鞋子的时候，孟蓝羽突然开口了：“凌烨那个后妈，你知道吗？”
李知节诚实点头：“知道，她请我们吃过饭。”
孟蓝羽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怎么不说？”
李知节委屈极了：“那是凌烨的后妈，人家本来是请凌烨吃饭的，看到我和魏听寒也在，出于礼貌才把我俩喊上的。再说了，就吃一顿饭，我至于大张旗鼓来家里说？”
孟蓝羽一听也是，又说：“凌烨有跟你们说过她是做什么的吗？家里都有什么人？这个漂亮女人，不简单啊。”
李知节嗤笑一声：“妈，您想多了，凌烨后妈跟凌烨一样，就是个傻白甜，俩人的心眼儿加一块儿，也比不上凌叔叔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孟蓝羽被他逗笑了，却仍是半信半疑：“你就这么确定，她不是装出来的？放长线钓大鱼，手段高一点的不都懂这个道理？”
“嗨，她能装的瞒过凌叔叔，其他人就更看不出来了，那跟真的还有什么区别？”
孟蓝羽听他胡搅蛮缠，又想上手打人，李知节连忙闪躲。
“她是怎么让凌烨那么听话的？”
李知节想了想，回答他妈：“大概是，真诚？”
——跟凌烨如出一辙的，清澈的愚蠢。
孟蓝羽：“？”
李知节又说：“您不懂也是正常的，同性相斥嘛，您现在看哪个漂亮女人不都有心机有手段？”
孟蓝羽木着一张脸，拿起了她老公的高尔夫球杆，这个儿子，今天她打定了！

第19章
就在李知节鬼哭狼嚎地躲避亲妈爱的教育的时候, 被讨论的主角此时也到了火锅店，是网上很火的一家网红店，价格中等偏贵, 但胜在环境好，看着就亮堂卫生, 对价格倒也没有异议了。
他们来得早, 人还不多, 进了包间就开始点餐。
苏荇也不客气, 第一个拿过菜单，点了鲜切牛肉、手打虾滑、娃娃菜和冬瓜后, 就去洗手间了，让父子俩各自点自己喜欢的。
从女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就又遇到了熟人，高中同学付欣欣，她挽着的，应该是她老公，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苏荇毫无印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富贵后必遇穷时客吗？她最近难得出门一次，没想到一天时间里就能遇到两个讨厌的人。
“真巧, 你也在这里吃饭啊？”付欣欣看到她, 愣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苏荇笑了一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洗手, 拿擦手纸擦干净水渍以后，才看向她：“确实好巧。”
江城这么大, 火锅店上千家总得有，就这个商业圈里，也有十几家。但偏偏就在这一天，这个时间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地址的同一家。
她不说话，付欣欣也不是非要搭理她。两个人都是在一中读的高中，高考之后就再无瓜葛，要不是苏荇美的太张扬，让人始终难以忘记，付欣欣根本就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抬脚正要走人，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她丈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荇看，顿时恼火，又想起高中时候的一些传言，那会儿丈夫杨浩好像也是苏荇追求者中的一员，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
凌烨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上个厕所怎么这么麻烦？快点回去！咱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上厕所的！要不要把菜盘给你挪到洗手间来？”
苏荇转身拍了他一巴掌：“还让不让人吃了？！”
凌烨推搡着苏荇往包间走。少年纤细高挑的身形将苏荇遮了个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苏荇的保护。
付欣欣嫉妒的脸色扭曲，手上新买的包也被她的指甲抓出来几道痕迹。
总是这样，苏荇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那些人的关心爱护，也能轻松地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得到他们的认可，简直就像是，上天的宠儿。
就像是刚刚那个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对她语气亲昵，说不定是苏荇新任男朋友的弟弟或者亲戚家的孩子。
付欣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头看向丈夫，似笑非笑：“那个男孩子长得真是帅气！他哥哥也一定差不了。”
——看看自己的尊容，苏荇那么多的选择，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杨浩依旧痴迷地盯着苏荇离开的方向，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回去包间没多会儿，锅底和鲜切牛肉就先送过来了。
凌烨饿的快，又打了半小时的网球，体力消耗大，这会儿便迫不及待地将牛肉往自己的小锅里面放。
苏荇还不太饿，动作就慢吞吞的，倒是对火锅店的水果萝卜很喜欢，吃了两小块了。她还想再去拿的时候，凌贺津就伸长了胳膊，把盘子端了过来，又把牛肉下到她的小锅里，说道：“待会儿再吃，一口气吃太多容易胀气。”
凌烨也抬头看了过来：“萝卜吃多了会放屁多。”
苏荇：“……”
瞪了继子两眼，苏荇转头跟凌贺津说道：“回头凌烨前进十名的目标达成的话，我送十套五三，你送一本《如何正确说话》。”
凌贺津扬起唇角，点头应下：“好。”
凌烨大惊失色，连忙咽下嘴里的肉，竭力为自己争取：“你怎么能这么敷衍？！”
声音很大，但气势很虚。
苏荇冷笑一声：“你想要二十套也不是不行。”
凌烨十分抗拒，挣扎着努力为自己争取福利：“要我做五三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条件。”
凌贺津震惊，差一点儿就要失态，迅速遏制住了自己想要通过凌烨的表情探究什么的冲动，依旧垂着眉眼，仿佛认真在给苏荇烫牛肉，一边却忍不住将注意力大半转移到凌烨身上。
苏荇一点儿都不意外，能让好大儿好好学习就是最大的功德，为此她愿意给些小甜头，便问道：“什么条件？——先说好，要钱没有，我很穷的。”
凌烨：“……”
眸光转向他的老父亲，凌烨忽地嗤笑一声。
凌贺津拿着公筷的手微微一顿，总觉得自己又被内涵了。这件事确实是他的疏忽，凌烨有零花钱，苏荇自然也该有，这段时间太忙，他给忘记了。
凌烨没再理会他又抠又不靠谱的老父亲，径直跟苏荇说道：“我做题这么辛苦，总得给点奖励我才有动力吧？”
苏荇也说：“你要是都做错了呢？咱们的目的又不是做完卷子就行了，你的成绩得有进步，才算是物有所值。”
凌烨皱眉犹豫了一会儿：“那，及格了给奖励？”
这次苏荇爽快应下：“行。第一个月就以及格为线，达到了就能提一个要求，花费不能超过五百，超过了得看你爸报不报销。”
凌烨窒息：“五百能做什么？！”
苏荇淡定道：“吃火锅，吃烤肉，或者家常菜，咱俩都够了。我大学时候，同学们介绍了好多便宜好吃的小店，到时候带你去尝尝。”
凌烨顿时偃旗息鼓，勉强接受：“那也行。”
人多吃起来仿佛饭菜格外香，苏荇和凌烨吃的都不少，又加了几盘肉才觉得吃不下了，凌贺津一如既往地克制自律，并没有吃多少，大半时间都在给苏荇烫肉烫菜，一顿饭下来，就将苏荇的喜好记得差不多了。
结完账下楼的时候，凌烨纠结了好大一会儿，鼓起勇气主动跟他爸说话：“有个女人在洗手间门口跟她吵架了，我拍下来了。”
凌贺津看了一眼，回道：“发给我，这就让人去查。”
凌烨收回手机转发给他，没再多话。
他跟父亲之间，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相顾无言的气氛，凌烨早就已经习惯了。
凌贺津倒是想说些什么，哪怕是无聊的废话，但目光一瞥就注意到凌烨兴致阑珊的表情，便又闭嘴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不宜开口，否则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僵硬。
好在沉闷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苏荇就过来了，她手里提着个袋子，对着凌烨喊：“快过来帮我拿一下，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没眼色？”
凌烨走了过去：“这是什么？”
“鲜榨柠檬水，刚刚吃了太多肉，好腻，喝这个会很清爽。来，一人一杯，大的是咱俩的，估计你爸不爱喝，就给他点了中杯。”
凌烨的唇角顿时就上扬起来。哪怕只是一杯柠檬水，只要苏荇给他的比给他爸的多，凌烨心里就仿佛得到了某种微妙的安慰。
凌贺津笑了一下，接过自己那一杯：“谢谢。要报销吗？”
苏荇看他：“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都说了我请客。”
“好，下次我请。”凌贺津从善如流。
司机将车开过来的时候，凌烨率先占据了后座，然后将苏荇的包放在旁边的位子上，招呼她：“上车。”
凌贺津愣了一瞬，只好坐到了副驾驶，刚起步，就接了个电话，转头跟苏荇说道：“罗秘书也从公司出发了，大概比咱们晚二十分钟到。”
苏荇想起来了，立刻应道：“嗯，好。”
凌烨问道：“什么事要你参与啊？你拿到公司股份了？”
苏荇斜睨他：“什么公司股份？还不是为了你！上次报警那件事，有一些眉目了。”
凌烨顿时精神起来，追问：“怎么回事？”
“资料还没送来呢，我也不知道啊。”
母子两人在后座一起看短视频，时不时传来笑声，凌贺津坐在副驾驶，仿佛格格不入，一个人显得寂寞又寥落。
司机感觉车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似的，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这段距离并不远，十几分钟后，终于拐进了别墅区，司机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罗秘书在接到大老板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调查到的资料都汇总完毕了，正打算抽个空儿去拜访太太，将目前已知的事实告知于她，正巧就赶上老板来问了，便赶紧带着资料，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大老板家里汇报。
一家三口回到家后，满身的火锅味让彼此都十分嫌弃，迫不及待地去洗澡换衣服。
苏荇独占了主卧的浴室，凌贺津便拿着家居服去了二楼西北角的洗浴室，凌烨慢了一步，只好耐心等着老父亲洗完了他再去。
凌烨刚进浴室，罗秘书就来了。
苏荇和凌贺津一起下楼去，凌贺津突然开口说道：“走路的时候专心点，不要看手机，不要想别的，多注意脚下。”
苏荇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难不成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真的有可能摔死？
还没来得及多想，罗秘书已经看到两人了，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主动打招呼：“凌董，太太，晚上好。”
凌贺津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罗秘书立刻将其中一沓资料递给他，然后又将另一份递给了苏荇，稍稍解释了两句：“警局那边的调查结果跟我们这边相差不大，冒充凌烨的，是一个叫孙翰林的学生，今年也是高一，不过并不是仲元国际的学生，他现在就读于谷口第二职业学校。”
苏荇问道：“那为什么仲元国际不去追责？”
这不仅是巴结凌贺津的好机会，而且也是树立学校形象的时候。这件事解决的好，家长们对于学校的信任也会增加，一举两得的事情，没道理不去做啊？
罗秘书又说：“因为他父亲。”
凌贺津看资料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目十行，这会儿时间，就已经看完孙翰林的家庭状况调查了，将那一页递给了苏荇：“见义勇为的英雄，上过市里的重点表彰大会。”
苏荇接过来认真看完，瞬间就懂了。
孙翰林的父亲曾经救助了两名不慎落水的孩子，自己却因在冷水中浸泡时间过久，得了严重的肺病，后来又因为并发症，瘫痪在床。当时两家给予的感谢费也并没有多少，后续的医疗费都不够，全靠社会资助，如今一家人连基本生活都很成问题。
“学校那边我也问过教务处主任的意思，说是，出于人道主义，学校不好追究，全权交由派出所处理。我也是今日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询问是否可以先调解。”
主要是，发现的早，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换做普通情况下，这种事情肯定就没下文了，但是在凌氏集团律师团队的强压之下，派出所只能要求先进行调解。
他只是个秘书，自然不能做主。就算今天老板不打电话来问，明天他也会主动来给苏荇交代一下情况，只是没想到老板今天就回国了。
苏荇继续往下看，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部分。
凌烨的手机是在商场里面丢失的，或者说被偷的，但凌氏集团的调查结果却显示，在那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孙翰林都没有去过那家商场。
苏荇将这一页拿到凌贺津跟前，指给他看。
“你怎么想？”凌贺津问道。
苏荇托着下巴，长睫微颤：“我想先见见孙翰林，至少得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凌贺津点头：“好，我来安排。”
刚说完，凌烨就带着一身水汽从楼上下来了，三步并作一步，迫不及待地坐到了苏荇身边，探头看过去：“是哪个龟孙子冒充我……”
话还没说完，凌烨就看到了那个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又冷酷又漠然，拿过那几张纸，草草看完，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凌烨便黑着脸起身上楼去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苏荇本来还想问问他，跟孙翰林的关系如何，怎么认识的，现在还有没有联系……现在看来，恐怕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凌贺津不动声色，眉目如常，心里面倒是有了一些猜测，看来确实是关系亲密的人，至少，曾经关系很好，是凌烨认可的人。
苏荇拽了他一下：“怎么办？”
“先让他自己静静。”
苏荇叹口气，以她浅薄的、跟未成年打交道的经验，也觉得这是眼下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苏荇点头，又问：“他看上去心情好吗？”
管家微愣, 他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下：“有点无精打采, 可能没睡好。”
苏荇表示知道了, 没再多话。
晚上的时候, 苏荇给李知节发信息, 询问他凌烨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收到消息，李知节一看, “蹭”地就从宿舍床上弹跳了起来，差一点就撞到柜子上，仔细又看了两遍，确认是苏荇发来的，这才又慢悠悠坐到了桌子旁边，抬眼看向颓废地躺在那里的凌烨，心里有一点点的羡慕, 又有一点点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