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马蜂竟一点点地将沧曜从潜麟功中凝练而来的粘液蚕食掉了。
沧曜也在这时“咦”了一声:“噬铁蜂?十四洲竟还有这种东西?”
钟妙商拳头紧握,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似乎催动着这些噬铁蜂去噬咬黑色粘液,对于她的消耗极大。
沧曜冷笑道:“小丫头,你若修为再高些,但凡有个第八境,本尊大概也会稍忌惮你一些,可惜你一个区区第七境,要如何与本尊斗?”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极强的灵气波就冲开了,而钟妙商也随之吐出了一口血,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那些原本浸在黑色粘液中的噬铁蜂也像是受到了某种攻击,竟纷纷掉落而下,如下雨般噼噼啪啪地砸在了地上。
云黛吓了一跳,她知晓天授城的功法是操控灵兽,但每名御兽师与灵兽签订契约后都会与灵兽共享伤痛,也就是说,若是钟妙商的灵兽受了伤,她也会承担一部分的痛苦,就像是修士的本命法宝如果损坏了,本命法宝的持有者也必定会受伤一样。
云黛连忙伸出一条胳膊架住了身形不稳的钟妙商,钟妙商已顾不得其他,她从腰间摸出了灵兽袋,往空中一抛,那些被她释放而出的噬铁蜂就疯狂涌来,重新被她收回了灵兽袋。
“云道友……”钟妙商咳了两声,“我最多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交给你了……”
下方的万仞阁弟子只剩下一个尾巴了,他们也显得很焦急,但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不可能将入口开得更大,否则他们必定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小云儿,你不如束手就擒,回到本尊身边也好免了许多痛苦。”沧曜的目光停留在云黛身上,顺着她被衣衫遮挡住的曲线慢慢游弋。
“本尊也可为了你……放过你的朋友。”他最终笑盈盈地对上了云黛的视线,眼底翻滚着浓稠如墨的欲.望,像炙热的火焰不停燃烧着。
可也就在这一刻,一名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云黛身前,遮挡住了沧曜的所有目光。
斩月冷冷注视着沧曜,将云黛完全护在身后。
“是你呀……”沧曜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阴翳,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斩月,重新看向了云黛:“小云儿,你让他留在你身边倒也没什么,待我们入洞房时,让他守在屋外也不错……”
他转而对斩月笑道:“正好也可让你看看,本尊是如何对待你的剑主的……”
青年的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虽已过去许久,但小云儿的滋味,本尊仍是难以忘怀啊!”
说出这些下流的话时,他根本没收声音,像是连带着要让下方的万仞阁众弟子也好好听听他是如何羞辱万仞阁的掌门的。
云黛神色未变,甚至没露出愤怒屈辱之色,她出奇的镇定,醉流鸢很快被她握于手中,剑尖斩出,直指沧曜的喉咙。
“很可惜,”云黛微微启唇,“你是我睡过的男人里,让我体验感最差的一个。”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沧曜的脸色还是立马黑了。
“你还睡过谁?”在这两方争斗的关键时刻,沧曜竟然咬牙切齿地关注起了这个问题。
他指向云黛身旁的斩月,质问道:“是他吗?”
“这又与你何干?”
云黛说话的同时,余光仍不忘关注下方的万仞阁弟子,还差最后一队人了。
她也不知这沧曜到底是真蠢,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居然真的站在这里任由她拖延时间。
只是片刻的思索,云黛眼前就突然一阵模糊,转眼间,沧曜突然直接贴着她出现在了她面前。
云黛心中一惊,她下意识想后退,可一股强大的威压却猛地压来,令她全身的灵气瞬间凝固住。
也就在这时,云黛就见从那些黑色粘液中突然涌出了无数魔域士兵,为首的是三名第八境的魔域魔将,他们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向那还未来得及进入天授城的万仞阁弟子们冲了过去。
已经进城的万仞阁弟子们也大声尖叫了起来,他们纷纷御起剑光,想要去抵挡,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魔域士兵瞬间冲入万仞阁弟子中,将他们的队伍一下子冲散了,甚至有几名魔域士兵已经穿过了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冲到了宗门之内。
钟妙商也脸色大变,可她身上负伤,根本无法及时出手。
站在云黛近前的沧曜露出了一个笑容:“小云儿,你还真是越来越自负了,你以为本尊真的傻吗?”
云黛没回答他,她牙关紧咬,很突然地做出了一个举动,她手腕猛地用力,将醉流鸢直接向下方抛了出去。
飞剑落下之前就瞬间化为了无数道剑光,极有针对性地将下方的魔域士兵笼罩在了其中。
几乎与此同时,雪色漫开,巨大的光芒炸起,像一场盛大的寒雪从天飘落,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修为在云黛之下的魔域士兵都在这片雪光之中烟消云散。
云黛使的正是无情道第二式,无生界。
沧曜的脸上也稍露出了吃惊之色,也就在这期间,留于护山大阵之外的万仞阁弟子们终于全部躲入了天授城内。
勉强抵挡下无生界的三名第八境魔域魔将,和其余几名受了重伤的第七境魔域士兵正想抓紧时间乘胜追击,顺着天授城的护山大阵上裂开的口子钻进去时,那层防御阵法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愈合了。
钟妙商见状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她惊叫道:“遭了!是吕家和严家的人!他们合力将护山大阵封锁了!七日之内大阵绝不会再次开启!我们进不去了!”
云黛皱起眉头,她的目光迅速向下扫去,果然就看见在城楼的另一端,出现了几名之前未见过的、身着天授城门服的弟子,他们均仰头望着完全合上的阵法,面容严肃。
这个选择虽然很不道德,但云黛其实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的情况她与钟妙商是落下风的,而沧曜的手段又太诡异了,若是一个不慎重将他给放入了天授城内,那就算是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沧曜自然也将钟妙商的话听了个清楚,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小云儿,既然天授城给你吃了闭门羹,不如就暂且去本尊那歇息吧,本尊自当命人好好照看你和你的朋友……天授城这些将你们关在外面的小歪瓜,本尊也会让他们成为本尊修为的一部分,绝不让我的小云儿受任何委屈。”
他说着便伸手向云黛抓了过来,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上云黛的肩的前一刻,一道锋利的光芒突兀闪过,他的右手竟被整齐地切割了下去。
与此同时,紧捏着的拳头猛地冲出,带着如利刃般尖锐的风息之气,一拳砸在了沧曜的脸。
头生龙角的少年不知从哪钻出,他直接便将沧曜从云黛身前撞了出去。
而云黛也抓紧了这个时机,搂着钟妙商,使用追影步瞬移开了,与沧曜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沧曜倒是笑了起来,斩月根本未能让他受伤,他那只被斩下的右手断口处涌出了大量粘稠的黑色液体,在一番蠕动变幻之下,那处断截面上重新涌动着长出了一只新的手来。
而他被一拳砸中的右脸,也骤然凹陷进去,像是被砸出深坑的水泥,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凹陷下去的面颊就又重新反弹了回来,他也很自然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沧曜神色自如,仿佛根本就没将斩月和云黛放在眼里。
云黛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得有些难看。
沧曜的弱点只有他的心脏,可他的心脏在魔域,所以不管在此地如何攻击他,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云黛,”钟妙商突然一把握住了云黛的手,她努力伸出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往那边逃!那里有一处传送阵!”
云黛的神色变得稍有些异样,但如今情况实在紧急,她不敢犹豫,只得用胳膊架起钟妙商,再轮番使用追影步和雷遁靴,朝着钟妙商所指的方向冲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黛能清晰地感觉到沧曜此时正在她身后追赶她,她突然便想起了最初在灵赐秘境遭遇沧曜时的情形。
那时为了逃命,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可就在她以为她真的可以逃脱时,她还是被沧曜追上了。
沧曜的潜麟功实在太诡异了,一旦他用神魄锁定住了她,不管两人相距多远,他都可以通过神魄入侵,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好在如今的云黛已经不同了,当初在灵赐秘境时,她只是第三境的修为,而此时的她已有第七境,于是每当她察觉到沧曜要用神魄锁定住她时,她便能及时做出干扰,将那种锁定摆脱掉。
在好一番生死时速地奔逃后,云黛终于看见了钟妙商说的地方,那竟是一处四处漏风的破庙,周围也是一片的荒芜。
云黛眼尖地发现,那破庙中本该供奉着神像之处,竟修建着一座巨大的传送阵。
十四洲其实并不常用传送阵,这种阵法的核心构建方法早已失传,即使最擅长奇门遁甲的镜花岛也无法掌握。
所以十四洲中尚还有效的传送阵都是千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经过反复的修缮,一次次地重复使用着。
云黛知道钟妙商的意思大概是让她们使用这出传送阵传送出去,再在传送阵的另一头将阵法破坏,让传送阵暂时失效,这样沧曜就找不到她了。
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禁向钟妙商问道:“钟道友,此处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
“应当是……妖族,”钟妙商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这阵法是天授城的先祖留下来的,只要有传送灵玉就能激活使用,我身上正好有两块。”
几个闪动间,云黛就带着钟妙商出现在了庙中,而沧曜也紧随其后地冲入了破庙。
“小云儿!你要逃到哪去!”
沧曜说着就又要伸手来抓她,钟妙商的反应极快,她几乎在落地的同时,就拽起云黛的手冲入了圆形传送阵中,云黛的手中也被她塞入了一块冰凉的玉石。
当她们的脚齐齐踏入传送阵的瞬间,地上雕刻着的纹路顿时发出了明亮的光,沧曜伸来的手也被“滋啦”一声弹开了。
云黛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如退潮的水般从眼前消散,她在强烈的眩晕感中感受着强烈的天地动荡,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待她眼前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她就见钟妙商捂着昏昏沉沉的头,脚步踉跄的拔出了一把匕首,用力扎入了脚下的传送阵中,于是那刻满了繁杂灵纹的圆形石盘就直接从中间裂开了。
钟妙商剧烈喘息着,但她还是松了口气,她扭过头来,对云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这下就行了,魔皇沧曜追不过来了。”
云黛却没马上接话,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钟妙商。
下一刻,醉流鸢出鞘,锋利的剑刃直接搭在了钟妙商的脖子上。
“钟道友,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何要诓骗我至此?”
第150章 仙舍利
在天授城的护山大阵完全关闭、钟妙商又毫不犹豫地给云黛指出了一条逃生之路时, 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所以她才会在那种紧急的时刻,也不忘先问上一句,传送阵是通往何处的。
一切都太巧了, 巧得就像是故意设计好的一般。
她一见到钟妙商, 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向她讲述了天授城内家族之间的矛盾,甚至引出了三个家族为了争夺权益而将同门故意关在宗门阵法之外、眼睁睁看着五名第六境弟子惨死的故事。
因此当云黛也面临护山大阵将她关闭在外的情况时, 几乎没有犹豫就联想到了钟妙商同她说过的事。
但此事若是仔细思索也能发现不对之处, 天授城内的家族之人会在她与沧曜周旋时关闭护山大阵,这个行为逻辑根本不是为了针对她或者是钟妙商,而是为了保护天授城内的其他人, 为了不至于被魔皇沧曜趁机入侵到宗门内。
虽然很不道德, 甚至可能会让云黛从此忌恨他们, 但云黛也是一宗掌门,她很明白,他们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是无可厚非的。
为了更多弟子的安全,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云黛甚至怀疑,钟妙商给她讲述的前情也是她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出来的, 如今魔域正在楚洲肆虐,就算他们宗门内再怎么内斗,在这么危机的时刻陷害自己的同门, 也是自取灭亡的举动。
也恰好就在云黛和钟妙商被护山大阵关在外面时, 钟妙商给她递来了一条无比完美的逃生路线,可若是再次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的话, 就会发现利用传送阵逃生的方式真的非常怪异。
传送阵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稳定的, 更何况是这种传送至遥远妖族的传送阵,一旦被传送出去, 谁能保证何时可以回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世钟妙商就来找过她,想邀请她一同前往妖族。
在云黛看来,钟妙商本来就想去妖族,她会安排这一手来诓骗她,是很合理的。
云黛质问出声后,钟妙商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她并未大声否认,也没急于解释,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笑得相当坦然。
“云道友比我想象得还要敏锐。”
她竟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钟妙商摊开手:“我本意并不是想诓骗云道友,实际上我原本是打算一出传送阵就将一切坦白的,只是云道友的反应太快了,甚至没给我这个机会。”
她道:“我知晓云道友很生气,但我绝没有任何想要谋害你的心思,不知云道友可否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云黛皱眉:“钟道友,希望你明白,我会前来楚洲助你,完全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不管你是何打算,你都该先同我说清楚,我没义务接受你的先斩后奏。”
钟妙商深深吸了口气,她垂下视线道:“可我若提前说了,云道友必定会拒绝我不是吗?”
“我希望云道友能陪我来妖族的领地,但如今十四洲局势混乱,云道友身为万仞阁掌门,又怎会弃宗门于不顾、陪我走这么一趟呢?”
钟妙商说得倒也没错,若她一开始联系时自己就说明了想邀请她前来妖族探索,云黛是必定会拒绝的,原因无他,时机不对。
“你非要此时来吗?”
钟妙商“嗯”了一声:“若不选在此时来,我根本没有争夺天授城城主之位的优势。”
她说着,拳头就慢慢攥紧了:“云道友,我此前对你说的那些,并非全是假话……”
“他们会将门内弟子关在护山大阵之外,虽的确是为了防止魔域之人闯入宗门内,但也是存了排除异己的心思,这也导致天授城弟子并不敢全力应战,失了士气,每场仗都打得畏首畏尾。”
“而我的家族,也的确是因为他们的排挤遭遇的大难。现在是夺权的最好时机,我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坐上天授城的城主之位,才能改变一切。”
她道:“我们天授城中的功法名为御妖术,但其实御妖术真正的名字应当叫做契仙术,顾名思义,我们需要操控妖兽御敌,因此我们将帮助我们的妖兽当作仙来供奉,而这种操控妖兽的方式则是在与仙缔结契约……”
“只是如今的天授城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将契仙术修炼成功过,因为想要掌握这门功法,必须要获得来自妖族的愿力……”
“这个愿力可以理解为来自妖族的祝福……”
云黛明白了:“所以你急着想来妖族是为了获取这种祝福,从而修炼契仙术,然后借此争夺城主之位?”
钟妙商点头:“只要我能将契仙术练成,整个天授城便没人有资格与我相争,就相当于……你们万仞阁的剑主。”
钟妙商很会比喻,云黛一下子就明白了,与此同时她也产生了一个很怪异的想法。
前世她认识钟妙商时,钟妙商已经成为了天授城城主,她是见过她出手的,她所使用的御妖术的确是与其他天授城门人不同。
云黛能感觉出来,那时的钟妙商应该已经得到了这所谓的来自于妖族的“愿力”。
如此看来……云黛怀疑,前世钟妙商在成为城主之前,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潜入过妖族,只是为何后来的她还想邀请她一同探索妖族?
难道是还有什么遗憾吗?
“我不明白,”云黛道,“你为何一定要我陪你来?”
“因为你的本命剑是醉流鸢,且你身上有从南宫家抢来的翡翠樽,”钟妙商道,“你没发现,此处已经无法使用灵气了吗?”
云黛眉头紧缩,神色凝重,她当然早就发现了这点,事实上从她通过传送阵落入此地后,她就发现她感知不到周身的灵气了,身体也随之变得沉重迟缓,仿佛她真的成了最普通的凡人。
甚至于即使醉流鸢被她握在手中,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完全掌控着这把剑的动向。
那感觉就像是……一旦本命剑脱手而出,她便会彻底与它失去联络。
“斩月……”
云黛尝试着在心中唤了一声斩月的名字,却并未得到任何响应,她无法使用灵气,自然没办法召唤出本命剑的剑灵。
“为什么……会这样?”云黛不解。
“此处隶属于妖族,”钟妙商解释道,“妖族最开始消失在十四洲本就是因为人修对他们的迫害,所以他们退居到了深海的另一端,从此不再与人修来往,而为了不让人修入侵他们的领地,他们便在自己的领土上设下了诅咒,任何抵达此处的人修,都无法再使用灵气,他们也再同样无法修炼来自于十四洲的任何功法。”
“人修修的是灵气,妖族修的则是妖气,因身体构造不同,人修所修炼的功法更多的借助外力,例如我通过控制灵兽御敌,而云道友你则以剑对敌。”
“至于妖族则依仗自己的身体,所以放弃与人修来往的妖族,只是不再借助外力修炼,它们更多依靠自己身体的坚韧,实力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一般来说,人修来此之后就会与凡人无异,只能任人宰割,”钟妙商看着云黛,神色认真道,“但是云道友,你稍微有些不同,因为你的本命剑是醉流鸢,这把天下第一神剑由上古神龙的脊骨炼制而成。”
“上古神龙虽说是神族,但从本源来讲,神龙族亦是由最强大的妖族演变而来,所以你的剑一旦出鞘,对于所有妖族而言,都是一种威慑,那是来自血脉的压迫。”
云黛嗤笑一声:“钟道友,你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我现在无法调动灵气,醉流鸢被我握在手中,除了更为锋利外,与普通刀剑并无区别。”
钟妙商却摇了摇头,她道:“云道友,你先将翡翠樽取出来。”
虽然此时的云黛心中充满了对钟妙商的不满,但她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翠色的夜光杯刚一被她从怀中掏出,她就察觉到了异常。
原本她的修为已经因此处的不同寻常而完全消失了,她也捕捉不到任何灵气,但翡翠樽一出现后,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件法器正在缓慢地聚集着四周的灵气,并将那些灵气积蓄在了酒杯之中。
她只要将这盏小小的夜光杯托在手中,念头转动间,其内的灵气便可流入她的经脉丹田、为她所用。
也就是说,她是可以利用翡翠樽中的灵气来施展各项术法的。
云黛的神色变幻了一番,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神都易主那段时间,神都世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好像也是在那时,钟妙商作为天授城掌门,趁机从南宫家家主手中偷走了翡翠樽。
不过她毕竟是“偷”,所以大家也只是猜测此物落入了她手中,却根本拿不出证据。
云黛如今回忆起此事,若是那时的钟妙商手中已经有了翡翠樽,又跑来找到了持有醉流鸢的她,想与她一同闯荡妖族,倒也是合理的。
今生醉流鸢和翡翠樽都在她手中,于是钟妙商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将她诓骗入局也就更加合理了。
云黛冷冷地瞥了钟妙商一眼:“钟道友倒是好算计,拉我来给你当保镖是吧?”
钟妙商抿了下唇:“因为妖族并不待见人修,若我的人修身份曝光,他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而没有修为的我也将不会拥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云黛冷笑了起来,她抬手将醉流鸢收入剑鞘:“钟妙商,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才让你有胆量这样算计我?”
钟妙商低声道:“传送阵已经毁坏了,若想回到十四洲,就只能向外探索,要么找到修复传送阵的材料,要么找到离开妖族领地的出路。”
“而我……对妖族很了解,虽然这份了解是停留在许多年以前的印象、停留在人族与妖族尚还没完全断绝联系的年代,但这也依旧会为现在的我们提供有效的帮助。”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更何况探索妖族也不是全然对云道友没有帮助,云道友不是与神都叶氏有仇吗?万物相生相克,一切皆有弱点,妖族正好就有能对付叶氏傀儡的手段。”
云黛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被掩在袖中的手突然握成了拳头,随后她就一拳狠狠砸在了钟妙商的脸上,愣是让钟妙商整个人都向后趔趄了一步。
钟妙商的脸顿时肿了,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触了一下,便疼得轻轻皱了下眉。
很快,云黛又一拳砸了上来,钟妙商也不躲闪,她干脆闭上了眼睛道:“希望这样能让云道友消气。”
云黛连砸了三拳后,咬牙切齿地骂道:“钟妙商,你也别一副多大度的模样!”
钟妙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血就滴滴答答地从她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她的右眼眶一片青紫,左脸颊高高肿起,鼻子也在往外冒血,看起来狼狈得有些滑稽。
“我辜负了云道友对我的信任,本就是我的错,云道友想如何打骂我都可以,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若我无法趁着这个机会坐上天授城城主之位,这场混乱结束之后,另外三个家族的人一定会联合起来将我除去。”
“云道友,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钟妙商所说的便是她的处境,前世的她并没能找来云黛这个帮手,但为了活命,她还是赤手空拳地闯了妖族,只为博那唯一的生机。
云黛捏起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随后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钟妙商,而是扭头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将她们带来此处的传送阵建在一处幽暗的山洞中,山洞很浅也很狭窄,向外望去就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片野蛮生长的灌木林。
此处的空气很湿润,风中带着浓重的咸腥水汽,给人的感觉倒是和镜花岛很相似,想来这妖族的领地应当也是一座海岛才对。
这里无法使用灵气,钟妙商被打出了一脸鼻血,她也不能用灵气止血,就从怀中掏出了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番。
之后她又取出了一张牛皮卷慢慢展开,然后凑近云黛道:“这是妖族的地图,不过这地图是五百年前留下来的,如今妖族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也说不好。”
云黛神色冷淡地瞥了钟妙商一眼,没接话。
钟妙商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道:“云道友,为了之后的行动,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妖族大体的势力分布。”
“妖族总共有三方势力,分别是九方羽族、有苏狐族和苍舒鲛人族。”
“除开这三方势力外,其余都是些种族杂乱的妖族,他们大多根骨不佳,修为不济,自愿依附于三大妖族,受其庇护……若是一定要类比一下的话,就相当于七宗弟子与散修之间的关系。”
听钟妙商突然提及鲛人族,云黛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想起了齐师兄。
齐师兄就是鲛人族,如今她误入了妖族的领地,是否有机会遇上齐师兄呢?
钟妙商继续道:“三大妖族其实很好辨认,他们均有着特殊的样貌。”
“九方羽族鬓角生着翎羽,背上有翅膀;有苏狐族便如同许多志怪传说中的九尾狐那般,身后有九瓣狐尾,头上也生着狐耳,且大多容貌绮丽;至于苍舒鲛人族则生活在海底,他们身上缀着漂亮的鳞片,双腿也呈现出长长的鱼尾状……”
“对了,”钟妙商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解释道,“这三大妖族种族前面缀着的二字,比如‘九方羽族’中的‘九方’,指的是他们的姓氏,所有羽族皆姓九方。”
“换而言之,所有狐族都姓有苏;而所有鲛人族则都姓苍舒。”
听到此处时,云黛皱起了眉头。
如此说来,齐师兄作为鲛人族,“齐霄”这个名字应当就只是他为了融入人修世界而给自己起的假名字了。
也就是说,她若是想在如此大的妖族中找到齐师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云黛终于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钟妙商身上,她道:“你需要所谓的‘愿力’来帮助你修炼契仙术,而‘愿力’又是妖族给予的祝福……我想应该不是随随便便从路边拉个妖族来,都能给予你愿力吧。”
钟妙商眼睛亮了起来,她不禁露出喜色:“云道友这般问……就是愿意帮助我的意思吗?”
云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还有得选择吗?”
“抱歉,我……”钟妙商顶着副鼻青脸肿的面孔,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云黛直接打断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她冷声道,“赶紧说正事。”
“……好,”钟妙商默默点头,“能够给予我祝福愿力的妖族之人,只能在三大妖族中寻找,因为三大妖族的血脉力量更为浓厚……至于修为,那倒是没有限制,只要年龄在一千岁以上,就有给予我祝福愿力的资格,不过能拥有一千岁以上寿元的妖族,少说也得是第八境以上了。”
云黛思量着,点了点头,她又问道:“那你所说的,存在于妖族的,可以对抗叶氏傀儡术的方法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