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织田作之助此时的神情,向来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不依不饶,克巳也乖巧地放下了相机。
月野雪奈也察觉到了气氛有点奇怪,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疑惑。
织田作之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抱歉雪奈,我们吃饭吧。”
“诶?好……”
他每天都和她在一起,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每天清晨睁开双眼走出客厅就能够看到她的笑颜,已经足够。
不需要拍照也可以。织田作之助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已经,很幸福了。
港口mafia,总部大楼。
“芥川,你最近有看见太宰吗?”月野雪奈走进芥川龙之介的办公室问道。
“没有,人虎也问了在下同样的问题,你们是约好的吗?”芥川死死皱眉。
“中岛君确实有问我啦,不过也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事情了,太宰加起来都快半个月没去武装侦探社上班了,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个人最擅长一声不响就叛逃他所在的组织,抛下下属。”
“……芥川,我好像感觉到了很大的怨气啊。”
“难道不是吗?!明明我们是同样的经历,你却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谅解了那个人!”芥川龙之介猛地拔高了声音,“在下可还没放下!上次你自作主张让在下同那个人和解,在下都还没算账呢!”
自作主张……
这个指控相当严重了,月野雪奈脸色白了白,主动开口道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不应该插手管你的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芥川龙之助愣了一下。
他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不想她向着那个人而已,并非不想让她插手自己的任何事情。
解释的话语几度涌上喉咙都还是被他压了下去,芥川天生不擅长表达和解释,最擅长的只有杀戮。
见他没有回话,月野雪奈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就准备走出他的办公室。
芥川龙之介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瞬身的速度握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又要去找那个人吗?!”
又要像一年半以前一样,抛下尊严、不知疲倦地去追寻那个人的踪迹吗?!
月野雪奈点了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他都已经不是我们的上司了,他现在是武装侦探社的人!这次你找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芥川龙之介瞳孔充血,暴怒得表情都扭曲了:“你不是说已经放弃他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月野雪奈停下了脚步,回头直视他。
“我想再最后努力试一次。”
芥川龙之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重复又问了一遍:“…什么?”
“你想最后再向他告白一次?”他问。
“是。”
“……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吗?你明明说已经放下了。”
“唔,我当时说的是应该大概可能或许已经放弃了,并不是完全肯定的语气,还是存在弹性空间的。”
月野雪奈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地道:“而且这次……可能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察觉到她这句话的特殊性,芥川龙之介黑色的瞳孔有些失神,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不复暴怒时的神采。
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以后,在下不想再见到你,月野雪奈。”
月野雪奈愣住。
“你太烦人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不要再出现在在下面前。”
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背对着她的背影瘦削得过分,颤动着仿佛要把肺和血都咳出来。
“……”
月野雪奈神色复杂。
“我明白了,如你所愿,芥川。”
她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离开。
徒留黑发少年独自一人倔强地站在原地。
等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的时候,芥川神色迷茫地回过头,视线范围内已经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心脏,胸口,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一定是刚才的咳嗽导致的。
绝对不是因为她。
走到港.黑大楼楼下的时候,月野雪奈的终端震动了一下,打开屏幕看到信息的时候,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是太宰发过来的信息!
【雪奈,我有话想对你说,我在lupin酒吧等你。】
她知道lupin,是织田作和太宰经常去的酒吧,虽然她一直没去过,但是也知道位置在哪里。
不过他怎么大白天的就在酒吧喝酒啊?
月野雪奈赶到lupin酒吧的时候,酒吧里只有太宰治一个顾客,他正专注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把玩着的一颗颜色猩红的苹果,神色漠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太宰,你最近都去哪了?中岛君和国木田先生他们一直在找你!”
走近看到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时候,月野雪奈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有玩失踪不喜欢跟同事说一声的习惯呀?别人真的会很担心的。”
“雪奈也很担心我吗?”太宰治朝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笑意狡黠。
“老实说,最开始那几天,中岛君他们来问我的时候,我还觉得没什么。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就越来越担心,担心得觉都睡不着。”
月野雪奈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担心你会不会像那时候一样,消失不见。”
太宰治微微愣住。
良久后,他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抱歉,但我可以承诺,我不会再消失不见了的。”
……诶?
月野雪奈抬头看向他,lupin酒吧暖色调的灯光下,太宰治俊美出众的面容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和音乐的原因,她竟然觉得他这份笑容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扑通,扑通。
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想要,再告白一次——最后试一次。
月野雪奈脸色泛红了起来,她鼓起勇气开口:“太宰,我喜……”
“喜欢你”的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她就看到太宰治脸色一变,他绑着白色绷带的手以极其迅捷的速度伸了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雪奈。”他声音沙哑地道。
月野雪奈的脸色逐渐从绯红转为苍白。
……已经连听都不想听了吗?
看来是重逢以来,太宰对她态度的改变以及他们之间关系的缓和,给了她误以为自己再次告白有机会成功的错觉。
到头来,原来一切还是没有变过。太宰治依然不喜欢她,已经到了根本都不想听见她的告白的地步了。
或许太宰对她态度的转变,只是因为他加入武装侦探社后个人性格的改变而已。说起来,现在的他对谁都挺温柔的,她并不是特殊的。
她又一次被拒绝了。
月野雪奈垂下眼眸,掩盖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呼,好险,差一点就让她抢先告白了。
太宰治收回捂住她话语的手,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五天后,横滨有一年一度的烟花秀,他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港口mafia楼下的摩天轮,到时候他会包场,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向雪奈告白——就像雪奈当初对他做过的一样。
想要让她为了自己永远“留在这个地图”,就要让她感受到炽热的爱意,盛大的告白必不可少。
她都已经主动了那么多回,正式在一起的最后一次告白,必须得由他来才行,一直让女孩子主动也太过分了。
——“不把太宰追到手的话,我是不会甘心的!”
——“成功之后就该切换地图了吧?除了横滨之外还有好几个主题吧。”
当初在监听器里听到的声音吗,时至今日依然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响彻两年以来无数个夜晚的梦境。
太宰治从未忘记过她说过的话,也无从分辨她这一次的告白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如何,他已经决定不会再逃避,不会再作茧自缚了。
她不是真心也没有关系,他是就行了,告白必须由他来。
但是,在那之前,要先解决涩泽龙彦。
从思绪中抽离,太宰治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另一手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鸡尾酒,笑着道:“雪奈,给你点的鸡尾酒,酒精度数不高,你试试。”
“……哦。”月野雪奈恹恹地接过,此时的她心情不畅,也想喝酒。
太惨了,刚刚的告白又被变相拒绝了,她不信太宰听不出来她想说的是“我喜欢你”,这是第几次告白被拒了?
月野雪奈郁闷地一饮而尽,愤懑不平地想到,要不换路线吧,这谁顶得住啊?!
一杯鸡尾酒下肚,很快,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而来,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倒头昏睡了过去。
在她的脑袋砸到桌面上之前,太宰治绑着白色绷带的手伸了过来,动作温柔地将她一把抱起。
他在她的鸡尾酒中加入了能够令人昏睡上三天三夜的迷.药,当初她被高濑会绑架未遂的时候,太宰就得知了她异能力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她只能阻挡枪炮子弹之类的实体伤害,假如是空气中吸入或者通过食物摄取的迷.药,则无法阻挡。
他已经假意加入了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的集团,根据定好的计划,今晚横滨内就会布满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所引发的大雾,在大雾中,所有异能者的异能都会与宿主分离,自相残杀攻击宿主。
太宰治有信心,今晚的结局必定会以涩泽龙彦之死谢幕,敦也会在今晚得到进化,从此彻底掌控强大的月下兽异能。
今晚横滨会无比危险,安全起见,他会把月野雪奈送往东京,让她在安全的地方安静沉睡。
只要横滨出现大雾,东京政府和异能特务科就会设下无法跨越的屏障,将横滨同其他城市隔离开来,即使雪奈到时候出乎意料的提前醒了,也无法回到横滨。
等今晚横滨大雾的事件解决结束后,等涩泽龙彦一死,他就会将她接回来。
然后,为之前伤害过她的话语,好好的跟她道歉,以及告白。
东京酒店。
太宰治将怀里的少女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伸手抚了抚她泛红的脸颊。
垂眸望着她精致漂亮的睡颜,他喃喃自语道:“利用你的信任骗你喝药很卑鄙对吧?你一定在骂我吧,不过没办法。”
“虽然我有信心,但这次的对手毕竟是费奥多尔,那家伙是连我都感到棘手的存在,万一有什么超出了我的计算,你就会有危险,所以不能让你留在横滨。直接告诉你计划也不行,以你的性格,你绝对不会肯一个人离开横滨逃生的。”
“或许应该浪漫一点,嘴对嘴亲吻喂药?”可很快,太宰治又低低地笑了一声:“但是不行呢,我自己嘴里也有制胜法宝解毒用的胶囊,不小心提前咬破了的话就不好了。”
安静地注视了她许久后。
黑发青年俯身低头,在她的嘴角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我出发了,雪奈。”
“不会有问题的,最多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等你醒来后,横滨就会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平和。”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告白,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就好好在一起。”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黑发青年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
“唔,头好晕……”
再次醒来的时候,月野雪奈捂着晕乎乎的脑袋,一脸懵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怎么回事,这是……酒店房间?
月野雪奈躺在洁白柔软的酒店大床上,豪华的套间亮着色调柔和的夜间灯,她转头望向窗外,外面已经是夜色沉沉。
只是窗外的景象,那显眼的红白色东京塔地标,让她更加错愕了。
她什么时候从横滨跑到东京来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雪奈,你醒了。】
月野雪奈连忙道:“我就说太宰那家伙怎么大白天的喊我去酒吧,那杯鸡尾酒里面是不是放东西了?!”
系统:【确实是放了能够让人昏睡三天三夜的药,但我之前说过,等你的异能力进度达到100的时候,[反战争]会做到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即使是药物也能过滤。所以你会睡过去不是因为药物,而是单纯的醉酒了。】
月野雪奈:“不是吧,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也能醉吗?”
系统:【正因为是低度数鸡尾酒,才会醒得这么快,如果是红酒,恐怕就是睡一晚上才能醒了。】
“……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一滴都不沾。”
月野雪奈伸手掏了掏口袋,发现自己的终端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想要打电话质问太宰这是做什么也不行。
惊悚的是,这个时候,酒店房间的电话竟然响了。
“铃铃铃——!!”
座机固话急促的铃声响个不停,月野雪奈抖了抖,接听了电话:“喂?”
“……果然是月野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男性声音。
月野雪奈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我叫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也是太宰和织田曾经的好友。月野小姐,请您冷静的听我说,太宰他叛变了——他将极度危险的异能罪犯涩泽龙彦主动引至了横滨。如果他真的听从敌人的指示,利用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同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相结合,将会形成恐怖的异能特异点,届时横滨将会降临灭顶之灾。”
……什么?
“如果是月野小姐你的话,一定可以阻止太宰的。如果连你都劝不动太宰的话,那就没人可以做到了。”
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这样说?她明明在太宰心中根本就掀不起一点波澜啊。
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说太宰叛变了的事。
月野雪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太宰早已决定到救人的那一方去,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面对她对太宰坚定不移的信任,电话那头的坂口安吾呼吸似乎顿了顿,但还是接着说道:“作为太宰曾经的友人,我也不愿意认定太宰叛变,但事实就是太宰引来的涩泽龙彦已经在横滨引发了大规模的异能者死亡事件。而现在太宰他本人也正和涩泽龙彦在一起,他们在横滨一幢名为‘骸岩’的高层建筑里,我们会派一组实力高强的队伍护送您到骸岩,异能特务科希望月野小姐能帮我们阻止太宰,阻止他形成异能特异点。”
见月野雪奈没有立刻回话,坂口安吾迅速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是,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太宰会有危险——涩泽龙彦一定会杀死他。”
“……你说什么?!”月野雪奈立刻瞳孔紧缩。
——她果然很在乎太宰。坂口安吾继续道:“涩泽龙彦曾是政府豢养却无法控制的极端异能者,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他的品性,在利用完太宰后,他绝对会对太宰痛下杀手。涩泽自己动手杀人的时候,喜欢从背后一刀贯穿人的心脏。”
“……”
月野雪奈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仅仅在一秒过后,她便回答道:“我要回去救他,但是我现在不在横滨,我在东京。”
“这个我们知道,动用政府的网络一查便知道了,否则怎么会打通得了您房间的电话。直升机已经在您酒店的楼顶等待,月野小姐。”
“好。”
在她准备挂掉电话上楼顶之时,坂口安吾似乎经过强烈挣扎一般,声音急促地喊道:“……等一下!”
“月野小姐,如果此行有相应的风险,你还会坚持要去吗?”
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了回应。
她已经上去了。
东京和横滨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乘坐着异能特务科的直升机,月野雪奈看到横滨已经被防护能量墙给隔离了起来,在他们直升机通过的时候,屏障才打开了一瞬。
进入到横滨范围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已经被望无边际的白色浓雾所笼罩,整座城市安静得可怕,街道上再无任何人的身影,有的只是连环追尾车祸和爆炸留下的混乱残骸。
月野雪奈看得越来越心惊胆颤,异能特务科队员驾驶的直升机已经越来越接近在雾中格外明显的那幢高层废弃建筑“骸岩”。
她不相信坂口安吾所说的太宰会叛变,但她担心太宰会有危险。
太宰很聪明,但他的异能既不是攻击型,也没有绝对的自保能力,真的很有可能会被人从身后一刀贯穿心脏死亡。
他那么怕痛,怎么受得了。
她想到他身边去保护他,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她,她还是想保护他。
就当是最后一次也好,最后一次保护他,然后斩断这一切过往告别。
直升机停在了“骸岩”上方,月野雪奈站在直升机舱门口,高空中烈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神没有半点动摇和畏惧。
然而,就在她正准备降落下去的时候,异变骤然发生了。
直升机驾驶员的耳麦里,突然传来了坂口安吾情绪激动拔高的声音,声音之大就连她都能清晰听见——
“异能特异点异常值急剧增高!!数据已经是6年前的5倍,时间比预料中的提前太多了!!快带她离开那里!!!”
……什么?
异能特异点是坂口安吾所说的——将会降临在横滨的怪物吗?!
但是已经晚了。
“嘭”的一声!!!身型庞大到恐怖的一条金色巨龙从窄小的“骸岩”之中骤然出现,凄厉的龙吟声撕裂了横滨安静如死水般的夜晚,强烈的气流让直升机在空中失去控制力。
巨龙怒吼着狂舞,它身躯所到之处,就连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都一同碾碎,异能原本的形态所化作的巨龙吞噬破坏一切,利爪在一瞬间就贯穿了在空中离它最近的这架直升飞机。
“噗嗤”一声。
月野雪奈愣住了,身体如同被定格般僵直在了原地,冰冷恐怖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大脑。
久违的剧烈痛觉迟钝地从胸口心脏处传来,她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
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猩红,她看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被金色巨龙的利爪的最尾端所贯穿,心脏被完全掏空,巨龙利爪的尖端勾着她的血肉,鲜血喷溅而出。
……不会吧,为什么?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她的异能呢?为什么异能会失效?为什么会有痛觉?
“系统?”
内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月野雪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大雾弥漫之中,她没能等到系统的任何回应。
为什么?系统从来不会不回应她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安,恐惧,不甘心,复杂的情绪席卷心间。
金色巨龙咆哮着将利爪收回,直升机带着硝烟坠落,她随着巨大的冲击力滚落,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跌落在地面上,血瞬间淌了一地。
月野雪奈吃力地喘着气,口鼻之间全是血腥气,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天空。
……这也太痛了吧?
意识模糊不清之间,她看到中也特有的重力异能光芒在天空中闪烁,中也用出了她前所未见的污浊力量,同巨龙死命厮杀,最后成功屠龙。
这期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快要彻底闭上眼睛,只想从这尖锐的痛楚中解脱。
“雪奈!!!”
她听到了太宰治的声音,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月野雪奈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太痛了,才会出现幻听,否则她怎么会从太宰的声音中听出慌乱?
一定是错觉吧。
真的好痛啊……痛得像是要马上就要死去。
系统到底去哪里了,还会回来吗?
如果她立刻死去的话,这极端折磨的痛苦会停止吗?
不过,在彻底死去之前,她希望还能留有一口气。
她要亲口告诉太宰。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血, 到处都是血。
少女的左胸心脏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血肉模糊,里面空空如也, 维持人体生命运作的最重要脏器心脏已经消失不见, 任谁看都是已经回天乏术的致命伤。
猩红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染红了太宰治垂落在地的洁白西装,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只觉得他刚刚被涩泽龙彦从身后一刀捅进身体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一刻的痛楚强烈。
她在这种状态下坚持多久了?该有多痛?
如同自我催眠一般,太宰治重复说着与谢野很快就会到了, 让她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要睡过去, 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雪奈不让他抱她,于是太宰治只敢用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 可她却偏过了头,像是不愿再和他有任何触碰。
“太、太宰……”
又是一口血咳出。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后, 她还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将太宰治牵着自己的手拉开了。
然后, 彻底闭上了眼睛。
中原中也送给她的那根紫水晶项链还挂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那双同样颜色的美丽眼眸已经阖上, 再也不会睁开。
身后传来了三人的脚步声, 织田作、中也和芥川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前,但太宰已经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太宰治沉默。
横滨浓雾散去, 与谢野晶子和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陆陆续续赶到了他们身边来, 与谢野立刻对她使用了异能力, 却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与谢野的异能力是[请君勿死], 而非[请君复活],只对濒死状态下的人起作用。
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即使是与谢野晶子也无力回天。
太宰治听到了与谢野晶子压低的声音,“抱歉。”
周围的气氛一片死寂,赶过来的中岛敦脸色苍白,不敢说话,国木田独步也在错愕过后神色复杂地陷入了沉默。
少女精致漂亮的脸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较平时苍白一些,可她停止的呼吸,越来越冰冷的体温,心脏处血肉模糊的空洞,无一不在昭示着她已经死去。
所有人都围在了她的尸体周围,却没有任何声音。
一片死寂。
过了不知道多久后,中原中也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太宰,你给我起来。”
仿佛听不见中原中也的话一样,太宰治依然执拗地陪在她身边,却不敢触碰她,只是一直看着她。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将太宰治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他湛蓝色的眼睛都红了,揪着太宰的西装领口咆哮道:“我提醒过你的!很早以前我就提醒过你了!你就不怕她异能力也有失效的时候吗?!万一她的异能力失效的话,她会死的!”
“那时候你的回答是——’我为什么要怕?‘你就这么不把她的命当一回事吗混蛋太宰?!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涩泽龙彦那个疯子引过来?!!”
太宰治沉默着没有说话,额前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他只是昂起头,像是失去左右力气和支撑点一样向后倾倒,任由中原中也力道极狠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的袭来。他胸口被刀刺中的位置也随着每一拳而往外汩汩渗血,将洁白的西装彻底染成红色。
“请不要再打了!太宰先生他身上还有伤——”中岛敦脸色苍白地挡在了太宰治面前,“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涩泽龙彦是冲着我来的!”
“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当年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涩泽龙彦,他的雾无法取出我的异能,所以他才会执着于我。也是为了找我,他才杀了那么多人……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瞳孔骤然紧缩,可还没等他有动作,芥川龙之介的黑色罗生门利刃就已经朝着中岛敦刺了过去,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气。
“在下明白了,人虎……”
芥川龙之介身形摇摇晃晃地朝中岛敦走去,看上去诡异而可怕。
“太宰先生就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彻底掌控白虎异能,才会做出这一切……人虎!!你这个连自己的力量都掌握不了的废物!!!”
罗生门爆发出了至今为止最大范围的杀招,无数黑色利刃笼罩在头顶,而中岛敦看上去竟是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国木田独步脸色大变,正准备变出盾牌保护中岛敦,泉镜花却已经冲了上来,张开纤细的双臂,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中岛敦面前——
“你只是在迁怒他而已。”泉镜花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有的只是想要保护中岛敦的坚定。
芥川龙之介愣住,罗生门的攻击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在镜花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熟悉的影子。
曾经,月野雪奈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冲到了他的面前,张开纤细的双臂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他的面前,用尽全力保护他。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攻击已经停下了。
他的脑海中,回响起了自己最后对月野雪奈说的那句话——“以后,在下不想再见到你,你太烦人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死去之前,他和她最后的对话,她对他最后的记忆,是他单方面的恶语相向。
再也不会有人像这样,挡在他面前了。
芥川龙之介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茫然地转身,他想要抱起月野雪奈,不想让她再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一直沉默着的织田作之助动作轻柔地抱起了浑身是血的少女,猩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驼色的外套。
从赶到的那一刻起,织田作之助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得可怕。
他的情绪,只有从他抱起少女尸体时那双颤抖的手,才能窥见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