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月光—— by卢意
卢意  发于:202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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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林直接剧透了苏哲尧的年纪。
快三十岁,那要比路易林大上许多。
苏哲尧穿一件深蓝色缎面短袖衬衫,上面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夹着的一件白色打底。
他五官深邃,下颚线立体,嘴唇小而薄,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
没由来的,赵明熙会拿路易林同他比较。
路易林的长相其实同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譬如眉眼间距很像,脸型都很精致且五官小巧深邃。
唯一差距大的是气质。
如果说苏哲尧端坐在那里是位谦谦公子。
那么路易林则像是权谋剧里隐忍不发扮作的纨绔世子。
点缀是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外人们看到的是他的玩世不恭、花天酒地。
眼睛里暗藏的是他的谋略才华、心思深沉。
赵明熙大概猜到,路易林不是普通的那类无脑二代。
否则他今日也不会带这人一起。
赵明熙这才去看金愿的表情。
意外的沉着冷静。
不仔细看,都很难看到金愿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
金愿说,这一天,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认识了这个绰号叫“苏一”的男人。
他三十而立,手上依旧没有婚戒。
她就料定,此人可得。
金愿曾经和赵明熙形容过她在澳门出差的那段遭遇,情节跌宕起伏堪比港式的那种老电影。
那日金愿作为随行秘书,三天里两天不见总经理身影,因为晚宴约了投资人洽谈,事关公司明年能否上市,不容有闪失,金愿这才冒冒失失误入那间赌`厅。
澳门从不遮掩这种场所,相反,他们靠着博/彩业可持续发展,使得内地许多商人假借出差名义,实际借赌敛财
金愿的前老板就是这样一个赌`徒。
那天金愿到赌`场的时候,对方已经输完了全部的筹码,正愤愤不平却苦于已没有任何多余的筹码,准备听金愿的劝前去赴宴。
对赌的是一位广东人,年纪大约是金愿的两倍,身材臃肿,长相扫兴但却赌运很好。
那边少有金愿这种温婉水灵的江南姑娘,金愿偶一走进这家赌`场,就引得几个身份地位皆不可估量的男人的侧目。
那男人似乎以为金愿是他那衰态的总经理的情人,眼睛忽然亮起来,提议:“刚才这局不作数,我们再来一局,若还是我赢,这回我不要你的筹码,我就要你身后这位姑娘陪我一晚,你看这笔生意是否划算?”
金愿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把这种地方当成法外之地。
她仿佛成了那些桌子上被推来推去的彩色筹码。
金愿那位总经理也当真是个人才,不正面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但手却诚实地改去继续掷骰子。
结果可想而知。
还是输。
金愿被几名壮汉拦住屋里,眼看着老板自己去见投资人,多余一眼都没有瞧她。
金愿含恨,差一点就要当场撞上那尊佛像。
赌`场里放佛像,妓`女立贞节牌坊。
而苏哲尧,就是这时候从后面那桌筹码里站起来,说了那句:“赢了一天,甚是乏味。“
紧接着提议:“要不我来同你赌一局,你若是赢了,今天赢的这一桌筹码归你;我若是赢了,人我带走。”
四周纷纷开始议论。
要知道,这沪城来的苏先生,从早晨进这家赌场,到天渐黑,十几个小时,已经兑换了三轮筹码,赢的钱纳完税还可以买一架豪华游艇。
这桩生意,值。
金愿心里估算不出他们口中说的豪华游艇值多少钱。
但她知道,那比她这条命都要值钱。
而苏哲尧却只用淡淡的语气,将她与那些钱划上等号。
当爱说不说,世人爱英雄救美,还是要看黄道吉日,苏哲尧赌`运正兴,谁也撼动不了分毫。
最后是人财两得,妃子一笑。
后来金愿把这事儿说给赵明熙听的时候,赵明熙白眼直翻,“你当是在写总裁小说呢,赌`徒你也敢招惹?”
金愿后知后觉地替他申辩:“在澳门,赌`博不犯法。”
“幸好是在澳门,你以后也不会再碰到他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赵明熙说了这话之后没几个月,重华街上新开了一家酒吧,装修富丽堂皇很有腔调。
虽然开在工人阶级最拥挤的CBD边上让人摸不透老板的想法心思 ,可却意外得人吹捧。
偏巧这间酒吧的名字叫“苏一”,与那日他身旁的友人唤他的名字雷同。
金愿不信这是巧合。

第13章 光洁的背
那顿饭吃到后面,赵明熙才意识到,原来金愿也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从前费尽心思想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可如今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她却静默的很。
赵明熙觉察出气氛的萧然,眼神示意路易林解围。
一餐饭,几乎全是她和路易林在一唱一和。
金愿明显是过度紧张,连饮了几杯酒,一双眼睛从头至尾都粘在苏哲尧身上。
赵明熙这顿饭原本是为路易林做答谢的,他可能也是出于好心,知道金愿这些心思所以刻意安排了这顿饭,却没想到两人气氛诡异,临时扯了个幌子:“路易林,上次你说有个事情要我帮忙,我这会儿有些想法,你如果吃好了,我们便去罢。”
路易林立即心领神会,喝了最后一口汤,“我都差点忘了,今天还有正事,那这位美女我就先托付给你了,苏一。”
话既已如此,赵明熙只能跟着路易林转移阵地。
上了车,她才问出来:“你今天打的什么算盘,怎么想着带了你这位朋友?”
路易林轻笑,唇角略微勾起,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就听闻苏一酒场里来了位痴女,总是买酒但不喝醉,一杯酒就能坐在吧台上等一宿,也不知是在等什么。”
“后来调酒师一来二去,才打听到,你这位朋友金小姐——想钓凯子。
胃口大得出奇,竟是看上了苏一这尊菩萨。”
赵明熙莫名朝路易林看过去一眼,后者这才惊觉用词不当。
连忙改口:“说错了,金小姐外形出众,性格豪爽,我一下子把人说肤浅了。”
赵明熙前段时间对路易林的改观又因此减少大半。
他自诩见过的女人多了,透过一双眼就能看透她们接近自己的目的。
或许,她赵明熙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诸如此类的一个捞女罢了。
可她偏不稀罕。
赵明熙发问:“那你说,你这位朋友,当时在澳门替我朋友解围的时候,就一眼看出她心思不纯?”
“这我倒不清楚,苏一没提过澳门的事。”路易林云淡风轻,仿佛剧情俗套无聊他丝毫不感兴趣。
路易林带赵明熙来的是一间商品房小区,位置离市中心极近。
随路易林进了屋子,才发现是套复式。
“这是路少买来金屋藏娇的房子么?”赵明熙开他玩笑。
路易林也不恼,接话:“你如果喜欢,倒是可以考虑把你藏在里面。”
赵明熙不愿意把话题再引到自己身上,问他:“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路易林从厨房里拿来一桶泡面递给她,先不作答,反而留意到她晚上没吃多少,问她:“你不喜欢吃江浙菜,怎么还要约我去吃?别的菜系我其实也都可以。”
赵明熙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江浙菜清淡雅致,一般的江浙菜馆装修也大气华贵,沪城许多权贵都喜欢江浙菜,我就以为路少也喜欢。”
“我无所谓什么喜不喜欢,你喜欢比较要紧。”路易林看着她拆了泡面的包装,去拆料包,提醒她:“厨房里有直饮水,你注意别泡了凉水。”
说着去另一处的房间不知去做什么。
再出来时,路易林举着一台相机,他在门口的架子上找酒精棉片和镜布,坐到沙发上去擦拭那台相机。
“路易林你是打算拍我吗?”赵明熙怔住。
四周看过去,这屋子除了她也没有别人。
路易林懒懒地把腿盘起搁在茶几上,“不然呢,你拍我吗?”
赵明熙低头,“我只是自惭形秽,感觉可能配不上路少你的摄影天赋。”
赵明熙神色黯淡,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路易林不愿接她后面的话,催她吃面:“楼上第一间是个衣帽间,你吃完了就上去换衣服吧,我挂在墙上的那条裙子,尺寸应该你可以穿。”
赵明熙瞪着大眼睛,用手里的小勺子不断搅和着最后的面汤
路易林过来帮她把面碗端走,又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给她擦嘴角的油污。
赵明熙对这没由来的肢体接触感到不自在,微微转过脸去躲开。
“去换衣服吧。”路易林转而把纸巾递给她自己擦。
冲她挑了挑眉,用眼神指引她上楼。
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楼上的衣帽间实在是大,衣服鞋子配饰都不少,大部分都是路易林平时穿的衣服。
看得出来,路易林常来这里。
那条黑色的鱼尾裙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剪裁干净利落,半低的V领不是重点,背后大面积的缺失为穿这件衣服的女士提供了绝佳的秀背的机会。
赵明熙一片光洁白皙的背,肩胛骨瘦而薄,从肩膀到腰间慢慢细下来,长发散下来落在那片背上。
皮肤下的骨骼若隐若现。
尺码居然恰到好处。
“别动。”
赵明熙刚走下两级台阶,就听见楼下路易林这样一声。
她顿在原地,看见他匆匆按了几下快门。
赵明熙依旧不相信他是个正经的摄影师。
直到他跟着路易林进了楼下的那间布景间。
空旷的墙面上是挂幕布的机器,赵明熙用眼睛数了数,一面墙上挂的有八.九张不同场景的幕布。
角落里堆着几个相框。
赵明熙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
那是凌初。
“看什么呢,站那上面去。”路易林抱着相机的样子突然多了几分专业,开始指导起动作来。
赵明熙有些不自在。
本来就是吃顿饭,怎么现在给人当起了模特?
赵明熙不太愿意配合。
路易林又故技重施:“我帮了你一回,你也帮我一回,我的摄影展就只差最后两组照片了。现在家里管得严,总不好再去找什么专业的模特,你就当是拍着玩儿。”
赵明熙勉强答应。
中途路易林又去调光和换镜头,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夜半,
窗外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逐渐变为怒吼。
大风刮过,是要下暴雨。
路易林这才想起来,“吴青楠送完我们过来,就把车子开回家去了,我明天让他帮我去杭城接人,现在估摸着人已经睡下了。”
富人区几乎家家都有车,车辆本来就少,加之深夜里暴雨来袭,赵明熙打了半天没打到车。
风把窗帘吹的飘得极高,夏末的天气闷热,雨一落下来,温度又顷刻间降下来,突显凉意。
路易林上楼去找了一间厚度适中的外套套上,下楼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条毯子。
他走过来将毯子递给赵明熙:“披上吧,我去把窗户关了,这会儿打不着车,你今晚就别走了。”
路易林去关窗户,窗帘也全部拉上,严丝合缝。
把他们与大自然的狂风怒号隔绝开来。
赵明熙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为什么没有任何推却地应了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赵明熙其实都没能睡好,一是因为傅宁远,二则是因为最近店里的人变动,总部调过来一个年轻厉害的副店。
赵明熙原本以为,自己有升职的机会。
想来也只是领导画饼。
所以路易林整理好拍摄间,再出来的时候,赵明熙已经靠在沙发上双目轻阖,呼吸均匀,看样子是睡着了。
赵明熙头微微歪着,眼睛闭的很轻,上下眼皮像两片羽毛似的没有重量。
她背上披着路易林走之前给她拿的小毯子,脸上倒是一副雍容。
赵明熙没有化浓妆,仅仅涂了一层素颜霜,描了几笔眉毛。
此时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修饰。
路易林轻手轻脚凑到赵明熙身边,离近了看她。
清新淡雅的长相,在这个圈子里甚是少见。
赵明熙的睫毛很长,但不茂密,正因为如此才会显得自然幼态。
她其实看上去很年轻,最多刚毕业的模样。
路易林试着叫了她两声,没有应答,他自作主张上前将她抱起来,上楼。
赵明熙很轻,比路易林想象中还要轻不少,抱起她不费吹灰之力。
赵明熙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下,嘟囔了一句什么,路易林没听清。
耳朵凑近了又听,她问他几点了,雨停了没。
她还有意识,没有睡沉。
可她没有在他怀里挣扎,任由路易林抱着上了楼。
很自然地,路易林想起那天晚上,在金愿家楼下,赵明熙喝多了酒的样子,与此时此刻又大有不同。
赵明熙醉着和醒着,是两个人。
喝醉的她会一直嘟囔,说些让金愿头顶黑线的话。
可清醒的时候,她又太冷。
少有什么好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傅宁远就是喜欢。
路易林不太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他对赵明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要说一见钟情那未免太肤浅,虽然外人都知道他路易林纨绔,换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像天气变幻一样自然而然,可他确确实实又不会真心喜欢上哪家的姑娘。
哪怕第一次在珠宝店见到赵明熙时他就觉得这姑娘气质超凡,比秦悦有有意思,想要勾搭一下图个乐。
又见赵明熙自己压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于是打消了歪门邪道的心思。
再后来,路易林在云家的聚会上看到傅宁远,随意一查看到他女友的身份资料时,他也只是轻蔑一笑,嘲讽他们是蛇鼠一窝,各自眼里全是门路。
可也还是生气。
他路易林怎么就比不上那个衣冠楚楚却目中无人的凤凰男?
而且还是输了两回。
路易林想起他第一次在云霄家里故意喝多了酒,人溜去三楼卧室一间一间房间去敲,终于是摸到云素的房门。
他手里还握着酒盏,献宝似的递给云素,“云姐姐要不要下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
路易林和云霄形同手足,自小把云素当作亲姐姐一样诚心以待。
几年不见,舅舅却说这个女人最可能是路东文的情`妇。
若是一般的情人也就算了,可现在路氏正在转移资产,大量资金不明不白流入一个隐蔽的海外账户。
归属人不详。
路易林不信。
可路东文这两年在集团里的一些操作,确实说什么的都有。
外公这一两年渎职被调任,退休也是眼巴前的事了。
舅舅和母亲这一支系本就风光不再,若是路氏再出事端,恐怕如今沪城的局势会有大变。
可路易林蠢到险些以身涉险。
他记得早几年有一回在路宅里见过一个女人,母亲不在沪城的那几天,路东文胆大到把人直接往家里领。
路易林临时从澳洲回来,一进大门便觉不对,管家吴妈没一个在的。
只三楼的主卧窗帘紧闭。
路易林生闯进去,却只见到一片光洁的背。
女人的背上有一片浅红色的图案。
或胎记或纹身。
一晃而过看不清晰。
路易林那天极度想要闯进云素的卧室里,扒了她那身睡袍,好好检查一下她的后背。
可那天偏不巧。
傅宁远正靠在云素卧室的短沙发上与她对饮。
一瓶红酒,一人一半。
后来,路易林给很多世家的姐姐妹妹都拍过类似的照片,却都没能找到当日见过的那个女人。

转身去楼下喝了杯水。
又恐赵明熙夜里醒了口渴,也给她端了一杯水上楼,悄悄然放在她床头边的小桌上。
路易林扭头看见赵明熙睡的安详,一双唇失了血色,显出淡淡的唇纹。
路易林翻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来一盒棉签,他把杯子里的水倒几滴在手心里,拿棉签蘸了蘸,去帮赵明熙擦拭嘴唇。
路易林记得当初让庄裕帮忙置办这套房产的时候,他把电器家具都添置的很全,有一台德国进口的加湿器,路易林搬进来的时候收进了衣帽间,原本想的是沪城入秋了以后天干燥时拿出来用。
路易林把那台加湿器找到,拿过来通上电,加湿器微透出淡蓝色的光,夜里自带照明的效果。
路易林于是关上卧室里的灯,再去看赵明熙的脸。
光线到底是昏暗,她只半张脸隐在星星点点的光影里。
路易林看不大真切。
转身下了楼。
相机里是赵明熙刚才的成片,路易林一张一张划过去,竟全无困意。
赵明熙夜里被渴醒了,迷迷糊糊听见窗户外面有雨声,风夹着雨吹打在小区里的绿化带上,有几分恐怖的气息。
赵明熙借着那淡蓝色的光,摸索着开了灯。
她没发现床头的那杯水,下楼去找水喝。
卧室外面灯却亮着,赵明熙扶着楼梯下楼,将将好看见路易林盘腿坐在沙发上。
明明该是慵懒地靠着,可他的背却笔直地立着。
眼睛在看一沓文件。
听到动静,路易林抬眼瞧过去。
“你怎么醒了?”路易林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赵明熙只看得见他左半边的脸,尤显得冷峻。
赵明熙突然想起袁艺曾给她科普过的那句——路家这个太子爷,纨绔无脑,是个只会花钱和泡妞的主。
外界都说,路易林二十四岁还不进路氏,实则是缺乏商业头脑。
难成大事。
可他手里捧着的那一摞文书,谁家的纨绔会夜里这样用功?
“我手机呢?”赵明熙开口,终于找到一个开口的契机。
路易林微微动了下身体,手在背后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她落在沙发上的手里。
路易林把手里拿着的资料搁到一旁,问她:“睡得还好么?外面雨声大,好像是台风着陆了。”
“睡得挺好的。”赵明熙走近他,在他旁边坐下。
赵明熙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鱼尾裙,裙摆沾染上一些褶皱,她舔了舔唇,问路易林:“卧室里那蓝色的是小夜灯吗?”
“是加湿器。”路易林猜到她口渴,去厨房倒水过来。
赵明熙惊讶于路易林的察言观色。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发现路少的心思细腻,仿佛别人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的需求。
按理来说,凡事不用操心的富家少爷,更应粗枝大叶一些。
谁会去顾及别人的情绪。
赵明熙突然就对路易林这个人来了兴趣。
赵明熙还想再问两句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眼睛落在他那一摞文书上。
像是财务报表之类的东西。
话引子便有了。
“你这看的是什么公司的流水,这么大一摞?”赵明熙翻了两页。
路易林没有伸手拦她,上唇轻启,“是我跟着苏一投的几家公司上个月的账目,我翻来看看,不是很能看懂。”
赵明熙把那沓纸重新放回路易林手里,“哪些地方看不懂?”
路易林神色微变,听出赵明熙这话里的暗意。
“你看得懂财务数据?”这无异于是个惊喜。
“大学时学的是财会,虽然只大四实习时接触过一些,但总算没有全还给学校。”
赵明熙凑过来,对着路易林手指的地方帮他分析。
不解的是,像路易林这种四处投资的人,何故亲自去看这些报表?
“再上去睡一会儿吧,天亮了你不是还要赶回去上班?”不大会儿,路易林从那些数据里抬起头来。
不提还不觉得,路易林这话一出,她倒真觉得困乏。
见路易林还坐在沙发上不动,她问他:“那你呢,不用睡觉吗?”
“等你上楼了,我关了灯再上去。怎么,难道你希望我再抱你上一次楼?”
路易林声音里含笑。
他知道她那会儿是有意识的。
赵明熙没有再理他,进厨房倒了杯水端在手里。
正欲上楼。
路易林低头的功夫,还以为这两分钟她人已经上了楼,手轻按下灯的开关。
一室黑暗。
赵明熙手刚好抓上楼梯的扶手。
路易林手落在她手背上。
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路易林。”黑暗中她的声音清晰却沙哑。
“嗯?”
“你手掌好烫。”
赵明熙摸着黑探上路易林的额头。
她比他站的高一级台阶,刚刚好伸手能够得着。
路易林突然咳了几声。
“好像没有发烧,但你晚饭时就一直在咳嗽,是不是感冒了?”
赵明熙另一只手里还端着杯水,眼睛里却有丝丝光亮。
“不碍事。”路易林另一只手掩住口鼻,剩下的两声咳嗽被生生咽了回去。
那只扣在她手上的发烫的手,却半天没有收回。
周末的时候大学同学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班长听闻温雨灵回国,在班级群里连发了十几条消息,让她一定赏光参加。
赵明熙立即领会这场同学聚会的商务目的。
“你说我应该去吗?”温雨灵下午来逛商场,等着赵明熙下班,和她一起找了个餐吧吃晚饭。
赵明熙虽然被迫接了班长下达的任务,可却也不想硬逼着温羽灵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
她只说:“看你自己,想去的话我陪你一块儿,不想去也没事,反正也没人敢腹诽你。”
温雨灵苦笑:“我在国外这几年,性格变化不小,没那么嚣张跋扈之后反而社恐起来,有点怕应付不过来那种场合。”
“那我和你相反,我现在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明熙去吃盘子里的牛肋骨,暗自感慨金愿女士的感染能力。
“那你真的变了好多。”温雨灵感慨:“你说我们都变化这么大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
温雨灵眼里有种怅然若失的落寞。
赵明熙知道,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路易林和傅宁远。
赵明熙和傅宁远的后续,这些年在微信上她们总有交流。
但有关路易林的部分,温雨灵却从未提过。
赵明熙突然想要问她,也真的就问出口来:“你那时候喜欢过你爸的那个学生,是路易林吧?”
温雨灵显然不惊讶她能猜得出来,淡淡道:“那时候的喜欢不作数的。”
没想到是赵明熙惊讶,“我以为你这些年不谈恋爱,是真的还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没有的事,”温雨灵神态自若地拿勺子往嘴里喂汤,这一次她没有再回避。
主动谈论起那段短暂的不像恋爱的恋爱经历。
“其实我当时撒谎了,我和他不合适,这句话不是他说出来的。”温雨灵语气里没有从前的不甘,只微微透着些再回首时的怅然。
她其实从来没有真的说过,那时候,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其实并不是路易林的不上心,也不是她的一味迁就。
是那句“你们不合适”,出自温滔之口。
路易林是什么身份,沪城五大世家之首路氏集团唯一的太子爷。
父系世代从商,母系往上数三代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政坛人物。
母亲和舅舅又都是退役国家队体操运动员。
这样的身份地位,你说他有什么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结婚对象?
放在普通人堆里,温雨灵这样的家世相貌谁不说一句高攀?
可路易林却是一般富家子弟都不敢招惹的主。
温雨灵看向赵明熙,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温滔和她说的那句话。
她现在一字不落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说给赵明熙:“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每一次遇见他,不管他身边的环境有多乱,人有多杂,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人抽烟?他们这样的圈子,谁没点抽烟喝酒的爱好,可是他闻不得烟味,就得让全沪城的富家子弟都陪着他修身养性,你想想看,他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
赵明熙眼前的画面忽然出现两道重影。
原来他是连她都觉得高不可攀的温雨灵都高攀不起的人。
虽然着实震惊,但赵明熙心里清楚。
他只是比她以为的还要远不可及。
但终究都是遥不可及。
她从没有哪一瞬间想过如果。
哪怕是那天他拿棉签小心翼翼帮她润湿嘴唇的时候。
温雨灵见赵明熙走神,拿着勺子敲了敲碗口,这声音把赵明熙拉回现实。
“我听说,身份地位够得上和他们路家结亲的,沪城只有两位,一位是苏家的幼女,今年才刚满十七岁,可能性渺茫。另一位便是凌家那位小公主了,似乎路易林本人对那位也是不讨厌的,人前人后女神的叫着,都说他们俩是迟早的一对。”
赵明熙却还在纠结温雨灵前面的那句。
她其实很好奇。“路少玩起女人来也不嫌龌龊,怎么就不喜别人抽烟呢?”
温雨灵笑不露齿,“路易林身边常跟着两位好友,一位是云家的二公子,另一位是他堂弟。据说是他那位堂弟不大能闻得烟味,后来传来传去,就变成路易林闻不得烟味了,也有种狐假虎威的嫌疑。”
赵明熙点点头,想来温雨灵说的便是那日在“苏一”,路易林身后坐着的两个人了。
虽都是沪城赫赫有名的权贵,可一左一右坐在路易林身侧时,纵然自身有再多的光芒,也不过是给五阿哥伴读的尔康和尔泰罢了。

赵明熙接到房东电话的时候是在她去参加同学聚会的路上。
温雨灵前两天提了辆车,特地转道来接上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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