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熙常常问他:“以前被打习惯了?,现在咸鱼翻身,是不?是要?先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痛扁一顿?”
牧也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赵明?熙之所?以能和牧也成为朋友,也是因为他性格温和,虽然总是游走于打架斗殴的边缘,但是他从不?主动惹事。
偶尔还能帮她做些作业,赵明?熙就像是平白多了?一个小?跟班,哪能不?欢喜呢?
再大一点,初中的后半段,赵明?熙和牧也的关系最为要?好。那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把赵明?熙送到私立学校去念书。
平时?都住校,封闭式的管理让赵明?熙郁闷极了?。
牧也就总是带着小?跟班去学校里找她,偷偷翻院墙进去,给赵明?熙往寝室里送零食,送杂志。
室友都羡慕她,误以为牧也是赵明?熙的哥哥,每次都要?她来?解释:“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有他护着,你们遇事都不?用害怕,我喊他来?替你们撑腰。”
室友又起哄:“那是你男朋友咯?”
这个年纪是刚好情窦初开浮想联翩的时?候,赵明?熙不?承认,可落在大家眼里也只是害羞,她们该误会还是误会。
上?高中时?,赵午阳就开始限制赵明?熙的人?身自由了?。
高中生要?以学业为重,尤其在宣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多少人?都把高考视为一生中最重要?的节点。
白枫的工作也突然间闲了?下来?,两个人?都对?赵明?熙加紧约束,牧也见她的机会大大削减。
赵明?熙用牧也偷偷送的手机给他发消息,周日的午后她借口去图书馆看?书偷偷坐上?牧也的摩托车去商场吃哈根达斯,这样的机会三?年算下来?也不?过寥寥几次。
后来?赵明?熙开始疏远牧也,其实也不?是因为赵午阳的语重心长,而是小?姑娘在进入高中后不?久便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位男同学——16岁的傅宁远。
当你真正开始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与其他异性都保持距离,再不?会对?别人?的乱开玩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后赵明?熙的余光中只有傅宁远一个人?,本能上?就开始疏远牧也。
可那时?候牧也并不?知道实情,只当是高中生课业任务重,家里又管的严,丝毫不?曾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牧也以为,赵明?熙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也一样是对?他有好感的。
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个傅宁远。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赵明?熙生日,彼时?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赵明?熙却已经在家里阴郁了?很久,牧也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道考的一般,前途一片迷茫,并未提起傅宁远的失约。
赵明?熙和牧也一样自信,都认定对?方?对?自己情深意重,可是高考一完傅宁远就去参加了?夏令营,手机也不?回消息,赵明?熙格外焦躁。
人?在很down的时?候总是来?者不?拒的,所?以牧也提议带赵明?熙去庆祝毕业的时?候,赵明?熙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人?多热闹,牧也叫上?一大帮子朋友,在烧烤店里为赵明?熙弹吉他唱歌。
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赵明?熙想着上?了?大学去了?别的城市,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牧也压根就没有拿她当普通朋友,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在一群人?的起哄声中脸烧得通红。
赵明?熙问他长大以后想做什么,牧也也不?说话?,身后几个兄弟开始疯狂调侃。
赵明?熙借着对?傅宁远的失望喝了?几罐啤酒,没多大会儿就醉了?。
牧也提议早点散场回去休息,众人?却不?放过,直呼:“大嫂这都已经成年了?,亲个嘴儿怎么了??”
牧也推辞,虽然年轻气盛,可也知道酒后趁虚而入实在可耻。
他对?赵明?熙百般呵护,绝不?会这样占她便宜。
可是单就这样回去了?,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牧也笃定赵明?熙也喜欢自己,他不?怕别人?说闲话?,在兄弟的撺掇下带着赵明?熙开了?间旅馆。
牧也一夜未眠,盯着赵明?熙看?了?一晚上?,直到她含含糊糊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牧也才惊觉是自己会错了?意。
牧也突然就懵了?,夜里打电话?把兄弟叫起来?去查“傅宁远”这个人?的信息。
牧也为自己的自负感到羞愧难耐,冲动之下离开旅馆,留下赵明?熙一个人?。
全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件傅宁远反反复复提了?九年的事情。
第31章 共赴白头
赵明熙常常跟身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和牧也这样的人交朋友的人?说, 牧也只?是?原生家庭不太好,性格倔强常常得罪人?,但他本?性其实并不坏, 从来不会主动找别人麻烦。
可是?牧也本?性善良, 并不代表他的那些兄弟也一样善良,大街小巷收过保护费,学校门口抢过小学生东西的人,他们的是?非观太看心?情。
跟着大哥混,以大哥的利益为第一要务,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在很多香港的老电影里面,对于帮派来说,这甚至还是?值得被拿出来称颂的“忠诚”。
所以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还有点想向?牧也邀功的意思。
“大哥,这女?的不识好歹。”一个胆大的少年走?过来向?牧也展示他们的成果。
牧也看着照片上那个不着一物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并不认识照片中?的那个人?。
那是?赵明熙吗?他觉得不像。
宿醉的高中?女?学生,一个人?在旅馆的床上熟睡, 被几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扒光衣服拍下照片。
带头?的是?一个叫“孙翔”的少年, 他带着几个小弟,用水浇醒赵明熙, 自作聪明地把一张又一张照片上传到网络上。
他狰狞的脸上却满是?笑意,他羞辱她:“既然不喜欢我们老大,那你也没?什么作用了, 我看你身材不错,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看到你这些照片还会不会要你, 哈哈哈。”
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少年哪里懂什么法律,随心?所欲一直是?他们生活的唯一准则。
等牧也回到旅馆的时候,赵明熙蜷缩着坐在床上,被子包裹着她,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用那种仇恨的怨愤的眼?神看向?牧也,久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牧也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都?得不到回答。
赵明熙却突然扑上去?咬他的胳膊,使出极大的力气。
牧也还是?一头?雾水,直到手底下来人?说要给他看个好玩的东西,那些照片就一张一张地落入他的眼?里。
他的眼?神原本?清明,从震惊,慢慢地一步一步化为愤怒。
“你们谁带头?干的?谁准你们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情的?”
可牧也再动怒也已经于事无补。
尽管以最快的速度删掉了网上的帖子,但是?那些图片还是?有很多流露了出去?,一时之间,赵明熙这个名字就变成了宣城学生们茶余饭后的重要话题。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后悔从来就不会有丝毫的作用。
牧也知道,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
无论他有多愧疚,但是?事情的源头?就是?他。
他逃无可逃。
后来,赵明熙身边就有了傅宁远。
他们一起去?沪城读大学,留在沪城工作。
那时候牧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明熙会钟情于这个人?。
很多年之后,新出了一个名词叫“受害者有罪论”,参考历史上许多的桃色事件,那些明明是?受害者的女?生,总在这样的风波里被扣上“不检点”、“不要脸”的帽子。
那时候赵明熙不懂,只?觉得一夜之间她的世界就变了一幅色彩。
她只?能凭着本?能,去?抓住傅宁远这块浮木。
傅宁远说,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些照片,也从来不觉得她是?个随便的女?孩。
于是?他们相爱。
差一点地久天长。
和傅宁远分?手一段时间之后,赵明熙从当局者的身份切换到旁观者的角度,再去?回首他们的这段感情,除了傅宁远日渐雄起的野心?,赵明熙还发现,原来他每一次吵架时都?喜欢翻的这件旧账,简称为PUA。
他靠打击赵明熙的价值,为自己的宽宏大量添砖加瓦。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件事情是?她的一个污点。
或许他的爱,从来就是?嗟来之食。
赵明熙从餐厅里走?出来,老远就看到路边上斜坐在别人?电动车上的那个男人?。
公路上薄薄的那一层雪早已不见踪迹,只?没?有人?踏足的花坛和草坪上还有覆雪。
赵明熙上午出门时随身带了把雨伞,小小的一把刚好折起来可以塞进包里,虽然扛不住暴雨狂风,但可以挡雪。
说来也是?奇怪,她想要看雪,却又要拿伞挡雪。
这就是?爱,但却又怕被这爱伤害。
路易林没?有看到赵明熙走?过来的脚步,被一旁要骑走?自己电动车的大叔说教了几句,旁边的大妈估计是?看路易林外形优越起了恻隐之心?,连连骂自家老公脾气暴躁有失礼貌。
路易林连连向?两位道歉,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一转头?,撞进赵明熙惊诧的眼?里。
你怎么来了?
路易林以为赵明熙见了他之后的第一句话一定会是?这句。
但并不是?。
她说:“怎么你一来,雪又开始下了。”
赵明熙伸手去?轻拍路易林外套毛领上那几瓣新生的雪花,想起上一回在沪城的房子里,她帮他擦掉肩膀上的一片落灰,那一瞬他看向?她的眼?神炽热。
而此?时此?刻,路易林眼?里的温度,比那天还要有过之而不无及。
路易林似笑非笑地把刚双手交叉要抱住胳膊的手放下来,转去?牵她的手:“对啊,这雪就是?我让老天爷下的,厉不厉害?”
赵明熙半握着的手掌在路易林的手里缓缓展开,她轻轻动了动手指的位置,与?他十指相扣。
“路易林,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喜欢我。”
路易林牵她的手更紧,回她:“我也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这么喜欢你。”
大概二十个小时之前,墨尔本?下午四点左右,路易林坐在史密斯医生的诊室里询问他自己的血常规检查结果、超敏c反应蛋白以及过敏源和肺功能的各项报告分?析。
今年路易林的哮喘病没?有发作,来澳的复查情况良好,他可以稍稍放宽心?些。
路易林开着车从医院返回住处,墨尔本?艳阳高照,下午四点钟的温度还居高不下,他热的一路上把空调出风的方向?直对着自己脸。
路易林随意打开车内的电台,里面正在播报墨尔本?明日的天气温度。
就是?这时候,他又开始想她。
说来也奇怪,人?总是?会在经历一些明媚温暖的时刻,想起自己心?里的那一束光。
他想起那束一同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
好像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想要去?吻她了。
路易林想起高中?时学习物理,在用于胶体?与?溶液的鉴别时,物理老师引出了一个物理现象叫作丁达尔效应。
丁达尔效应(Tyndall effect),也叫丁达尔现象、丁铎尔现象、丁泽尔效应、廷得耳效应,是?指当一束光线透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的现象。
摄影界称其“耶稣光”,一般出现的时间在清晨、日落时分?或者雨后云层较多的时候,大气中?有雾气或灰尘。
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有了形状;而当赵明熙出现的时候,路易林才知道何为心?动。
后来看向?她的每一眼?,他都?想要去?吻她。
但每次又都?克制住了。
那时候路易林也不确定,他和凌初的这桩联姻,究竟是?不是?如苏一他们说的那样板上钉钉。
如果是?,那他绝不该去?招惹赵明熙。
他很清楚,她禁受不住他的招惹后又离开。
她是?个自尊自爱有原则的姑娘。
她很坚强,可他不想让她那么坚强。
他想要她的柔软,想要她看向?他的目光不是?从惶惶不安变成视死如归。
他想要她依靠他,就像她曾经依靠傅宁远那样。
而这趟墨尔本?之行,凌初也在,路易林毫不避讳地带她一起来墨尔本?度假,说好听点是?培养感情,实际上却是?路易林自己私心?想要和她摊牌。
沪城人?人?追捧、万众瞩目的路家少爷,其实出生起便是?个病秧子。
路易林的哮喘病曾差一点把他杀死在襁褓里,后来靠着佛家庇佑,一年一岁苟且到今天,纵使路家有再多的钱财,他这个病,也永远无法根治。
凌家那么精于算计的一家人?,怎么会愿意要他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的姑爷?
一贯风评不好,看似纨绔不求上进,就连路东文都?不愿意让他插手集团的事情,如果凌初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会认定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转而推拒掉这桩婚事。
果然不错。
凌初仓惶离开墨尔本?的那天路易林没?有送她,他只?道了声谢,为她愿意替他保密。
路易林的身体?情况从小便假借堂弟路琪飞的名义藏着掖着,就连庄裕他们都?不知道,如果被那些媒体?权贵们知晓,路氏的股票,怕是?又要跌的没?完。
路易林曾经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兄弟姐妹,在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他一直扮演着一个糟心?的儿子角色,为的只?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幸离开,父母也能少一点痛惜难过。
可他现在却渐渐转变了想法。
他突然想要长命百岁,为的是?和他的熙熙公主执子之手。
这么想着,路易林便不自觉地把车往机场的方向?开。
对于路易林来说,今年又得以平安度过,是?最好的消息。
而第二好的消息,是?他打开国内天气预报的页面,显示宣城从当天下午开始会有新的一轮降雪。
看来她的生日愿望,他还没?放心?里捂热乎就要赶着去?帮她实现了。
2016年2月2日是?南方的小年,而就在这的前一天,路易林穿越八千多公里,经过一次香港的转机,从墨尔本?飞回沪城。再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辗转到宣城,出现在赵明熙面前。
那天雪花飘扬,大地慢慢变成雪白,路易林说:“我这颗心?,从来没?有装过哪一个人?,如果你不嫌弃,今后就都?拿走?。”
路易林低头?,终于吻到这个他一直想吻的姑娘。
赵明熙是?很典型的那种徽州姑娘的清冷长相,着淡妆出门去?见人?,这素净白皙的一张小脸、温婉绮丽水灵灵的一双眼?睛,是?路易林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挂在心?上的朝思和暮想。
雪地里相爱,他们说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
当时不明白这场雪的意义,她笑他心?思敏感一场雪竟能召唤他来见她,后来惊觉,那已是?生平仅有一次的共赴白头?。
带着些冬日里的寒气。
最初是?两?瓣冰凉的唇,然后是?舌尖的浅尝辄止,最后慢慢变成温暖的唇齿之争、研磨纠缠。
她被?他扣进怀里, 下巴就贴在她刚刚拍过雪的毛领上。
赵明熙没有闭眼, 她望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可见是?她也同样沉醉的绯红的一张脸。
赵明熙出门时是?一个人,回家时身后却还跟着?一位。
白枫给他们开?门时嘴里还在嘀咕:“不是?要吃了饭才回来吗?怎么我菜刚端上桌,这丫头就回来了。”
赵午阳把客厅正在播放的刑侦片按了暂停,说?:“估计是?看到牧也,不想吃这顿饭吧,丫头心里还是?不舒服。”
毕竟十?八线小城,当年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那样一件事情,始终在赵明熙心里是?个疙瘩。
白枫去?开?门,正要问问赵明熙相亲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看到她身后的路易林。
“阿姨好。”路易林笑意明朗,手还十?指紧扣牵着?赵明熙在白枫面前也不撒开?。
白枫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尴尬着?问:“吃过饭了没有?要不将?就着?吃一点?”
路易林跟着?赵明熙进来,换上赵明熙从?鞋柜里给他拿的一双待客的毛绒拖鞋,脱了粘着?薄薄一层浮雪的大衣挂在赵明熙外套的边上。
毕恭毕敬地又给白枫和赵午阳鞠躬问了声?好, 介绍自己:“路易林, 沪城人,上次见过的, 叔叔阿姨还有印象吗?”
赵午阳乐呵呵的:“当然记得呀,小路嘛,夏天的时候我做手术那会儿?你到医院里来看过我的, 叔叔我都记得的呀。”
赵明熙给她爸使眼色,暗示他不要提到“傅宁远”三个字。
赵午阳和闺女默契得很, 去?卧室里把爱德华给他们抱过来。
赵明熙家里现?在住的是?一套租来的房子,拆迁房要五一之后才能拿到房产证,白枫还是?坚持把小房子卖掉换成两?套大一点的,一套他们两?个人养老居住,另一套留给赵明熙将?来作婚前财产。
赵明熙看着?白枫盯着?路易林上下打量的视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午阳从?厨房端了杯热茶过来,放在路易林坐着?的沙发面前的茶几角上,说?:“家里年货还没开?始准备,没什么零食,我们饭还要再焖两?分?钟就好了,一会儿?直接吃饭。”
路易林点头:“不用太客气的,我没有那么娇生惯养。”
赵午阳搬了把椅子故意坐在白枫和路易林之间,从?身后冰箱边上的储物箱里找出来许久之前的那两?瓶古越龙山的黄酒,道:“这酒还是?你那时候托人送来的,一直没有机会喝,今天小路你既然来了,就陪叔叔喝一点儿?。”
赵明熙夺过去?赵午阳手里的酒瓶,阻止道:“医生都说?了酒要少喝,这大中午的你喝什么酒。”
赵午阳撇撇嘴:“这不是?家里来了客人,想着?喝一杯陪一陪,又不会贪杯。”
赵午阳指着?桌子上的几个菜,补充:“追更加企鹅君羊,似二而而物9一四其刚好你妈今天蒸了两?个大闸蟹,下酒也合适。”
赵明熙去?看路易林,他整个人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人却还是?绷得很紧。
他说?:“今天来的比较临时,没带什么礼物,晚上我朋友补完觉我让他来的时候买些年货送过来,这样就省得你们再跑去?买了。”
赵明熙听出来他口中这位朋友是?指“吴青楠”,直说?是?司机的话身份地位暴露得太过一览无余,所以他说?是?他的朋友。
白枫去?厨房里看电饭煲,语气平常:“今天我以为就我和你爸两?个人在家吃饭,没煮多少米,不知道一会儿?够不够吃。”
赵明熙帮着?去?盛饭,“不是?我说?,您哪儿?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气呀,人家是?客人。”
白枫只盛了自己的那一碗,去?骂赵午阳:“屁股粘在椅子上了是?吗?就坐在那里等着?我给你饭端上桌喂你嘴里是?吗?”
赵午阳脸上的表情可堪有意思,连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去?厨房里给自己找活。
路易林心里暗笑,原来赵明熙这阴阳怪气善于怼人的天赋,是?从?白枫这里继承的。
这个家里全是?白枫做主。
赵午阳在外是?违法分?子看到扭头就走的老刑警,回到家里,却也只是?一个对妻子唯命即从?的普通丈夫。
赵午阳小心翼翼地把那瓶酒拿上餐桌,但却没敢开?盖子,看了看白枫又看了看赵明熙,十?分?民主地提出来:“要不然我们还是?投票表决,今天就喝一点点,点到即止,行不行?”
在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上面,这个家里流行投票表决,是?个多年传袭的习惯。
赵明熙觉得赵午阳近来很有点小孩子的顽气,还是?不得不提醒他:“咱们三个人投票,我和我妈都不同意,你喝什么?”
赵午阳下巴微抬,指向对面的路易林:“这不今天终于有了同盟了么,草民斗胆起义一下。”
白枫夹了好几块粉蒸肉的间隙,赵明熙却连筷子都还没拿起来,为他爸这句悄然把路易林纳入自己人阵营里的仗义,真的很想成全他们,可还是?笑:“就算四个人投票,最多也是?二比二平,您还是?喝不了。”
话音刚落,白枫那边却说?:“我弃权,省的过完年你们都走了,就我和你爸自己在家的时候他又老说?我欺负他,逢年过节都不让他松快一点儿?。”
赵明熙正要翻白眼,路易林的声?音响起,他也说?:“今天这酒要不还是?不喝了吧,叔叔身体要保养尽量少喝酒,我也不怎么能喝酒,陪也陪不好,反而奚落了阿姨蒸的大闸蟹。”
赵午阳没有想到,即使白枫弃权又默认让路易林参与他们这个投票,他还是?一比二输给了这两?个小辈。
不禁苦笑:“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真的是?全民在家都要听老婆的话,一代一代后辈们都不需要教了。”
这个“老婆”,他指的是?白枫。
后辈,毫无疑问是?指路易林。
男人的心思男人最懂,当日路易林替傅宁远在人民医院帮赵午阳的手术打点,日进斗金的一个人却连着?好几天待在宣城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城,人前人后对白枫和赵午阳礼貌关?切的照料,就连同一间病房里的老李都艳羡地说?他们这个女婿找的好。
傅宁远在沪城工作是?不错,可这位路先生无论是?身家还是?涵养,看着?都不像是?居于傅宁远之下的。
什么朋友,会尽心到帮他去?照顾未婚女友的父母?
那时候赵午阳就和白枫打赌,这个路先生,绝不是?如他所说?的只是?小傅的一个朋友。
果不其然。
赵明熙却是?还在品味路易林的那句——“我也不怎么能喝酒”。
记忆中她去?过好多次“苏一”,和金愿、温雨灵去?过,后来和他也去?过好几回。
那家沪城人人追捧的酒吧里,残留着?赵明熙最初对路易林纨绔放浪的肤浅认知。
如今再看,不知道其他的世?家二代们是?什么样的品性才德,总之他路易林全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无用和败类。
甚至远远不是?一个“出类拔萃”能概括的。
赵明熙细数了每一回在“苏一”见到他的时候,不论他身边是?人头攒动还是?门庭冷落,他面前的酒杯,好像永远都是?空的。
赵明熙想起当日温雨灵说?的那番话。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每一次遇见他,不管他身边的环境有多乱,人有多杂,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人抽烟?他们这样的圈子,谁没点抽烟喝酒的爱好,可是?他问不得烟味,就得让全沪城的富家子弟都陪着?他修身养性,你想想看,他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
赵明熙知道自己惹不起他。
可偏偏总也躲不过。
理智可以控制得住脚下的步子,可感情却不能违背本心。
饶是?她这样总是?自诩清醒、把感情置身事外的冷漠性子,都不能幸免。
因为这个人是?路易林。
是?他第一次不请自来在她家楼下会捧一束百合鲜花的路易林;是?赵明熙家里出了事,竟然比她还先知道消息替她提前打点好一切的路易林;是?看她熟睡会小心翼翼把她抱上楼、会用棉签帮她润唇的路易林;是?看得出来明明没有那么亲近动物却要养一只像她的猫的路易林;是?记得住她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会给她挑礼服、帮她温柔采耳、送她意义非凡的玉、越过八千多公里只为了陪她看一场雪的路易林。
赵明熙没办法再欺欺人,他甚至没有正经说?过什么情话,却不知不觉就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来。
他站在飘扬的雪里,那样真挚滚烫的眼神看过来,他说?他要给她自己沉甸甸的那颗心。
她于是?只能捧着?,再也推脱不掉。
赵明熙曾在青涩之年和金愿谈论爱情美好的祈愿,那时候她在看一本南宋的诗集,叫作《石湖居士诗集》,是?南宋诗人范成大的一本杂言乐府,范成大号石湖居士,所以这本诗集叫石湖居士诗集。
里面有一首七言诗赵明熙十?分?喜爱——《车遥遥篇》。
车遥遥篇
(宋代·范成大)
车遥遥,
马憧憬。
君游东山东复东,
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
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
三五共盈盈。
这首诗写别离相思,在简短的篇幅中步步深入地刻画了女子对丈夫的刻骨思念,对未来的深沉忧虑和热切期望,反映了封建时代的人们在爱情、婚姻和家庭问题上的命运和理想。这首诗构思新颖奇特,比喻贴切生动,最后两?句进一步翻空出奇,突出表现?了作者对巧思的追求。
而赵明熙喜欢这首诗,喜欢的则是?这首诗通过少女对视觉上影与形韵相互关?系的联想比喻,表达了她愿与情郎如形影而不离的愿望,别致地反映出少女那多情、灵秀的情怀,新颖、独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也是?赵明熙心里完美的爱情。
青涩不懂情爱,赵明熙曾在金愿面前扬言:“我从?不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她曾经试图摘过傅宁远那颗月亮,最后发现?他至多算是?一颗亮眼的行星。
月亮是?什么?
是?诗仙李白笔下的“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怀疑那是?瑶台仙境;是?唐代宰相诗人、文章四友之一的李峤笔下的“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言月亮之清寒;是?盛唐山水派诗人代表、和孟浩然合称“王孟”的王维笔下的“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遗憾人间只有这轮明月相伴作知己;是?“孤篇盖全唐”的吴中四士之一的张若虚笔下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是?被?誉为“岭南第一人”的张九龄笔下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样的波澜壮阔,和谢灵运笔下的“池塘生春草,明月照积雪”、谢眺的“大江流日夜,孤鸿海上来”等名句一样,是?世?世?代代多少文人墨客心里的丹桂、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