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契》(化蝶之二)——丹菁
丹菁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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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他到底是打哪里蹦出来的?不过那些人也真够狠的,偏往他这一张漂亮的脸上打,仿佛存心毁了

她宝贝儿子的脸似的。
  “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挨揍是再自然不过了。”他不服气地吼:“倘若你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成

为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不会被打得这么凄惨!脸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因此比较会打架!”
  喀!他反倒怪起她来了。
  “你爹都死了,要我找谁生去?”话落,她又手痒地拍了下他的头。
  听,多响亮的声音,冲着这声音,她便改不了这个恶习。
  “娘,别玩了,有客人!”闷哼一声,他不禁再次提醒她。“方才就是这位大哥救我的,你要谢谢

他。”呜,他不敢回头看他,简直丢死人了。
  经他这么一提,寻婉儿才突地想起这个再次被她遗忘的客人。堆起满脸勾魂摄魄的笑,她笑盈盈地

道:“真是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请赶紧进来。”全都是笨儿子害得她忘了还有客人,净在别人面前

干些丢脸的事儿。
  “嫂子客气了。”宇文逆天有礼的一笑,踏入屋内。
  他环视简陋的屋内,里头就这么一张缺脚再补强的四方桌,再配上两把胡乱钉上的椅子,不难理解

寻千俯为何会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书院外,每每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定是极爱念书的人,因为倘若是他,老早把书一丢,先保住命再说;不过倒是少有人能把他打得

抱头鼠窜,除了他爹。
  “这儿简单得很,还请您别嫌弃。”寻婉儿立即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茶,示意他在椅子上落座。
  这男人她不会见过,双眼看似无神,实则精烁得很,看来并非是等闲之辈,不过至少还算是个好人

。毕竟他救了她的宝贝儿子,还唤她一声嫂子,嘴巴可真是甜,她最爱听这些甜死人不偿命的话了。
  算算,已经有十多年没人这么唤她了。长得漂亮又如何?一旦生了孩子,找上门来的,全都是一群

长得很欠扁的富商文土,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不,此处淡雅清幽,何来嫌弃之有!”字文逆天笑得淡然却真诚。
  “听公子的谈吐温文尔雅,必是读书人了?”真是怪了,他倘若是个读书人,怎有法子打跑那群该

死的坏孩子?
  “是读过几年书,亦习了几年武,故身子骨较强健。”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慢慢成形,却仍不知可

不可行。“我瞧千俯倒是对书本挺有兴趣,有意思让他到书院念书,他日若考取功名,嫂子也不用再如

此辛劳,为了三餐奔波,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这么做一来算足报答他适时让他停下脚步,否则他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二来亦是想让真正想念

书的人上书院,免得全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子弟占了书院的缺。
  “嘎?!”娘儿俩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等等,这孩子爱念书,为何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寻婉儿怒扬一双柳眉,杏眸更是喷火似的瞪

着缩在一旁的寻千俯。
  “他常常晃到书院去听夫子讲课,嫂子难道不知道吗?”他倒是有点意外,但一见到寻千俯像是在

责怪他的微恼眼神后,他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八成是怕自个儿的娘会为了他念书的问题益发辛劳,

遂什么都没同她提起。
  “哼哼,我现下知道了。”她眯起丽眸瞪视着儿子。
  说到此,她才想到,光是忙着张罗两张嘴的三餐就够她折腾的了,哪里还想得到她这个笨儿子居然

想念书。
  “娘,我不是那么想念书的,我只是……”可恶,都怪他多嘴,没事在娘面前提起这件事做啥!
  娘光是扶养他就够累了,不仅要赚取一点碎银供他吃穿,还要忍受他人的冷嘲热讽,倘若还要供他

上书院,岂不是要她的老命?他宁可一辈子都不碰书本,也绝不要让娘再受任何侮辱,更不要让娘那么

辛苦。
  “呻!老娘就算把命豁出去了,也要让你上书院。”以往不知道便罢,今儿个知道了,她怎能作罢


  “我不要!”
  “银两的事有我拿主意,你犯不着担心。”她还年轻得很,再磨个几年还不成问题。“倘若你没给

老娘我拿个功名回来,瞧老娘怎么剥了你的皮!”不忘外加两声恐吓。
  “可是……”那要花多少银两?
  “你不听我的话了?翅膀真是长硬了?”她扬高了音调问。
  “我……”呜,都怪他啦!
  “这些问题都不用担心,由我来处理吧,算是报答他给我的帮助。”宇文逆天适时地插人一句话。
  “到底是他帮你,还是你帮他?”寻婉儿小声地凑在儿子耳畔问。
  “当然是他帮我,你以为我有那个本事帮人吗?”
  可既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第3章

  二年后文心书院
  “还没睡醒吗?千俯。”
  房门轻轻地被打开,引进一室秋意,淡淡的阳光伴随着沁凉的风拂上寻千俯的脸,低沉温柔的声音

在他耳边响起;即使不睁开眼,他也知道会费工夫唤他起床的人,必定是最疼他的孟振夫子。
  至于把他带回来的人呢?
  哼,倘若一个月里能见他三次,还算他走运。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和自己订下那般诡异的契约——直到自己高中进士、光宗耀祖才

算契约终止,而他会替他负责他这些年所有读书的费用,还附注一点——不管多少年。
  那自己需要做什么?
  照宇文逆天的意思来说,只要在某些时候给他一个拥抱便成。
  这是多么诡异的契约!不过他还是照办了,要不然他还能如何?人都已经在山上了,他能够不照办

吗?
  唉,不过是个拥抱罢了,他还可以忍受,更何况一个月顶多一两次;而他一个月见到他的机会,就

那么一两次,真不知道是这座书院太大了,让他们碰不着面,还是他有心回避自己。
  不过,他不需要回避自己吧!
  只是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倘若要抱个身子,还是抱个女人较舒服是不?就像她娘那般软软柔柔的,光是

靠在一起就令人感觉温暖,而非字文逆天那般硬邦邦的,还奇异的透着一丝仿佛祛除不了的冷意。
  他为什么会提出这般不合情理的契约?
  不管他怎么想,还是觉得宇文逆天亏损累累;倘若他是个生意人,八成不出三年便可以把所有的家

当赔光。
  可奇怪的是,每当他需要一个拥抱时,眼神总会显得有点空洞无神,仿似两年前自己初遇他时那般


  听说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后山,但后山是他们这群学子不准踏进的地方。
  他一个人窝在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听说他几乎是不下山的,不过两年前,自己却在山脚下遇见他,而且每当人秋时,他总会邀自己一

同下山去探望娘亲。难道他是对娘有意思?应该不至于吧!
  娘已经不年轻了,况且还有自己这个年纪这么大的拖油瓶,傻子也不会想同她在一起。不过,自已

在书院的这两年,不管是吃、穿。住、用,全都是他供给的,这种感觉实在有点奇怪……
  “怎么,新科举人这会儿爬不起来了,是不想下山见娘亲了吗?”
  孟振微带笑意的嗓音凑得更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进他耳里,甚至微微侧身便可以碰触

到他的唇。
  唉,仕振夫子怎么老爱用这么怪异的方式唤他起床呢?
  寻千俯有点艰难地睁开迷蒙的眼,原是想再赖一下床,毕竟都快人冬了,这当头最好睡,倘若不多

躺一会儿,那就太可惜了,是不?
  不过当他耳尖的听到孟仕振说:
  “逆天已经先下山去了,倘若你的动作不快一点,肯定追不上他。”
  闻言,寻千俯突地翻身坐起,一双霸气十足的眸子直瞪向孟仕振。
  “宇文逆天先下山了?”怪了,他从来不曾先走的,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等他一起下山,现下他却

先走了,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说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不想再等了。”
  寻千俯连忙看向窗外,不禁低咒:“可恶!”他都忘了已经人冬了,天色自然亮得慢,他却以为现

下还早得很;早知道今儿个会睡晚了,他昨天晚上就不读得那么晚。
  啤!若不是为了明年三月的会试,他何必把自个儿逼得这么辛苦!
  可恶的宇文逆天却不体恤他这一点,径自下山去了。
  “已经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将暖烘烘的丝被往床榻内一丢,他连忙下床,打开自个

儿的衣柜,胡乱挑了件湖水绿的缎袍披上,三两下绑好束带,拎着件外褂便往外跑。
  “是你自个儿不起来的,一个时辰前我已经叫过一次了。”孟仕振斜倚在门边,俊秀的面容噙着淡

淡的笑,心里不禁暗斥:这孩子对他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

  “喂,你这个可恶的老家伙居然抛下我先走!”寻千俯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山脚下追上了字文逆

天。
  怪了,瞧他明明走得挺悠闲的,为何他总是赶不上他的脚步?哗,亏他还这么年轻,倘若追不上他

,岂不足太丢脸了,不过说真格的,他的脚程还真不是普通的快。
  “我等了一个时辰了。”宇文逆天头也不回的直往前走去。
  “哗,才一个时辰,你急什么?”可恶,还差几步……呜,明明就快赶上了,为何又愈离愈远?“

喂,这回家省亲的人可是我,你走得那么急做啥?赶着去见谁?”他该不会真是对娘有意吧?
  “我走得急吗?”宇文逆天突地停下脚步,一回头,还来不及看他一眼,就感觉一副强健的躯体结

实地撞进他怀里。
  “呜,你干吗突然停下来?”寻千俯气愤地抬起一张俊容。
  可恶,说停就停,也不想想他在后头追得汗流侠背,现下又正是下坡,他哪里煞得住脚,还害他撞

疼了鼻子。
  “啤!毛头小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字文逆天淡斥了一口,随即将他拉开。
  “喂,我不小了,几天前已经行过弱冠之礼了!”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他都已经几岁的人了,他

还小子、小子的叫个没完。
  瞧,两年前他只到他的胸膛,如今他就快同他一般高了,再给他几年的时间,包准要他仰脸嗅他的

鼻息,到时看他还敢不敢如此目中无人。
  宇文逆天冷眼朝他一扫,半晌后才道:“毛头小子。”
  “你!”他、他、他……真是可恶透顶!
  一年比一年可恶,一年比一年冷漠,说的话一年比一年还短,八成再过个几年,他连开口说话都嫌

懒了。
  需要他的时候,是多么任性地抱住他,几欲令他透不过气来;现下可好,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急着

把他推开一点,伊然把他当成怪物看待。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照道理说,既然是他找他上书院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应是很好,不过事实却与这相反。
  对他好的人,偏是当年总会送他书的孟仕振夫子,而他,除了情非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在需要拥抱

之外的时间见他;包括他好不容易考上举人,他却连一声恭喜都吝于给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

人?
  以往没接触便罢,不过自己好歹已在书院待了两年,多少也想多亲近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哪知

道他竟那么不近人情,连一点面子也不卖给他。
  “上路了,还喳呼个什么劲?”宇文逆天轻勾起唇,淡淡一笑,随即又往前走去。“亏你都已经考

上举人了,还是一副毛躁的个性,难道你就不能学着成熟稳健一点吗?”
  寻千俯一听,连忙又跨出几个大步赶到他身旁。“喂,你也知道我考上举人了?”他还以为他只会

往后山走,成天吞云吐雾,不食人间烟火,哪里还记得他这个人。
  “怎么,我可是替你争了一口气,难道你不跟我说一声恭喜吗?”这么大的书院,这么多的学儒,

偏就他一个人考上举人,真不知道——只是,他的眼神能不能再暖一点,他快被他看得冻成冰人了。
  “恭喜。”宇文逆天的魁眸远远地膘向前方,唇角淡淡的笑依旧。
  “太没诚意了吧!”他可不是打小便开始念书的耶!
  他可是长大后旁听夫子教书偷学,再加上来书院的两年皆待在书库里才考上举人的,这花了他多少

时间、多大的心力啊!他可不是随随便便考上的,难道他就不应该再慎重一点的恭喜他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宇文逆天的步伐不变,直往山下的市集走。“还是要我在你娘面前替你美

言几句?”
  “啤!我娘对我多好啊,哪需要你在她跟前替我说话!”真把他当成个不长进的毛头小子了?“你

只消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声恭喜,这样就可以了。”如何,压根儿都不过分吧!
  字文逆天闻言只是轻轻地挑起不羁的浓眉,淡漠的笑僵在唇边,冰寒的眸底瞬时闪过一抹高深莫测

的光痕。“就这样?”
  “没错。”他轻点着头。
  “恭喜。”只是匆匆一瞥,只是淡淡一语,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耳边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声罢了。
  “嘎?”就这样?这算什么?
  和他相处愈久,他就愈不懂他这个人。记得他刚到书院时,他不是这样待他的;可一年后,隐隐约

约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仿佛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肯,惟有在拥抱的时候,他才会匆匆地瞥他一眼。
  他身上藏了数不清的秘密,但是他并不想挖掘,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在逃避他。
  既然他想逃避他,为何他有些时候又想要他的拥抱?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阵子八成是念书念出毛病来了,也可能是中了举人后,心跟着平静下来,脚步也不再那么急促,

遂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嗯,好歹他也是资助他念书的人,偶尔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走吧,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你娘?”字文逆天神色不改,迎着寒风,只是微微地眯起黑橘的眼眸


  “想早点见到她的人是我,你干吗走那么快?”可恶,他明明只矮他那么一点点,腿短他那么一点

点,为何却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明明看起来很文弱,为何脚程总是快了他一步?
  “你以为呢?”他侧首勾唇,对他笑得暧昧。
  寻千俯瞪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又突地眯紧,跟着在他身后吼着:“我跟你说,我绝对不允许你对我

娘做出一些不合礼数的事,你听到没有!”
  “我想想…”
  宇文逆天难得地露齿而笑,可在身后的寻千俯无缘见到。
  “想什么想,我都说不成了,你还要想什么!”他不禁又闷吼了声。
  就这样,一人的闷吼声,一人的轻笑声,交错在急劲的风中,一前一后地走向小镇。


 
 
  “哎呀,我这个笨儿子,今儿个还记得回来看我这个娘呀!”方休市回家的寻婉儿远远地见到寻千

俯往这儿走来,开心地把菜丢到一旁,拔腿便扑向他身上,紧搂着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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