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他到底是打哪里蹦出来的?不过那些人也真够狠的,偏往他这一张漂亮的脸上打,仿佛存心毁了
她宝贝儿子的脸似的。
“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挨揍是再自然不过了。”他不服气地吼:“倘若你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成
为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不会被打得这么凄惨!脸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因此比较会打架!”
喀!他反倒怪起她来了。
“你爹都死了,要我找谁生去?”话落,她又手痒地拍了下他的头。
听,多响亮的声音,冲着这声音,她便改不了这个恶习。
“娘,别玩了,有客人!”闷哼一声,他不禁再次提醒她。“方才就是这位大哥救我的,你要谢谢
他。”呜,他不敢回头看他,简直丢死人了。
经他这么一提,寻婉儿才突地想起这个再次被她遗忘的客人。堆起满脸勾魂摄魄的笑,她笑盈盈地
道:“真是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请赶紧进来。”全都是笨儿子害得她忘了还有客人,净在别人面前
干些丢脸的事儿。
“嫂子客气了。”宇文逆天有礼的一笑,踏入屋内。
他环视简陋的屋内,里头就这么一张缺脚再补强的四方桌,再配上两把胡乱钉上的椅子,不难理解
寻千俯为何会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书院外,每每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定是极爱念书的人,因为倘若是他,老早把书一丢,先保住命再说;不过倒是少有人能把他打得
抱头鼠窜,除了他爹。
“这儿简单得很,还请您别嫌弃。”寻婉儿立即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茶,示意他在椅子上落座。
这男人她不会见过,双眼看似无神,实则精烁得很,看来并非是等闲之辈,不过至少还算是个好人
。毕竟他救了她的宝贝儿子,还唤她一声嫂子,嘴巴可真是甜,她最爱听这些甜死人不偿命的话了。
算算,已经有十多年没人这么唤她了。长得漂亮又如何?一旦生了孩子,找上门来的,全都是一群
长得很欠扁的富商文土,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不,此处淡雅清幽,何来嫌弃之有!”字文逆天笑得淡然却真诚。
“听公子的谈吐温文尔雅,必是读书人了?”真是怪了,他倘若是个读书人,怎有法子打跑那群该
死的坏孩子?
“是读过几年书,亦习了几年武,故身子骨较强健。”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慢慢成形,却仍不知可
不可行。“我瞧千俯倒是对书本挺有兴趣,有意思让他到书院念书,他日若考取功名,嫂子也不用再如
此辛劳,为了三餐奔波,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这么做一来算足报答他适时让他停下脚步,否则他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二来亦是想让真正想念
书的人上书院,免得全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子弟占了书院的缺。
“嘎?!”娘儿俩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等等,这孩子爱念书,为何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寻婉儿怒扬一双柳眉,杏眸更是喷火似的瞪
着缩在一旁的寻千俯。
“他常常晃到书院去听夫子讲课,嫂子难道不知道吗?”他倒是有点意外,但一见到寻千俯像是在
责怪他的微恼眼神后,他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八成是怕自个儿的娘会为了他念书的问题益发辛劳,
遂什么都没同她提起。
“哼哼,我现下知道了。”她眯起丽眸瞪视着儿子。
说到此,她才想到,光是忙着张罗两张嘴的三餐就够她折腾的了,哪里还想得到她这个笨儿子居然
想念书。
“娘,我不是那么想念书的,我只是……”可恶,都怪他多嘴,没事在娘面前提起这件事做啥!
娘光是扶养他就够累了,不仅要赚取一点碎银供他吃穿,还要忍受他人的冷嘲热讽,倘若还要供他
上书院,岂不是要她的老命?他宁可一辈子都不碰书本,也绝不要让娘再受任何侮辱,更不要让娘那么
辛苦。
“呻!老娘就算把命豁出去了,也要让你上书院。”以往不知道便罢,今儿个知道了,她怎能作罢
!
“我不要!”
“银两的事有我拿主意,你犯不着担心。”她还年轻得很,再磨个几年还不成问题。“倘若你没给
老娘我拿个功名回来,瞧老娘怎么剥了你的皮!”不忘外加两声恐吓。
“可是……”那要花多少银两?
“你不听我的话了?翅膀真是长硬了?”她扬高了音调问。
“我……”呜,都怪他啦!
“这些问题都不用担心,由我来处理吧,算是报答他给我的帮助。”宇文逆天适时地插人一句话。
“到底是他帮你,还是你帮他?”寻婉儿小声地凑在儿子耳畔问。
“当然是他帮我,你以为我有那个本事帮人吗?”
可既是如此,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第3章
二年后文心书院
“还没睡醒吗?千俯。”
房门轻轻地被打开,引进一室秋意,淡淡的阳光伴随着沁凉的风拂上寻千俯的脸,低沉温柔的声音
在他耳边响起;即使不睁开眼,他也知道会费工夫唤他起床的人,必定是最疼他的孟振夫子。
至于把他带回来的人呢?
哼,倘若一个月里能见他三次,还算他走运。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和自己订下那般诡异的契约——直到自己高中进士、光宗耀祖才
算契约终止,而他会替他负责他这些年所有读书的费用,还附注一点——不管多少年。
那自己需要做什么?
照宇文逆天的意思来说,只要在某些时候给他一个拥抱便成。
这是多么诡异的契约!不过他还是照办了,要不然他还能如何?人都已经在山上了,他能够不照办
吗?
唉,不过是个拥抱罢了,他还可以忍受,更何况一个月顶多一两次;而他一个月见到他的机会,就
那么一两次,真不知道是这座书院太大了,让他们碰不着面,还是他有心回避自己。
不过,他不需要回避自己吧!
只是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倘若要抱个身子,还是抱个女人较舒服是不?就像她娘那般软软柔柔的,光是
靠在一起就令人感觉温暖,而非字文逆天那般硬邦邦的,还奇异的透着一丝仿佛祛除不了的冷意。
他为什么会提出这般不合情理的契约?
不管他怎么想,还是觉得宇文逆天亏损累累;倘若他是个生意人,八成不出三年便可以把所有的家
当赔光。
可奇怪的是,每当他需要一个拥抱时,眼神总会显得有点空洞无神,仿似两年前自己初遇他时那般
。
听说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后山,但后山是他们这群学子不准踏进的地方。
他一个人窝在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听说他几乎是不下山的,不过两年前,自己却在山脚下遇见他,而且每当人秋时,他总会邀自己一
同下山去探望娘亲。难道他是对娘有意思?应该不至于吧!
娘已经不年轻了,况且还有自己这个年纪这么大的拖油瓶,傻子也不会想同她在一起。不过,自已
在书院的这两年,不管是吃、穿。住、用,全都是他供给的,这种感觉实在有点奇怪……
“怎么,新科举人这会儿爬不起来了,是不想下山见娘亲了吗?”
孟振微带笑意的嗓音凑得更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进他耳里,甚至微微侧身便可以碰触
到他的唇。
唉,仕振夫子怎么老爱用这么怪异的方式唤他起床呢?
寻千俯有点艰难地睁开迷蒙的眼,原是想再赖一下床,毕竟都快人冬了,这当头最好睡,倘若不多
躺一会儿,那就太可惜了,是不?
不过当他耳尖的听到孟仕振说:
“逆天已经先下山去了,倘若你的动作不快一点,肯定追不上他。”
闻言,寻千俯突地翻身坐起,一双霸气十足的眸子直瞪向孟仕振。
“宇文逆天先下山了?”怪了,他从来不曾先走的,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等他一起下山,现下他却
先走了,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说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不想再等了。”
寻千俯连忙看向窗外,不禁低咒:“可恶!”他都忘了已经人冬了,天色自然亮得慢,他却以为现
下还早得很;早知道今儿个会睡晚了,他昨天晚上就不读得那么晚。
啤!若不是为了明年三月的会试,他何必把自个儿逼得这么辛苦!
可恶的宇文逆天却不体恤他这一点,径自下山去了。
“已经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将暖烘烘的丝被往床榻内一丢,他连忙下床,打开自个
儿的衣柜,胡乱挑了件湖水绿的缎袍披上,三两下绑好束带,拎着件外褂便往外跑。
“是你自个儿不起来的,一个时辰前我已经叫过一次了。”孟仕振斜倚在门边,俊秀的面容噙着淡
淡的笑,心里不禁暗斥:这孩子对他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
“喂,你这个可恶的老家伙居然抛下我先走!”寻千俯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山脚下追上了字文逆
天。
怪了,瞧他明明走得挺悠闲的,为何他总是赶不上他的脚步?哗,亏他还这么年轻,倘若追不上他
,岂不足太丢脸了,不过说真格的,他的脚程还真不是普通的快。
“我等了一个时辰了。”宇文逆天头也不回的直往前走去。
“哗,才一个时辰,你急什么?”可恶,还差几步……呜,明明就快赶上了,为何又愈离愈远?“
喂,这回家省亲的人可是我,你走得那么急做啥?赶着去见谁?”他该不会真是对娘有意吧?
“我走得急吗?”宇文逆天突地停下脚步,一回头,还来不及看他一眼,就感觉一副强健的躯体结
实地撞进他怀里。
“呜,你干吗突然停下来?”寻千俯气愤地抬起一张俊容。
可恶,说停就停,也不想想他在后头追得汗流侠背,现下又正是下坡,他哪里煞得住脚,还害他撞
疼了鼻子。
“啤!毛头小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字文逆天淡斥了一口,随即将他拉开。
“喂,我不小了,几天前已经行过弱冠之礼了!”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他都已经几岁的人了,他
还小子、小子的叫个没完。
瞧,两年前他只到他的胸膛,如今他就快同他一般高了,再给他几年的时间,包准要他仰脸嗅他的
鼻息,到时看他还敢不敢如此目中无人。
宇文逆天冷眼朝他一扫,半晌后才道:“毛头小子。”
“你!”他、他、他……真是可恶透顶!
一年比一年可恶,一年比一年冷漠,说的话一年比一年还短,八成再过个几年,他连开口说话都嫌
懒了。
需要他的时候,是多么任性地抱住他,几欲令他透不过气来;现下可好,不需要他的时候,就急着
把他推开一点,伊然把他当成怪物看待。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照道理说,既然是他找他上书院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应是很好,不过事实却与这相反。
对他好的人,偏是当年总会送他书的孟仕振夫子,而他,除了情非得已,否则绝对不会在需要拥抱
之外的时间见他;包括他好不容易考上举人,他却连一声恭喜都吝于给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
人?
以往没接触便罢,不过自己好歹已在书院待了两年,多少也想多亲近他一点,多了解他一点,哪知
道他竟那么不近人情,连一点面子也不卖给他。
“上路了,还喳呼个什么劲?”宇文逆天轻勾起唇,淡淡一笑,随即又往前走去。“亏你都已经考
上举人了,还是一副毛躁的个性,难道你就不能学着成熟稳健一点吗?”
寻千俯一听,连忙又跨出几个大步赶到他身旁。“喂,你也知道我考上举人了?”他还以为他只会
往后山走,成天吞云吐雾,不食人间烟火,哪里还记得他这个人。
“怎么,我可是替你争了一口气,难道你不跟我说一声恭喜吗?”这么大的书院,这么多的学儒,
偏就他一个人考上举人,真不知道——只是,他的眼神能不能再暖一点,他快被他看得冻成冰人了。
“恭喜。”宇文逆天的魁眸远远地膘向前方,唇角淡淡的笑依旧。
“太没诚意了吧!”他可不是打小便开始念书的耶!
他可是长大后旁听夫子教书偷学,再加上来书院的两年皆待在书库里才考上举人的,这花了他多少
时间、多大的心力啊!他可不是随随便便考上的,难道他就不应该再慎重一点的恭喜他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宇文逆天的步伐不变,直往山下的市集走。“还是要我在你娘面前替你美
言几句?”
“啤!我娘对我多好啊,哪需要你在她跟前替我说话!”真把他当成个不长进的毛头小子了?“你
只消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声恭喜,这样就可以了。”如何,压根儿都不过分吧!
字文逆天闻言只是轻轻地挑起不羁的浓眉,淡漠的笑僵在唇边,冰寒的眸底瞬时闪过一抹高深莫测
的光痕。“就这样?”
“没错。”他轻点着头。
“恭喜。”只是匆匆一瞥,只是淡淡一语,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耳边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声罢了。
“嘎?”就这样?这算什么?
和他相处愈久,他就愈不懂他这个人。记得他刚到书院时,他不是这样待他的;可一年后,隐隐约
约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仿佛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肯,惟有在拥抱的时候,他才会匆匆地瞥他一眼。
他身上藏了数不清的秘密,但是他并不想挖掘,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在逃避他。
既然他想逃避他,为何他有些时候又想要他的拥抱?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阵子八成是念书念出毛病来了,也可能是中了举人后,心跟着平静下来,脚步也不再那么急促,
遂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嗯,好歹他也是资助他念书的人,偶尔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走吧,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你娘?”字文逆天神色不改,迎着寒风,只是微微地眯起黑橘的眼眸
。
“想早点见到她的人是我,你干吗走那么快?”可恶,他明明只矮他那么一点点,腿短他那么一点
点,为何却跟不上他的脚步?他明明看起来很文弱,为何脚程总是快了他一步?
“你以为呢?”他侧首勾唇,对他笑得暧昧。
寻千俯瞪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又突地眯紧,跟着在他身后吼着:“我跟你说,我绝对不允许你对我
娘做出一些不合礼数的事,你听到没有!”
“我想想…”
宇文逆天难得地露齿而笑,可在身后的寻千俯无缘见到。
“想什么想,我都说不成了,你还要想什么!”他不禁又闷吼了声。
就这样,一人的闷吼声,一人的轻笑声,交错在急劲的风中,一前一后地走向小镇。
“哎呀,我这个笨儿子,今儿个还记得回来看我这个娘呀!”方休市回家的寻婉儿远远地见到寻千
俯往这儿走来,开心地把菜丢到一旁,拔腿便扑向他身上,紧搂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