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学生是个即将八十岁的爷爷, 书法底子好, 但?卡在某个阶段再也没什么心得进展, 经人介绍知道了林耀的这间?小工作室,上周试着听了她的指导后?, 有了点进步,特别开心, 就又约了一节。
二?十分钟,大?爷自信满满下课,言说自己定然还能再进一步。
送走?老大?爷,林耀踩着板凳,把?走?廊里一条条的字画摘下来,再换上最近写得新字。
要同居前,她一直担心,恋爱状态会影响到她写字的心境,但?这阵子的字,精气神饱满,生机勃勃,令她十分欣喜。
她将裱好的字轴夹在腋下,试好钉子的稳定性?后?,再将这些字挂上,跳下板凳离远了看效果,然后?进行一些顺序上的微调。
字与字之间?,不同的顺序搭配,效果也是不同的。
谁放在中间?,谁放在两端,都得排列组合后?视效果而?定。
因为要大?扫除,林耀脱了外套,穿了件宽松的旧毛衣,上面别着应援色与毛衣颜色一致的二?次元少女角色徽章,一种再亮一些就荧光闪烁的粉色。
而?她平时写字时,戴的防尘套袖,则是墨蓝色。
两种颜色撞在一起,非常不协调。
林耀随意扎了个半散的丸子头,爬上爬下换字画,大?汗淋漓时,一股湿润辛辣的幽香,鬼魅似的撞在她的鼻尖上。
林耀打了个喷嚏,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尖,手里攥着纸团顺着那香气的来源望过?去,有些发愣。
楼梯口站着一位女士,瞧着有五六十岁的样子,高?高?盘着发髻,穿了件质地很好的墨绿色旗袍,还讲究的戴着黑色高?筒手套,手腕处挂着一串玉珠,手套外还套了一只碧绿的玉戒指。
按天气来看,她这身衣裳很薄,不合时宜。
所以……一瞧就是不差钱的人。
“你?好,是林老师吗?”这位女士开口。
林耀才发觉,她实际年岁可能要比看起来大?很多?,脸可以保养着,声音却暴露了人的苍老。
“你?好。”
林耀琢磨着,或许是师娘给她介绍的学生,或者就是老师的那群朋友拉来的书法爱好者。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遇见过?,有很多?有钱的老头老太太,对字画感兴趣后?,第一件事就是购买书画藏品,然后?拿来让她鉴定真?伪,或是评价某个古人写的字属于?什么水平,什么档次。
没多?少是正?经想学写字的。
“您是师娘的朋友吗?”林耀问。
也只有师娘介绍朋友来学习前,会迷迷糊糊的忘记给她打电话提前交待。
那位女士只是打量着她,就像在打量一副字画市价几何,值不值得收藏。
“我是路过?这里,看到有个书法班,一时兴起,进来看看。”她说。
林耀抿了抿嘴,心里疯狂摇头。
这位女士在撒谎。
她的书法工作室不对外开放,不挂牌也没做过?招生宣传,毕竟她不做基础入门培训,连课程都是一对一私教定制。剩下的,约稿的那些甲方,都是网上联系,从不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
她为什么撒谎?
等等……
林耀看向那位女士,隐约有了猜测。
应该是沈衔川的姥姥。
这位女士开口询问:“我能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吗?”
“可以的。”林耀说,“我这边平时不对外招生,都是熟人介绍有一定基本功的学生来上课。”
她带着这位女士进了工作室,看到杂乱的小工作室,红着脸解释道:“正?在打扫中,有些乱。”
“没关系。”这位女士温和笑?了笑?,讲话是故意放温柔的轻声细语。
她没怎么往里面走?,只是站在门附近,大?致看了。
“林老师师承关童,听说还拿过?国家级奖?”
林耀因为心中有猜测,所以改了以往的谦虚应答风格,尽量让自己用平常的口吻,添了一句:“拿过?很多?,我是最年轻的。”
旗袍女士弯着眼睛,优雅点头。
“您要写几个字看看吗?”林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可以帮您瞧瞧。”
“我不是专业的,也没写过?几天字。”
“没关系的,书法重在习字的心境,只要喜欢,不抵触书写就都是书法人。”林耀递来了纸笔。
旗袍女士接过?毛笔,略沉思后?,写下政通人和四个字。
林耀瞧得出,老太太是有练过?的,起笔运笔并非门外汉,基本功是有的,但?不常提笔写字。
“唉,我年纪大?了,手不太稳了,见笑?。”旗袍女士自谦道。
“很流畅……”林耀职业病险些发作点评,忍住了,“所以您今天来,是想咨询什么呢?”
“就是看看。”旗袍女士和煦笑?道,“林老师年轻有为,是个好姑娘。”
林耀沉默了片刻,含蓄提醒道:“是这样的,我想知道您是哪位前辈介绍来的,之后?也好给前辈们回个话。我这里……不是经人介绍,是不会有人找来的。”
旗袍女士脸上笑?意盈盈,轻声自语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我是……”
她开口,又突然生硬又尴尬的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是沈怀岚的姥姥。”
林耀的心里,砰的一下,好似有个盛着柠檬水的玻璃瓶炸开了,思绪还懵着,心却先明白过?来,微微抽痛了。
林耀就是知道,凭直觉也好,凭推理也罢,刚刚这个女士停顿的那一下,本应该想说的,是沈衔川。
但?她,为什么改口了。
林耀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沈衔川这个名字这位女士叫的少,在被问起来时,甚至因为生疏,就算不合适,也要改口到另一个名字。
酸楚跟委屈还有莫名的气愤,涌到了鼻尖,酸酸麻麻的。
她搓了搓鼻尖,是凉的,微微泛红。
“对不起,我不认识沈怀岚。”她听到自己这么说,语气很冷,很明显的赌气。
这女士惊讶的表情?遮掩不住,很快以为自己明白了似的,跟林耀说:“没关系的,姥姥知道你?跟岚岚认识。”
“我不认识沈怀岚。”林耀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拧巴起来的怒气和不平。
她只认识山风。
谁要认识沈怀岚!
她抬起头,问面前的这个老人家。
“你?是谁的姥姥?为了谁来找我?”
如果是因为她是沈衔川女友,被好奇牵着来找她,那就说出沈衔川的名字啊!
他真?的,是你?们的外孙吗?
这算什么家人。
也许是林耀的目光,也许是真?的明白了林耀话里的意思,这位女士有些尴尬,她撇开视线,却仍然端着温柔,轻声轻气道:“我也是川川的姥姥,之前听他姥爷说起,知道了你?这儿的地址,今天顺路经过?,就想来看看。”
林耀忘了自己怎么送走?的这位长辈。
她情?绪低落地锁上门,满脑子都是这位长辈顿那一下,改口时的神情?。
她冷着脸开车,路过?蛋糕烘焙屋时,她突然有一种,想要给沈衔川买块香甜松软的蛋糕,想要安慰他,想要去见他的冲动?。
林耀停了车,挑了个甜腻粉嫩温暖的奶油小蛋糕,调转车头去了沈衔川公司。
电梯间?的数字跳跃变动?着,门开后?,她站在封闭的磨砂玻璃门前,拎着蛋糕发呆。
她忘了打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等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话,她会在这里一直站着。
终于?,玻璃门内,有人看到了她。
年轻的男士满脸疑惑,刷卡开了门,问她来做什么。
林耀想,原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沈衔川的女朋友,他不认识自己。
这么一想,忽然,眼泪就止不住了,不受控地往下掉,甚至还有一滴,掉在了走?廊的地毯上,嗒的一声响。
身后?的电梯一声脆响,梁宇从她身旁匆匆而?过?,本能回头看了一眼,刹住了脚。
“小林姑娘?”
“这是川的女朋友。”梁宇招了招手,跟旁边不知所措的同事介绍,“上次来你?没见到。怎么了小林姑娘?来找川吗?”
林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蛋糕提起来,塞给梁宇。
梁宇扯住她:“别走?别走?,你?肯定有事。方子别看了,去叫川过?来。”
梁宇把?她请进了沈衔川的办公区,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水兑成温的递过?来。
“他正?在核对数据,你?坐这里等等他。别跑啊,我可是让他们都盯着你?呢,有什么事就说清了,别吵架,也别哭,需要评理了,大?哥来给你?们评理,我可公正?了,绝对不偏袒师弟。”
梁宇也忙,贫了几句就告辞,但?他的确神神秘秘打了几个手势,交待门前几个工位的同事照看着林耀,别让她走?。
过?了会儿,沈衔川飞跑进来,气息都乱了。
“出什么事了?”
“让我看看……”他扳着林耀的肩膀,来回看了确定她身上没有伤,低头仔细看她的表情?,声音也放轻了。
“是难过?了吗?因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刚刚收拾好情?绪的林耀,再次感性?崩溃,撞在沈衔川的肩头,默默淌泪。
沈衔川轻轻拍抚着她,有些六神无主地胡乱安慰着,“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怎么都没事,别伤心,哭完告诉我好不好?”
“我给你?带的……蛋糕。”林耀刚开口,不争气的就带了哭腔。
“这个吗?我看到了,耀耀,没事的没事的,蛋糕怎么了?”
“我给你?带了蛋糕……”林耀说不出流泪的原因。
她看到沈衔川跪在地上,一直抱着她,神情?是罕见的慌张,眼泪就擦不断了。
“我想你?吃了这块蛋糕……呜……会开心一点……”
沈衔川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痴傻般的迷茫。
他看着那块蛋糕,好似要把?它变成一道题解开,好让他知道林耀为什么会哭。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难过?……”林耀在他身上蹭着眼泪,“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我可以现在就下班,没关系的……”
“不,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林耀执拗地问。
“等我两小时,好不好?就在这里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嗯。”林耀揉着眼泪点头。
“回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好吗?”
好半晌,林耀点了头。
“你?把?蛋糕吃了……”
“好,我现在就吃。”
“沈衔川,”林耀泪眼汪汪道,“奶油很甜,很甜的。”
看他心不在焉, 梁宇挥手让他走了。
“川,你这副样子真是……得了,带着小林回去吧, 有需要帮忙的打个?电话,你要谁帮忙都行, 符悦跟我都比你有点经验, 该问?就问?该学就学, 听见了没?”
沈衔传交待了后面的工作,回到办公室,看见林耀坐在沙发中间?,也许是衣服颜色撞得可爱,也许是她今天坍缩回去的气势,她看起来弱小无助有些可怜,加上头发没怎么?打理, 碎刘海儿糊了一脑门?, 鼻尖是红的,两只眼睛把双眼皮都哭浅了……实话说, 瞧着不大好?看。
但?沈衔川着魔般的, 也有了想哭的冲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滑向六神无主的状态, 感性已经全?然崩溃了,撑着他的, 仅剩下坚实的理性。
林耀衣服不脏, 体表看起来没受伤, 证明来的路上没有出意外事故。还能买蛋糕,蛋糕外表也没有挤压损坏的痕迹, 证明她应该不是遇到了糟糕的事情,可以排除林耀家人亲友出事的可能。
综上推论, 她应该就是心情不好?。
或许是来的路上跟人吵架了,也可能是在蛋糕店里?起了什么?争执,发生了一些误会和小摩擦……
嗯,看起来这种?可能性很大,是精神上的不愉快,有一些受委屈的感觉在。
沈衔川迅速分析着,蹲下帮林耀擦了脸,拉着她回家。
“我们一起回,坐我的车。”
林耀点了头。
回去的路上,沈衔川心事重重,等信号灯时,眼神总会发直飘远。
见他这幅样子,林耀反而强打起精神,小声跟他说:“我真的没事,你要好?好?开车,不要猜了……”
能这么?说,证明确实没大问?题,沈衔川暗暗松了口气,敛起注意力。
“想吃什么??”沈衔川问?,“还是说,不想吃饭?”
“不是很想吃……但?也不一定。”林耀仔细思考后,给了他一个?进退两可的答案。
“好?。”沈衔川心又放下了大半。
能吃想吃,那就无事担忧。
到了家,沈衔川迅速做了几个?快手菜,饭做好?后,林耀也正常吃了,饭量……很正常。
吃完饭洗澡,沈衔川就在浴室门?口站着,手里?拿着浴巾,两只眼睛紧盯着林耀映在玻璃上的轮廓看。
林耀瞥见,默默想,他真的很猫。
猫也会在主人洗澡时紧盯着看,仿佛怕人被淋浴头浇下来的水淹死。
洗完澡,沈衔川抻开浴巾大步走来包裹住她,又默默去调试吹风机。
“我来。”
他把照顾的事项都包圆了。
吹干头发收尾时,林耀在风机声音消失的刹那,圈抱住了他的腰身,贴进了他怀中。
沈衔川从镜子中,看到了她稍稍扬起的嘴角。
终于,他完全?放心了,不自觉地也跟着动?嘴角微笑。
“心情好?点了?”
林耀脑袋蹭着他,点了点头。
入夜,人的身体重量都抛给了床,魂魄仿佛轻盈了,心匣也容易打开了。
“要不要跟我说,今天因为?什么?不开心吗?”沈衔川先出声。
林耀挪近了一些,停住,过了会儿,又挪近了点。
最后,她轻轻扯起沈衔川的睡衣,把自己也包裹了进去,两个?心脏挨得很近,两张包裹在外面的皮囊,不同?的温度熨帖着,随着呼吸,渐渐同?温暖。
衣服像一圈篱笆,圈缚着两个?人,林耀微微仰起下巴,吻在了他的眼角。
“暖和吗?”沈衔川轻声问?。
“嗯。”
“要我再暖暖吗?”他这么?问?道。
林耀点了头,先凑上去,抱住了他。
很暖和,由身及心,两人慢慢同?频同?温。
半夜,沈衔川起床收拾,平复着呼吸的林耀,终于开口。
“我今天见到你姥姥了。”
沈衔川加快了动?作,整理完垃圾袋,洗了手,翻身上床搂过她,拍了拍。
“那我知道了,是和她相处不开心吗?她有什么?不礼貌或者冒犯到你的言语行为?吗?”
“没有,都还好?,虽然她来得很突然,但?我也能理解。她应该知道了我是你女朋友,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沈衔川抚开她额前微润的发丝,触感还留存着刚刚的一些热息。
沈衔川的话语轻柔乐许多?。
“她打扰到你上课了,是吗?”
“没……”林耀说,“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你……想到了你。”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同?沈衔川说自己为?何?落泪。
她重复着这句话,脑海里?,茫茫黑夜里?,一盏路灯下,出现了一个?小孩,慢慢走着,然后孤单的在路灯下慢慢长大。
她不想可怜他。
沈衔川并不可怜。
但?他……明明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他的血亲家人不好?好?待他呢?
为?什么?啊,为?什么?……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不公平。
虽然沈衔川已经不在乎了,但?她替他不值,替他伤心,替他难过。
“沈衔川,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对吗?”
“怎么?会呢,从定义上看,他们怎么?能不是我的家人呢?”沈衔川说,“还是家人的,但?那个?家我没有寄放感情,所以我对我的家人并不亲近,同?样的,他们也与我不亲近。如果你跟他们相处不来,不用愧疚,也不必努力去迁就他们,我不在乎维系这方面的亲情,顺其自然,见面点个?头就好?。”
林耀沉默着,好?久,又钻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不过既然姥姥来了,我估计不久后,我那个?叔叔也会联系你。他应该不会像姥姥这样,突然出现吓到你,让你不开心。”沈衔川说,“叔叔跟岚岚风格一致,相处起来会舒服些。”
“……很幼稚吗?”
沈衔川笑了。
“他可能以为?我忘了,我大概三岁的时候,他像念咒语,抱着我悄悄跟我说,叫爸爸叫爸爸叫爸爸……现在想,他跟沈怀岚念咒结那个?手印简直一样。”
叫爸爸,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叫小爸也行,叫一声,叫一声我带你回去见妈妈。
林耀叹气:“……你爷爷要是听见,肯定要疯。”
“所以才悄悄念,念完自己又觉得不妥,又在我另一个?耳朵边念经,还是叫叔叔吧,别?告诉爷爷。”
沈廷文以为?孩子小,早就不记得这事了。但?沈衔川记事早,他好?似一直沉默着度过童年,但?大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他都记得。
他很小就有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许这就是命运给他的补偿,让他过早的成熟懂事,且把这些慧藏在心里?,只默默的用眼睛记录着。
除了心中有些失落,他的童年没什么?悲喜。因为?他很早就明白,他的童年没能正常起来,与每个?人都有关,但?又都无关。
命就像潮水,没有主观取舍,平等地卷进去每一个?人,所以无法评判孰是孰非。
那时,他唯一的向往,就是离开旋涡,他把向往寄托到天空,每天抬头看向天空时,就希望自己是台会飞的机器,不用太大,就小小一个?,能够带着他的魂魄和想法,远远的飞走,飞离地面——
永远也不再回家。
所以他第?一次把无人机作业交给老师时,被骂“你这设计是完全?不考虑返航吗”,他突然笑出了声,把贺老师狠狠吓了一壶。
“沈衔川。”
林耀突然说:“你想提前转正吗?”
“……嗯?!”沈衔川石板似的突然坐起来,“什么?转正?!”
“就是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个?转正。”
“你要跟我结婚吗?!”沈衔川嗓子发紧,说完咳了起来。
林耀帮他顺着气,说道:“因为?我估计,你爷爷也差不多?该知道了,我不想让你被骂,也不想让我自己被你爷爷误解是个?拐骗你又不跟你走正规流程签劳务合同?的奸商……所以,咱俩考虑考虑,去领个?证?”
沈衔川傻了。
然后,他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林耀刚醒,就听沈衔川迫不及待道:“那就今天……对不起,你来定时间?,我都行,林耀,我都行的。不用等我生日……太晚了,你、你考虑,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看得出他很想早点拿证,但?他又怕自己太急迫全?权决定了,让林耀反感失望拒绝他。
“这几天得忙漫展准备,等漫展结束吧。你呢,你那两天能一起去吗?”
“我有!”沈衔川说着,一刻不耽误,跳起来换衣服,“我三天,三天我就把这阶段的工作计划完成,我去!”
真积极。
是怕她再改主意吧。
林耀托着下巴看着他忙早饭,自言自语道:“缺爱的小孩。”
他们两个?都是。
但?路灯下的那个?孤单的小孩,比她这个?小孩,更可怜一些。
所以,她举起一半的心,凑过去时,沈衔川这个?小孩,恨不得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揉成另一半的心,捧到她的身前,高高举着,踮着脚去合,目光殷切。
“沈衔川,你当时对我一见钟情时,是什么?感觉?”林耀问?他。
“心锁响了一下,开了。”他摸着心口回答,“不用你叩门?按门?铃,就看到你,我能特别?明显的感觉到,有扇门?开了,只想让你进来。”
周围的人消失了,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也逐渐热烈。
很快,他的理智就意识到,这是,一见钟情了。
她是出现在他世界里?的唯一,因为?他的世界只放进来了她一人。
第43章
展馆附近的民宿里, 酸酸甜甜的鱼香味弥漫开来,沈衔川正在进行最后一道处理工序,给鱼浇汁。
取完外卖的山风刚进来就提了意见。
“这抽烟机不行, 味道?太大了……”
小?A默默起身?开了窗,但山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
不?过, 也因为抽烟机的声音大, 他说了什么?, 沈衔川也听不?清,索性直接摆了,就当他没说,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话。
最后一道?菜是大家投票决出的小?青菜,理由是要营养均衡,试图在漫展这两天狂炫垃圾食品的旋涡中,挣扎着“健康”一小?下。
菜都端上后, 沈衔川收拾着小?厨房。
鸦大神兴奋过度, 火速分了筷子。
“终于能尝到?校友的手艺了,我倒要看看, 能把闪闪喂胖五斤的饭是什么?滋味!”
满桌人, 也只有宁瑜客气了, 只不?过是对着林耀讲的。
“唉,咱们来玩, 还要你男朋友跟着来做饭, 这显得我们也太不?是东西了。”
小?A嗤声一笑, “来来来,不?是东西的咱们先缓一缓, 等大厨坐上桌了再动筷子。”
“等下洗碗怎么?分配?”鸦大神忧心道?。
山风嘟囔道?:“我就说嘛!还不?如吃外卖方便……”
宁瑜抓住山风的肩膀欢快道?:“谁抱怨谁洗,那就你来洗了!”
一片喧闹中, 沈衔川小?声说的那句“你们先吃”被无情?淹没了。
正?式开餐后,看朋友们一个个都尝过了,林耀满脸期待问他们:“味道?怎么?样?”
鸦大神翘着大拇指,言辞犀利:“你长?五斤肉不?是没理由的。”
宁瑜礼貌点了点头。
山风说了句能吃,小?A见状,细细品味一番后,端起身?段来专家点评。
“总体来说,小?川的手艺偏南方口味。”
沈衔川佩服道?:“嗯,老师祖籍华南那边的,家里饮食偏好南方口味。”
鸦大神有些摸不?清状况,她没注意到?山风诡异沉默了,话比大脑要快一步,问沈衔川:“什么?老师?你做饭是老师教?的?”
“贺老师,我授业恩师。我从上学起,基本就住在老师家。”沈衔川笑着回答。
鸦大神的大脑还是没转过弯,不?过宁瑜轻咳了一声,外加她瞥见了小?A和?山风一尬笑一尬冷的神情?,多少揣测出了点“豪门秘辛”,哦哦了两声,不?再答话。
“这鱼做得真不?错。”小?A打圆场。
山风有意缓和?,接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我也会做鱼来着。”
聊天杀手再次上线,鸦大神不?过脑调侃道?:
“得了吧,您会做饭吗少爷?你家厨房不?得配十个五星级大厨伺候着?”
小?A默默叹了口气。
“你丫看的什么?小?说电视剧!”山风吐出个鱼刺,“家里厨子两个就够了,这种做久了就不?会换。”
“靠,还真有!”鸦大神浑然?不?知年长?那位的良苦用心,“那我说得也对啊!”
山风摇了摇头,把鸦大神拽跑的话题又拽了回来:“我就会做一道?菜,知道?松鼠鱼吧,苏菜,我妈的最爱,就是本命菜,所以我爸说了,家里男人都得会,我小?学二年级就会做松鼠鱼了!”
他语气颇是自豪。
默默吃饭的林耀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十分想问问沈衔川会不?会。
沈衔川跟个大仙儿似的,瞄一眼就读懂了她的好奇,点头道?:“作?为家里的男人之一,我也会。”
众人齐刷刷投来渴盼狗血桥段的目光。
“别这么?看着我。”山风说,“我知道?他会我才说的,我们一起跟着我爸学的。”
宁瑜插了一句,“小?A你家谁做饭?”
“一家三?口都能做。”小?A聊天不?耽误吃,知道?宁瑜的用意,很自然?地聊起了二次元男妈妈型角色,说出了经典少女漫里他最喜欢的男主?,凶巴巴的厨子。
这精准戳到?山风的兴趣区。
“诶,你看过那个没!”
他聊起了某部游戏改编的动画,“我当时就觉得,女主?不?应该跟着官配,我反正?磕她跟男二男三?。你们懂吧,尤其这种类似乙女向的日漫表官配,选的都是那种很无聊的肤浅脑残S类型……”
山风这段话,沈衔川半句都听不?懂,但看大家反应,也就他一个人听不?懂。
鸦大神来了句:“我觉得这番不?好看,可能我没玩过游戏就看过动画,动画做得不?行?,女的太M了,我受不?了……这种还得是兄战,兄战女主?设定?超级自然?不?做作?,你肯定?看过兄战,你们磕女主?跟谁?兄战我能磕的有好几对,但最磕的还是年上组那些。”
小?A龇牙咧嘴。
宁瑜知道?小?A的意思,兄战讲的是家里的几个亲兄弟们抢女主?的设定?,但她发现?沈衔川半个字都听不?懂后,也不?再跟小?A打配合,激情?加入了讨论。
“我磕双胞胎女主?三?人行?!”
鸦大神兴奋了:“妈的,人家明明是三?胞胎,你非要拆了人家三?胞胎磕双胞胎……山风你磕谁!”
山风拍桌:“我必然?磕恶魔弟弟!”
闪闪最终也加入了混战,举手道?:“我磕二哥,在外能上审判庭舌战群儒,回家能照顾一家老小?洗碗做家务做饭带孩子……你们没发现?,女主?来了之后,会进厨房的只有二哥吗?其他男的都张着嘴等着吃。”
沈衔川也就能听懂这句了,他默默自省后,放轻松听他们闲唠。
这次,并没有融不?进去的感觉,也没有极力想要融进去的冲动和?茫然?。
——他们这样太好了。
他今天只有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