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干的吧……”一旁的林先雪看了他一眼,“亏你干得出来。”
“你就不怕……”她示意皮衣男看一眼坐在他们对面、正沉着脸的应十二。
那位的道德标准可是比他们高多了。
“嘿嘿嘿……”皮衣男把这句话当成了赞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没有了死亡危机,他浑身舒坦地靠在了椅背上,懒洋洋道,“没办法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怪,就只能怪他技不如人啰~”
“谁让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呢~”
再说了,他又不是直接杀人。他只是合理地利用了规则而已,应十二想因此找他麻烦他也有借口。
人都要死了,谁还管那什么虚假的仁义道德。
林先雪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嗤道,“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连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皮衣男不以为意,“那你们就慢慢在这里尊老爱幼吧……”
“我呢,就先离开啰~”他站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朝着众人一挥手,“祝各位……好运~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在皮衣男离开后不久,高中生沉默着放下了勺子。
他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皮衣男的目的他很清楚。
老虎来的时候,只要自己不是跑得最慢的那一个就能活下来。
高中生没有什么特别愤怒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在这种高难度副本里,存活几率不大。他只是可惜,他唯一的防御道具,被他拿去交换了线索。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准备离开餐厅,忽然怀里掉进了一个东西。
他有些懵地接在了手心里。
是一个小小的徽章。
十分眼熟。
他今天上午才刚见到过。
抛来徽章的人从他身后经过,“这个送你了,反正也是从那个皮衣男那里拿来的……”
比起经常发疯的皮衣男,高中生这种一直安安静静、不会拖后腿的“同事”祀绮衣她可太喜欢了。
于是她难得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还热乎的外快转手送了出去。
送一个不心疼,攒攒人品,希望以后这样的“好同事”多来一点。
高中生的嘴唇动了动,“媛媛姐……”
祀绮衣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你的胸针我还挺喜欢的,就不还你了啊……”
高中生默默地将徽章抓紧在掌心之中。
这个徽章防御道具可是比他拿出去的那个胸针高级得多。
这是媛媛姐的好意。
看完了这一幕的刘大毛站在应十二身后低声问,“老大,皮衣男那边……”说刘大毛虚伪也好,伪善也好,他就是看不惯玩家之间互相坑害的这种行为。
应十二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那边你不用管……”
“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好嘞~”
得到了允许的刘大毛走到了高中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弟弟,我们一起去找找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规避死亡的方法呢……”
高中生点了点头,和刘大毛一起在一楼开始翻找线索。
只可惜,两人翻遍了一楼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
刘大毛有些烦躁地搓自己的绿脑袋,“线索到底在哪里啊!”没什么用的背景故事他倒是翻到了一堆。
高中生垂着眼,“算了大毛哥,我……”
只是丧气的话还没说完,刘大毛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抓住他的手就把他往自己身后扯去。
高中生被扯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沙发上。
他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发现刘大毛正面色严肃地看着不远处。
他也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等他看清了之后,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一身黑色的女仆正站在阴影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她的手上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
如果不是刀刃上反射的光意外照到了刘大毛的眼睛上,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她。
……看来之前动手杀死胖子的,就是她。
似乎是发现了目标对象发现了自己,女仆很快就动了。
她提着刀,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跑啊!”刘大毛拦在他的身前,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你快点跑啊!”
余光里,身后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他着急得不行,“我说弟弟,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我……”我,我动不了……
他终究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这样极具压迫感的NPC面前,无法做到像其他老玩家一样沉着冷静。哪怕他的理智正在疯狂警告他,他现在必须立刻逃跑,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动弹。
他咽了咽口水,从喉咙口艰难地发出了一丝声音,“大毛哥,你、你快走吧,别、别管我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一点点变圆的身体。
反正,他现在这幅模样,也跑不了多远。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大毛哥我是那种人吗……”
只不过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女仆已经慢吞吞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刘大毛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刘大毛屏住了呼吸,目光专注地紧盯着女仆的动作。
他已经拿出了他的高级防御道具,他已经计划好了:只要女仆一动手,他就立刻使用道具。
近了,更近了……三、二、一——好!就是现在——
女仆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刘大毛激动挥动的手指无助地停在了道具上方。
——诶?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女仆不动手?
刘大毛震惊扭头,却见女仆经过了他们之后,正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等等,楼梯?!
刘大毛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我真是傻了!”
“这死亡的第一顺位,本来就不是弟弟你啊!”
书房里,祀绮衣正在翻看着一本笔记本。
在那场不太太平的午饭结束后,除了已经和大家撕破脸的皮衣男外,每个人都被分了不同的任务。
而祀绮衣的任务就是去书房里找线索。
祀绮衣自觉自己很有伪装身份的职业素养,于是她就真的在书桌最下方抽屉的最底层里,翻到了这本厚厚的笔记本。
一看就是拥有重要线索的样子。
祀绮衣干脆坐在了窗边,翻开了笔记本:
【192年2月19日,她又一次把我锁在了换衣间里。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我的舞蹈太难看,而是因为我的眼睛,她说我看纪伯伦先生的眼神太过恶心。可是我只是想成为纪伯伦先生那样的首席舞者而已。】
【192年2月20日,纪伯伦先生找人打开了换衣间。是他救了我。】
很显然这是一本日记本。
从叙述的口吻也不难看出,这显然是巴特小姐在正式成为舞团首席之前的心路历程。
【192年3月1日,今天我的舞鞋里被塞了刀片,我的脚受伤了,我无法参加明天的演出了。那是我期待已久的登台机会!我知道这是她做的,只有她才会这么做!】
【192年3月2日,我站在后台看完了整场演出。她们在舞台上的笑容越灿烂,就衬得站在幕后的阴影里的我越像个小丑。】
【192年3月3日,纪伯伦先生竟然特意来安慰我!天哪,他人真好!】
接下来的内容也大多变成了少女春心萌动的心事,从记叙的言语之中不难看出巴特小姐对纪伯伦先生的爱慕之情。
祀绮衣有些不是很感兴趣地草草翻过。
直到发生了转折:
【192年5月23日,我看到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短短的一行字下方,写满了整整一页、触目惊心的“为什么”。
【192年6月30日,我听到了……纪伯伦先生说只要她成为女首席,他们两就正式在一起,那是不是意味着……】
下一页的日记没有日期,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我想,我的机会来了。】
再往后翻,日记的内容更是让人不知所云:
【我成功了!没想到上面写的内容竟然是真的!】
【星星坠落的样子……真美啊……】
【成为女首席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他的花。从今天起,向日葵就是我最爱的花了。】
向日葵啊……怪不得庄园里的园丁先生每天都会给巴特小姐送向日葵,原来缘由在这里啊……
她正思考得入神,一个阴影突然出现在了纸面上,“在看什么?”
祀绮衣抬头。
祀绮衣无语。
……怎么又是你?
应十二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她的旁边,伸着脖子瞅了两眼她手里的东西,“嗯?日记吗?”
祀绮衣没有反应,她正在思考。
这个叫做“应十二”的男人,往她身边凑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一点。
再联系上其他人在面对他时、隐隐约约的恭敬态度,祀绮衣暗道不好。
他该不会是——
发现她是隐藏身份混进来的吧?
嘶——祀绮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样看来,对方之前帮她赚外快是为了获得她的信任,总是凑到她的身边是为了紧盯她的动作……
糟糕,她得做点什么打消对方的怀疑。
见对方对日记本的内容还挺感兴趣的,祀绮衣便举起日记本把内容展示给他看,“我发现了巴特小姐的日记。”
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摸鱼,她把日记上的内容大致地复述了一遍给应十二听。
应十二点评,“看起来是个励志的爱情故事。”
祀绮衣配合着点了点头,准备翻到下一页,现场展示自己正在认真寻找线索。
只是她捏着纸张的手突然停住了。
……手感不对。
正当她准备翻回去的时候,“等一下。”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掌心贴着她没有温度的手背。
属于别人的不同体温让两只手的主人同时一愣。
“不好意思……”应十二立刻绅士地撤开了手,“我只是觉得这一页的纸张好像有点奇怪。”
他一边道歉一边把手背到了身后,悄悄地摩挲着自己的掌心。
媛媛的手……好冰。
应十二打量了一下祀绮衣因为过于白皙而显得没什么血色的脸颊。
他是不是该让人去找找可以补身体的道具,也不知道副本里有没有这种东西……
祀绮衣把日记本放在了桌子上,应十二及时收回了跑偏的思绪,也走了过去。
让两人发现了异常的是最后一页日记的纸张。
只不过,祀绮衣是在翻页的时候是凭借着手感和厚度发现了不对劲。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祀绮衣看着正低着头在研究日记本的男人。
他竟然仅仅凭借着肉眼测量就发现了不对。
这是多么恐怖的眼力和观察力。
怪不得对方会怀疑她的身份。
看来她在他面前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OK,打开了。”
应十二小心地撕开了日记书页的夹层,扭头看见祀绮衣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啧,失策了……
他刚才应该反个方向站的——他另一侧的侧脸更加完美。
他叹息着将夹层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看起来就很古老。
祀绮衣接过了羊皮纸,“是关于恶魔的介绍啊……”
应十二见怪不怪。
这种主题的副本里总是逃不过恶魔这种生物。尤其是这座庄园里还有祷告室。
祀绮衣还在看着羊皮纸上的内容:
【恶魔是一种报复心十分重的生物,……】
【但你可以向恶魔许任何的愿望,只不过他们十分会玩文字游戏,和恶魔交易时一定要千万小心;……恶魔无法做到同一件但相反的事,比如复活被恶魔杀死的人。】
【一旦恶魔认定他们完成了和你的契约内容,就会毫不留情地收走他们的报酬然后离开;……恶魔永远不会放走自己的猎物。】
名词解释完后,下面就是一些召唤恶魔需要的材料和具体的方法。
只不过,“这是什么?”
应十二指着羊皮纸右下角的图案,“一只角的羊?”
他摸了摸下巴。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就是这张“说明书”可以召唤出来的恶魔的形象抽象版,但是他越看越觉得这更像是一个签名。
祀绮衣的手指在图案上细细摩挲,没有说话。
“怎么了?”应十二见她神色莫名严肃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祀绮衣摇了摇头,“没……”
应十二瞅了两眼她的神色,总觉得对方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
难道是他殷勤过了头,让对方产生了警惕心理?
看来他得克制一下自己了。
只是没等他想个别的办法,只听见屋子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楼下出事了。
祀绮衣和应十二赶到的时候,女仆已经提着刀离开了。
刘大毛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皮衣男,唏嘘摇头,“这个副本真的太残忍了……”
这次是当着他们玩家的面现杀啊。
“但至少他帮我们证明了一点。”林未雨的目光从皮衣男的尸体上平静地扫过,“副本里的食物是一定要吃的。”
皮衣男原本找替罪羊的计划是能成功的。
只是他不知道是因为忙着坑害别人,还是因为太过得意而忘记了,他中午没有动一点副本里的食物。
而现在副本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不吃食物的玩家,死亡优先级确实是大于吃了食物的玩家。
“啧啧,功亏一篑啊……”林先雪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真的在为皮衣男惋惜。
刘大毛则拍了拍高中生的肩膀,“弟弟,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林未雨的语气古怪,“你还没有发现吗?”
“每一餐后,我们都会减少一人。”
“按照这个规则,在第五天的最后一餐前。”
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合作副本。”
“这是个——淘汰副本。”
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
他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握着祀媛媛给他的那枚徽章样的防御道具。
像是握着自己的全部希望。
不知道何时会到来的死亡危机高高地悬挂在他的头顶,并不平静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内不断被放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祈衍都要睡过去的时候,他终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动静——
沉重的、缓慢的脚步声一点一点从远处靠近,最终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咔哒。”
门被轻轻地推开。
走廊里不知从哪吹来的、阴冷的风被带入了屋子之中。
祈衍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他的手里,防御道具已经被他掌心里的汗水弄得表面都湿乎乎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等到对方发出攻击时再使用道具,这样才不会浪费宝贵的防御时长。
只是他等了许久,脚步声的主人却一直不见动静。
……难道已经走了?
还是今晚的死亡第一顺位也不是他?
他在心里纠结得不行。
……要不睁眼看一看?
理智上,祈衍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杂草一般在心里疯狂生长。
那就看一眼?
就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危险是不是真的解除了,他也好安心……于是就在心脏的鼓动声中,祈衍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悄悄睁开了一点点眼睛。
只这一眼,他的心脏猛然被攥紧。
——一张脸正悬空在他的脸上方。
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面孔:
它的脸上密布大大小小的包块,里面满是黄色的油,把包裹着它们的皮肤撑到几乎透明;祈衍甚至可以透过黄色半透明的油脂隐约看到后面的肌肉纤维。
它的眼睛就在包块疯狂的空间挤压下变成了两条又细又短的黑色缝隙;而缝隙里,小小的眼珠正在滴溜溜地转动着打量着他;它看起来对他十分满意,嘴角一直勾着愉快的笑容。
祈衍只觉得一阵恶心。
不只是因为怪物的模样,还因为——那些包块里的油脂实在眼熟。
明明只是打算只看一眼的,祈衍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往怪物的脑袋后看去——
连接着那张扭曲的脸的是一个细细长长的脖子,那脖子不过成年人的胳膊一般粗细,像一根管道一般把那个恶心的头颅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门开之后他没有再听到脚步声了,因为——
对方的身体还在门口。
那身躯庞大臃肿,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整个走廊。
它无法进门。
祈衍正要松一口气,那个脑袋却猛地凑近了他的脸。
祈衍立刻使用了防御道具,然后一个翻身跳……没跳起来,滚到了地面上。
他艰难地从地毯上爬起来。
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被迫吃成了一个胖子。
约莫是猎物的不听话让怪物感到了不痛快,它的脑袋像蛇一般高高竖起,在空中晃动着然后猛地冲刺下来。
祈衍艰难地操控着自己“胖若两人”的身体不断闪避着。
在再一次躲过了攻击后,他气喘吁吁地扶着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迟早会消耗完所有体力的。
而几次的攻击都落空,怪物也开始有些不耐烦。它庞大的身体开始在门口烦躁地踱步。
也就是这几下踱步,被堵住的房门口露出了一个空隙。
——就是现在!
祈衍猛地冲了出去。
成功了!
他心里一喜,头也不回地拼命向着楼梯的方向跑去。
身后,怪物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叫声。
不知道为什么,祈衍总觉得这个叫声中透露出一股愉悦的气息。
只不过现在他没有空余的心思去想,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到哪里去,只能脚步不停地朝着和怪物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边还要时不时地躲避着身侧像个溜溜球一样甩来甩去的怪物脑袋。
他一层一层地跑下了楼梯。
直到看到了黑洞洞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祈衍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天早上眼镜男会出现在地下一层。
——因为,怪物它在驱赶。
他为了躲避那张着血盆大口的脑袋,不得不时刻更换着自己的方向。
而他躲避后的方向,恰好是怪物想要他去的地方。
只是现在,想要再更换方向已经来不及了。
身前是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身后是流着口水的怪物。
祈衍一咬牙,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低级攻击道具。
两边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他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身,正准备和怪物决一死战——
一个身影从怪物身后突然窜了出来,然后如风一般轻盈地从他身边越过,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地下室入口。
祀绮衣正在熬夜。
在解决房间的安全问题前,她是无法安心入睡的。
所以今夜,她决定守株待兔。
果然,刚过了零点,等待了许久的祀绮衣终于听到了非常细微的一声叫声。
她立刻打开房间门就冲了出去。
——敢搞夜袭,你祀姐今天就让你重新做人!
楼梯上,一只 “大鹅”正在追着那个高中生叨。
它身上装满油的包块不断在墙壁上摩擦、破裂,里面满满当当包裹着的油顺着身体流下,滴滴答答将地毯、墙纸浸润。
完美符合之前她在眼镜男房间外发现的线索。
——好哇!之前搞夜袭的果然是你!
祀绮衣捋起袖子,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前,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原本还在你追我赶的一人一“鹅”突然都停了下来。
祀绮衣也下意识地跟着停下脚步,只是——
首先,地下室楼梯口前的地面上并没有铺地毯。
其次,“大鹅”的身上一直在往下滴油,本就光滑的木板地面上现在满是滑溜溜的油。
最主要的是,为了能够成功追到罪魁祸首,祀绮衣一直保持着一个加速度。
然后——
她就“呲溜”一下,如风一般轻盈地——滑进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别说祈衍楞了,连怪物都楞了。
它狂乱舞动的脖子此刻正定格在一个十分奇妙的角度,那张恶心的脸上甚至能够读出一丝迷茫。
祈衍贴着墙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今晚的死亡第一顺位毫无疑问是他。但从他一直被怪物往地下室的方向驱赶这一点不难看出,晚上的死亡触发还必须满足在地下室里这一条件。
他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怪物。
害怕,但还是充满了求知欲。
高中生的美德。
怪物也在原地摇摆不定。
它看一眼祈衍,又伸长脖子探入楼梯口看一眼,又看一眼祈衍,在祈衍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中,最终还是摇摆着身体踏入了楼梯口,慢吞吞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祈衍猛地长舒了一口气,摸着胸口安抚狂跳的心脏。
得救了!
只不过……
他看向身后黑洞洞的入口,又陷入了新的纠结之中。
他要不要去帮帮媛媛姐?毕竟媛媛姐只是一个新人……
“小朋友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祈衍回头,看到来人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应哥!”
他立刻跑到应十二的身边着急道,“应哥,媛媛姐她到地下一层去了!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应十二轻笑,“她可比你强多了……”
“什么?”
“……没什么。”应十二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会下去的。小朋友呢,就快点回去睡觉吧……”
祈衍乖乖点头。
应十二目送着他离开。
小朋友还算有良心,倒是没有白救……
他转身正准备迈入黑暗之中,抬起的脚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想起了下午祀绮衣的态度,难得有了些踌躇。
……他现在在凑上去,会不会让对方更加警惕?
应十二想了想,还是决定保险一点。
没一会儿,黑漆漆的楼梯里传来了翅膀扑扇的声音。
罗斯摇晃着酒杯,闭着眼睛品味着最后一口美味在嘴里慢慢融化。
这是他每天最享受的时光。
尤其是今天的食物格外的美味,他不由得放慢了享受的速度。
毕竟美味总是值得被慢慢品味的。
可就是迟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管家先生?”
被打断了享受余味的罗斯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祀绮衣走了进来,一边还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原本踩着油一路滑到了楼梯口,抓着扶手稳住了身体后就准备调头回去抓“大鹅”,结果没想到在楼梯口上看到了地下室内看起来十分惬意的管家先生。
祀绮衣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竟然能在这里看到管家先生。她琢磨着与其先回去抓“大鹅”再送到管家面前,还不如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叫管家先生一起上楼抓现行,然后就可以好好和管家先生谈一谈这个庄园关于客人夜间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只是没料到,“您这是……在吃宵夜?”
罗斯先生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单人餐桌,上面还铺着米白色的亚麻桌布;摆放在餐盘旁的纯银餐具,看起来似乎比巴特小姐用的那套更加精致。
他面前的盘子里已经空了,只留下了一些粉白色的碎末和一层薄薄的、还未凝固的油迹。
祀绮衣不禁面露钦佩。
除去管家先生所在的那一方“小天地”,地下室实际非常脏乱:
地面上厚厚的血垢和油迹混合着,让人找不出落脚的地方;满是喷溅血迹的墙壁边上摆放着一个看不出什么作用的大型木架子,架子的横杆上垂落着不少麻绳,手指粗的麻绳上可见深色的血污和皮肉碎屑。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更主要的是,祀绮衣她在楼梯口的时候,就闻到了地下室里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味和腥臊味的浓郁气味。
在这样的环境里,管家先生竟然能够一脸享受地吃完食物。
可见这个庄园……
显然在虐待仆人。
罗斯沉着脸放下了高脚杯,看向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位小姐,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祀绮衣点头,“管家先生,有一个问题我想你需要重视一下,事关庄园的名声。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的同伴发现——”
从背后而来的劲风打断了祀绮衣的话,祀绮衣一矮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完美地躲过了突如其来地攻击。
应十二赞叹着看着这一幕,扑扇了两下翅膀当做鼓掌,然后在横梁上选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落下。
祀绮衣扭头。
怪物正站在她的身后,张着长满密密麻麻三角形利齿的嘴,弯曲着脖子,准备再给祀绮衣来一下。
祀绮衣见状却目露惊喜。
“犯人”主动送上门,她不用自己去抓了!
她立刻激动地伸手去抓管家先生的胳膊,“管家先生!管家先生,就是它!我要和你说的就是——”
只不过,她的手并没有抓到管家先生的胳膊,反而抓住了一个细细软软的东西。
咦?她低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木架子上安静垂着的麻绳都“活”了过来,和“大鹅”的脖子一般,在空中狂乱舞动。而她的手里正抓着其中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