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只只有两根指头的残缺手掌。
司机另一只手伸进外套中摸索。
这一只手同样畸形，仅有三根指头。
很快，他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是那件陶土浮雕，不过是没有碎裂的、还保持完整的浮雕。
“庄真真是吧……”
司机弯腰靠近她：“将它交给我。”
林慧的后背死死贴着座椅靠背，恨不得能离司机越远越好。可惜，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不断拉近。
对方的目的是陶土浮雕。
浮雕是昨晚才出现的，才过去几个小时就有人上门？
庄教授的死果然不简单，大概率和陶土浮雕脱不开关系。甚至在他死后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的家人，才能这么快找上门来。
林慧肯定不能说陶土浮雕已经布满裂缝，而且被游戏系统不知道弄哪去了。
说出来还有命在吗？
“好，我带你去拿……”
林慧浑身都在冒冷汗，死亡的威胁令她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已经在思考路途中合适的逃生地点，却听司机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不用了。”
“……”
要死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林慧疯狂呼唤系统，系统却完全不给回应，只有黯淡的游戏面板一直凝固在面前。她目光落物品栏中唯一一件物品上，那是一张职业奇遇礼券，仅有短短的一行物品介绍：随机抽取一位正在下副本的职业者，这位幸运儿将得到你的帮助……
她不想帮助别人，她现在需要别人的帮助。
希望这张礼券能带来转机，救她一命。
林慧默念“使用礼券”，心中暗暗祈求：快点生效啊！
司机杀人的速度太快了。
……得拖延时间。
“等等，”林慧大喊一声：“为什么不用？说清楚，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
“死人不用知道太多，”司机不为所动，自我定位十分清晰，声音毫无起伏的说：“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我是懂的。”
这是林慧首次捕捉到刀影，司机用的是一把藏在袖子里的柳叶刀。现在这把杀死一车人的刀距离她的脖子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下一秒就能收割她的生命。
千钧一发之际，时间暂停，空间凝固。
林慧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呕……”
林慧此时的感觉，就像先坐完过山车，又坐大摆锤，再尝试了五次跳楼机。还能站稳，已经是一个奇迹。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近在咫尺的刀，而是数根精雕细琢的巨柱，犹如身穿铠甲的雄健巨人。它们撑起一整座庞大的、浩荡的半封闭式建筑。
弧形的墙面上布满猛兽样式的浮雕，栩栩如生，带给人巨大的冲击力。
抬头向上看去，穹顶直径大约四十米，透过中间圆形的大洞，能够看到黑漆漆的夜色。汁儿源来自口口君羊 幺五而而七五儿吧一整理，欢迎加入烛台里的焰火照亮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也令刻在巨柱上的奇怪符号一一显露，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座散发着远古气息的神庙，高达五十米的方尖碑竖立在大殿的正中间，碑体中段的镂空处悬挂一只黄金巨鼓。
林慧如今正站在碑下，身上套着一件灰色的斗篷。从头包到脚，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
游戏光幕上浮现一行红色的字样：职业奇遇·艺术家，倒计时72小时13分。
任务二已完成，任务奖励“血肉/缝合术”是一本蓝皮的书籍，安静的待在物品栏中，占据一个小小的格子。
林慧心中一动，就见《血肉/缝合术》消失不见。
此时的游戏光幕显示为——
[个人属性]
姓名：庄真真
种族：人类
职业：0阶医生（这是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职业~）
技能：血肉/缝合术（不需要线就能缝合一切伤口，使伤口恢复如初）
经验条：0/1000
[任务]无
[物品]无
[游戏地图]
纳西联邦·天府州·南部市介绍：一座美丽的城市！这里是庄真真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治安极佳。城外很危险，她从没有离开过城市。对于你来说，它是新手村。
职业奇遇·艺术家介绍：众所周知，一款无限游戏得有副本的存在！这款游戏的副本被称之为地心裂缝，想要通关，运气、勇气、智慧、武力缺一不可。三天之前，八个人掉进这条裂缝之中，其中既有职业者，也有普通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听说过地心裂缝，知道它存在的人对如何通关毫无头绪。
嘘！医生，记得不要暴露自己是偷渡者的事实。
林慧关闭光幕。
这里是游戏副本，她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咚咚咚——”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林慧的沉思，她小心地从方尖碑后探出头，看向神殿里唯一一扇门。
厚重的巨石大门是开着的。
一名满脸血污的少年踉跄着冲进神殿里，他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脚下不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奶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追逐者只比两人慢一步到达神殿，超过十人，全部挤在门，似乎不敢踏入神殿之中。
林慧借着月光看清追逐者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惊。
他们并不完全是人，而是人和兽的结合体，长着动物的脑袋和人类的身躯。为首者虎头人身，穿着纯白色的斜襟布衣，身披黑色薄甲，一只长着暗黄浅毛的大手握住三叉戟，毛茸茸的大脚裸/露在外，铜铃似的眼睛盯着少年和小女孩，不停吞咽口水。他看一眼手中的利器，又一眼鲜嫩多汁的“食物”，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三叉戟投掷出去。
这样的距离，大概足以将少年和小女孩贯穿。
可是虎头人最终没这么做，而是嘴里发出命令式的咆哮声，带着鸡头人、猪头人等怪物离去。
林慧猜测它是觉得吃不到很可惜但更不能搭上三叉戟……很理性……可以思考的副本怪物，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该死的游戏是想玩死她吗？
另一边，少年的危机解除，他手脚并用爬到小女孩身边。死里逃生，还不及欣喜，就又一次陷入恐惧之中。
小女孩在流血。
她的腹部受伤，鲜血染红衣服。
少年先是用手按住小女孩的伤口，又脱下外衣去止血，但伤口太大，并没有什么用处。
小女孩疼得浑身颤抖，却还懂事的安慰少年：“小雅不疼，哥哥别哭。”
“怎么会不疼……”
少年流下的泪水冲刷脸上的污垢，留下两条白痕，滑稽又可怜。
“有一点点疼，”小女孩大约是觉得谎言没用，只能说部分的实话。她其实也很害怕，忍不住向哥哥求证：“这条裂缝供奉着真理，真理是眷顾艺术家的。我会没事的对吧？”
“你会没事的，哥哥保证。”
“我好困……”
“小雅，不能睡着。”
小女孩很冷，她怀揣着希望呢喃：“真理一定注视着我们，我们才能成为艺术家……祂会眷顾我，我是诚挚的信徒……十颗火球炙烤大地，滔天洪水冲垮山丘；野兽啃食骨头，植物吸吮血肉……”
少年迎合着妹妹念起祷词。
兄妹俩的声音重叠，在空旷的神庙中回响，交织成庄严而不可亵渎的赞歌。
“人类的末日已经来临。真理啊！”
“知识构成的荒漠里，我们因您的眷顾而存活。”
“请看着我们……”
“一直看着我们……”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像蚊蝇的声响一样，几乎听不见了。
失血正在迅速的夺走她的生机。
少年明白这一点，却无计可施，他喉咙里发出无助的悲鸣，喃喃祈求：“伟大的真理啊！请您聆听我的祈求，救救我的妹妹吧。”
“全知的鼓手啊！请您大发慈悲，不要让小雅离我而去。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您救救她吧……”
只要谁能救小雅一命，救他唯一的妹妹一命，他愿意做任何事。
少年几近崩溃，泪水充盈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事物。这时，一道纤长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
那是谁？
什么时候出现的？
月光幽幽，那道身影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斗篷，巨大的影子投射在方尖碑上，如同矗立的一座神像。
少年没有见过对方，却绝不会认错标志性的斗篷。他如同溺水者看到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抱起小女孩，拖着沉重的身躯跑向灰袍人，乞求道：“术师，请您救救她……请您救救我的妹妹。”
术师……
林慧立刻意识到，对方认错人了。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会弄错，但作为“偷渡者”，她对目前的状况一无所知。比起做出解释，当然是顺势承认下来，更有利于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林慧的沉默被少年理解为拒绝，他哀声请求道：“只要您愿意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少年的脑子也是清楚的，他知道有治疗效果的收容物大多只能用于一次性的消耗，珍贵且难得。
陌生的术师不会将它用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换做他也不会轻易使用。
如果陌生的术师拥有这样的收容物……一般都会有的……希望她有……
“您一定听过我的名字。茹笛，本届‘知识竞赛’中的第一名，被誉为一百年来最有潜力的‘艺术家’。这是我的妹妹茹小雅，她只比我低三分，数千竞争者中的第三名。实则，她比我更具优势，小小年纪已经获得职业，成为‘艺术家’。”
林慧听得云里雾里，满头问号。只知道兄妹俩就是艺术家，需要自己帮助的幸运儿。
正要说话，又被抢先一步。
少年……茹笛误认为自己给的筹码还不够，急迫道：“只要您肯救小雅，我和妹妹愿意成为您的学生。接受您的指导，将从今往后获得的一切知识成果分享给您。伟大的真理见证，我绝无虚言。”
这是卖身契约，对任何一个知识之地的人来说都是在抛却尊严，消耗未来的可能性。
然而林慧并不知道其中的价值，心里甚至很无语：其实不必如此……少年，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到这种地步，一向骄傲的茹笛什么都顾不上了，扑通一声朝林慧跪下。
“求求您！求您……您能救她的对吧……”
林慧打断他，“你站起来。”
没有拒绝！
茹笛一喜，没有拒绝就是有希望。他想要站起来，但自身受伤不轻，一番折腾已经失去力气，更别提抱起妹妹。
林慧见状蹲下，探出一只手，拂过小女孩腹部狰狞的伤口。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透明的线从她的指间钻出，拉扯着分离的血肉重新融合在一起。
一眨眼的工夫，伤口消失不见，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小女孩……茹小雅的呼吸变得平稳。
林慧右手手背一烫，低头见那里浮现出青色长笛的图案。茹笛右手同一位置，同样浮现出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大概和刚才的誓言有关……
林慧忍住心中的疑惑，伸手拂过少年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
茹笛抱着妹妹喜极而泣：“谢谢您，老师。不过珍贵的收容物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怎么离开裂缝还毫无头绪，之后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多。”
一点都不珍贵，技能没有使用限制……话说，收容物是什么？
林慧选择什么都不问，而是淡淡道：“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神庙之中，方尖碑下。
茹笛留神着妹妹的状况，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和小雅掉落在王宫门口，比我们早一步到达的一共有六个人。王宫的大门从内部打开，一名大臣似乎默认我们是要进王宫躲避灾难的可怜平民，同意收留我们，但只能让我们在王宫中居住六天。到时候，王宫里会举行王子加冕的重大典礼，每一个角落都将被仔细打扫——可怜的平民没处藏身。我猜测，这是确切的通关期限。”
茹笛试探性发问：“您怎么会直接出现在神庙里？”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林慧不打算回答，并直视他的眼睛。
果然，茹笛根本抵挡不住“视线攻击”，匆匆移开目光。他和每一个还没有正式进入职场的学生一样，以为自己拥有高明的面试技巧，实则在资深HR看来他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用脚指头思考都能勘破他每一句话的真实意图。
妹妹已经保住性命，好奇心冒出头是正常的表现。
茹笛作为同辈中的第一人，有着众星拱月的天才们都有骄傲。不过，他的骄傲刚才在林慧面前碎裂成渣，急躁的缺点展露无遗。
而且，他从不放弃思考……特定环境下，又可以称之为思虑过重，善于脑补。
比如现在，明明是正常的询问，他一番脑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太多，触及某个敏感区域。
因为，不仅不会死缠烂打的追问，还会急于提供更多的信息，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坏学生”。
“接下来呢？”
林慧给出一个台阶。
果然，茹笛立刻顺着往下走。
“我们八个人分组探索王宫，我和小雅一组。穿过无数的塔楼和别致的房间，我注意到这座位于建筑群中心的神庙。经过观察，我发现僧人大约半个小时会巡逻一趟，其余的人不允许进入。所以遇到危险，我带着妹妹进庙里躲避。”
茹笛说到这里，抬起左手。他佩戴着一块电子表，看清此时的时间，他说：“距离僧人巡查的时间还剩大约五分钟。老师，我建议先离开神庙，不然撞上僧人可能会有麻烦。”
林慧点头，“按你说的办。”
茹笛继续说：“我们打听到，这个国家的国王刚刚死去。王后生病，居住在一座尖塔之中。王子是两个人唯一的孩子，如今全国上下的大小事情都由他决定，但他似乎并不擅长处理政务，把国家弄得一团糟。白天，他不待在王宫里，而是带着侍从出去游玩，只有晚上才回到王宫休息。”
“那些半兽人就是王子的侍从，不会说话，行事野蛮。一旦发现我们就会紧追不舍，有一个人没有跑掉，被他们分食了……”
茹笛回忆起血腥的一幕，捂住嘴免得直接吐出来。
林慧等他平复情绪，才追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我们杀死许多半兽人侍从，但没有任何意义，侍从会得到补充，而且越来越多。时间已经过去三天，我们越来越慌张。其中一人提议去见王宫的真正的主人——王子。”
茹笛领着林慧往外走，苦笑着说道：“结果怎么样，您也看到了。我们好不容易见到王子，王子根本不听我们说话，直接下令让侍从杀死我们。我们只能分散逃离，各自都有受伤。您看我的头发……”
兄妹俩的头发都像是被狗啃过似的，乱七八糟如同新手鸟儿建造的残次鸟巢。
“……被一只狗头人啃成这样的。”
林慧：“……”
神殿外，深沉的夜色渐渐淡去。王宫的建筑大面积刷金漆，贴金箔，五彩斑斓的金色蛮横地撞进林慧的眼帘中，她忍着揉眼睛的冲动，略略思索之后，问道：“你们是怎么进裂缝的？”
“脚下忽然出现一条裂缝，我和哥哥‘嗖’一声掉进来了。其他人的遭遇和我们差不多，有一个傻子——他名叫徐二林，是一个胳膊比我哥哥大腿还粗的高个子。裂缝不是直接出现在他脚下的，而是出现在几米之外。他看到地上有一条发光的裂缝，以为里面有宝贝，伸手进去摸，被裂缝吸进来的。”
抢答声细嫩，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天真。
茹笛低下头，“小雅……你醒了？！”
茹小雅对哥哥露出笑容，她昏迷时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知道谁救了她。哥哥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换回她的小命。
她对着林慧，笑容更加甜蜜。
“老师，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裂缝吗？”
林慧眉毛微挑，不答反问：“你们对地心裂缝知道多少？”一副考校两人的样子。
茹笛说：“我知道的不多，只有一点点。地心裂缝的出现是随机的，一旦进入其中，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再次找到它、并打开它，才能离开，否则将会永远留在这里……没了。”
“裂缝藏在哪？”
茹小雅摇头，“不知道。”
“怎么打开它呢？”
“不知道。”
林慧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表情，兄妹俩看不出她对听到的部分是否满意。
茹小雅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对神秘的林慧充满期待。她拍拍哥哥的手臂，示意哥哥将她放下来。
“我可以自己走路。”
茹笛体格单薄，抱着妹妹很累。依言将她放下，悄悄揉捏自己的腰。
茹小雅双脚刚落地，就跑到林慧身边，抬头看着她。
“老师，我们是和其他人会合，还是单独行动？”
我，假术师，领着你们单独行动绝对会露馅的。
“你们有事先约定会合的地点吗？”
茹笛应声，“有的。”
“先会合，告诉我其他人的情况。”
茹小雅有点失望，不单独行动证明神秘的老师大概率对地心裂缝也不熟悉……这才是正常的，毕竟裂缝是传说中的存在，就像爱情和鬼一样，谁都听说过，谁也没见过。
茹笛下意识压低声音，仔细回忆后说道：“还活着的人之中，有两个还没能摆脱恐惧的影响……确切的说是草木皆兵，临近崩溃。他们没有独立的思考能力，谁说话都应声，只会添乱。另外有两个男人身体非常健壮，徐二林就是其中之一。大概是肌肉长进脑子里的缘故，两个人都不太聪明，性格鲁莽。我觉得最需要注意的是‘金婆婆’，她拄着拐杖，头发比王宫金灿灿的屋顶还要耀眼。她的格斗技巧却超过所有人，且性格非常古怪，消极、悲观。”
茹小雅补充说明：“我觉得，她在享受我们的痛苦……”
茹笛摸摸妹妹的头顶说：“小雅对旁人的情绪比较敏感。”
天亮了。
裂缝里没有日月，没有星星。
夜里是纯粹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白天的天空雾蒙蒙一片，尖塔的顶端甚至能穿过云层，让人觉得好像踮起脚尖伸出手就能抓住云朵，而天穹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莫名带来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王宫怪异的寂静又让阴郁、恐怖的气氛肆意弥漫。
三个人一路上避开王子的侍从行走。
因为是白天，王子留在王宫中的侍从很少，所以他们很快穿过大半宫殿。路途之中，也有遇到正常的侍从、女仆和大臣，他们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可以交流。可惜，他们都不愿意和三人说话，还有侍从恶言相向，咒骂平民身上充满着贫穷的恶臭味。
“我明明香香的，”茹小雅不满的嘟囔两声。
前方的宫殿有着鱼脊形的屋顶，外墙上布满兽头人身的浮雕。一个个栩栩如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怒视前方，好似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还未走近，已经能听到宫殿里的争执声。
“要不是你提的垃圾意见，我会受伤吗？”
“受伤算什么。不在规定时间内打开裂缝，没人能活……”
“那个，”一个怯弱的声音响起。
“到时间出不去，只是无法离开裂缝而已。裂缝里有吃有喝，不比现实世界差。”
“呵，”苍老的女声带着嘲弄的意味。
“那是茹笛小子哄妹妹的话，留下来就是死！你竟然会相信……”
这道声音并不难听，听在耳中却让人莫名的心浮气躁，林慧瞬间回忆起之前在巴士上被人用刀抵着的绝望，不由蹙眉。
苍老声音的主人还在继续说话。
“看来，我是必然要死在这里了。好在我一辈子已经活够了……你们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
怯弱的声音痛苦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许久没有人说话。
苍老的声音说：“除非天降救星。”但怎么可能，裂缝已经关闭了。
林慧三人走进宫殿中，打破殿内古怪的氛围。
刚刚的情况，谁再说两句丧气话，恐怕就像炸弹点燃引线，本就不团结的一行人肯定炸得四分五裂，冲突是必然的。
“你们俩没死啊……”
一个胳膊比茹笛大腿还粗的高个壮汉脱口而出，接着才看到披着灰色斗篷的林慧，惊讶的问：“她是谁啊？”
“这位是我的老师，”茹笛早就想好说辞：“她没跟我们一起行动。”
这其实也是他分析出的结果，尽管没经过林慧的证实。
这人大概就是徐二林，他盯着林慧，猛地一拍大腿：“这不就是天降救星吗？”
角落里的金发阿婆苦笑道：“不过又是一个倒霉鬼。小姑娘，你知道裂缝在哪吗？”
林慧本来可以不回答，毕竟嘴长在自己的身上，谁也无法强迫她。不说不错嘛！然而，她脑子里的答案却脱口而出：“不知道。”
话音未落，游戏光幕闪动，刷出一个新任务。
（新手指引）任务三、第一次通关裂缝。
任务描述：该裂缝名为“国王的王子”，需要依次找到锤子、经验球，再用锤子敲碎经验球，即可打开裂缝，成功通关。
注意事项：亲手敲碎经验球的人，分得的经验值最多。
任务奖励：医者之盾X1
金发阿婆眼底浮现出一丝得意，又逼问道：“你知道怎么打开裂缝吗？”
刚刚的确不知道，现在嘛……
林慧点头，“知道。”
金婆婆维持着面上的愁苦，可惜的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救星……呃……”
她话音一顿，提高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慧重复，“知道。”
金婆婆：“……知道什么？”
林慧面无表情的说：“知道该怎么通关。”
金婆婆：“……”

金婆婆此刻的表情是空白的。
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其实是自以为是。遭受的重大挫折，好比买彩票中千万巨奖，却超过兑换期限，其中的落差不必细说。
徐二林完全不懂看人眼色，哈哈大笑：“金婆婆，你这张嘴是开过光的吧！说啥灵啥。”
金婆婆：“……白痴。”
我知道自己能令忽然冒出来的家伙说真话，你又不知道……说什么都信，不是白痴是什么。
徐二林掏耳朵：“你说啥？我没听清。”
金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我说，谢谢你的夸奖，年轻人。”
徐二林怪笑：“你好有礼貌呵呵呵。”
金婆婆：“……”
两个人在说什么，已经没有人关注。另外三人争先恐后地询问林慧通关的方法，要不是灰色的斗篷为她加上一层神秘的光环，她又冷着一张脸，他们很可能会有过激的反应。
林慧略微思索，便有了头绪。
众所周知，一本小说的故事梗概浓缩一下可以得到小说的名称，一部非意识流的电影片名大概率和整个故事息息相关。裂缝名为“国王的王子”，等于老师在一学年的教学内容中挑出两部分，让学生划上重点。不用说，肯定会考到，为的就是提高学生的通过率。
这样都不死记硬背，活该挂科。
“首先，要找到国王。”
“国王已经死了。”
说话的男性身材矮小，背脊弯曲如弓，谄媚的表情像一张面具一样挂在脸上，显得有些虚伪。
林慧将他和茹笛的描述对上号——这人应该是叫黄勇，属于拖后腿的人员分类。
“那就找到国王的尸体。”
黄勇追问：“为什么？”
林慧不吝啬几句解释：“国王的身上有一件对我们通关有帮助的物品。”
黄勇：“你确定吗？不会搞错吧。”
茹小雅重重“哼”一声，叉着腰骂：“老师既然敢说，就是有一定的把握。裂缝又不是老师弄出来的，绝对不出错是强人所难。”
金婆婆慢悠悠说：“为见王子一面，大家差点没命。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林慧：“没事，可以试一试，尸体又不会喊侍从杀人。”
金婆婆：“……”
我怀疑你在嘲讽我们，但证据不足。
“有道理，”徐二林赞同：“那就别磨叽，赶紧的。”
金婆婆呵呵一笑：“二林啊，你知道国王的尸体在哪里吗？”
徐二林：“不知道。但人长着嘴巴，可以问。”
金婆婆：“……”
一行人离开这处偏僻无人的宫殿。徐二林很快打脸，他自认为长着一张伶俐的嘴，但无奈王宫里人人都有一双势利的眼。
伶俐嘴对上势利眼，完败。
徐二林往往还没有上前，看到他的侍女、仆从就已经先一步嫌恶地避开，仿佛平民身上带着传染病毒一样，避之不及。若是被他拦下来，大多会威胁要喊卫兵将他们赶出去。
也有尖酸刻薄张口骂人的，还有骂得特别脏的。
徐二林就遇到这样一位，气得脸红脖子粗，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在这家伙还没喊人之前弄死他。”
林慧伸手拦住徐二林，认真地说：“你可以杀死他，然后呢？将尸体留在这里，可能会引来追捕，增加通关难度。如果选择藏/尸，又会浪费时间。”
“有道理，”徐二林冷静下来，啧啧称奇：“我是一个不听人劝的犟驴，却能听得进你的劝告。不愧是做老师的，善于分析。”
分析得失和职业无关，不过是社畜的基本技能而已。
每逢公司变相降薪，增加留存工资的比例、停发奖金和提成的时候，她都会暗骂公司气数已尽的，开始纠结要不要辞职，就算不能跳槽升职加薪，稍微休息一段时间也很不错。然而，沉重的房贷、车贷、和高额的生活开支就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