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晶女士就算真的只是出现幻觉，至少也得听完她的描述吧？再者，林慧不觉得她产生的是幻觉。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咸腥味，阳光仿佛照不进打开窗的房间，空气黏稠而濡湿，让人打心底涌现出不适感。
“你不相信我？！”
小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友。
“我不是在胡说，我真的感受到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你相信我啊……”
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整个人濒临崩溃。
张师兄手足无措，快要抓不住她。
“她是谁？”
林慧找准时机开口，截断小晶即将溢出口的尖叫。
“你怎么在这？”
张师兄惊讶不已，他太着急一直没注意到林慧的存在。
“我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林慧随口回答一句，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小晶的身上。两人目光相触，小晶安静下来。她觉得林慧是在真心的询问她，不认为她病了、疯了。而是在同一个正常人进行交流，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
如同黑暗中有一道光照进来，又好比溺水的时候见到一块浮木飘过。
小晶甚至没有询问林慧是谁，就迫不及待开始诉说：“大概五年之前，我刚毕业到体检中心上班的时候，不像现在可以朝九晚五待在检查室里。那会体检中心经营得不好，每个员工都需要出去拓展客户。当时配合我工作的有一个实习生，勤劳又有冲劲。我俩一起做一笔没什么希望的单子，我承诺做成分给她一半的奖金——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金额巨大。结果，当然是做成了！”
小晶停顿片刻，林慧接话道：“你没把钱分给她。”
“嗯，我当时财迷心窍，再后来实习生在实习期结束之后没有能留下来。”
小晶的恐惧不断从小小的身体里溢出，她声音发颤：“我平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心中早已后悔那时候的所作所为，但已经找不到实习生。我打听过，她似乎是因为缺钱铤而走险加入荒野探险队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她在一次意外中死了。”
“从前天夜里开始，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抚摸我的身体，胳膊、脚踝、肚皮、脸……阴冷、刺骨。我打开灯，却什么都没有，我看不见她，她却能够随意对待我。我被拖到冰凉的地板上，我的裙子被撕扯，是她想要惩罚我……一定她的鬼魂……”
小晶抬起头，对林慧说：“她来找我还钱了，让我用命还……”
“咚咚咚——”
忽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小晶钻进男友的怀中，张师兄也是一惊。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女友讲述实习生的故事，但刚才的恐怖氛围实在是太足了……他骂道：“谁啊？！”
没有回音，只有沉默，倒是林慧收到一条简讯：「我是彬礼，开门。」
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师兄……
“应该是治安员，”林慧解释道：“……以防万一，我报案了。毕竟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挺着急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应声。
“治安员，开门。”
房子的隔音效果挺好的，看来这位同事的耳朵够灵。
林慧上前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治安服的青年。他高约一米七五，脸庞微僵，像是涂抹过一层厚厚的□□，眉毛耷拉着，眼圈黑浓。有着一双觅食的黑狼的眼睛，其中布满血丝，形如猩红的石榴，唇淡而无色。狰狞一笑，牙齿森白。
明明身形并不单薄，身躯并不佝偻，浑身上下却带着一种已死之人的既视感。
不像活人。
的确是在喘气。
不过也不像好人，而是一个杀人偷盗的恶徒。
林慧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关门，却听对方说：“庄真真，我是彬礼。”
声音有气无力，但名字是对上的，治安服……他穿治安服真的超有违和感。
“这这这……他他他……”
张师兄看到彬礼的脸同样吓一跳，下意识的反应是去拿刀。
“没事的，他是治安员。我可以保证。”
林慧指天发誓，加上有证件佐证，终于让张师兄相信彬礼是个治安员，但依旧不太相信他是个好人。不过，他家的情况也不算正经事……世界上是没有鬼的，精神失常的人却有很多。
想到这里，他抱紧女友，双手微颤。
精神病崩溃是治不好的，有钱的住病院等死，没钱的等死。
彬礼走进房间，还没说话。
“嘎吱——”
只见虚掩的门缓缓打开。
几秒之后，小晶爆发出一声尖叫。
“我的手，她抓住我的手了。”
林慧看到小晶手腕的皮肤微凹，分明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那只手很快又撤开，留下一个红印子和透明的啫喱状物质，粘度惊人。
她闻到浓郁到发臭的咸腥味，空气中的湿度已经上升到墙壁凝结出水珠的地步，心中怀疑永恒陶像的分裂体已经屋里了。
“真的有看不见的东西，”张师兄恐惧之余，一时竟然有些喜悦：这至少证明女友精神没问题……
他虽然看不见，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对着空气一阵猛踹。两只脚竟然先后踹实处，手抓到一物，只觉得触感滑腻。下一秒，却被什么撞击中腹部。
“嘭——”
张师兄飞出去两米远，脑袋撞在墙上，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小晶顾不上害怕，连忙下床查看男友的情况。却被看不见的东西拽出，无法挣脱。正绝望之际，只听一声“闭眼”，她下意识照做。
面粉铺天盖地，撒在床边。
小晶身上沾满面粉，她睁开眼睛，看到拿着面粉袋子的林慧——那袋面粉是厨房里的，十五公斤一袋，她买来之后蒸过一次馒头就搁在角落里了。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面粉堆砌而成的怪物，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和章鱼一样下半身，无数的角虫须在地板上扭动着。那粗壮的胳膊、肥硕的肚皮和硕大的脑袋都沾满面粉，显露出真实的样子。
林慧觉得这个东西大概率不是实习生，还是选择问一句：“实习生是男是女？”
“女的……这不是她。”
小晶明白过来，骚扰自己的并不是实习生，是她的愧疚造成一场误会。
“我认识这个家伙，他是二楼的猥琐男。不过他是个人……”
小晶脸上恐惧的表情渐渐变成愤怒，如果找上她的是实习生，她活该。现在显然不是，猥琐男的所作所为和猥/亵有什么区别。
“你放开……”
小晶用力挣扎，被一根角虫手抓住脚踝。“嘭”一声摔倒在地，晕过去了。
林慧连忙半抱着将昏厥的小晶拖到一边，与晕厥的张师兄在一处。
彬礼观察着怪物的情况，说道：“庄真真，你控制住它，只需要三秒，我能杀死它。”
“我无法控制住它。”
别说三秒，一秒都不行。
彬礼皱眉：“不用害怕……”
林慧认真解释：“不是害怕，我力量不够，动作也不灵活。”真的靠近就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无回。
如果是徐二林或白磊磊之中的任何一个，大概都能轻易做到。
彬礼对新同事感官直线下跌：“怎么可能，你不是格斗大师吗？”
林慧惊讶，“我是医生。”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拂过张师兄额头上的伤口。那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彬礼呆滞片刻，手指一时竟忘记弯曲，僵直着叩击耳垂后方的弧形设备。这是一个隐藏得很好的通讯器，内部频道一般只供暮色月亮南部市的几个人使用，他唤一声“署长”。
常一坤立刻应声，“出状况了？目标不易对付吗？”
“有点棘手。问题不在于对手，而在于队友。”
“什么意思？”
彬礼声响变形：“庄真真是【医生】，你们知道吗？”
单启明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啊，她在医院实习，表现不错有望在实习结束之后被医院留下来。”
“我指的是她的职业是【医生】……”
一道御姐音截断他的话：“对呀！医生，更准确一点的描述是医学生。喂，你到底在说什么？”说话的正是橙橙。
其余成员都在频道中，只是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而已。
彬礼深吸一口气，闷声道：“0阶初始职业有五个，她不是烂大街的【格斗大师】，而是最为稀有的【医生】。”
署长常一坤：“……”
部门成员一二三四：“……”

内部频道安静几秒之后，常一坤率先说话：“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她用‘血肉/缝合术’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痊愈，还有别的职业能够使用医生的专有技能吗？”
此话一出，常一坤愣住，竟一脚将巡查车的油门踩到最底部，眼见已经无法避开前方道路上的障碍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爆发出一阵幽蓝的光，放在一侧的青铜长剑闪烁。下一秒，巡查车消失在空气中，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越过障碍物。
坐在副驾驶的单启明后背重重撞在靠椅上，却浑然感觉不到痛，讷讷道：“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她还没有进过‘地心裂缝’，哪里得来的技能。”
“你忘记了，”橙橙的声音依旧平稳，情绪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但熟悉她的人却知道，她一贯在工作中时都是百分之百投入的，从不在频道里说话。此刻还在，已经说明她的惊讶：
“有极少数的人在获得职业的时候，会同时得到技能。这类职业者和自身职业必然万分契合，未来的成就远超同期职业者。”
单启明脱口而出：“我还以为那是一个传说。”
“恭喜你，见证了传说。”
橙橙冷嘲他一句，郑重道：“彬礼，不要吝惜你的纸人，保护好她。”
暮色月亮南部市署里，常一坤是署长，署中未设副职，橙橙却是实际意义上的副署长。
彬礼应声，“知道了。”
他随即切断通讯，专心对敌。
内部频道之中，常一坤道：“我和单启明还有八分钟到达，通报一下你们的位置。”
他猛踩油门，巡查车的四个轮子几乎已经离开地面。
一道沉稳的声音道：“十分钟。”
“我在四方街，还有十二分钟到达，”又有一道略显粗犷的年轻男声响起，如惊雷一般炸响在几人耳旁。他放声大笑：“本以为花两块钱买的抽奖券刮出五千纳西币，已经是撞大运。谁能想到五千后面还有三个零，我的天！今年的交流会上，咱们署一定大出风头哈哈哈哈。彬礼一定要保护好咱们的奖券……哦，不！保护好我们的医生。话说，队长，新人的职业咋都能搞错？”
常一坤语气温柔而坚定，“庄真真的入职手续是单启明办理的。”
单启明：“……可她能杀死一个邪恶职业者——【囚犯】，【医生】不是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吗？新人的一般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哪种职业，只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比如【囚犯】和【格斗大师】的超凡之处就极为相似。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新人弄错自己职业的情况……那什么，职业认证是橙橙负责的。”
橙橙冷声说：“我一直在做现场重建，署里的事只能先搁到一边。这还不到三天……你没有张嘴，不会多新同事问一句吗？”
单启明：“……”
他回忆自己和庄真真说过的话，确认自己真的没有问过……不仅没问，可能还在某些方面误导过新人。
他聪明地闭上嘴，选择保持沉默。
这锅是我的，活该由我背。
张师兄女朋友的家中，林慧的注意力大多在怪物的身上。她见新同事彬礼站在原地，以为对方是谋定而后动，并不知道对方实则是在为她的职业感到震惊。以至于太过惊讶，还大失平日对战水准，如此情形之下挤出一点时间水群。
她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常一坤没将自己的职业告诉对方吗？
虽然常署长略像求偶期的开屏孔雀，但也是一只成熟稳重的中年孔雀，办事不至于如此不靠谱。
林慧同样在思考，该怎么对付怪物。
这玩意比常人高一点，但没超过两米。一共八根角虫手，每根角虫手都带着吸盘，若利用得好可以让人无法近身，又能远程攻击。好在怪物使用它们时显露出生疏，或许是还未成为怪物太久，比起角虫手更习惯双腿。
刚刚张师兄情急之下踢打它，每一脚都落在实处，可见它并不是无形的鬼魂，可以触碰得到，只是会隐身而已。
现在隐身的优势已经消失——轻薄细腻的面粉附着在它布满黏液的身体上，短时间内无法清除。
林慧也不会给它清洗的机会，心中已有对策。
此时，怪物在短暂的发狂之后，已经习惯身上沾满面粉，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看到站在窗边的林慧，不动了。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上扬，变成V字形，以怪异的步态朝着她扑来。
林慧眯起眼睛，取出物品栏中的刀。
一具并不高大的躯体挡在她的身前，正是新同事彬礼。他转过头，叮嘱道：“往后退……”
林慧看到他的脸，心中一骇，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刀，刀刃对准他。
这是新同事……林慧默念三遍，又对自己说：可以信任。
这才放松下来。
屋内面积有限，彬礼护着林慧连续退后五六步，才避开冲撞而来的怪物。左手一扬，嘴里喝道：“去！”
他袖中飘出两只白纸小人，约巴掌大小，形如“大”字，靠近怪物后，忽然得到活的特性，手牵着手落在怪物的头顶，“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接着，弯下腰扯住怪物的头发，“哧——”
一把头发带着头皮被扯掉，血肉模糊。
纸人不知疲惫，怪物的头发一把把被扯落，连头骨都被纸人掰得略微变形。
怪物疼得角虫手乱舞，伸出两只手去抓纸人，可人类的眼睛看不到头顶，它怎么可能抓得住。
纸人的笑声更大了。
怪物暴躁之下，竟也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两只手指往眼眶里一插，挖出眼珠往头顶一拍。那浑浊的眼珠嵌进头盖骨中，滴溜溜乱转。
很好，终于能看清作祟的小东西了。
其中一只纸人被它抓住……
林慧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小纸人更诡异还是怪物更加诡异，只能客观分析：局势对他们不利。
只见彬礼不慌不忙地从外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白纸，以指为刀剪裁出一把刀和一把弓。
“拿着你们的武器！”
彬礼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让人疑心他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倒下。
话音未落，尚能自由活动的一只纸人招招手，纸刀飘进它的手中。
“桀桀桀桀”的笑声之后，纸人举起薄薄的、似乎没有一丝攻击力的纸做的刀砍断怪物抓住“同伴”的手，轻松得好比切下一块嫩豆腐。接着，它砍下怪物的另一只手，在拿到纸弓的同伴的帮助下，一刀一根角虫手。
这时候，彬礼终于有时间关注新同事。他扭过头，林慧下意识握紧刀。
两人目光相对。
彬礼眯起一双比豺狼更凶恶的眼睛，问道：“你不会从背后给我一刀的，对吧？”
林慧：“……”
她竟然不敢保证。
这位新同事长得实在是太像坏人，特别是此时此刻，浑身着散发邪恶的气息。
只是站在他旁边，汗毛就已齐齐竖起。
“算了，”彬礼并不为此多纠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沧桑凄凉之意。
“尽量控制自己吧。如果真的控制不住，就动作快一点给我治疗。”
这个林慧能保证，“只有你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是脖子脑袋快要分家，我也能治。”
彬礼颔首，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部门里有医生，他终于能摆脱被自己人大意弄死的恐惧了。
真好啊……

第26章 分裂陶像1号（三）
两个人交谈之间，场面已经非常血腥。怪物瘫倒在地上，角虫角四处散落，但它生命力顽强，并没有死去。
洁白的纸人明明没有沾到血，却出现血色的瘢痕，动作不再轻盈而显得有些迟缓。
林慧猜测，纸人有着使用的限制，可能是时间限制，也有可能是攻击次数的限制。不过没关系，现在形势大好，就算纸人坚持不了太久，也足够解决怪物。
近在咫尺的战斗仿佛和两个人没什么关系。
林慧好奇新同事的职业，怎么看都和【武器专家】、【格斗大师】、【艺术家】不符。【医生】更不可能，诡异程度之高，甚至可以充当各类作品中终极反派的特殊能力。
“嘭嘭嘭”的战斗声中，彬礼询问：“你有感知到特别的气息吗？这只怪物和陶像分裂体是否有关？”
林慧点头，“我确定二者有关。”
彬礼点点头，见其中一只纸人彻底被染红，失去活着的特质变成普通的剪纸小人。叮嘱林慧留在原地，自己朝着怪物走去。
此时的怪物只有胸膛以上的部分完整，散落一地的触/须肉/块还在扭动。不过，它明显有着自愈的能力，虽然速度较为缓慢。
只见彬礼在怪物三步之外停下，捏着鼻子用嘴一吸。
怪物身上飘出灰色的雾气，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嘴里，伴随着雾气从身上流失得越来越多，怪物的身形越发干瘪，逐渐从立体图形变成平面图形。
几秒之后，变成一个点。
最后“啵”一声，消失了。
彬礼打了一个嗝。
林慧清楚的意识到怪物是被他吃掉了。
这应该是职业技能，好厉害。
“呕……”
双手按着胸口做吞咽状的彬礼忽然干呕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单手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林慧询问他，“怎么啦？”
彬礼本来就像个已死之人，现在看起来像一个死掉很久的人。
“好难吃。”
那双如同散发着寒光的刀的眼睛冒出泪花，声音有气无力。
“就像先吞下一罐盐，再喝下三缸臭水沟的污水……”
可以了，很生动了。
林慧深感同情，犹豫着要不要扶他一把，眼角余光就见一截角虫手弹射而起，如利箭脱弦一般射向彬礼。
“小心——”
林慧没有选择放出医者之盾，还不是时候。情况显然有变，加上角虫手没长眼睛，袭击的部位并不致命。
彬礼没有躲闪，他可能也根本躲不开。但他并不慌张，手指都没动一动，身上穿的治安服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化作一张网将角虫手死死裹住。
林慧这才发现，这件衣服是纸做的。
“噗——”
角虫手挣脱，黏在彬礼的肚皮上。吸盘收缩，抓紧皮肉。
林慧眼睛都不眨，一刀刺中角虫手，往外一挑，再使用血肉/缝合术进行治疗。
彬礼几乎没有感觉到疼，吸盘造成的伤口已经痊愈了。那截角虫手却还在扭动，且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数倍，长成一只新的怪物。
地上的面粉使得它显露出身形。
两人抬眼看去，房间里已经挤满怪物，几乎要把小小的屋子塞爆。
林慧问：“这些你能吃完吗？”
彬礼忍着恶心回答：“……我最多还能吃两只，而且不能保证一口吞掉。”
他必须要靠近才能吞噬敌人，可敌人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之前，他不敢靠近——他的身体和纸糊的没有区别。只有在队友能控制住敌人的时候，他技能的作用才能体现，否则容易进入死胡同，比如此时此刻。
他总不能让柔弱的医生抗怪吧？？
两个人已经无法处理现在的状况……想到这幢楼里还有许多可能在家的住户，想到此处楼宇众多，人口密集，若是让怪物们跑出去……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几分，打开通讯器，声音急促地道：“二级事件！确认为陶像分裂体导致的畸变。怪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章鱼，可隐形。杀死它之后，肢体、血液迅速再生，目前已增至十七只。有较强攻击性，一旦让它们离开这栋楼，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现场有一男一女处于昏迷中，需要支援。”
常一坤没有再说尽快赶到的话，而是说：“再坚持三分钟，务必不放出一只怪物。”
彬礼没有回答，署长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能力更偏向辅助，与怪物战斗时有很强的局限性，一对多的情况下，不放出一只怪物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尽力而为。
橙橙则接通两人身上带着的特制手机，进行外放使得林慧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收容物导致的人体异变无限增殖，一般都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往往就是收容物本身，只要破坏它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是毁不掉的存在，就要考虑用隔绝影响的办法进行处理。比如，使用木头、铁盒、塑料制品等封闭它。”
说完，橙橙切断通讯。
林慧心中想着，刚刚怪物被切块都不见分裂陶像，说明它可能在别的地方。小晶昏迷之前说过，怪物是二楼的猥琐男。
她问彬礼：“你能坚持三分钟吗？”
“可以，但没办法保证不把怪物放出去。”
已经有怪物在砸墙了，彬礼连忙放出纸人阻止。
怪物明显对女性有着恶心的欲/望，又能隐形。一旦离开房间混进人群之中，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惨剧。林慧下定决心，“你掩护我。”
你让一个我一个脆皮掩护你？哦，你是医生！那没事了。
“你要去找核心？”
林慧点头，冲向门口。见有一只怪物堵在门口处，不再吝啬技能，放出【医者之盾】。跳跃而起，手持刀扎进怪物口中。
怪物惨叫一声。
张师兄从昏厥中醒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实习生庄真真化身英勇无畏女杀神。他茫然四顾，发现房间里全是怪物，挤得快没地方站了。一只巴掌纸人站在他的肩膀上，发现他醒过来，歪着没有眼睛的脑袋盯着他。
好魔幻哈哈……
张师兄双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林慧则是跳到怪物肩膀上，借力一跃，离开房间冲进走廊里。奔向楼梯，不理会身后追逐的怪物，跑到二楼。
她并不知道怪物住哪间房，只能集中注意力。用鼻子嗅，去感受。
走到第二间房外，眩晕感随即袭来。她再向前两步，感觉略好一些。
就是这里了！
林慧一脚踢开门——门并未上锁。这幢房子的房屋构造基本一致，一眼可以看到底。只是相比小晶和张师兄俩人温馨的爱巢，单身男青年的房间乱得可怕。她反手关上门，而门大概能抵挡身后追逐的怪物片刻。
屋内属于分裂体的气息如此浓郁，到达呛鼻的地步。
林慧忍着眩晕感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其间踩死数只蟑螂，却一无所获。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她脑中灵光一闪：怪物能够隐身，分裂体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功能呢？
单身男性的家里是没有面粉的，她扯下床单撒开，罩向最有可能放着物品的地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床头柜在床单的覆盖下出现一个凸起之处，形状是那样的熟悉——约半米高，章鱼和恶龙的结合体。有着纤细的触/须，质地柔软的鳞片，夹杂着人类发育不完全的肢体。
林慧抓住它，指腹传来黏腻的触觉，如同摸到一条冰冷的死鱼。
怪物破门而入，角虫手袭来。
林慧将分裂体高高举起，摔在地上。
“咔嚓——”
隐形的效果消失，显现出真实的模样。
陶像已裂成碎块。
时间倒回到三分钟以前，橙橙切断和林慧的手机通信之后，在内部频道中说：“队长，不用担忧……”
粗犷的声音咋呼道：“不担忧才怪呐！部门俩辅助正面杀怪。”
橙橙根本没搭理他，自顾自说道：“就在刚才现场重建已经完成。我们的【医生】杀死的是太阳教会的修士——李默。他有着丰富的穿行荒野的经验，流窜于联邦六州之间，在数座城市中犯下过一共二十三起杀人案，目标有富商、联邦高层、职业者，其中不乏【格斗大师】、【武器专家】。行凶现场从不留一个活口，近半年以来造成巨大轰动，引起无数凶徒模范作案。呵！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囚犯】，而是一名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杀手。”
这些描述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饶是常一坤也大吃一惊。单启明已经先他一步讶异道：“割喉囚徒？？？”
“对！正是恶名在外的割喉囚徒。尽管只是一个0阶的【囚犯】，却因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而让追捕他的人无从下手。”
常一坤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能杀死割喉囚徒的0阶医生在二级事件中遇到危险，绝对拥有自保能力。
哪怕只是割喉囚徒轻视对手，放松警惕，也说明她一定的攻击手段，而且运气很好。
橙橙还没有说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现场重建之中，李默在巴士中使用过收容物【替身稻草人】。焚烧该收容物有50%的概率转移致命伤势，还有50%的概率化身新的稻草人。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李默不会赌二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赌赢了！致命伤得到转移，并一路追逐医生到高架桥……”
常一坤一愣：“你的意思是她杀死过割喉囚徒两次。”
“对的，准确的说法是柔弱的新人医生，杀死了公认的0阶邪恶职业者第一人两回。”
这就不是运气好能说得通的……
此时，内部频道里的其他人已经听傻，一时竟不知道该哪个角度表达震惊。
橙橙语气轻松地道：“队长，你对医生的期待可以更高一点。”
常一坤以绝佳的技术将几乎飞起来的车子停稳，手持青铜长剑消失在车中。下一瞬，身影出现在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