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阳才不搭理她,“那是给我的,你看什么,去去去,早点睡觉去,我和你嫂子说说话。”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苏星夜打个哈欠,这一天,又是领证又是买衣服的,她也有些累,不给看她睡觉去。
见她拐弯进了里间屋子,苏夏阳夜领着妻子回屋,“这眼看着深秋了,开跃说那边快下雪了,小星的棉袄你做出来了吗?”
刘素琴点头,“马上了,明天就得,这时间太急了,孩子的也没法做,只裁了袄片子,再把以前旧的拿着,等到了让小星给他们做吧。”
苏夏阳点头,“孩子的买也行做也行,看他们两口子的吧,我和你商量个事。”
刘素琴把被子铺好,“啥事?”
苏夏阳琢磨了一下,“这不是,开跃给了两百块钱彩礼钱,我想着,这钱咱们就不留了,都给小星带着。”
刘素琴就笑了,“我当什么呢,一点子事还和我商量,我又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这钱咱不留。”
她把心里琢磨的事说了出来,“我估摸着,开跃手里也没多少钱了,这些年,他前头那个媳妇一直有病,家里还有老娘孩子,发了钱自己肯定留不下几个,都寄回来了,这几天呢,又是带孩子吃饭,又是给几个孩子和小星买衣裳,他手里,应该也剩不下几个了。”
“四个孩子要养呢,那地方不和咱们这里一样,咱好歹有地,不愁吃喝,去到样样离不开钱,都给她带着吧。”
她把刚才心里琢磨的事说了出来,“明天要是去国营饭店吃饭,这体面是体面,开销可不小,我的意思,家具什么的咱就不给小星打了,给她点钱吧,等到了那边,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苏夏阳深深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刘素琴支起身子,“咋了?”
苏夏阳握住媳妇的手,“没,我就想啊,我命怎么这么好呢,娶了这么个好媳妇。”
刘素琴脸庞一红,嗔笑,“去你的。”
苏夏阳摩梭着她的手,“我说真的,打从就你十八那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这辈子就是你了,我要娶你让你享福,你十九嫁给我,咱们这日子过了十五六年,你也没享上福,竟跟着我受苦。”
这话刘素琴就不同意了,“啥受苦,我娘家姊妹五个,谁不说我享福,以前公婆在的时候,拿我当亲闺女,你也是,从来不跟我红脸,对孩子也好,头几年是苦了点,可这几年,这地到了自己手里,你又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咱们这日子越过越好,我知足。”
苏夏阳看着媳妇眼角的细纹,“你知足我不知足,我以后得让你过更好的日子。”
刘素琴就笑,“那我可等着。”
夫妻两个相视而笑,刘素琴看着丈夫的目光,脸庞微红,眼神躲闪了一下,“那个,我心里盘算着,咱给小星添上五十吧,让她带着傍身。”
说到正事,苏夏阳咳了咳,“不用,三十吧,小星现在懂事了,她也知道咱没几个钱,大丫头十五,这眼看着该找婆家,也得存点钱,先给三十,等咱以后挣的多了,再补贴她。”
苏星夜并不知道她即将拥有一笔巨款,她也从来没想过钱的事,和沈开跃搭伙过日子,看中的最重要一点就是他的经济实力。
次日一早,她睁眼就开始打扮起来。
原主和她前世长得一样,不含蓄的说,颜值非常在线,只要稍微打扮,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不,随后起床的周晓扬周晓柳两兄弟,就盯着她看个不停。
哥哥只看不说话,弟弟倒是已经忘了周仁强在的那些苦日子,短短几天功夫,已经对苏星夜有了孩子该有的依恋,“妈妈,你真好看。”
苏星夜穿着沈开跃买的一件红色呢子大衣,把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衬的气色都好起来,她本来就白的发光,稍微抹了一点口红,整个人就明媚起来。
她笑着把头发扎成简单的高马尾,朝着弟弟笑,“我们晓柳还知道好看呀?”
周晓柳一本正经点头,“知道,月月也好看。”
他很喜欢月月妹妹的,虽然她从来不和他说话。
苏星夜拉过他的手,给他理了理衣领,夸他,“我们晓柳,也是个好看的小朋友。”
她转头见周晓扬默不作声,逗他,“哥哥说,妈妈今天好不好看。”
周晓扬收回盯着她的目光,脑袋朝外转了转,故作镇定,“好看。”
“晓扬说的太勉强了,他是不是安慰我呢,要不我还是换回来吧,我也觉得这样不好看呢。”苏星夜装模作样看看镜子,抬脚作势要朝屋里走。
“妈妈好看,不要换!”周晓扬一下就被唬住了,忙不迭拉住她的衣摆。
苏星夜无声笑了笑,这时候,才像个孩子。
她蹲下身拥住这个因为承受太多暴力而早熟的小孩,轻声对他说,“晓扬夸奖妈妈,妈妈很开心,以后,妈妈也会让你和弟弟开心的。”
她手掌轻抚着周晓扬的脊背,感受到他凸出的肩胛骨,有些心疼。
周晓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他放任自己靠在妈妈怀里,有些出神。
原来,妈妈的怀抱那么温暖。
周晓柳一下扑上来,“我也要抱抱。”
周晓扬看着开心的弟弟和笑盈盈的妈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妈妈越变越好了,他还有了一个梦里的爸爸。
会打坏人,会带他吃好吃的,会给他买新衣服。
他嘴角露出笑意,就着苏星夜的手势歪倒在妈妈的臂弯里。
酒席是沈开跃和苏夏阳商量着来的,双方请的都是相熟的人,面上自然都是和和气气的,两边都是各种夸奖。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用那话怎么说来着,天造地设,对,就是天造地设,真般配,我们开跃呢,长得俊,你们小星呢,也是美人胚子,般配般配。”
“可不是,这原本沈嫂子没了,我还担心开跃以后怎么办呢,这不声不响的就找了这么个漂亮媳妇,这么看啊,开跃有福气。”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小星也是有福气的,开跃呢,当兵的,月月拿钱,别的不说,媳妇孩子不跟着受罪。”
两家的亲戚朋友坐在一起,一句接一句的,都是好话。
可内里真实的想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说。
可孩子就口无遮拦了。
沈大阳看着沈家宝一身漂亮的新衣裳,又看看自己身上打着布丁的裤子,推搡了他一下,“家宝,你可爱惜着你这新衣裳吧,以后你可就穿不着了。”
他十来岁的年纪,两人平常玩不到一块去,沈家宝对他没好脸色,他抱着胳膊,“才不是,我奶说了,我爸有钱,不管我要什么,都给我买,我家里还好几身新衣服呢。”
沈大阳看着远处和沈月月在一起玩的周晓扬周晓柳,低声对他说,“那是以前,以前你爸的钱都是你的,可现在不是了,你有了后妈,钱就是后妈的,你看,你后妈拿着你的钱给她的儿子买新衣服了。”
沈家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愣了一下,他还不懂后妈是什么,只茫然摇头,“不是不是,姨姨对我也很好,她……”
沈大阳拍了他一下,“什么不是,她对你好是因为现在你爸的钱还没有交给她,等以后你看着吧,我妈说了,有后妈就有后爹,以后你后妈肯定天天揍你,你爸肯定也不疼你,就疼你后妈的儿子,以后你可没新衣服穿了。”
“你胡说!”沈家宝小脸通红,攥紧了小拳头。
沈大阳哼笑一声,“我怎么胡说了,你又不是你后妈的亲生儿子,她有好吃的好穿的,肯定都给自己儿子啊,你算老几?”
沈家宝抬脚把个石头踢出去,“我问我爸去!”
沈大阳哎一声,一把拉住他炮弹一样要冲出去的小身子,“你急什么,我是你哥,肯定为你好啊,我教给你一个办法,肯定能治住她。”
“真的?让我爸不变成后爸?”
“当然是真的。”
“那你说说。”
酒席摆完,就到了该去边疆的时候。
苏星夜头一天就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基本没多少东西,主要是家里太穷,能带着的东西寥寥无几。
这几天都住在哥哥家,最后一天,更是没有例外。
明天就要走了,苏夏阳和刘素琴这心里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苏夏阳不好说那些家长里短的话,刘素琴却是没什么遮掩的,她直接把男人赶去和孩子一起睡觉,自己拉了妹子睡。
“你说你们这结婚证领了,酒席今天都摆了,嫂子怎么又有点后悔呢。”她睡不着,睁着眼睛看房顶。
苏星夜知道她舍不得自己,抱着她胳膊,“后悔什么呀,沈开跃这条件,挺不错的。”
“远啊”,刘素琴忍着叹气,给妹妹打气,“小星,你可一定记着我和哥给你说过的话,要是那小子敢让你受委屈,立马带着孩子回来,咱不和他过。”
这话听了多少遍了,苏星夜还是很认真的点头,“嫂子,你放心,我记住了。”
记住有什么用啊,自家妹子,就是个软和性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周仁强那个混蛋哄得团团转,看他们两口子就和仇人一样。
唯一欣慰的事,这几天妹子好像是开窍了,和她这个嫂子也亲近不少。
她压下担心,摸了摸苏星夜的手,“去到以后,就给家里写信,那钱你拿好了,别给开跃,你自己放着,有个什么急事就用。”
提到那个钱,苏星夜又朝着刘素琴靠了靠,“嫂子,我真的不用钱,沈开跃说了,他工资都交给我。”
“那也不行!”刘素琴坚定,“他给你是他的,这是我和你哥给你傍身的,你拿着。”
苏星夜知道她要是不要,哥嫂更担心,终于不再挣扎,“行,我拿着。”
“这就对了,听嫂子的没错,毕竟晓扬晓柳不是他亲生的,要是两个孩子要个什么出格的东西,你就用这个钱买,他也说不出个什么一二三。”
苏星夜乖乖点头。
“嫂子,钱我收了,我那房子,就留给你们吧,过几年,有义也该结婚了,我就是回来,也是住这里,那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气也不好。”
“那不行,你们一大家子呢,回娘家不能没个自己的屋。”刘素琴不应。
苏星夜搂住她脖子,“哪就没地方住了,到时候孩子都大了,晚上就让沈开跃带回去,我才不管呢,我就和你睡。”
刘素琴就笑起来,“竟说孩子话,你要跟我睡,我还不跟你睡呢。”
苏星夜见她开心了,才又说起来,“房子你和我哥有个数,要是有义以后娶媳妇,想用就用。”
她有这个心,刘素琴心里熨帖,“行,听你的。”
还有就是最后一个事了,苏星夜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草稿,“嫂子,你看今天咱们去镇上,好些个体户自己开门头,你和我哥有想法没?”
刘素琴茫然,“什么想法,他们开他们的,又不耽误咱们种地?”
在她的计划里,以后就是种地一辈子的。
苏星夜一提,她倒是有点想法,“我看那些个门头开不下去,你没见吗,都没几个人,大家还是去供销社啊。”
苏星夜就知道哥嫂从来没有朝那边想过,她收回胳膊躺好,“嫂子,我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这也是我琢磨出来的一点小想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苏星夜声音柔软温和,慢慢把市场经济这个概念解释给刘素琴听。
哥哥嫂子都是有主见的人,只要给他们开一扇希望的窗,他们肯定就能自己打造一扇梦想的门。
离别来的太快,饶是苏星夜早有准备,还是哭的稀里哗啦,可她无暇顾及自己,因为周晓扬的反应太大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当离别在嘴里的时候,感触总没那么鲜明,可身临其境,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火车开动的时候,周晓扬猛地朝外窜去,苏星夜一下没拉住,被沈开跃一把抱住。
“放开我!舅妈!舅妈!”周晓扬在沈开跃怀里扑腾,见刘素琴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使劲推搡,没有一丝效果,低头一口狠狠咬住沈开跃的手,随即嚎啕大哭,“我要舅妈!”
苏星夜蹲下身子看他,“晓扬,晓扬,你听妈妈说……”
“我不听!你这个坏妈妈,坏妈妈!”刘素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周晓扬眼睛直直看着窗外,捂住耳朵,浑身用劲,最后脱力软到在沈开跃的怀里。
苏星夜咬紧下嘴唇,忍住哽咽,“妈妈以前做错了,以后妈妈会改的,妈妈答应你,过段时间就回去看舅妈,好不好?”
她试探地拉周晓扬的手,却被他猛地推开。
苏星夜只觉心如刀绞,原主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啊,好好的孩子,心里都是伤疤。
沈开跃见她极度自责的样子,弯腰就要把周晓扬抱起来,“没事,你坐着,我抱着他。”
苏星夜拉住他的手,“没事,给我。”
她不顾周晓扬的反抗,揽过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回身靠在座位上,不停重复,“妈妈错了,以后都不会和以前那样了,好不好?”
周晓扬低头,不说话。
苏星夜却感觉到,他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我知道你想舅妈,妈妈说到做到,过段时间,咱们就回去看舅妈。”
周晓扬抬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别处,“什么时候?”
苏星夜抬起拇指把他眼角的泪擦掉,“过年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咱们就回来,好不好?”
“嗯。”怀里的小人,轻声应了一下。
然后用两只小手抱住了她。
苏星夜无声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这才看向沈开跃,“手没事吧。”
沈开跃抬手给她看了一下,两排肉窝窝,有些发紫了,并没有破,“没事。”
察觉到腰侧的手紧了紧,苏星夜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安抚。
“以前我脑子不清醒,孩子都是跟着我嫂子长大的,特别是晓扬,和我嫂子更是亲,他刚刚是太难过了。”
周晓扬突然从苏星夜怀里坐起来,看向沈开跃,小脸闪过一丝不自然,“对不起。”
沈开跃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周晓扬的发顶,又说了一句,“没事。”
他看向苏星夜,“这孩子有担当。”
苏星夜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是心疼。
气氛慢慢缓和。
沈家宝刚刚被周晓扬吓得有些不敢说话,这会子见没事了,他看一眼正在吃东西的周晓柳,冷哼一声,“舍不得你舅妈,你就别跟着我爸走呀,哭鼻子,丢人。”
“沈家宝。”沈开跃冷面。
“本来就是。”沈家宝瑟缩一下,还是梗着脖子强嘴。
“你又想挨揍是不是!”沈开跃低声斥他。
苏星夜看他,语气轻柔却坚定,“你大哥是跟着我走的,不是跟着你,我跟着你爸走呢,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结婚了,我们成了一家人,我要照顾你们,明白了吗?”
沈家宝想到刚才爸爸骂他的样子,嘟囔,“我才不要呢。”
苏星夜拿过一个饼干给周晓扬吃,又拿了一个递给沈开跃,然后又自己拿了一个,“不要什么呀,不要吃饼干了?那可太好了,我给吃没了哦。”
一共一小盒饼干,这一下就没了三个,沈家宝一下就没心思说话了,忙忙捏起一个吃起来。
其实他想把饼干都藏在自己怀里,谁都不能吃,可那样肯定要挨揍,他不敢,只能快快吃。
这小朋友也是个问题小孩,苏星夜不理他,和沈开跃说话,“咱们这刚开始,孩子也得有个接受的过程,慢慢来吧。”
沈开跃皱眉看着沈家宝狼吞虎咽吃完一片饼干,再拿一片朝嘴里塞,又看了看另外三个吃的文静的孩子,无奈点头,“以后,得麻烦你了。”
五天的火车路程,沈开跃特意买了四张卧铺票,这年头坐火车的人也不多,他们那节车厢没几个人,环境还不错。
除了第一天有些鸡飞狗跳,剩下的时间还算平静,几个孩子从没坐过火车,被沿途风景牢牢吸引住了。
从南到北,一路走过,色彩变化明显。
刚上火车的时候,还能见到郁郁葱葱的绿树,慢慢就有了青黄交接的色彩,再朝北,就是大片大片的黄,落叶悠然,偶尔开窗,冷风扑面而来。
最后一天的时候,什么树叶都看不到了,到处是光秃秃的枝丫,慢慢地,天地就成了一片白。
火车到了尽头,沈开跃和苏星夜带着四个孩子从小小的车站走出来,寒风凛冽。
“雪,爸爸,好大的雪。”沈家宝迫不及待,想跑向大雪堆。
周晓扬周晓柳也跃跃欲试,他们家乡那边,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有人能抵抗玩雪带来的乐趣。
苏星夜和沈开跃一人拉着两个,“不行,太冷了,回头穿了厚衣服再玩。”
苏星夜知道北疆很冷,可没想到会这么冷,旧衣服太短,来之前几个孩子都买了厚衣服,可她觉得还不够,几个孩子体格太差,保暖措施做不好,一旦生病可是大事,不能有任何马虎。
沈开跃扬头四下看看,朝着不远处挥手,紧接着,一辆解放牌大汽车就开过来了。
“这里离我们驻地还很远,咱们先回去。”
大汽车一下吸引了孩子的目光,乖乖跟着上了车。
虽然没有暖气,可呼啸的冷风被隔离,也暖了不少,苏星夜摸摸怀里沈月月的小手,庆幸,“还行,不是很凉。”
沈开跃坐在副驾驶,闻言点头,“还得四五个小时。”
然后他介绍了一下,“这是勤务员小刘”,然后看向小刘,“你嫂子,苏星夜。”
刘富不明白,怎么自家连长明明回去接老娘孩子,怎么接来了老婆孩子,他记得连长媳妇没了好几年了啊。
不过这话他不会问,沈开跃说完,他就回头朝着苏星夜打招呼,“嫂子好,就盼着你来呢,打从我们连长打了电报,我早早就把家里打扫好几遍,就等你们了。”
他又看了一眼孩子,“哎呦,小家伙们,都挺精神啊,跟着你们爸妈这一路累了吧,一会咱们就到家。”
他话音一落,沈家宝立马出声,“她不是……”
“家宝。”沈开跃面无表情看他。
沈家宝要说的话憋在肚子里。
果然,大阳哥说的没错,有后妈就有后爹,他爸现在对他一点也不好。
刘富没注意沈家宝的话,打了招呼,他就就开始汇报这半个月部队的情况。
“连长,副连按照你说的一直给我们训练呢,就是你不在吧,大家有些不习惯。”
沈开跃声音淡淡,“野了吧,先去供销社。”
刘富嘿嘿笑两声,“哪儿呢,回去你检查,保准没落下本事,妥妥的比一连和三连强。”
两人声音不大,说了几分钟,沈开跃抬手示意。
刘富当即噤声,眼神看他,问怎么了。
沈开跃眼睛看向后视镜,“孩子睡了,回去再说。”
刘富这才看到,后视镜里,苏星夜坐在正中间,她胳膊打开,两边各揽着两个孩子,纷纷靠向她的方向,都睡着了。
小镇不大,几分钟就到了供销社,苏星夜轻轻让孩子靠在后座上,跟着沈开跃下了车。
驻地的情况沈开跃之前已经说了,苏星夜明白条件艰苦,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粮油米面糖加上一些日用品,苏星夜负责说,沈开跃负责提,不大一会功夫,几十块钱就花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刘富在心里咋舌,好家伙,看来这嫂子是个出手大方的,他因为会开车,经常带着其他家属下来买东西,这就算上面啥也没有,来一趟,大部分人还是舍不得买,买的少,回去就省着吃用,看来连长家以后,不用过省吃俭用的日子。
车子离开镇上,四周一片雪白,买了那么多东西,苏星夜心里安稳不少,靠在后座跟着孩子睡着了。
中间醒醒睡睡,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她被颠醒。
见她醒了,沈开跃单手递给她一个军用水壶,“喝点水。”
苏星夜正好有些渴了,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没想到还是热的,“快到了?”
沈开跃已经坐到驾驶位上了,他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看着路,认真避开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你要是困,再睡会。”
苏星夜摇头,看向窗外,虽然还是白茫茫一片,可景色都变了。
火车在镇上,虽然不繁华,可也有一片平房和几个商店,两个多小时过去,路上什么房屋都没有了,只有高低起伏的小山丘。
“后面是越来越不好走吗?”她问。
沈开跃车开得很慢,闻言嗯一声,“驻地在半山腰上,下了雪不好上去,最后一段路可能得走上去。”
“那车怎么办?”
“锁上放在下面就是,以前也这样。”
看在最后一段路很不好走了,“好,你专心开车。”
最后一段路果然上不去了,三个大人抱着四个孩子,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终于到了驻地。
半山腰上,一片广阔的平坦地面,最外围用灰白砖块围起来,依稀能听到里面整齐嘹亮的口号声。
门口两个哨兵,一见沈开跃,抬手敬礼,“沈连长好!”
沈开跃点头,带着几人进了驻地。
见几个孩子睡了一路,精神不少,这会都伸着小脑袋四处看,苏星夜也一脸好奇,沈开跃边走边给他们介绍。
最前面是一片训练场地,训练设施五花八门,木棒单杠大沙包,深坑铁网爬高架。
后边跟着一排一栋三层的办公楼,进进出出都是一身绿军装的人,边上还有一个简易的篮球场。
再朝北是营房,营房是一砖到顶的平房,前后三排五栋,周围用围墙连接,形成一座独立的营区。
营房和家属院之间有一大片空地,这是家属院种菜的地。
走了二十分钟,才终于到了家属院。
家属院和苏星夜想像的很不一样。
并不是后世住宅楼的模样,这一大片区域里,全是小平房,一排四个,整整齐齐,有五六排的样子。
进了家属院,沈开跃就不再说话,刘富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嘱咐,“连长你是不是连你住几排都没记住,来,这边,孩子们记住了,你们家呀,就在第三排第三个,看,就是这个了。”
他说着,推门而入。
院子里并没有雪,看得出来被清理的很干净,小院不大,东西两个配房,加上堂屋和西屋,除了堂屋大一些,里外间隔开,其余三个屋子都一般大。
南边两个小间,靠外面这个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堆木头。
莫名温馨。
沈家宝很兴奋,“爸,这就是我们家吗,我喜欢!”
周晓杨周晓柳也一脸高兴地左看右看。
苏星夜抱着沈月月,轻声和她说话,“月月,到家啦,你看你三个哥哥都喜欢这里,月月喜不喜欢?”
沈月月不说话,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苏星夜笑着摸摸她。
等一进堂屋,暖风扑面而来,苏星夜精喜而诧异,“有暖气吗?”
堂屋分里外间,外间像个客厅,北边靠墙一个五斗橱,南边一个长椅子,一个木头桌,没见着暖气啥的。
刘富摆手解释,“嫂子,是炕,咱们这太冷,条件太差,这家属院里住的孩子老人不少,盖房子的时候就整了地炕,从东配房烧过来的,一路通到西配房,不是特别暖和,反正比外面强些。”
苏星夜已经很知足了,她就怕冰天雪地的,墙都冻透了,孩子会感冒生病。
天已经擦黑了,一路走过来能闻到饭菜的香味,突然一声吹号响起来,然后是大喇叭的广播声。
刘富解释,“咱这边,饭点都会有广播,嫂子你们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正说着,有人敲门。
刘富就出去了。
苏星夜见孩子们适应一些了,就动手先把帽子给拿下来,沈开跃一边帮她,一边说,“今天累了,就别自己做饭了,我让人给送了饭,你们先吃,我得去前面看看。”
苏星夜刚想问怎么做饭呢,这倒是省事了,“吃了饭再去?”
沈开跃摇头,“你带着孩子们吃,我去食堂吃就行。”
苏星夜知道他有正事,也不多话,“行,你忙你的去。”
沈家宝听到这里,拉住沈开跃的手,“爸,你是不是去打抢,我也要去。”
他一说,周晓扬兄弟两个都亮着眼睛看过来。
沈开跃一笑,“天黑了,今天没发打了,等过几天爸爸带你们去看。”
几个孩子相视一眼,兴奋地握紧了小拳头。
吃饭的时候,少见的和谐。
三个男孩子兴致勃勃讨论打枪的事,你一言我一语,充满期待。
苏星夜时不时插一句调节一下气氛,场面就更欢乐了。
不过到底是累了,等吃完饭,肚子被热乎乎的饭菜填满,几个孩子昏昏欲睡。
虽然车上睡得时间不短,可摇摇晃晃的,睡得半醒半梦,质量差得很,苏星夜一看,堂屋一个很大的炕床,得,也别分床了,先一起睡吧。
等脱了厚衣服钻进暖和的被窝,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就传来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三个男孩子已经睡着了。
相反,离她最近的沈月月还睁着眼睛看她。
苏星夜躺下搂着她小小的身子,“月月怎么还不睡觉呀。”
她话音一落,沈月月就闭上了眼睛,只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苏星夜笑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月月就又睁开眼睛。
“妈妈讲一个小兔子乖乖的故事,从前呀,有一个兔妈妈,她有三个兔宝宝,名字分别就红眼睛,长耳朵,和短尾巴,有一天呀……”
苏星夜声音舒缓,故事讲到一半,小女孩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