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简陋得只有二三十个观众的舞台,有什么好可怕的。
他可是曾经在几百万观众面前直播过。
许危衡闭了闭眼,密如鸦羽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方,轻轻颤抖片刻,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神变得坚毅:“好,我上去了。”
他缓慢而坚定,从黑暗的人群走到灯光照耀之处,走到舞台上方。
主持人与他寒暄几句,将话筒和舞台一并交给了他。
舞台所有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只有许危衡手腕处的三个荧光棒在发光。
他垂着眸,跟着旋律开始哼唱。
清雅中难掩青涩、紧张中透出欢愉的歌声,狠狠抓住了所有听众的耳朵。明明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但听他唱来,又仿佛多了一层新的韵味,令人耳目一新。
逐渐有听众跟着节拍挥舞荧光棒。
人群开始为他欢呼,为他鼓掌,为他尖叫。
他整个人,在舞台中央熠熠生辉。
而姚容,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群里,温柔凝望着他。
与此同时,许家。
以现在的信息发达程度,一件事最佳危机公关时间是事情爆发后的72小时内。超过这个时间,很多健忘的网友都已经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关注度,想再去澄清,就是难上加难。
“许稷和许意远是亲生父子”这件事,许家人确实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应对。
但他们的应对,不仅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还反向证明了这件事。
后来,警方上门调查。
有警方盯着,许家人不敢再随便闹出大动静,老老实实配合调查。
这样一来,他们就直接错过了最佳公关时间。
现在有很多网友都已经相信许意远就是许稷的私生子。
为此,之前邀请过许稷和许意远的亲子综艺节目《亲爱的一家人》特意打了个电话,说是合同有变动。
许稷没有马上答应,询问他们要变动哪些地方。
“第一自然是报酬要减半。第二嘛,我们节目组有意联系许危衡和他妈妈当特邀嘉宾,参与其中几期节目的录制。”
许稷险些咆哮出声:“不可能!”
亲子综艺节目组那边的语气当即就变了,隐隐透着威胁与不善:“两位,我们节目组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知会你们。你们要是不乐意,就直接走合同吧。按照合同来说,责任可全都在你们那边。”
许稷心头一凛。
他瞬间想到了《娱乐新世界》节目组的手段。
这些节目组,邀请他的时候那叫一个客套温和,但在翻脸的时候,也一个比一个狠心。
一旁的许意远脸色难堪。
他很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许意远妈妈低声对许稷说:“我们答应了吧。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一听这话,许稷哪里还顾得上与节目组掰扯。
他匆匆挂了电话,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许意远妈妈看向许意远,微笑询问:“意远一开始是怎么出道的?”
“和许危衡参加同一档综艺……”许意远猛地一拍脑袋,“啊!我明白了!”
当时,他和许危衡接了同一档户外综艺。
在综艺里,他把许危衡衬托得就像一个只会拖团队后腿的废物。而他自己,踩着许危衡,轻轻松松在娱乐圈里出了头。
这才过去了多久,许危衡那个废物肯定还是没什么长进。
许危衡的妈妈就更不用说了。
那母子两在综艺里露面,刚开始网友确实会同情那母子两,但这种同情能维持多久?
只要那母子两表现糟糕,最后依旧会沦为他一家人的垫脚石。
当歌声落下,旋律终结,他才听到了周遭的声音。
这二三十个观众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很零散,不成规模,但不知为何,许危衡突然热泪盈眶。
也许舞台下这些观众只是习惯性喝彩,也许他们转瞬间就会遗忘了他的歌声,可许危衡很享受这一刻。
他弯下腰,向舞台四面八方深深鞠躬。
“谢谢。”
“谢谢你们。”
主持人从角落走回到他身边。
许危衡将话筒交给主持人,正准备离开,主持人却将他一把拉住了:“等等,小哥哥别急着走啊。大家说小哥哥唱得好不好?”
有人在台下高声喊道:“唱得好!”
许危衡听出了这是章青亦的声音,又窘迫又想笑。
“看来观众们很热情啊。”主持人笑了笑。
她拉住许危衡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想跟许危衡简单互动几句。
毕竟在许危衡后面,暂时没有其他人要参加活动。
舞台灯光重新亮了起来,主持人正要将星星抱枕递给许危衡,余光扫见了许危衡没有被帽子遮挡的下半张脸,动作顿了顿。
这张脸……
主持人掩饰好失态,问台下观众:“大家说,他唱得这么好,要不要让他再来一首?”
观众们都很给面子,鼓掌说要。
主持人又问许危衡愿不愿意。
到最后,许危衡清唱了一首儿歌。
主持人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星星抱枕塞到许危衡怀里。
在许危衡转身离开时,主持人笑着道:“大家知道吗,天上发光的星星分为两种。一种是行星,一种是恒星。行星是不会发光的,我们看到的它身上的每一缕光,都来自于它反射太阳的光。”
“它很努力,希望变得越来越亮,亮到人在黑夜里抬起头,第一眼就能看到它。每一颗行星,都拥有坚毅而温柔的灵魂。”
“但有时候,汹涌无边的黑暗会将它折射的光吞噬。”
“如果没办法再折射光了,那就去做太阳吧。”
“太阳的光,是任何人也遮挡不住的。”
许危衡脚步一顿,又加快离开,来到舞台下方,将抱枕分别送给姚容和章青亦。
姚容接过抱枕,背在身后的右手伸了出来:“我和你章姨也有礼物送你。”
——是一束折出来的星星花。
什么颜色都有,五彩斑斓。
只有十一支,小小一捧,但许危衡很惊喜。
章青亦解释道:“姚姐刚刚跑去商店买的。她说你肯定会把抱枕送给我们,果然猜对了。”
许危衡捧着星星花问姚容:“你怎么猜到的?”
姚容帮许危衡正了正帽沿:“这就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根本不难猜。”
下午的时候,许危衡去买三瓶水,先把拧开的水给了最口渴的章青亦,又帮她把水拧开。等她们两人都喝上了,他才打开了最后一瓶水。
当时他被太阳晒得满头汗,要说不渴是不可能的。
星星,就是拥有坚毅而温柔的灵魂。
她不知道主持人那番话是故意对许危衡说的,还是有感而发。
但她很喜欢这个说法。
如果星星发不了光,那就努力去做太阳吧。因为太阳的光,是任何存在都遮掩不了的。
想到刚刚《亲爱的一家人》节目组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姚容心里有了决断。
不过今天许危衡玩得这么开心,姚容不想破坏他的心情。
反正节目组说了三天内给答复就好。
姚容说道:“我们回家吧,你不是说想平安了吗。”
这个游乐园建在D市周边,距离颖县不算很远,完全可以直接打车回去。
才出门几天,院子里的葡萄都熟了。
好好休息一夜,姚容三人把熟了的葡萄都摘下来,免得它们被鸟雀糟蹋了。
他们摘了满满一竹筐,份量这么多,自己吃肯定吃不完,姚容让许危衡给几家邻居都送一些。
因为经常出门遛狗,许危衡和周围几户邻居都打过照面,轻轻松松就送完了葡萄,还得了不少零食做回礼。
他放下零食,捻起一颗洗干净的葡萄,刚要送进嘴里,姚容突然道:“《亲爱的一家人》想邀请我和你参加综艺录制。”
许危衡脸瞬间皱了起来。
被葡萄酸的。
“这串葡萄还不够熟。”
他将这一大串葡萄拎出水果盘,免得其他人也不小心误食。
姚容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往它上面喷些白酒,密封到保鲜袋里放着,过个两天就好了。”
“哦哦。”许危衡连忙应声,但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又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为什么要突然邀请我们?”
“许家人是第三季的常驻嘉宾,节目组邀请我们,是冲着这段时间的话题度来的。如果我们母子和许家人能同台出现,肯定会吸引到很多原本不关注节目的路人。”
一档综艺的生命力是有限的,《亲爱的一家人》第一季是现象级综艺,但第二季没能很好延续热度,现在第三季快开始录制了,节目组当然要想办法来提高关注度,扩大观看综艺人群。
许危衡脸色大变:“不行,我们不能参加这档综艺!你没有答应他们吧!”
“为什么不能参加?”
许危衡以为姚容没想清楚里面的利弊,急切道:“节目组邀请我们,肯定不是想做慈善,而是想炒话题。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安排我们和许家人对上。”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不如许意远,但为了让姚容认清问题所在,许危衡还是咬着牙道:“许意远的综艺感一直很好,这两年来他参加过不少综艺,既能接梗又能抛梗。当时他刚出道的时候,就是……就是踩着我出头的……”
说到这里,许危衡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开始给姚容清点。
“我手里还有一些钱,住在小县城里开销也不大,只要以后好好努力,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可许家人呢?他们的名声开始烂了,现在急着恢复名声的人是他们。要是我们参加综艺,到时跟许家人同台,他们表现得好,你和我表现得糟糕,他们就会踩着我们两个出头。”
“到时他们更上一层楼,而我们刚恢复平静的生活却会被打乱,我们不能如许家人的意!”
姚容安静听着许危衡的分析。
他条理清晰,每一点都分析得都很到位。
可是——
姚容说:“你这些假设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两个人会不如许家人。”
许危衡身体微僵,唇角动了动,却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他不得不承认,姚容说的是真的。
姚容将手掌覆盖在许危衡手背上,声音轻缓温柔。
“我知道节目组在打什么主意,也知道许家人也做着什么美梦。那些都不是我关注的,我真正关注的是——危衡,你享受昨晚的舞台吗?”
“……享受。”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进入娱乐圈?”
“因为……”
许危衡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当初选择进娱乐圈,有一部分原因与姚容有关,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要被夸奖、被肯定、被喜爱。
这种被夸奖、被肯定、被喜爱的滋味,只要品尝过,就会上瘾。
姚容:“不要去担心许家人,也不要去考虑许家人会不会踩着你上位。你去正视你的心,听清楚你内心真正的需求。”
许危衡垂下眼,被姚容握着的那只手不自觉虚握成拳:“我六岁那年第一次站在镜头前,其实很享受镜头。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居然会……居然会开始害怕镜头。”
他将手抵在心口,声音哽咽,也自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能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是因为我这个人的性格很糟糕吗。”
姚容敲了敲他的脑门,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不是。要是不信,你去问你章姨、章爷爷,还有问所有认识你的街坊邻居,看他们喜不喜欢你。你之前输,是因为你只有自己,但许意远背后有他爸妈为他出谋划策。可现在不同了,有我在。”
许危衡紧紧阖上眼睛,问:“如果去参加综艺,我应该怎么做?”
“做你自己。”
不要去讨好观众。
就做自己,这样得到的认可才是真的。
“如果我还是不想去参加综艺,你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姚容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总是问些傻问题,“你愿意重新走到台前,是因为你很勇敢,你不愿意重新走到台前,是因为你还需要一点时间。”
许危衡突然有些想笑。
姚女士这番话的意思是:反正不管怎么样,错都不在他。
午后微风习习,阳光透过树隙落在姚容的半边侧脸,柔和了她的五官,衬得她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温和。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是真的会凭空生出无尽勇气,觉得自己拥有了可以对抗全世界恶意的底气与孤勇。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许家人。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我怕了他们。”许危衡眉梢微挑,平添几分少年意气,“我们去参加综艺吧,去把许家人欠我们的,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许家人欠了他很多,但欠姚女士的更多。
姚女士愿意尊重他的所有选择,他又为什么,不能为了她勇敢一次?
他说过,以后会好好保护她的。
等章青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姚容已经联系好了节目组。
“真打算去参加!?”雀鸟落在葡萄架上,被章青亦的惊呼声吓得径直腾跃而起。
姚容点头。
章青亦脸上浮现忧虑之色:“许家人肯定没安好心,我担心你们这么贸贸然参加, 会遇到麻烦。”
“不会的。”回应章青亦的, 是许危衡。
他请章青亦坐下,解释道:“我刚刚跟节目组打听过了。邀请我们这件事是节目组的主意,并非许家人提议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是很想当一名演员。”
作为一名演员,拍出来的作品是一定要呈现给观众的。
所以他势必要重新走回台前。
这个综艺, 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在许危衡说话时,章青亦一直在看着他。
看着看着,章青亦突然深受触动。
她还记得她在飞机上第一次见许危衡时他的模样。
瘦削,虚弱,脸色苍白,说话的时候仿佛含了根刺, 既能刺伤对方, 又会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
但现在的他,仿佛脱胎换骨。
这种变化, 不只是容貌的改变,还包括他的气质、谈吐和举止。
当他说话时展示出来的那种冷静淡定, 会让人意识到, 这是一个生活在爱里、被爱包围着的孩子。
“章姨?”许危衡说了一堆,一抬起头, 发现章青亦正在走神。
章青亦回神, 失笑道:“知道你们不是头脑发热做的决定, 我就放心了。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一个月后。”
章青亦点点头,回到三楼房间, 坐在半开的窗前发呆。
窗外桂树枝繁叶茂,知了躲在树隙间,发出扰人的叫声。
章青亦听了好一会儿蝉鸣声,打开手机。
她的相册里,有很多一家人拍的合照。
章青亦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没有出轨的事情在,他们一家人真的是很模范的一家人,孩子的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摄影师,爷爷奶奶是大学老师,外公外婆是报社主编,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足够给孩子提供一个富足的生活。
可出轨是既定事实。
不只是她知道她丈夫出轨了,全国网友也都知道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留在D市,选择将事情冷处理。但再过几天,她儿子的封闭式夏令营就要结束了。
她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要离婚。
她没办法心无芥蒂地跟丈夫继续生活在一起。
但离婚之后,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章青亦一惊:“门没关,进来吧。”
大门从外面推开,姚容和许危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许危衡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有甜点、水果和一壶花茶。
姚容说:“来找你喝下午茶。”
刚刚章青亦上楼的时候,她就注意到章青亦的状态不太对,所以在章青亦独处的时间超过两个小时后,姚容就叫上许危衡过来看看。
章青亦连忙给他们搬凳子。
姚容拿出蓝牙音箱,放了首减压的轻音乐,请章青亦尝尝她新做的甜点。
这款甜点口感爽口,甜而不腻,吃完后再喝上一口花茶,感觉就更棒了。
章青亦默默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
吃饱喝足,她突然升起强烈的倾诉欲望:“我刚刚回到屋里后,一直在看我儿子的照片。”
姚容和许危衡同时放下手里的东西,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章青亦往下说道:“你们知道吗,他特别崇拜他爸爸。我在整理手机的时候,还翻到了他几个月前写的作文。”
“黄色的作业簿上,他用那总是会超出格子的大字,一笔一画写着:希望以后能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
章青亦苦笑,在姚容和许危衡的注视下,她慢慢地,将自己的狼狈摊开。
“我当时就觉得特别难过。作为一个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的孩子,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爸爸,其实是个没有担当、背叛家庭的渣男……”
这样的事实,足以颠覆一个孩子小小世界的所有认知。
她可以承受住丈夫背叛出轨的痛苦,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孩子受到的伤害少一些。
姚容的手抚在章青亦的背上,无声却有力,带着安抚的力度。
一直默默当背景板的许危衡悄悄举起了手:“章姨,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章青亦不想在晚辈面前太失态,努力打起精神:“你说。”
“不要隐瞒,也不要在你儿子面前逞强,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就好。章姨,虽然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有时候,他真的会比你以为的还要坚强,还要明事理。”
许危衡这一番话,完全是将心比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希望姚女士离婚的时候,能够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他,而不是让他蒙在鼓里那么长时间。
章青亦心神巨震。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之前她跟父母朋友都沟通过这件事,他们全部建议她不要告诉孩子,不要破坏孩子心目中父亲的形象。
但现在面对许危衡的建议,章青亦忍不住想:……他们这些大人,是不是都低估了孩子?他们自以为的保护,又是不是某种程度上的伤害?
想到这里,章青亦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姚容:“姚姐,你怎么看?”
姚容其实也因许危衡的建议意外了一下。
她想了想,慎重道:“我觉得危衡说的有道理。青亦,你最了解你儿子的性格,你想想看,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章青亦死死攥着茶杯,犹豫不决。
“不用这么快就做决定,你还有时间来考虑。”姚容将空间留给章青亦,与许危衡一块儿退了出去。
接近傍晚的时候,周律师打来电话,说星语传媒赔付的精神损失费已经全部打进许危衡的银行卡里。
姚容向周律师表示感谢,走去找许危衡。
许危衡正躺在床上看《星空》,自从听姚容说完《星空》的故事大纲后,他就成为了这本科幻小说的忠实读者。
听说姚容的来意,许危衡淡定道:“都给你吧。”
“都给我?”姚容失笑,“我很快就有钱了。这钱是你的,我不要。”
这五百万,不是什么意外之财。
它是星语传媒对许危衡的补偿,理应只属于许危衡。
许危衡知道姚容没有骗他。
出版社很重视《星空》的发行,现在已经在抓紧审核印刷,预计下个月就能出版面世。这笔版权费一到手,姚容的手头就会变得宽裕起来,毕竟她用钱的地方不多。
“那你帮我打理吧。存进银行还是拿去做投资都可以。”
“万一投资赔光了呢?”
许危衡皱了皱鼻子:“那就证明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后还是别玩投资了,短时间内我们可没有第二个五百万让你赔。”
姚容因他的反应笑出声来:“好。总之我不会让你亏钱的。”
许危衡弯了弯唇角,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更不清楚她这句话的份量。
从许危衡那离开,姚容坐在葡萄架下思索许久,对怎么用这笔钱有了想法。
她一直在想,等日后时机成熟,她要投资拍一部末世灾难片。
这种题材的电影,剧情可以套路,演员演技可以一般,但特效一定不能拉胯,不然就真的很灾难。
既然有需求,那就拿这五百万去投资一家特效公司吧。
除了资金入股,她还可以技术入股——
3D裸眼技术和全息电影技术,这两项技术如果真的能做出来,那整个世界电影格局都将因此而产生变化。
就算暂时研究不出这两种技术,稍微拔高当前特效水平,那也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姚容开始搜索国内特效公司,仔细了解每一家公司的经营情况。
这五百万要是拿去投资大型特效公司,那肯定是连水花都砸不起来。就算真的入股了,她在公司里也不会有太多话语权。所以姚容盯着的是那些财政出现问题、经营困难,但是基本框架完善、有一套成熟人才班底的小公司。
有了明确想法,姚容很快挑选好了心怡目标——
天工视界。
在姚容为日后布局的时候,枯坐一下午的章青亦终于下定决心。
吃晚饭时,她宣布道:“我买了明天飞A市的机票。”
姚容笑问:“做好决定了?”
章青亦点头:“我儿子虽然只有七岁,却一直都很懂事,等他从夏令营回家,我会跟他好好沟通,取得他的理解与支持,并在离婚后尽力争取他的抚养权。”
听到这个答案,许危衡悄悄松了口气。
章青亦起身道谢,眼里满是真诚:“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如果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过得有多消沉。”
除此之外,章青亦还从姚容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看到了自己离婚后的路,学会了应该怎么好好生活,也懂得了如何去教导她的孩子。
这种生活上的智慧,以及一段萍水相逢却胜似亲人的情谊,才是她最大的收获。
章青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姚容:“姚姐,我是真的拿你和危衡当亲人。我这次回A市,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你们要是去了A市,一定要联系我。”
姚容回抱她:“放心,你住的那间房我会一直给你留着的,什么时候想过来玩了,就直接来。到时再把你儿子和爸妈都带过来,民宿别的不多,房间是准够的。”
章青亦破涕而笑。
次日,章青亦将一幅画作为临别礼物送给姚容和许危衡。
画上,昙花幽幽盛开,栩栩如生。
“这是我昨晚画的,来不及送去装裱了,你们不要嫌弃。”
章青亦微微一笑,抬手别了别鬓角碎发,风从身后穿堂而入,吹得她发梢微扬。
她今天的打扮,跟那天初遇时飞机上的打扮一模一样。
戴着珍珠耳环,穿着套裙,短发齐耳。
可她看起来又和那天完全不一样了。
她变得更自信,也更从容。
“你们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就好。”章青亦潇洒挥了挥手,转身钻进了出租车后座,就这么离开。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对于章青亦的离开,姚容唯有祝福。
送走章青亦后,姚容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一方面,她打算开始创作新的科幻小说《光年》,另一方面,她打算再精修一下民宿。
不久之前民宿已经重新装修过一遍,所以不需要做什么太大的改动,但想要让民宿变得更精致漂亮,细微的调整还是需要的。
《亲爱的一家人》节目组说了,节目第一期肯定会放在嘉宾自己家里录制,而且是采用全程直播的形式。许家人想要踩着她和许危衡往上爬,她当然要拿出最好的状态。这自然也包括住的地方。
姚容把事情一说,许危衡自告奋勇:“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还真有。我会列出采购清单,到时你一个人按照我列的清单去买东西。买好东西之后,请施工队的事情也都交给你来负责。”
姚容没打算让许危衡闲着。
她说的这些事情,做起来不算很难,但大都比较琐碎,想做好也不容易。
许危衡想了想,一口应下:“没问题。”
他接过姚容写的单子,从头往下看。
在看到某几样物品时,他轻咦出声:“木工尺、平锉、圆锉……这些东西是拿来做木工的吧,你要来做什么?”
很快, 许危衡就知道姚容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了。
按照姚容的需求,许危衡亲自跑了两趟木材市场,才顺利买齐她要的所有工具。
在这些东西里, 还有不少是未经加工的木料。
既有便宜的几十块钱一个, 也有贵的上千块钱一个。
姚容从里面挑出一个褐色的木料,开始有条不紊地打磨木料表面,待材料表面平滑度达到她的要求后,她挑出刻刀,在木料上来回转动。
在许危衡看来, 她的每一次动刀都很流畅,没有任何凝滞感,仿佛不是在木料上雕刻,而是在平整的纸张上落笔。
他忍不住拿起同款刻刀,在一块最便宜的木料上轻轻一划。
刻刀打滑,险些划到他用来固定木料的左手手背。
姚容瞥了他一眼, 确定他没伤到自己, 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木料上。
从始至终,她手中动作都没有停下来过。
没过多久, 姚容将刻刀放回原位。
而她手中那块木料,已经变成了一个长柱形的“火箭”。
许危衡为这种精湛的手艺惊叹:“这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