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绵绵拉着宽哥的袖子一边走路一边感叹:“唉,我还想着回去怎么也能坐上车了,没想到还是要自己走。幸亏我没缠传说中的什么‘三寸金莲’,这不这会脚都能磨烂了。”
“哪个良家女子会去缠什么金莲银莲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话别这样口无遮拦的,让咱娘听见了又要训你。”玉宽摆出“长兄”的架势把绵绵好好的给念叨了一会。
直念的绵绵耳朵都要起茧了,唉,这宽哥以前明明是个明朗爽快的活泼小伙,如今怎么愈发有像“唐僧”进化的趋势。
看来书读多了也是有坏处的。
绵绵看了一眼前头的骡车,她有些后悔给老哥整那么多书回去了。
第59章 惊闻
你要问为什么这兄妹俩有车不坐,倒不是她们不想坐,而是骡车里塞的实在太满了,连车顶上都装满了东西。
来的时候还有人伸伸手背她一程,回去的路上众人肩上都背着东西,所以悲催的兄妹俩只好自己走了。
好在清风寨这波土匪虽然没少干坏事但这段路倒是修的挺平坦,比昨天她们走的那条山道好走多了。
不过车上的东西多半都是别人的,到了县城之后陈三先是赶车给众人送了一圈东西,最后才驾着车带着俩孩子回了家。
爷俩抬着给玉宽装书的箱子进了屋,陈三刚乐呵呵的开口:“媳妇,你看我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冯氏却顾不上看那些东西,红着眼圈说:“先别管这些东西了,冯太太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绵绵大惊,玉宽爷俩也是十分震惊的样子。
那边冯氏拿帕子擦擦眼泪,叹道:“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们,今天一早宽哥儿的同窗叫什么何谦的那个来报的信。他家跟冯家就隔了两条街,说是昨晚冯家就挂上白幡了。”
说完冯氏吸了吸鼻子道:“那个谦哥儿还说了你们几个县城的同窗约着今晌午一起去给冯家吊唁,说好了巳时初在冯家巷口那见面。时间不早了,宽哥儿赶紧换身衣服去吧。”
玉宽红着眼圈换了身素服,冯氏一边送他一边小声嘱咐道:“咱们两家一直没什么交情,我们也不好贸然去上香。你去了冯家后若是能顺利见到云琦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不能见到他也不要太纠缠,仔细观察冯家人的反应,有什么事回来咱们一起商议对策。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想到之前云琦被劫的经历,玉宽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有些沉重的点点头。
陈三担心儿子年纪小沉不住气,顾不上一夜没睡的身体疲乏至极,跟着玉宽一起走了。
“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冯太太那样良善的人怎么就这样短寿?”绵绵喃喃道。
她虽然只见过徐氏一面,但能对陌生人毫不犹豫施以援手的人必定是心地善良的。
还有那个风光霁月的云琦,那样气质矜贵的公子哥儿,乍然面对这样的骤变,不知道将会何去何从?
听了这个消息,绵绵觉得就连怀里的金银珠宝也没了光彩。
冯氏心情也很低落,强打着精神和闺女把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便询问起昨天晚上的经过。
绵绵隐瞒了自己兄妹俩去放火的事,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
“还真把人家的老巢给端了啊,怪不得县太爷那么大方,舍得给你爹那两箱东西。”冯氏刚才大致扫了一眼,也能瞧出那些金银至少能值几两千银子。心里琢磨着这位曹知县真是好命,那窝土匪攒了几十年的家当可都便宜他了。
要说曹知县得了这样一笔横财应该是非常欢喜才对,结果一回县衙就听到了冯氏仙逝的消息。
他皱着眉头问婆娘周氏:“冯宜人是怎么回事?冯少爷不是回去了吗?怎的她竟突然去了!”
“谁知道冯家搞什么名堂,我今早接到帖子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周氏很无辜的回道。
看到媳妇一脸懵逼的样子,曹知县有些暗叹,自家这个婆娘贤惠倒是够了,就是在这些内宅事情上太木讷了些。
媳妇指望不上,他只好招来心腹去暗地里打听。
至于吊唁嘛,晚一些也无妨。
唉,原先他是想要站在冯家二公子这边的,只是徐氏这一死,冯云琦一个黄毛小子怕是难以支撑,他要不要改为拉拢冯家庶长子呢?
可徐氏走了,冯二身后还有徐家,加上府城布政使家的关系……
算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曹知县这样有城府的就算心思有变也会暂时的按兵不动,但是有些人的脑子就想的没那么长远了。
姜氏一听儿子要去给徐氏上香,还要铜钱去买香烛,当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冯家那个老二一向就没看的起你,你这会去凑什么热闹。灵堂那么晦气的地方,别人躲还躲不及,就你好心!”
何文谦嗫喏着回道:“到底是同窗一场,再说了云琦以往也很照顾我,你不是还让我多多交好人家的嘛……”
姜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的傻儿子啊,那是以前。我听说他娘一死,冯家就由他庶兄的生母当家了。以后后娘当家,上头还有庶兄,他还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这一刻何文谦觉得自己的母亲有些陌生,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管母亲你说什么,我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一定会去的,你不给我钱就算了。”
说着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姜氏在后头喊了几声,看到儿子竟然一溜烟的跑没了身影,只气的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这个傻儿子!”
绵绵和冯氏在家焦急的等了半天,终于把那爷俩给等回来了。
陈三到底老成些,只是看着脸色不虞。
玉宽则直接多了,回来后气的直捶桌子。
在他断断续续的诉说下,绵绵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徐氏去世,充当“孝子”的竟是他的庶兄冯琛,亲生的云琦竟然没有在灵前露面!
按着冯家人的说法是云琦自认为母亲的死是自己引起的,悲痛交加之下一病不起了……
冯家这话能骗得住别人但骗不住玉宽,他知道冯家私底下的那些龌龊,当然是不相信这种鬼话的。好在爹娘提前提点过他,即使内心气愤,玉宽也没在灵堂前表露出来,而是私底下花银子找了个婆子打听了一下内情。
“那婆子只说她家二少爷被关在了后头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似乎是真的病的很严重,其他的都说不知道。”玉宽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家人。
冯氏皱了皱眉头:“那冯家有没有给徐家送信?”徐氏过世,徐家不可能不来人的。
玉宽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绵绵咬咬嘴唇:“徐家若是来了人,那不管冯二哥是不是真的病重不起,他们都不会同意让一个庶子在徐太太灵前做‘孝子’的。”
她反感冯世涛的为人,干脆拿徐氏的娘家姓氏称呼她。
难得的是一向重视这些的冯氏竟然对此充耳不闻,只是接口说:“这话有些道理,冯家虽然不敢隐瞒这事,但云琦的嫡亲舅舅都在京城为官,离这千里之遥。若他们再刻意拖延,等徐家得到消息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这对云琦会非常不利。”
绵绵点头附和:“之前他娘在的时候,那些人就敢劫持他,这会没了娘亲的庇护,他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对了,哥,你见到冯二哥身边的小厮了吗?”
“没有见到,我还特意打听了,听说之前云琦被劫的时候,他身边的下人就因为护主不力被发卖到庄子上了。”
闻言,大家的神情都沉重了起来。
冯家这是要彻底断了冯云琦的后路啊。
绵绵喃喃道:“二哥到底是嫡子,冯进士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吗?”
闻言,冯氏冷笑:“比起荣华富贵来儿子算什么?那孩子又一向跟他爹不亲近……”
玉宽咬了咬下唇道:“我觉得还是想法子见上云琦一面才行。”
“冯家把他看的这么严,你怎么见?”冯氏撇撇嘴。
玉宽挠挠头:“大不了再钻一次狗洞呗!”
陈三呵斥道:“不行,那天是你们侥幸。冯家现在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等等,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再钻一次狗洞,哪天侥幸了?”冯氏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她语气里蕴含的杀气让父女三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绵绵哀怨的看了眼老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隐瞒下来的事情就这么被老爹给拆穿了?
陈三自觉失言,顾不上俩孩子,只一个劲的冲着媳妇傻笑。
可恨的是他为了摘清自己,把大锅都扣到了兄妹俩头上,都怪孩子们调皮不懂事,他自己则是最有担当的绝世好爹。
摊上这样不靠谱的老爹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忍着呗。
就这样,绵绵跟宽哥被迫接受了冯氏长达半个时辰的数落。
要不是她还惦记着冯家的事,估计念到天黑也不是不可能。
一家子商量了半天,最后也没商量出什么好法子,只好采纳了玉宽的设想——钻狗洞。
爷俩草草的吃了点饭便又出去了,这回他们是去查看地形去了。
去了半天,爷俩一脸失望的回来了。
陈宽撅噘嘴:“冯家今年刚修了宅子,别说狗洞了,连个老鼠洞都找不到。”
一家子都陷入了沉默。
上次陷入绝境的时候是徐氏母子救了他们,而这次看着对方陷入困境他们却无能为力。再一次面对这样束手无策的情形,一家人有些揪心。
绵绵有些自责,终归还是自己太弱了。
这时,陈三突然说:“我们去查看地形的时候发现冯家后街有座宅子要卖,要不我们去把那套宅子买下来吧。”
当时爷俩在冯家后墙根转悠,恰好被人给瞧见了,为了避嫌陈三随口扯了个由头,只说打听着附近有宅子要卖所以过来瞧瞧。
没想到那里还真有宅子要卖,陈三只好带着儿子去看了一番,觉得宅子十分不错,又规整又气派。
冯氏皱着眉问:“无缘无故的,你买什么宅子?”
陈三叹道:“我是瞅着这宅子跟冯家后头的街上,有段院墙还跟冯家的后院连在一处。不行咱们干脆买下来,看看能不能翻墙进去冯家。”
还可以这样,绵绵眼睛一亮。
冯氏皱眉:“那边的宅子都不便宜,咱家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来。”那些从土匪窝带回来的东西一时半会的也不好出手。
接着绵绵就看到老爹一脸肉痛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了冯氏:“谁说咱家没银子了。”
冯氏端详了一番然后皱着眉冷哼:“你身上哪来的银子?”
“这,这还能从哪来的,就是在山上得的。这不是早上那会急着出门忘了给你。”
真的是一叠!
看来老爹在土匪窝的收获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绵绵忍不住伸头去看,她想瞧瞧传说中的银票到底长什么样子,被冯氏拿手指敲了额头一下:“看什么看,就你惦记的事多。”
“我这不是没见过银票长什么样想看一看嘛,省的日后被人笑话没见识。”绵绵捂着吃痛的额头呼道。
看到闺女委屈巴巴的样子,陈三笑着说:“闺女说的也有道理,就给她看看吧。”
冯氏白了他一眼,从一叠银票里抽了一张递给绵绵:“喏,就给你开开眼吧。”
绵绵接过银票,票底是白色的,上面印着蓝色花纹。最上面是“大康宝钞”三个大字,中间空白处写着“京足银五两整”几个大字,左边一行小字“益字号第一千二百零五号”,右边则写着“顺和三年四月十一日”。
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不过还没等绵绵细看,就被冯氏收了回去:“行了,知道这么回事就行。”
绵绵有些失望的说:“这个怎么才五两啊,我还以为至少是一二千两的呢。”
冯氏失笑:“你口气倒不小,官家的票号里面额最大的银票也不过一百两,去哪给你找一千两的?五两银子够咱家一年的吃喝了,你竟然还嫌少,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果然,电视上的男女主角动不动就拿面值几千甚至上万的银票出来装x的桥段都是演出来的。
合着这里,百两的面额就是银票里最大的。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被她抛到脑后了,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娘,那这些银子够买那套宅子的吗?”
冯氏皱眉:“够是够了,可我觉得买宅子这事不妥当。先不说财不露富的道理,就算宅子买在了冯家边上也不定就和云琦在的院子挨着。别到时候找不到地还被人当小偷给抓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冯家的仆从下人不在少数,贸然溜进去的话,后果还真难以预料。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绵绵失望的低喃。
第6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冯氏想了想,从箱子里找出一个荷包递给陈三:“刚才忘了这个。财帛动人心,冯家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你再去一趟,不要吝啬银子,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陈三点点头,带着玉宽就要往外走,绵绵一下跳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冯氏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
“他们家很多人都认识我哥,反而我一个女孩子不容易引起她们的警惕,就让我去吧。”绵绵心想,她有空间这个大杀器,她比老爹和哥哥更容易混进冯家。
陈三想了想,说:“就让绵绵跟着吧,这丫头运道好,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呢。”
冯氏琢磨着这丫头最近胆子越来越大,要是硬把她留在家里还不定想什么幺蛾子,让她跟着父兄一起,好歹有个忌讳。
想到这里,冯氏无奈的摆摆手:“你们注意着点,早去早回。”
爷几个很快就到了冯家所在的巷子口。
不管冯家内部出了什么样的龌龊,徐氏毕竟曾是冯家的当家主母。所以县城有些名头的人家都前来吊唁,搞的冯家所在的巷子被堵得拥挤不堪。
爷几个不得不在两条街之外就下了车。
说来也巧,绵绵刚跳下车就看到了周典史的太太。对方身边的丫鬟带着黄裱等物,应该也是来吊唁的。
她眼珠子一转,立马跑到周太太跟前:“给太太请安了。”
周太太看到她,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哟,这不是绵绵丫头吗?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跟着小云两个叫我舅母就是了,自家人何必那么外道。”
今早上丈夫带着一堆东西回来,简单的说了下事情经过。
想到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带来的,而且丈夫还很有可能再进一步,周太太见到绵绵简直比见到亲闺女还亲。
她笑眯眯的拉着绵绵的手:“你怎么来这了?难不成也是来去冯家吊唁的?”
绵绵轻轻摇头:“我们家小门小户的,怕是到了门口也进不去。”
说着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只是徐宜人曾经救过我家母亲和弟弟的性命,如今我若是连灵前都不能进去拜一拜那也太遗憾了。”
清风寨那事说到底就是冯云琦引起的,关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周典史也大致跟媳妇说了一下。
加上女人天生的八卦和对内宅的熟稔,周太太早就将冯家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虽然没见过徐氏,但原配正房的身份让她天然的就对徐氏抱有同情心。尤其她刚才又听别人说现在冯家内宅当家的正是小刘氏,更让她站到了冯世涛和小刘氏的对立面。
冯家老太太还在呢,就算她人老的管不动家也完全可以打着老太太的名义派下人出来张罗。
让个小妾出来管家是几个意思?
亏的姓冯的还是两榜进士呢,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讲了,真是笑话!
要不是觉得徐氏可怜,这样的人家她都懒得来!
想到这里,她拉着绵绵的手:“不就是进去上柱香吗?这个好说,你一会就跟我进去。”
她从丈夫那里听说了绵绵的“丰功伟绩”,知道这丫头看着文静骨子里却是个胆大包天的。刚才还看到她家爷几个在那鬼鬼祟祟的窃窃私语,猜测着她去冯家目的并不单纯。
不过那又怎么样?
一个小丫头又不能翻天,让她小心点就是了。
绵绵跟父兄交代一声就跟着周氏走了。
她来之前特意换了身素服,这会跟在周太太身后就跟个小丫鬟似的,倒也不显得突兀。
绵绵跟在周太太后面结结实实的给徐氏磕了几个头。
来冯家的女眷不少,周太太好歹有些身份,上完香后,冯家一个管事娘子亲自出来招呼她去了花厅喝茶。
绵绵借着尿遁的由头从灵堂所在的院子溜了出来。
冯家的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俱都忙碌不堪,她身上的素服又跟冯家下人的服饰类似,接连穿过几个院子竟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冯家这宅子着实不小,里面弯弯绕绕的,绵绵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
为了防止露馅,她又不好随便打听。
正在她有些茫然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婆子看到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小丫头快过来帮忙。”
说着也不允许她反驳,径直抓着她的手进了一个院子。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就是混杂着各种菜香的油烟味。
原来这是冯家的厨房啊!
那个婆子对着另一个在灶前忙活的婆子问:“老太太屋里要的银耳汤好了没?”
“好了,已经盛好了。还有四盘点心,都在这里了。”
那婆子把一个瓷罐和一个食盒提了过来,嘴里嘀咕道:“真是的,光外头待客的席面都要忙不过来了,还要给老太太做这些费功夫的玩意儿……”
“你可小点声吧,以后这家里可不是以前太太在的时候了,小心点好。”拉住绵绵的这人劝道。
那个婆子自觉失言,忙点头道:“行了,我以后再不说了,你快给老太太送去吧,去晚了又要挨骂。”
说着,看了眼绵绵:“这小丫头是哪的院子的,倒是瞧着眼生。”
吓的绵绵心里一突,不会露馅了吧?
“管她哪的,能帮我干活就成。家里那么多丫鬟,你认得过来吗?”灰衣婆子一边说一边把瓷蛊塞给绵绵:“好生提着点,万一洒了,老太太可是会打人板子的。”
绵绵装作害怕的样子轻声应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提着瓷罐跟在灰衣婆子身后往外头走去。
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院子门口,灰衣婆子整了整衣服才提着篮子进去。
进了院子,绵绵看到正屋的环廊下坐着好些丫鬟。这些丫鬟显然没有红楼里的丫鬟那么规矩,在那里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绵绵皱皱眉头,家里主母刚死,这些丫鬟穿红着绿的连个样子也不装,未免太过了吧?
等走到正屋门口,听到屋里传出来的阵阵大笑。绵绵恍然,怪不得这些丫鬟这样放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绵绵对冯父的观感又差了一层。
灰衣婆子对着廊下一个穿着绿衣服的丫鬟赔笑:“翠萍姑娘,老太太要的点心汤羹已经好了,要不要现在给老太太送进去。”
翠萍白她一眼:“老太太的屋子也是你能进的?“
说着,用眼神示意两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
灰衣婆子带着绵绵刚准备走,却被翠萍给喊住了:“等等。”
“翠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灰衣婆子腆着脸笑道。
她心里叹道,搁以前太太在的时候,她好歹是厨房里的管事婆子,老太太院子的人再尊贵也管不到她头上。如今可就不一样了,太太一走,这家里都是老太太说了算,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也水涨船高起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差事,灰衣婆子只好委曲求全了。
翠萍双眉一挑:“老太太可是说了,二哥儿身子弱,虚不受补,你们厨房的人可不能瞒着老太太偷偷给送吃食。”
灰衣婆子笑容一僵,接着回道:“还请翠萍姑娘转告老太太,奴婢们懂的规矩,不敢胡乱给哥儿做吃食。”
什么玩意儿?
这是变相的不给云琦饭吃吧……
一个丫鬟在女主人去世后竟是这种作态,要说没有人指使她是不信的,看来冯云琦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知道就行。”翠萍看了看长长的手指甲,皱着眉说:“前天染的指甲不好,不够红。”
旁边一个小丫鬟立马奉承道:“我知道哪有大红色的凤仙花,一会我就去掐些花来给姐姐重新染。”
绵绵这才瞧见她两只手都留着长长的指甲,上面绯红色的染料刺痛了她的目光。
这些人,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翠萍听了小丫鬟的话满意的一笑,转头看见灰衣婆子还站在那,皱着眉头喝道:“没事还杵在这干嘛?”
灰衣婆子心里恼怒至极,但还是陪着笑道:“是,我这就走。”
绵绵也跟着走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暴走。
庆幸的是,自始至终,翠萍也没把她这个小丫鬟放在眼里。
等出了院子之后,灰衣婆子才狠狠的啐了一口:“半夜爬床的破鞋玩意儿也敢对老娘吆五喝六的,早晚有你好看!”
说完,看绵绵眨着眼睛望向她,婆子没好气的摆摆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管住你的嘴不许胡说……”
绵绵不等她说完,扭头就跑了。
那个翠萍虽然跋扈,可也变相的把她想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灰衣婆子看着绵绵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嘀咕了几句就回厨房做事去了。
绵绵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而去,小心翼翼的躲过不少下人,终于来到一处有些破败偏僻的院落前。
看着院子大门斑驳的木漆,绵绵心里咂舌,这冯家还真是够狠。
大门上着锁,不过这难不倒绵绵。
她左右观察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从空间拿出一架折叠梯迅速的攀过墙头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荒草丛生,一看就不像常年住人的地方。
破败就算了,这院子里连间正屋也没有,只有两间小小的西厢。
绵绵悄悄的走到西厢门口,所幸门没有锁,她轻轻的推开一条门缝,看到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只在靠墙的角落里摊着一堆柴草,上面铺着一床破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蜷缩在上面。
那衣服正是那天冯云琦穿在身上的那一身。
看到这一幕,绵绵没有忍住,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没亲眼见到之前,她始终不敢相信,一个做父亲的会对自己的儿子这般狠心。
她狠狠的做了几下深呼吸才堪堪压下了心里的悲痛。
确定屋里没有旁人,她轻轻的迈步进去,走到身影近处。
看到那熟悉的侧颜,绵绵刚刚压下去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不过两天没见而已,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哥怎么就成了眼前这般憔悴瘦弱的样子。
绵绵捂住嘴,胡乱的抹了把眼泪,才伸手轻轻的推了推云琦:“云二哥,云二哥……”
她这会真的恨极了冯家,恨不得云琦直接改姓才好。
叫了几声,冯云琦始终没有回应。
把绵绵给吓坏了,她小心翼翼的拿手指在对方的鼻子下探了探,察觉到微弱的鼻息后才默默的松了口气。
她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对方的脸颊,等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热度后,绵绵又细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天哪,好烫!
这温度怕是快到四十度了。
她又摸了摸对方的手,果然,连手都是烫的。
绵绵往四周看了一圈,她这才发现这屋子的门窗上都钉了厚厚的木条。
怪不得屋子里的空气十分的阴冷。
冯云琦身下就垫着一张冰凉的苇席,连床被褥都没有。
在这样的环境待上两天,身体再好的人也都扛不住吧。
更何况,他之前中了迷药,还没来得及吃解药去根。
绵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空间里拿出一床被子把他给盖了起来。
她从空间里找到自己之前放进去的一壶热水,用茶杯倒了些出来,然后又找出一些退烧药和抗生素强行给他喂了下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副作用了,能尽快退烧才是最重要的。
绵绵给他喂了药,琢磨着对方应该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烧不死也要饿死了。
她刚准备拿空间里的酒精炉熬点小米粥给对方喝,突然听到外头的院门处传来一阵说话声。
绵绵赶紧把云琦身上的被子扯下来扔到空间里头。
她自己则跑到墙角一堆破箱子后头躲了起来。
倒不是她不能躲进空间,只是一进去后,五官就没法感知外头的事物。
万一来人要做些对冯云琦不利的事,她就没办法阻止了。
还有就是她看不到外头的情形,万一她从空间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人撞上,那可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绵绵缩在墙角,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63章 开解
进来的是是个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青年媳妇,绵绵看到老人家走路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真担心一阵风刮来把她给吹倒了。
来人看到云琦的样子也忍不住抹了两把眼泪。
老人家埋怨的对着年轻媳妇嘀咕:“我就说要早点来看看哥儿,你就怕这怕那的,你瞧瞧……咱们二哥儿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太太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儿媳也没办法,老太太那边一直盯的紧。今儿要不是前头来的客人太多,外头看守的被调到前院帮忙,我就是有钥匙也进不来。”青年媳妇一脸委屈的道。
看样子不像坏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手上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