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今天的唯一对话便是见面那刻,温苧乖巧叫了句“叔叔”。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空气都沉淀着尴尬气息,温苧抓了抓脸,犹豫该不该先主动跟迟父说些什么。
下定决心抬眸瞬间,恰好装上迟父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目光微滞,又怕收回视线显得没礼貌,思忖半晌,只得牵唇讪笑。
不过须臾,迟父便做了主动的一方:“小温是吧。”
没等温苧应下,迟父继续往下说着:“关于你家里的事,我都听你阿姨说了。”
未多提,只简单聊了两句。
语气不算严肃,温苧却莫名紧张起来,只因她家里的事并不算好。
想过父母见面会提及这件事,但仍未做好是在这种单独相处的情况下面对。
下意识低头,不敢直视迟父。
“别紧张。”略显老成却沉稳的声音在安慰她,而后是东西落在饭桌上的声音,随着玻璃桌面转动,一张黑金卡出现在温苧眼前。
即使没真的见过,也知这卡意味着什么,里面大概是普通人都难以想象的巨额。
脑海中各种狗血画面接踵而来,最多的便是豪门拿钱打发穷人家的片段。
唇线紧抿,小声叫了句:“叔叔……”
声音刚出,便被迟父打断。
“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一改上刻严肃,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唇角勾出慈祥的笑意,看着她说:“待会儿等你阿姨回来,就顺着她的心意叫,好吗?”
好像吃了一嘴狗粮,却没那么直白喂给她。
看了眼桌上的黑金卡,又抬头看向迟父,半晌,也只是拖着强调啊了一声。
实在是太过突然,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包厢外传来脚步声,扰乱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似是心急,迟父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将卡收起,而后又匆忙补充一句:“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顺带改口叫我爸。”
温苧:“……”
今天的冲击够大了,还要在结束时给她一记暴击。
回来的是迟母,看到桌上的卡,二话不说便拿起来塞进温苧包里,速度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拒绝,再想去掏,便被迟母摁住动作。
“不拿,就是不给妈面子。”
倒是顺口,好似真的在心里预习这一刻太久,熟练到真的发生时,做起来就毫无违和感。
嗫嚅许久,一声略显青涩的“妈”从唇边溢出,再看迟母,便是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嘴里不断说着:“乖,儿媳妇真乖。”
对她这个儿媳妇,真是哪哪都觉得满意。
领证过后,两人并未同居。
迟宴道新房还未备好,若是着急,可以先搬去他现在住的公馆。
温苧被他说的脸红,轻嗔着反驳:“是你吧,我可一点都不着急。”
迟宴轻嗯一声,坦然承认:“我急。”
那会儿刚领完证,她坐在副驾驶,端着两本结婚证反复检查,生怕哪里有被忽略的瑕疵。
照片上的两人,面对镜头莞尔一笑。
白色衬衫打底,脸上未施粉黛,五官却十分优越惹眼。拍照的工作人员也说,很久没见到颜值如此绝的一对儿新人。
温苧觉得那是他们跟客人交流的手段,也许每对领证的新人都会听到这样的夸赞。
迟宴开着车,偏头看她一眼:“在看什么?”
没多想,笑着打趣:“看我老公,长得真帅啊。”
是第一次这么叫他,话音落下,才有了难为情的感觉。
车厢异常安静,在转弯信号灯灭下后,迟宴终是开了口:“宝宝,再多叫几声。”
不是没看到她泛红的耳尖,还有快要低至怀里的脑袋,知她是在害羞,可越是如此,偏想再惹她两句。
“不要。”
脖颈勾着,声音略显沉闷。
如此羞耻的称呼,休想让她再叫第二次!
“行。”
倒是没为难她,没再逼着说下去。
不等温苧松口气,他慢悠悠道:“留着,晚上叫。”
那晚,她被压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叫了无数遍“老公”。
只休息片刻,又被他抱在怀里移至落地窗前,双腿缠至腰际,着重点就只剩他身上。
窗帘被拉开一条缝隙,乌云遮月,室内无光。
蝴蝶骨贴在玻璃上,掀起一片凉意。
无意识浑身绷紧,换来他嘶哑着嗓音叫了句宝宝,“太紧了。”
上一刻的情动让她浑身燥热,额角冒着细密汗珠,此时背上的凉意却让她瞬间清醒,听见他不正经的话,脸颊又滚烫几分,趴在肩头咬他。
简单撩拨,便轻松勾起他更深的情绪。
掌心托在她腰窝处,每下都带着属于他的渴望。
不多会儿,温苧便泄了气,靠在他颈窝处带着哭腔埋怨:“耍流氓。”
怕她着凉,扯过窗帘垫在背上,动作未停,凑近耳畔低声哄骗:“持证上岗,合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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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便是夫妻, 温苧一早忙完手头工作,便备好了午饭送至寰宇。
即使还未住在一起,她也该尽点为人妻该有的责任。
前台小姐姐依旧是初次来时的那位, 倒是一眼认出温苧, 只是没直接放人。
“小姐,您有预约吗?”
哪怕是见过, 也得走基本的流程。
温苧手里拎着精致饭盒,站在前台思忖片刻,讪笑解释:“我就是临时起意来送个饭, 没想过要预约。”
又想着给迟宴惊喜,也没有提前打电话。
前台小姐似是为难,上次见到陈特助对她的态度显然是不一样的,但又怕贸然放人进去会惹麻烦。
僵持半晌,温苧妥协。
“我给他打电话吧。”
何必为难无辜的人, 惊喜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 再耽误下去,饭会因为变凉而失了口感。
掏出手机,刚翻出电话,便被人叫住。
“温苧。”
离午休时间还有一会儿, 员工通道没什么人影, 温苧循声望去, 看见刚摘下工作吊牌的许航宇。
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分沉稳。
放下手机,朝他莞尔而笑。
简单交谈中道明来意,许航宇吩咐她稍等, 小跑到大门口取外卖, 回来主动和前台打了招呼, 继而带着温苧上楼。
电梯间,两人皆是沉默。
“谢谢。”
到底是沾了光,她得先客气些。
电梯门反光处,他冲她一笑:“都是朋友,别客气。”
温苧想说也算不上朋友,毕竟他们的短暂交集止步于大赛结束,那之后也再无联系。
又觉得人家刚帮了自己,这么说也太低情商了些,一时尴尬,只得拉出夏彤做话题。
算是意外,他说的爽快:“我们在一起了。”
温苧哦了声,眼前浮现的是女孩笑眼弯弯,说要等他发现后来倒追才觉得满意,否则一辈子也不打算坦白暗恋这件事。
不论过程如何,好在夏彤是等到了。
想着又是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认识的人,温苧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这般愉悦笑着,恰好撞上从十楼乘电梯的迟宴。
视线于空中交汇,她差点扑倒来人身上。
碍于旁边还有人在,终是忍了下来。
许航宇恭敬叫了声迟总,而后靠在按钮旁边站着。
他是打算回二十楼设计部的,才和要去顶楼的温苧待在一起这么久。
迟宴轻嗯了声,站在温苧身旁不再讲话。
三人站在一起,尴尬的像是静止画面,电梯内只剩显示屏里的数字还在跳动。
途中温苧不动声色打量迟宴几次,都觉得他脸色不大对劲,说不上好,但也确定是没在生气。
想不明白,便胡乱找了个理由,许是饿的,才变得有些不耐烦。
一旦这样的想法成立,便越发觉得,她这顿爱心午饭送的很及时。
正自卖自夸之际,电梯停在顶层。
手腕被牵起,头顶传来他温润的声音:“走吧。”
语气没掺杂多余情绪,温苧放松了不少。
前脚踏进总裁办,身后传开“咔哒”的落锁声。
她回身,嘴唇刚动:“锁门干嘛?”
下一刻,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爱心午饭变成了她,被吃干抹净后抱在怀里警告:“以后离他远点。”
毕竟是对她有过想法的男人,很难容忍两人同框出现的画面,尤其她还笑的惹人心动,简直酸的要死。
温苧累到说不出话,只在心里后悔送了这顿饭,根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行为。
过后送她回家,路过前台时,特意叫来所有人介绍了温苧。
“是合作方的建筑师,也是我太太。”
会这么介绍,是他还记得她的话。
参加建筑师大赛前,她曾认真讲与他听:“我想先是建筑师温苧,然后才是迟宴的女朋友。”
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所拥有的一切皆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
上车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朝他挥挥手,喊他低下身子。
迟宴一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另一掌心放置车顶,俯身靠近她面前。
距离拉近,她笑容灿然:“以后在你面前,我可以只做迟太太。”
他愣了一下,而后松手在她发顶轻揉,唇边勾笑道:“听你的,迟太太。”
临近新年,温苧收到来自于设计师之夜的邀请函。
不算意外,她也是今年极具话题性的建筑师之一,哪怕出名的地点远在F国,可昔言的影响程度远不止于此,连带的,被他亲手带出来的sun也算是彻底出了名。
在这场高端晚会上,来者皆是业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算上今年,恰好是在缙桐市举办的第三场。
早前迟宴曾与她提过这件事,旁敲侧击询问她要不要以家属的身份处出席酒会,哪怕是充当他临时女伴也行,毕竟这种场合,来搭讪的异性实在太多,与其挨个礼貌拒绝,倒不如温苧站在身旁来的直接。
彼时温苧没明确回应,她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接受邮件后,她给迟宴发了消息。
无意外的,他只说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在寰宇楼下的亲口允诺还萦绕在耳边,短信里告诉迟宴酒会那晚记得来接她,一切想法皆在这简单的话语中表达清楚,她要以家属的身份出席。
衣柜里存放一件克莱因蓝晚礼服,是她不知准备了多久的衣装。
想过许多可能穿着它出席的场合,唯独没敢想会是在设计师之夜上。
与娱乐圈做对比,这场盛宴也就相当于顶流走过的红地毯与颁奖台,一旦从此经过,日后的建筑师生涯将注定不再平凡。
是她梦寐以求想站上的巅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竟也不再有过当初的不安与焦虑。
礼服是一字肩式,裙摆拖至地面,长发被她挽起,后背恰好露出蝴蝶骨,腰线紧收,勾勒出完美弧度。
上车后,不止一次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灼热的目光。
心跳不自觉加快,想拢碎发掩饰慌乱,才想起今天不是披着的。
被看到快要受不了,总算偏过头看他:“总看我干嘛?”
迟宴非但没有被抓到的心虚,反倒更为放肆,直接上手轻捏她后劲位置,一开口,嗓音已然带着几分沙哑。
“不喜欢你盘发。”
指尖轻勾,便把她不堪一击的发卡拨弄掉,秀发瞬间散落肩头,后背一片雪白肌肤被遮了个透彻。
她本就不擅长盘发,只是为了迎合这件礼服才临时找了教程学习,下楼时都觉得松垮,总担心会随时散开。
被迟宴这么一搅合,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顺手整理了头发,瞥他轻嗤一声:“吃醋就直说,还找借口。”
迟宴笑了笑:“没吃醋。”
他从不扯谎,若是不承认的事,那就是没有。
不过是礼服太性感,衬得她比平时更娇艳几分,尤其脊背大面积露出的地方,是曾趴在他身下时才能看到的画面。
偏她还盘了头发,侧面看着,更是惹人浮想联翩。
自认不是正人君子,哪能忍得住她这般无意勾火。
温苧被这答案搞到一头雾水,眨着眼道:“难道真的因为我盘发不好看啊?”
手法到底是生疏得紧,效果不尽人意倒也能理解。
车子驶入公馆,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大腿上,指腹转动那枚钻戒,迎合现场五彩斑斓的灯光,发出细碎星闪,映在他眸底。
蹲守原地记者一拥而上,趴在车窗前想探究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似是见惯这样的场面,迟宴不甚在意,淡淡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是怕忍不住。”
温苧看他:“忍不住什么?”
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而后贴近耳边,喉咙底发出沉闷的声音:“想和你做。”
温苧:“……”
突然不想跟他说话。
红毯环节,迟宴拉着她的手朝公馆内走,身上披着毛绒坎肩,依旧冻到瑟瑟发抖。
比她快一步的男人倏然停下,脱掉身上外套裹在她身上,这一幕被记者拍下,伸着话筒提问:“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安顿好温苧,迟宴轻瞥一眼记者,抬了抬左手,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
一瞬间,周围目光皆锁定在他们无名指的戒指上。
记者对温苧的模样并不陌生,设计师大赛结束后,有人放出在比赛现场拍到的照片。
非但从未露面的迟宴有了高清正面照,身旁还跟着一位身份不明的美人陪伴。
曾有人猜测温苧不过是迟宴那会儿的一时兴起,不过多时便会分手换下一任,毕竟身处上流社会,也没多少男人心甘情愿待在同一个女人身边一辈子。
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对待,等来的却是两人已经结婚的消息。
现场蓦地一片哗然,其中也包括紧跟其后步入红毯的宋子译。
身旁跟着娉婷婀娜的白姿,一袭黑色晚礼服,裙摆到膝盖处,两条大长腿裸露在外,虽笔直白皙,在这零下的温度里,也没逃过被冻到通红的下场。
温苧无意瞥见,竟有些心疼她。
跟在宋子译身边是这样的,一切以他的面子为首,尤其在大众视线下,哪怕多穿一件也是不得体的行为。
没多看,转头时意外撞进宋子译视线,眸底情绪复杂,似是有话想和她说,偏不能冲动跑上前来。
众目睽睽下,他也做不出这种事。
会场内多是些迟宴的老熟人,从进门开始便不停上前打招呼。
短暂接触过两个,迟宴便察觉出温苧的不自在,大概是不喜欢这种被人阿谀应酬的场面。
领着她到角落的用餐区坐下,又走出去端了吃的回来。
“在这待着,等我回来。”
盘里放着精致的点心,只是看着便觉得甜腻,好在迟宴总能比她多想一步,早已备好解腻花茶放在一起。
如此搭配,倒真的有了些食欲。
一口芝士蛋糕下肚,面前出现一双接近十厘米的高跟鞋。
黑色,带着细碎闪片,不用看也知是谁。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三要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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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和白姿的最后一次见面停留在西桐市医院, 之间没做多余交流,在迟宴出手教训了宋子译后,她匆匆赶到, 只是扶着宋子译起身查看伤势, 期间未曾对温苧发起过任何攻击。
那时便觉得白姿性子有了转变,不似从前那般见到她就莫名产生敌意, 反倒沉稳的有些可疑。
譬如此刻,女人也只是一言不发坐在她对面的空位上,甚至不打算开口。
没兴趣深究, 毕竟对白姿也没多少好奇心在身上。
面对糕点没了食欲,温苧望着盘子发呆,犹豫着要不要换个位置坐,她们总归是不适合呆在一张桌子上的关系。
须臾,白姿终是开了口:“你们……真的结婚了?”
走上红毯时, 恰好撞见前面的一幕。
迟宴牵着温苧的手向众人展示他们的婚戒, 在记者问及是否已领证时,他的语气似是在炫耀一件极为自豪的事,面对镜头坦荡承认:“如你们所想,她是名正言顺的迟太太。”
不得不承认, 那刻她羡慕的快要发疯。
迟宴简单的一句话, 便是在宋子译身上永远也求不来的肯定与偏爱, 即使已经和温苧分手,即使她默默待在他身边这么久,宋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想过靠能力博取宋母的认可,那场比赛还未开始便被淘汰出局, 之后不论怎么努力, 也会被甲方以各种理由挑刺, 总之就是对她不满意。
每每被拿来与远在国外的sun做对比,就越发嫉妒温苧所拥有的一切。
本以为再见面会是不可避免的一场大战,等真实发生后,却比想象中来的平静。
也是那刻才幡然醒悟,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温苧,而是永远不知在图什么的自己。
“嗯。”
没什么情绪,只是在礼貌性回答她的问题。
四目相交,白姿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恭喜。”
简单两字,温苧听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在祝福。
难以想象,竟然有和白姿安稳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的机会,对她真算不上熟,顶多是前男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而这仅存的一点关系,也在和宋子译分手那天就消失的彻底。
抛开这一切不谈,她也不是很想和白姿交朋友。
想说不需要,话递至嘴边被生咽回去,看着眼前略显憔悴的女人,倏然想起孙雨涵与她所讲的一切。
被宋家嫌弃,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没办法生孩子,宋子译又是个标准妈宝,一切以宋母所说唯命是从,分毫不敢违背。
宋家是传统的,尤其在意传宗接代的事。
同为女人,不是不理解她的难处,秀眉紧蹙,轻轻柔柔道了句:“谢谢。”
就当接受来自陌生人的祝福,但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
看出温苧想要离开的意图,白姿着急叫住她。
“温苧,对不起。”
白姿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能这般对温苧道歉,也是真的意识到问题所在。
几月前,她强势回归从温苧身边抢走宋子译,哪怕是在今天遇见她以前,仍觉得不过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宋子译女朋友这个身份。
他们三人之间,她错的便是最多。
不是没等过这句道歉,如今听见,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白小姐,我不需要你道歉。”
杯里的花茶失了最后一丝热气,不再冒出腾腾白雾。
推到一边,直视她的目光,缓缓开口:“说不上谁对谁错,以前和他在一起,本来也是我趁虚而入。”
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她恰好出现,而后选择无条件跟随他,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若非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怪那时的自己太过天真,觉得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就是最重要的事,以至于差点在他的否认中迷失自我,变得敏感又自卑。
所幸,后来遇到了把她从深渊拉扯出来的人。
起身,在会场寻找迟宴身影。
后者正被人群簇拥交谈,似是有感应,在她找到的一瞬间偏头看来,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他勾唇轻笑,低头与周围人说了两句。
人群散开,他放下手中高脚杯,阔步朝她走来。
快要觉得他会读心术了,只是看她一眼也知想做什么。
整场酒会最重要的焦点离开,宋子译将余下红酒一饮而尽,而后听着旁人议论他们有多般配。
寰宇总裁与天才建筑师的爱情故事。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许久未曾听到过的老土形容,如今却似银针戳他心尖。
不会造成什么严重伤口,但就是疼痛难忍。
曾经被他瞧不起的女人,只数月时间,便成了众人口中最炙手可热的天才建筑师。
而在温苧这段惊人的蜕变过程中,他竟只能作为旁观者听说,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参与其中。
后悔吗?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答案没变过,想把她追回来,想找回从前眼中只有他的温苧,不会再对她的感情视若无睹,要像对待爱人那般对她好,娶她,给她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
差一点,他们也真的有家了。
慌乱只停留片刻,走到花园处打了电话。
“帮我查温苧现在的住处,立刻。”
结婚又如何,抢回来便是。
两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
来时还算晴朗的天气,出会场那刻才发现下起了暴雨。
路面有了不少积水,看起来是下了好一会儿。
等车来时,迟宴敞开外套,将她搂在怀里询问:“累了吗?”
双臂环至他腰间,埋在怀里摇头:“有吃有喝,怎么会累。”
就差搬张床让她躺在上面休息,整场酒会连路都没走几步,实在谈不上累。
“那就好。”
雨幕下,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
停在旋转门前,司机赶忙下车,撑起黑色雨伞接二人上车。
周身被暖意包裹,她总算停止了发抖,眼见迟宴从另一侧车门上来,歪着脑袋问他:“去哪?”
这么问,便是不想回家。
迟宴身上淋了雨,上车便在脱外套,里面只穿一件单薄衬衫,好在车内暖气十足,倒也不会冻住。
“带你去吃饭。”外套扔在后排座,轻瞥她一眼,而后跟司机吩咐去商场一趟。
她穿的还是行动不便的礼服,想去哪都得先换身衣服。
只是这个点,商场也不一定开门,想了想,提议回家吃好了,她不介意亲自做一顿晚饭,反正冰箱还有足够的食材。
提议被否决,迟宴含笑看她:“迟太太,你老公还是有能力带你买到衣服的。”
温苧:“……”
倒也没怀疑他的能力,就是怕麻烦人家。
人生二十五年里,有幸经历一次只为她开放的商场,随意挑选衣服的感觉简直太爽,以至于一不小心买了太多东西。
时间不对,剩下还在营业的餐馆不多,思来想去,又回到那家小院里的粤菜馆。
摸清了老板关门的时间,这个点也不算突兀。
等菜时,状似无意问了迟宴有关孩子的问题。
热茶烫洗碗筷,他浅笑着问:“你呢,想要吗?”
温苧没答,就连她自己也没想清楚。
老板娘端菜上来,笑盈盈跟迟宴打招呼:“准男友,都过去这么久了,有成功上位吗?”
距离上次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他的一句玩笑话。
闻言,迟宴弯唇轻笑,冲老板娘颔首道:“有的。”指腹摩挲无名指戒指,眼底染上一抹温柔:“一步到位。”
老板娘道了句祝福话,笑着离开,温苧呢喃打趣:“干脆把结婚证装在身上好了,省得你到处解释。”
替她夹了菜,认真思忖后道:“好,听你的。”
温苧:“……”
恋爱脑的男人真可怕,她还是少开这种玩笑的好。
回家路上,温苧困到无力说话,被迟宴拢在怀里,低声哄她睡觉。
模糊中,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做你想做的,我永远支持你。”
温苧知道,他是误会她在抗拒孩子的事,哪怕迟母早已开始催促他们把这事提上日程,他也从未对她施压,甚至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事无巨细,一切皆在遵从她的选择进行。
夜很深,雨也很大。
景江别苑如往常般静谧和谐,唯W工作室楼下有道突兀身影。
在电话里听到温苧仍旧住在工作室,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从酒会离开赶来这里,站在大门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趁着夜班归家的住户进门时跟进来,一路直奔工作室楼下,连伞都来不及打。
熟悉的独栋别墅,屋内漆黑一片。
不确定她有没有回来,亦或是已经休息。
“阿苧。”
哑声叫她,才惊觉这名字已经很久没提起过,如今再从他口中听来,竟觉得有些陌生。
他和她,到底是错过了太多时间。
孱弱声线被大雨淹没,他又提高几分:“阿苧,出来见见我。”
从前觉得这样等人是件极为丢脸的事,如今只怕她看不到他的真心。
“阿苧,我好想你。”
“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求求你……”
脸颊有温热液体落下,混杂着冰冷雨水。
从未想过,他也有痛苦到哭出来的一天。
外套被雨水浸透,冷意渗至骨子里。车里有伞,他没拿,赌的就是温苧的心软,如之前站在大门外等她时,也曾因为心软出来见她,虽结果不尽人意,但只要见到人,他就有信心可以博取她的同情。
不论被覆以哪种感情,只要她愿意心疼他,那就还有机会。
又连着叫了几声,仍旧无人回应。
猜想她是睡了,或许直接上楼找更有效果,脚步挪动两下,被远处的强光刺痛了双眼。
一辆黑色商务车由小路驶来,径直停在他身旁。
灯光刺眼,他看不清车里的人。
只听到车门打开,而后再次关上。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旁人。
迟宴怀抱熟睡的温苧下车,司机站在一旁为他们撑伞。
路过宋子译时,未曾将视线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