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老太君的声音还有几分哽咽,说到后来,却又带了几分笑意,“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所有人疼爱。我与你相处时日虽然不多,却是真心喜欢你,也真心盼着你与陆与一辈子恩爱和美。”
听了这话,元蘅眼眶一红,掉下泪来,“祖母……”
老人家乐呵呵地去抹她的眼里,笑道:“先别急着哭,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可有你哭的,都攒着,攒着!”
本来心里有些难过的元蘅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乐得倚在她怀里,“可是祖母,我不想哭,出嫁本来是要高高兴兴的。”和陆与成亲她比什么都高兴。
老太君也纵容道:“不想哭就不哭。”
元蘅惊讶道:“祖母您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本地风俗就是这般,哪个女子出嫁时要是不哭上几次,人家都要说她恨嫁,巴不得逃离娘家。
老太君却道:“你是一般的女子?你可是不让须眉的将军!本朝第一位女伯爷,谁敢对你说三道四,祖母我拿拐杖抽得他们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元蘅附和道:“对!满地找牙!”
祖孙俩笑闹一阵,老太君又对孙女殷殷嘱咐道:“虽说你和陆与有自己的府邸,将来不必同抚远侯住在一起,但他毕竟是养大了陆与的人,如今名义上还是父子,将来你可要对他恭敬些,懂不懂?”
元蘅有些惊奇,“祖母您不是向来讨厌抚远侯吗?”
老太君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是不喜欢抚远侯,可你都要嫁给人家儿子了,我总不能教唆你去和公公作对?再者,我不喜欢他不假,可抚远侯毕竟不是个坏人,你对他多些敬重,他对你自然就更看重些,将来你们小夫妻俩日子才更好过。”
元蘅问道:“那万一我被欺负……”话没说完她就在老太君的目光下咽了回去。想也知道,老太君早就看穿她是什么秉性了,她欺负人还差不多,哪儿轮到被人欺负她。
元蘅抱住老太君,撒娇地在她怀里蹭了蹭,“我就知道祖母最懂我。”
老太君拍拍她肩膀,“知道就好,日后可要时常回来看看祖母。”
元蘅嘴角一扬,“那是自然。”
与此同时,抚远侯府里。刚刚穿戴好婚服等待去迎亲的陆与也被抚远侯叫到跟前一顿耳提面命。
“你如今做了那老太君的孙婿,将来可要多敬重那位老人,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要记得带着媳妇上门去送礼,知不知道?”
陆与点头,目光有些惊奇,他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又闭上。
抚远侯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有话就说,今个儿你成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陆与道:“您与老太君不是不睦?”
抚远侯立刻挺直了脊梁,“谁说的?”
陆与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显在表示:这还不够明显吗?
抚远侯摸了摸胡须,忽然抬起大掌拍了儿子脑门一下,恨铁不成钢道:“我这不还是为了你,你都和人家孙女成亲了,我要还像从前一样露出对那位老夫人的不满,不是叫你回家挨媳妇骂?”
陆与反驳道:“阿衡她不会骂我。”
抚远侯顿时一脸痛心疾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小姑娘跟前是什么样子?乖得为父都不忍去看。”
陆与茫然,“有么?”
抚远侯已经不想去说他了,摆摆手道:“吉时快到了,赶紧去吧!莫叫人家久等。”
陆与却一撩衣摆,朝他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爹,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今后和阿衡一定好好孝敬您和母亲。”
抚远侯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眼眶发涩,他想起第一眼见到陆与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软软的婴孩,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一眨眼,这孩子就要成亲了,而他,也老了。
突然煽情起来的抚远侯摆摆手,“去吧!”
陆与又磕了一个头,眼神柔和又澄澈,多年来似乎都没怎么变过,他起身后又深深一揖,才转身离开,面上看着不急,其实脚步比谁都快。
抚远侯只觉得一眨眼,那孩子就没了身影。
这时候,有人进来,却是侯夫人邓氏。
见到那一动不动望着远方的丈夫,邓氏笑道:“孩子都走远了,还看呢?”
闻言,抚远侯看向邓氏,眼眶一下红了,他抱住邓氏,大脑袋倚在邓氏的肩上,说道:“与儿终于成亲了。”
邓氏笑道:“所以你就哭鼻子了?”
抚远侯一下站直,“我才没有哭鼻子。”
邓氏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抬手摸摸他的眼睛,笑道:“好了,儿子成家了,不是被人抢走了,待会儿儿媳来敬茶你要还是这副模样,人家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呢!”
抚远侯瞪了瞪眼睛,“我本来就不喜欢那小姑娘。”
邓氏笑容和煦,“不喜欢你会给儿子提亲?”
抚远侯死鸭子嘴硬,“那是儿子逼的!”仿佛找到了借口,他立刻道:“对,都怪儿子非得喜欢那姑娘,都是他逼的。”
邓氏摇摇头,不再继续和丈夫纠结这件事,而是问道:“对了,要你给儿媳准备的见面礼呢?”
抚远侯立刻道:“早就备好了。”他转身从内室取出一只盒子,打开来看,却是一对极温润的玉镯子,那清透的色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邓氏接过来,面上笑意更深。心道: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儿媳,备起礼物来却比谁都来得用心,难为他这个大老粗还能挑到这么好的镯子,想必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她将镯子收好,对抚远侯道:“快快换身衣裳,得出去招待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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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蘅装扮好后,看着镜子里那个娇艳明丽、眉心还点着殷红花钿的女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哈哈哈,陆与要是揭开盖头看见了,一定会看傻了吧!
幻想着陆与揭开盖头后的样子,元蘅喜滋滋地翘起了嘴角。
不多时,外头鞭炮响了起来,又有敲锣打鼓的动静传来。没过一会儿,抱枝便跑进来道:“小姐,姑爷来接您了!”
一屋子人立刻忙了起来,等元蘅被人牵着往外走时,透过朦朦胧胧一层红纱,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影,他们面上都带着笑,站在最前头的是老太君,还有忠毅伯和二伯等人,至于她亲爹,反而被挤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
按照习俗,她得由兄弟背着走出去,交到新郎官手里。
元家安排来背她却不是她的弟弟元辰,而是是二伯的幼子元硕,一个身量颇高,相貌却很俊秀的少年郎,比她小两岁。元蘅对此非常满意。
她朝着坐在堂上的老太君磕了两个头,才由堂弟背着出去。
忠毅伯府很大,元硕得背着她走不少路,元蘅趴在少年身上时,悄悄问他,“累吗?”
那少年似乎愣了一下,才笑道:“不累,姐姐很轻。”
元蘅轻轻笑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堂弟会一直背着她到门口,然后将她送到陆与手里,因为这个,她心口砰砰直跳,掌心都捏得冒出了汗。
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瞧见陆与的身影,眼前忽然人影闪动,十几个男子一排站开,挡在了她和元硕面前。
元蘅透过红纱瞧见那些人,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元硕清亮的少年音里带着得意,“是家里找来刁难姐夫的。”
“刁难?”元蘅傻眼了,只听元硕接着道:“这是规矩,往常只是问些问题考考新郎,可姐姐不一样,你可是咱们元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姐夫带走,咱们家要看看他的诚意。”
元蘅心想:就这么几个人,陆与一只手就能把他们撂翻了。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然而她没有想到,陆与竟真的对那十几个人的拦住了,左突右闪就是过不来。元蘅仔细一看,原来陆与对他们十分顾忌,连三成实力都没用到。
陆与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他力气有多大,手上功夫有多好大家都知道,原本众人以为多少要挨点痛,不过能在婚礼上闹一下这位战场上的大将军,也值了,却没想到,陆与出手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有分寸,众人只觉得身上微微一麻,就被他轻轻拨开了,对他彻底心服口服,终于让开道。
看着走到面前的陆与,元硕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毕竟这可是战场上杀敌无数,还能眨眼解决掉他十几个好兄弟的人呐!
不过他武力输了,气势上更不能输!因此大声道:“从今天起,姐姐就交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她,否则我们忠毅伯府绝不会放过你!”
陆与的目光一直定定落在元蘅身上,连元硕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可听到这番话,他的神情立刻无比严肃起来,注视着元硕道:“你放心。”
这样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胜过千万句保证。
元硕心想姐姐可真会挑人。这才让陆与带走了背上的姐姐。他原本以为姐姐虽然彪悍,但毕竟是头一回出嫁,多少会矜持些,谁料他刚刚让步,姐姐就迫不及待地朝着陆与张开了双手。
元硕:……
他顿了顿,裂开嘴真心实意地笑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有模样精致的小童在前边撒着鲜花,衣着鲜亮的侍女一把接一把地往外撒着铜钱。
元蘅低着头,在盖头里偷偷看系统给她做的画面转播,看着那一把又一把往外撒的铜钱,立刻将视角转向了陆与,果然瞧见他露出些微心疼的表情。
跟其他勋贵子弟不同,陆与是亲自挣过钱,知道挣钱的艰难,也懂得爱惜钱财的,见到一篮子铜钱一个眨眼就被抛了个干净,他当然会肉痛。
这在其他人看来可能有点吝啬,可在元蘅眼里却是无比可爱。
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些接到铜钱的百姓真心实意的祝福和恭喜,陆与面上那只有元蘅才看懂的心疼很快就化作了浓浓的喜悦,朝着向他道喜的人连连拱手。
迎亲队伍饶了大半个京城,终于进了抚远侯府。
两人完成了拜堂,在周遭热闹的祝贺声中和鞭炮声里,朝着堂上的抚远侯及其夫人磕头敬茶。
侯夫人面上一直带着微微笑意,抚远侯眼眶微微发热,两人说了一番今后夫妻俩要相互扶持的话,喝下了儿子儿媳敬的热茶。
礼成,元蘅被陆与牵着走进新房。她的视线被盖头遮着,一直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人影却看不真切,可陆与面上的笑容是那么耀眼灿烂,连被盖头挡着的她都能看到,更何况是别人了。
元蘅心想:陆与笑得一定很傻。
然后她看见了系统给她的投影……
好吧,她自己笑得比陆与还傻。
一对傻子夫妻!
傻夫妻进了新房,还没来得及揭开盖头,陆与就被拉出去招待客人了。
拜堂成亲的大好日子,不管熟不熟悉,但凡见了陆与的人,没一个不劝着他喝一杯的。
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明明刚刚还瞧见了静武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明明想要给陆与灌酒,结果不见陆与喝几杯,自个儿倒喝得神志不清。
解决了那些一个劲儿劝酒的客人,陆与脚步轻快地往新房跑,蓝色的双眼里隐约还露出点开心和得意,不过很快,这点得意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忐忑。
守在新房前的抱枝和抱翠见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又见他目光清亮面色如常,半点不像被灌了酒的样子,不由有些惊异。
“我……”陆与刚刚吐出一个字,抱枝抱翠就利落地给开了门,对他道:“姑爷请。”
陆与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有些新奇,又有些高兴,不过他面上不露声色,抬脚就走了进去。
布置得分外喜庆的新房里,扔盖着红纱的元蘅规规矩矩地坐着,喜婆和蒋妈妈陪在她两侧。
在喜婆一连串的吉祥话下,陆与执起喜秤,极轻极轻地挑开了盖头。
露出一张涂了两坨大腮红的脸。
陆与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元蘅有些恼怒道:“很丑吗?”见陆与摇头却还在笑,她凶巴巴道:“不许笑!”
本来她都把自己弄得美美的了,是老太君非说清淡的妆容不合适,说新娘子要化新妆,于是就让人把她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下好了,原本想惊艳陆与的,结果弄成了笑话。幸好她没有哭,要不然被泪水一泡,妆容成花了,陆与一掀开盖头,岂不是看见了一张鬼脸?
元蘅让陆与别笑,可陆与仿佛被点了笑穴,即使听话的抿紧嘴巴,眼角眉梢却还是忍不住的笑意。
元蘅就瞪他,可瞪着瞪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蒋妈妈看了喜婆一眼,两人悄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关上门没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传出了些许声音。
“哎,疼……疼,你轻点儿……”
“还有这边……那边……快些……”
“好重……”
蒋妈妈和喜婆相视一眼,彼此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抱枝抱翠则红了脸。
房间里,陆与正低头帮着元蘅摘下凤冠拆掉发髻,他手笨,却很耐心,只扯断了元蘅两根头发。
元蘅平时自己弄个头发都能扯掉不少根,见陆与只弄下来两根,还有些惊喜,要求道:“你以后每天都要帮我拆头发。
弄完头发,她又去了屏风后,让陆与帮着她洗掉脸上脂粉,顿时觉得脸上一轻,对陆与抱怨道:“我怀疑她们给我抹了一斤粉。”
陆与看了一眼那铜盆里白花花的水,深以为然地点头,“幸好成亲只用一次。”他说完,看向元蘅。
元蘅此时还穿着那件火红的嫁衣,正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把头发挽起,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脸一红,随即张开手在他面前旋转了一圈,“好看吗?”
陆与呆呆地看着,目光晶亮,“好看。”
元蘅抿出一个笑,“美吗?”
陆与:“美。”
元蘅一下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仰起头笑,“你也好看,咱俩都美!”
陆与又笑了。
元蘅本来还跟着一起笑,可是后来很快她就发现,陆与这笑就没停下来过,直到她拉着他走到桌前要喝合卺酒了,他还是一副笑模样。
元蘅眼见他笑得连说话都发颤,抬手戳他脸,“停!不许笑了!就那么开心吗?”
陆与:“我……也……想……停……下……来……”
元蘅这下有点发愁了,她看着笑得连肩膀颤抖的陆与,十分担心他笑到厥过去。她想了想,忽然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良久之后,元蘅放开面红耳赤的陆与,抹了一把嘴巴,问他,“现在还想笑吗?”
陆与老老实实地摇头,看着她的目光仍旧清澈,却多了一抹往日所没有的炙热。
元蘅被他这目光看得脸一红,小声道:“还没喝合卺酒。”
半晌后,两人一起坐到床上,久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与忽然道:“我看过画本了。”
元蘅盯着自个儿脚尖,轻轻嗯了一声,“我也看了。”
陆与:“那……休息吧!”
半晌后,房间里忽然响起元蘅气愤的大喝:“坏系统,居然偷看!”
啪的一声,一个圆形的东西被拍到了墙上,系统111无辜地沿着墙壁滑落下来,它哼哼道:【你又没说不能看。】
下一刻,它的视线全黑了下来,这才发现宿主把它给屏蔽了。
系统111:……
好惨,它好惨,宿主和家属成双成对颠鸾倒凤,它却孤家寡人还要被关小黑屋呜呜呜……
哼哼是个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一个世界吧!
第89章 一更
次日,天光大亮,元蘅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就跟一对正定定注视她的蓝色眼眸对上。
发现她醒过来,蓝眼睛的主人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却被元蘅一把抱住。元蘅弯着眼睛拱进他怀里。
被元蘅紧紧抱着,陆与回忆起昨晚,红着脖子也抱紧了她,入手的肌肤光滑如缎,他无意识地摸了又摸。
陆与的指尖都是练武握剑弄出来的茧子,元蘅被他摸得有点痒,却没有躲开,而是哼哼了一下,问他:“舒服吗?”
陆与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她在问什么,抿着唇又嗯了一声。
元蘅手掌按着陆与的心口,摸到他快得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跳,又仰起头看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高兴地弯起眼睛,“我也舒服。”
她勾着他的手指头,脸庞因为几分羞涩而浮起红晕,愈发明艳娇媚,“从昨晚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要是变心,我就杀了你。”
换做一般男人在新婚第二天听到这样的话,多少会觉得不适,陆与却是仔细思索了片刻,舒展开眉宇,轻笑着点头:“好。你也一样,不能变心!”
元蘅趴在他胸口蹭了蹭,十分高兴,“那是自然。”
二人在床上又温存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蒋妈妈催促起床的声音。
元蘅赖着不想起,她自个儿不想起也就罢了,还抱着陆与不让他起。
陆与很无奈,只得把犯懒的元蘅抱起来,自己整理好衣裳后又给她穿衣。
女子的衣裳与男子的衣裳细究起来并没有多大不同,元蘅坐在床上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忽然发觉给她系衣带的陆与手在微微发抖。
元蘅低头盯着半晌,发现不是错觉,陆与的手真的在微微发抖,而他系的,是心衣的带子。
元蘅呆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陆与为什么手抖了。她脸上一红,抢过来自己利索地系好,又披上了两层衣裳,才叉腰故作随意地对陆与道:“这不是挺简单?你怎么那么久都系不好?”
陆与抿了抿唇,半晌才在元蘅的逼视下小声道:“我不想说,说了怕你难为情。”
元蘅于是笑了,“你还没说出来,如何就知道我难为情了?”
陆与却很固执,“我就是知道。”
话毕他转身,元蘅以为他要出去,却见他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要给她梳头发。
元蘅从善如流地转身,在陆与给她梳发时却不肯老实,要么扭下头要么动下腰,故意逗他玩。
陆与被她闹得没脾气,最后竟然板起脸,严肃道:“我是你夫君,你要听我的。”
元蘅嘴巴一撅,也来了句,“我是你娘子,你要听我的。”
陆与:“听我的。”
元蘅:“听我的。”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片刻,也不知道谁先破功,齐齐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元蘅清了清嗓子,道:“说正经的,从今天起,这个家得由我做主。”
陆与眼神犀利起来,明显也不想放弃这当家做主的权力。
元蘅眼珠子转了下,伸手往后一捞,也不知道从哪里捞出个骰盅,兴致勃勃对陆与道:“不如咱们来赌一把,谁赢了,谁就当家做主,怎么样?”
看到那个骰盅,陆与面露警惕,显然是想起了当初被元蘅赢光了银子的事儿。
元蘅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陆与对着骰盅有阴影,这可不行,她得扭转陆与的观念,元蘅想了想,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这样吧!你不善赌技,我跟你赌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这样,咱们才采取二比一的方式,假如我赢一局输一局,那就是你赢,假如我连赢两局,才算是我赢,如何?”
陆与闻言开始沉思起来,似乎还有点犹豫。
元蘅于是加把劲,继续道:“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咱们不赌一辈子,就先赌半年如何?若我连赢十二把,接下来的半年内都要由我当家做主;若你我平局,就是你赢了,接下来的半年我都听你的,还送你白银五千两如何?”
没想到,如此优厚的条件,不但没让陆与答应,反而让他面上疑虑更重。陆与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他甚至从元蘅的话语中感觉到熟悉的味道,觉得这里头隐约有陷阱。
元蘅见状,立刻软下了声音,用一种当初从廖甜儿身上学到的,那样软软甜甜的音调冲陆与撒娇,“阿鱼,阿鱼,我的好夫君,我是你娘子啊!如今我都是你的人了,我还能骗你吗?你真的不想玩吗?万一你赢了呢?你要是赢了,在今后的半年里,你让妾身往东,妾身绝不敢往西,你想对妾身做什么,妾身都听你的。”
她伸手抱住陆与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还仰头看他。
陆与果然被诱惑了,答应了下来。
过了许久后,守在外头的抱翠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小姐和姑爷面对面坐着,小姐抱着骰盅一脸自得意满的喜悦,姑爷则是脸色微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个刚刚被妖精吸了精气的书生。
抱翠有些吃惊,却不敢多问,和抱枝一起伺候完两位主子洗漱进食后就退了出去。
离开前,她隐隐约约听见自家小姐愉悦的声音,“好阿鱼,好夫君,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与面无表情,满眼写着认命,“接下来的半年,都由阿衡当家做主。”
元蘅:“这就对了嘛!”她憋着笑,抬手道:“本小姐要出去逛街游玩。”
陆与恭恭敬敬地配合她,“小的这就为家主大人鞍前马后。”
元蘅把手搭在他臂上,忽然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摇着手指道:“阿鱼你这样不行,你可是输得一无所有卖身给我落魄侯爷,你的左脸应该写着不甘,右脸应该写着愤恨,你要表现出对我这个恶毒女人的怨恨来,你怎么可以脸上带笑?”
陆与琢磨了许久。他实在是个性子温和的人,有生以来还从未怨恨过别人,因此实在演不出要怎么不敢怨恨,只得求教地看向元蘅。
元蘅鼓着脸,想要给学而不倦的陆与示范一下什么叫做怨恨不甘,可她努力了半天,发现自己压根做不到,一对上陆与的脸,她就忍不住笑是怎么回事?
两人努力半天,最终无奈放弃,然后一起高高兴兴牵手逛街去了,京城里认识他们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光是出去走一走,两人就收到了不少恭贺与祝福。
元蘅脸色绯红,正想躲到陆与怀里去扮演一个羞怯的新媳妇,谁料一抬头,陆与也是面红耳赤的样子,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之前得了不少赏赐的陆与如今有钱了,带着元蘅上街就是买买买,尽管有许多元蘅觉得没用的东西,劝陆与放下,可陆与打量了元蘅一番,自顾自地觉得这个元蘅需要,那个元蘅也需要,一旦遇到元蘅不需要的东西,陆与又同情心爆发,觉得这个需要元蘅,那个也需要元蘅,仿佛不将它们给元蘅买回去,就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等元蘅醒过神时,身后已经多了一堆帮他们拎东西的店伙计。
元蘅一看这不行啊,难怪陆与总也攒不下钱,原来一有点钱就疯狂乱花,她本来都要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制止陆与了,可是一看陆与那高兴的样子,又不忍心了。心想:哎,花钱就花钱吧!就当买陆与开心了!
两人一路从城东逛到城北,天都快黑了才想起来要回去。然而刚刚转身,却见一道黑影从远处扑了过来,两人眼疾手快地劈开,那道黑影始料未及,碰的一下摔倒在地。
护卫在二人身后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挡住他们,厉声喝道:“何人敢冲撞贵人?”
那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抬起头,却不看那些侍卫,而是盯着后面的元蘅,巴巴道:“姐姐你忘了我吗?我是芷兰啊,我是你妹妹!”
听见这个声音,元蘅恍惚了一下,如果今天元芷兰没有出现,她都快要忘了她的世界里还有这么个夺舍者存在了。她看着被侍卫挡在几步外的元芷兰,不过一年多没见,这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几岁,眼角唇角都有了细纹,她身上再也没有半点当初的楚楚可怜与纤尘不染的白衣裳,而是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不用问也知她的日子过得不好。
当初系统告诉她,元芷兰被皇室带走,皇帝还想用她研究长生之术,如今她被放了出来,显然是知道她身上没有什么价值了。
元蘅在思索,元芷兰却以为元蘅在犹豫,她眼中燃起了几分希望,连忙道:“姐姐,我真的是芷兰,我没有被恶鬼附身,我是你亲妹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可不能不认我!”
侍卫们原本想将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女人叉走,但是听她说出这些话,又见元蘅没有开口,一时拿不准元蘅和陆与是什么意思,只能干巴巴地挡在那里。
元蘅的这种沉默让元芷兰和侍卫们都以为元蘅默认了,元芷兰大喜,侍卫们阻挡元芷兰的动作也不敢太过用力,担心伤到了那看起来邋遢不堪的女人,竟让元芷兰冲破他们的阻挡,跑到了元蘅面前来,却被元蘅拉着陆与避开。
元蘅冷冷道:“我不识得她,赶走!”
“是!”侍卫们心头大定,认定那是个疯女人,毫不留情将她赶得远远的,以免再碍着两人的眼。
元芷兰在大牢里受了不少折磨,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饥寒交迫下,却突然见到了元蘅。
她心里是极其厌恶元蘅的,但是她如今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和怨恨,舔着脸去求元蘅,没想到元蘅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被推得摔倒在地时,元芷兰眼中恨意滔天,却只能捶着地面发出一些不甘的诅咒。她不晓得,元蘅和陆与如今的耳力有多敏锐,远远地就听见了她诅咒的话语。
元蘅面色一变,气愤道:“她居然诅咒咱俩不得善终,注定分离!”
陆与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别气,她说什么任她说,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继续让她妒忌去。”
元芷兰诅咒她什么,元蘅都能忍,但是诅咒她和陆与不得圆满,她就很生气,甚至冲动地想要找人把那个夺舍者给毒哑了,让她再也不能张口诅咒,可是对上陆与温和的目光,她所有的怒气都渐渐散了,心里的戾气被平复,有种安宁下来的恬淡温暖,却还是有些不甘,撇嘴道:“你总是这样宽和,小心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