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老赣的吃相,众人不由自主咽了口水。其他评要见状,也忙拿起筷子,对准了面前那颗狮子头。
宋迟君也是个好美食,否则也不会都晌午还出现在兴福酒楼,他出身好,自小就吃惯了好东西,狮子头更是吃过不知多少回了,因此尝到王老板的狮子头时,虽然觉得味道极佳,但也没有多大感触,可当他一口咬下林七娘的狮子头时,立刻顿住了,而后迫不及待就将剩下的半粒狮子头一起送入口中咀嚼。
他吃得眼腈微微眯起,一脸的惬意与享受,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肥而不腻!香而不柴!
一口咬开时,那浸透了高汤的丸肉又鲜又嫩又滑,美得简直让人恨不得将舌头一块吞下去。
此时所有评委都跟宋迟君一样的表情,大堂里围观的食客盯着他们瞧,越看越心焦,哎,怎么都吃完了,一点都没留下!
林七娘一共做了十颗狮子头,宋迟君吃完自己那一颗,不顾形象地将伸出筷子,想将最后一颗也吃下去,却见面前的盘子往后一缩,方才做菜时那面容沉静的林七娘如今已换了副面孔,冲他笑得狡黠,“宋公子,还有诸位评审,不如公布结果吧!”
说是公布,其实结果已是不言而喻。大堂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任谁能瞧出评委们更中意哪一道,那享受得恨不得再来一盘的表情,可骗不过人。
王老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此时的脸色难着无比,若是仔细看,还能瞧出他的害怕与紧张。
元萧将手里最后一个狮子头放到王老板跟前,说道:“王老板可要尝尝?”
王老板二话不说举起了筷子,他要看看,他到底输在了哪里?明明是同样的菜方,他怎么可能比不过这个小丫头。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僵住了,美味在器舌间炸开,那无比鲜嫩香滑的味道,是他所远不及的。一个高明的厨子都有一条极为灵敏的舌头,也是因此,王老板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自己与这道菜存在多大的差距。
如果说之前他看待林七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那么此刻,他看着林七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这眼神,就像当年他仰望食神廖不足,带着敬畏,更多的却是嫉妒和怨恨。
这不可能!“王老板啪的一下丢下手里的筷子,瞪着林七娘,不敢置信道:“明明是一样的菜方,一样的食材,你怎么可能……”
他喃喃地退后了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冲着林七娘道:“勾芡!一定是最后勾芡出了问题,你用的什么芡汁!
那芡汁可是食神的秘密,元蘅怎么可能当众说出来?她扫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王老板有点可怜,她微微治头,语气冷淡,“你偷走了食谱,拿走了菜方,却没有得到食神的真传, 就如同画画只学了形似却没有学到神韵,画的再像,也是徒有其表。”
食排的菜谱中的确记载了他钻研大半生创造和改进的菜式,连菜方也写了个清楚明白,即便拿到食谱的不是王老板这样的老厨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只要用心,都能用那食谱上的菜方做出好菜。
但也只是“好菜”而已,菜方只不过是一道菜的基础,真正要将一道菜做得令人惊艳,要讲究的地方多了去,火候、食材的选择、烹调的手法,基至是小小的勾芡,都含着大学问,差了一丝一毫,都不是那个味。
“师父一生钻研了那么多菜式,他想将衣钵传给我,可惜预感大限将至,不可能手把手一道道教我,于是将多年钻研编撰成那本食谐。他自然也清楚,既然有了食谐,那么无论谁着到菜方都可以做的,担心我这个徒弟混不上饭,他特意将细节隐去。而他隐去的那些东西,但是他多年来交给我的。于狮子头而言,是那道勾芡的荧汁,于红烧鱼而言,是淋上去的那一道酱汁……每道菜各有不同。你拿了食谱便以为能得到我师父的真传,也未免太小瞧食神!‘’
元蘅这一番话振聋发聩,众人看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王老板,再看看立在那儿成竹在胸眼神锐利的林七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这王老板食神传人的名头才是偷来的啊!’
“我早就想说了,这王老板说他三年前去学艺,可这酒楼开了可不止三年了,怎么这两个月才拿出那么多新菜式,真当大家伙儿傻啊!”
“我是听了‘食神传人’的名头才大老远赶来这儿吃板的,虽然都是食神当年做过的菜,但总觉得味道差了许多,没有当年吃过的那般好,我还以为这王老板学艺不精没把菜做好,原来都是偷的啊!‘
这林七娘也是可怜,一个弱女子,为了讨回公道不得不打上酒楼,幸亏她有五艺,否则早就被王老板的伙计撵了出去,哪儿还有现在证明厨艺的机会?”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方才那位极力夸赞王老板的老餮说道:”我们八位评审都商议过了,林七娘的菜远胜于王老板。’
宋迟君点点头,摇着扇子又看了林七娘一眼,对着几位老餮道:“果真英雄所见略同,本少爷也是这个想法。”说要他看向王老板,眼神冷冰冰的叫人心凉,“王老板可否解释一下,那本菜谱真是你偷的?”
王老板脊背发凉,而这时候,那名跟着靠柜回王老板家取食谱的护卫早已回来了,见此情暴连忙将那本食谱递给自家少谷。
宋迟君接过食谱笑道:”既然我今日做了这个见证人,就有评判的权力,二位不介意我着几眼这食谱吧!
王老板没有说活,元蘅却点了下头。
宋迟君翻开第一页来看,这食谱前几页都是目录,果然是按照四时节令和荤素鱼粮排列的。他暗暗点头,对着林七娘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林姑娘。”
元蘅目光一动,张口背了起来,她的声音清润动听,就像山间清泉潺潺流过,叫人听着身心舒畅。随着她背得越多,王老板的脸色就越白,面上也有汗珠落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在元蘅当众背了两页后,宋迟君抬手道: “林姑娘,可否背出第三十五页内容。“见林七娘茫然,他笑道:“就是荤食
第二章,烩羊肉那页”
元蘅沉吟片刻,似乎在回忆,很快就将内容流利地背了出来。
宋迟着目光发亮,说道:“可以了,事实证明林七娘才是这食谱的主人。”他双手将食谱递给地,问道:“林姑娘,你受委屈了,这食谱当众念出了三页,泄露了不少菜方,你……‘’
元蘅摇摇头,说道:“其实许多菜方都是相通的,我师父当初编成食谱,不是为了敞帚自珍,而是希望我靠着它衣食无忧后,将菜方公开。‘’
听到这话,即便是宋迟君也有些诧异,他问道:“这样的菜谱,即便一个刚刚学会做菜的人拿去,也能开出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了,你师父却想要公开?‘’
不怪众人悚讶,对于一个厨子来说,几张珍贵的菜方可是珍贵无比,一般厨子研究出一道受欢迎的新菜式,那可恨不得捂死,食神廖不足竟然想要公开,不怕他的徒子徒孙将来混不上饭吃?
但是在看到林七娘沉稳自信的模样时,众人或多或少的明白了过来,就如同林七娘方才说的那样,菜方只是形,这其中的神,可不是单单看菜方就能学会的,就如那狮子头,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做,但是知道菜方和做法又怎么样,莫说做出像林七娘那样惊艳的菜色,便是王老板的那道,也是许多人怎么尝试都做不出来的。
见面前诸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的神色,元蘅回忆着林七娘和师父的相处,笑道:“我师父说过,他一个厨子,最希望的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能吃上美味的食物,而他研究出那么多菜式,也是为了让更多人吃得开心。如果不是担忧我这个徒弟吃不上饭,他早就将食谱公开了。“=”
宋迟君摇着扇子感叹道:“食神不愧是食神,有这般节操,难怪能钻研出那么多菜式。”说这话时他看向王老板,讽刺道:“不像有些人,当了一辈子厨子,不把心思放在钻研厨艺上,净想着偷鸡摸狗欺世盗名,难怪自个儿钻研不出好菜。
王老板却仿佛没有听到宋迟军的雕讽,他紧紧盯着林七娘,质问道:“你明明已经没了味觉,为何还能……”话说到一半,王老板猛地卡住了,好像一只突然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元蘅原本平静的双眼里终于迸出厉色,“我的确失去了味觉,两个月前,你买通我叔伯,在我喝的水里下药,害得我失去味觉,而后趁我心神大乱之时提出比试,比的还是食谱上一道我只知菜方却还未尝试过的菜,之后我输了,你便以此为由砸了我的招牌,诋毁我的名声。你当初赢了那一次,便以为我的厨艺远不如你,所以今日从容答应比试。可你不知晓,我六岁就跟着师父,光是磨炼刀工和火候就用了将近十年。我自知年纪小阅历浅,所以从来只在后厨磨炼,师父担心我年纪小被外物分了心神,也从不带我结交外人,他一番苦心,没成想反而便宜了你这无耻小人算计。”
元蘅这一番话,是代替林七娘将心中的苦楚郁闷全都发泄了出来,林七娘为人耿直善良,因为一心扑在厨艺上,所以单纯得不知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可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无端遭了小人陷害污蔑,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亲戚也是踩狼虎豹,才会让她在绝望之下一时想不开。
她冷冷道:“你也做了多年的厨子,难道你如今做菜还要凭借味觉?”没了味觉,林七娘就再也尝不出食物好坏,再也无法改进菜式,意味着她的厨艺只能止步于此,所以一心想要将廖家菜发扬光大的林七娘才会那么绝望,可她前面十年里的刻苦努力并没有一同失去,一道菜的火候,调料……什么时候起锅什么时候浇汁,一块肉要怎么切才不会破坏最好的口感,多少水要下多少盐才刚刚好……这些东西,早已如同本能一样刻入了林七娘的意识里,只要她专心致志拿出十分的功力,赢了王老板这样的小人又有何难?
听了这番话,看着林七娘微红的眼眶,众人皆是默然,没想到林七娘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同时,他们对王老板也愈发不齿。
宋迟君想起之前还吃过王老板这小人做出来的东西,只恨不得全都吐了干净。
在众人不齿与王老板的行径,连店里伙计都悄悄远离王老板时,王老板却仍执着于林七娘那番话,他不敢之心道:“你说那道菜你从未做过?”、
元蘅盯着他,声音掷地有声,“从未!”
王老板蹬大职睛,如同遭受了巨大打击一般后退了好几步,他脊背佝偻下来,神情疲备得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好半晌才喃喃道:“原末是我输了,我这么多年,竟然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此时已无人再去理会王老板的自言自语,宋迟君关切道:“林姑娘,价的味觉…”他提了一句,又顿住了,不知从何说起,想要安慰人家,却又害伯会伤了人家的心。
元蘅却无所谓,摇头道:“无碍,我打听到一名能治愈的神医,等将这恶贼绳之以法,就立刻启程去治病。”
宋迟君被这么已提型,一拍扇骨说道:“不错!这样毁人声誉,还下药害人的恶赋,必质严惩!张三李四!”
两名护卫听到这个名字,齐齐无语道: “少爷,我们不叫这个名字。”
然而宋迟君实在想不起来二人叫什么了,只道:“将这恶贼缉拿,亲自送去府衙,拿我的牌子。”
元蘅见状有些惊讶, “宋公子是?
宋迟君展开折扇,自认风流潇洒地摇了两下,才道:“我爹是本省巡抚,至于我…“他傲气地挺起了胸膛,“在下不才,前两天刚跟接到本地知府的任命书”
以他这个年纪,能当上知府,绝不只是靠他那当巡抚的爹。他保证道:“姑娘放心,我一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元蘅笑容更大,觉得林七娘倒霉那么久,总算走运了一次,这按系统的说法,应该就是破解命运线后,冥冥之中得到的馈赠了吧!
见林七娘笑得温柔,宋迟君越发自得,却听林七娘道:”宋大人,你可要擦一擦?”
擦什么?宋迟君在她的目光下,下意识抹了一把嘴,忽然僵住了。他就顶着一嘴的酱汁跟人家谈笑风生?
作者有话要说: 鲈鱼:今天的我连台词都没有!
第52章 食神传人8(二更)
经过此事后, 林七娘名声大噪,谁都知道她武艺高强厨艺一绝,却被奸人陷害偷走食谱, 如今还没有味觉, 简直是美强惨的典范。
王老板很快就被差役捉了去, 不日就供出了被他收买后下毒暗害林七娘的林老大和林老三,一家人在差役上门时哭天抢地地撒泼打滚,抵赖说全是王老板诬陷, 绝没有这回事。他们都是守法良民。
一同去抓捕林老大和林老三的差役里有宋迟君的护卫, 见状他冷冷道:“我们还没说是王老板, 你们怎么知道?”
林老大一家顿时委了。
差役拿镣铐往他们身上一铐,凶神恶煞地亮出刀刃, 道:“再敢妨碍公事, 连你们一起抓了!”
林老大和林老三的家人被吓得停住了哭嚎,生怕也跟那两人一样一块被抓了去。
林家自从上次着火后,元气大伤, 家里没有半点银钱, 日子过得凄凄惨惨, 如今当家的又都被抓了, 想到要救人得疏通钱财, 今后日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过, 张氏和林老三的媳妇急得险些晕过去。他们到处求人借钱,可惜这一家子的为人早就被人看穿了,如今又爆出他们为了银钱下毒亲侄女的事儿, 谁肯将钱借给他们?
“那可是帮他们一大家子起了新房的侄女啊!我要有这样好的侄女,我可不得当姑奶奶供着,这一家人竟然为了一点钱就对亲侄女下毒手!”
“他们连亲侄女都害,谁敢借钱给他们,没准为了不还钱,就能将人给害了!”
“那王老板是给了他们多少钱呐,竟然能帮着王老板偷了亲侄女的食谱,还下药?”
“鼠目寸光呗!这一家子真是又蠢又怀!”
林家村村民虽然不是每一个都善良淳朴,但好歹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如今村子里出了这坏了心肝的一家子,整个村的名声都被他们败坏了,今后村子可怎么在这一片立足?怕是以后连村里的粮食都卖不出去,毕竟外人一提起林家村,就会想起林家村出了这么恶毒的一家子,会觉得这个村子风气不好,没准连路过都嫌沾了晦气。
于是在林老大和林老三罪名成立后,村长和族老商量了一番,决定贴点钱,然后将那一家子赶出林家村……
林七娘被陷害这案子并不复杂,因此很快就结了案,主犯王老板被判了十年牢狱,从犯林老大和林老三分别被判了七年。
在林老大和林老三一大家子被赶出林家村时,元蘅已经准备好离开县衙。她在客店收拾了包袱打算离开,马车还没有行出城门,就被宋迟君追了上来。
就见宋迟君气喘吁吁道:“林姑娘等等我。”
元蘅诧异地看着他,宋迟君和她对视一眼,红了脸拱手道:“今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尝到姑娘的手艺。”
元蘅笑道:“我现在没了味觉,得等治好病以后吧!”
宋迟君立刻道:“家父识得一位神医,以前住在凤栖山里,林姑娘可是要找这位?他姓薛。”
元蘅惊讶,“的确是他。”
宋迟君那笑容压都压不住,“那可不巧,那位神医已经入京去了。听说他妹妹病了,他入京去看她,在我来到这儿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薛神医就是女主怜儿的师兄,元蘅抽空问了系统一下,发现果然如此。这可真是巧了,这么说她都不用绕路去凤栖山了,直接往京城走就成。
元蘅道了声谢,正要赶路,就见宋迟君道:“在下可与姑娘一同上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元蘅奇怪道:“你不是知府?”
宋迟君也不瞒着她,说道:“我这趟出来,是帮圣上办事,这个知府的身份只是掩人耳目,我过不了多久就能回京,姑娘不妨再等等,我们一同上路,也安全些。”
元蘅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他,说她只想快点治好病。
宋迟君见状有些失落,但也没再挽留,只告诉她若有困难可去京中宋尚书府上寻求帮助。
元蘅谢过他后,很快就上路了。
马车轱辘轱辘驶出了县城,一开始她想尝试自己赶车,后来发现不行,她实在没有赶车的天分,当惯了千金小姐,如今衣食住行能自己张罗已经算好了,赶车实在艰难,最后还是返回城里雇了一名车夫带她上路。
有了车夫,元蘅就能偷懒躲进车厢里戳着手机玩了。
这几天元蘅有些忙,因此系统111就算有疑问也不急着说,现在见宿主闲了,立刻道:【哼哼你快告诉我,你那天怎么做出狮子头的?】
天知道系统看见元蘅有条不紊地做出狮子头后有多惊讶,整个光团都差点被吓炸了。
系统一直不问,元蘅也就忘了说,现在系统一开口,她立刻就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了。
“其实早在上个世界,我附身在廖甜儿身上时就有感觉了。你总说我们附身时,原主的灵魂会陷入沉睡,可是我总觉得她还醒着,在观察我的一言一行。附身林七娘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所以当她跟王老板对质时,会时不时就在心里跟林七娘说话,以此提醒她振作起来,因为她知道她能听见。
系统111惊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后来做菜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林七娘?】
元蘅点了点面前的小光团,赞了一句,“聪明!”
111被夸了,有些高兴。【太好了,这样一来,哼哼你为她们做的好事,她们就看见了,就会都知道咱们哼哼是个大好人!】
元蘅听了这话也有点高兴,她可不就是个大好人么?
她和系统又说了会儿话,就点开了养成APP。
最近她忙着对付林七娘的叔伯、对付王老板,还要抽出时间练功,几乎要忙成了正在团团转的陀螺,但她也没忘记时不时点开养成APP观察陆与那边的情况。
APP一点开,很快转换成三维模式,元蘅没在那间小小宫殿里找到陆与,很快就点开地图搜寻,发现陆与正在校场跟一群小朋友玩蹴鞠。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球场上快速地奔跑跳跃,元蘅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啊,她家陆与怎么能这么可爱?
可爱的小陆与踢着球往前飞奔,然而没等他把球踢到对面去,一团阴影忽然由后而来,那是一块大大的黑色泥块,砰的一声砸到他背上,一下就把他砸得扑倒在了地上。
元蘅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扔出硬泥块砸人的是身着黄色袍子的八皇子,他今年才七岁,却因为受宠的缘故非常跋扈,日常以欺负七皇子为乐。七皇子能到校场上来玩蹴鞠,就是他喊来的,他本来只不过想让七皇子来给他捡球,没想到七皇子竟然踢得比他好,把他的风头都抢光了。
八皇子哪儿能容得下他?扔出泥块砸倒七皇子后,他立刻喊道:“老七真没规矩,你们把他教训一顿!”
周围的小黄门闻言都有些犹豫,七皇子再不受重视也是个皇子,他们这些宦侍哪里敢当众教训他?
八皇子见小黄门都不动,气得眼睛都红了,明明是才七岁的年纪,可这暴戾的眼神叫大人看了都要心惊。
七皇子被砸倒后,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爬起来,而这时候,八皇子已经指挥着他的小伙伴冲过去将他围住。
这些小伙伴自然不是小黄门,而是京中跟八皇子年岁相当的勋贵子弟。他们可不害怕这无权无势的七皇子,平日里也没少跟着八皇子欺负他,见他从地上爬起来,你一下我一下又把他给推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连哭都不哭,欺负起来不好玩!”
“八皇子的狐裘你看见了吗?把你卖了都买不起那上面一根毛,你学狗叫,当狗给我们骑着走,八皇子就把狐裘借你穿穿……”
被那么多人欺负,换个孩子早就哭了起来,可是七皇子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有几个孩子押着他往地上按,让他学狗爬,他愣是挣扎着将那些人都甩开,其中也包括八皇子。
这下可彻底惹了众怒,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打他”,那七八个孩子立刻将七皇子围起来打。
元蘅一开始看到欺负陆与的是几个小孩子,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担心陆与会觉得她以大欺小,现在看到那么多孩子欺负陆与一个,顿时火了。
我都舍不得这么欺负陆与,你们这群小屁孩居然敢!
元蘅气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捏起两根手指就往那些孩子脑门上弹。她如今力气大,这些孩子们皮肤又嫩,被她弹这一下,就跟被弹弓打了一样,额头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一开始这些欺负人的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可是等额头上疼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惊得捂住了额头呜呜哭了起来。
身为主谋的八皇子被元蘅重点照顾,她不止弹他脑门,还弹他鼻子弹他脸,几乎把人八皇子一整张脸都弹红了。八皇子自出生以来养尊处优,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发现脸上忽然疼了起来,好像被人弹了几下,可是面前根本没有人,八皇子又疼又怕,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子,欺负七皇子的孩子都只顾着哭了,刚刚被他们压在身下的七皇子便趁此机会跑了,而那些小黄门,此刻只顾着安抚突然哭起来的皇子和勋贵子弟们,压根没有时间理会逃走的七皇子。
于是七皇子就这样跑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元蘅的视角一路跟着他,看见他身上的衣服被摔得脏兮兮,头发因为刚才被那些小孩揪了几下,乱糟糟一团,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她平时自己欺负陆与,觉得很好玩,现在看到陆与被别人欺负,却气得狠狠锤了一下车厢。
咚的一声,车厢震了一下,前头的车夫还以为车轮轧到了石头,回头问了一声。
元蘅摆摆手说没事,继续低头关注陆与的情况。
就见小小的陆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略有些吃力地将大门合上。
元蘅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觉得心都快揪起来了。恨不得伸手帮他关门。
门一关,陆与也就放下了戒备,他脱掉鞋子爬上床,坐在床上对着面前一片虚空试探道:“元蘅?”
元蘅连忙回答他,“是我。”
陆与听见她的声音,放心了些,问道:“你那边如何了?那些伤害林七娘的人可伏法了?”
元蘅下意识点头,发现陆与看不见,又赶忙道:“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了。陆与,我觉得这样帮助人真好!”以前她只能待在家里、或者约上朋友出门踏青,然后在宅子里跟郑氏打擂台,现在想想,踏青游玩太过无趣,跟郑氏那样的人打擂台觉得掉价,可不跟郑氏对着干她又总想些昏招,叫人心烦。
可现在不同了,她跟着系统穿越到不同世界,理一理人间不平事,帮一帮浊世苦难人,见识到各地风情,又能学到更多知识,可不比呆在家里天天面对元老爷他们强多了?
陆与听到元蘅那边一切安好,也放了心。将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他道:“七皇子以前胆小孤僻,也不爱与人说话,常年吃不饱穿不暖,以致面黄肌瘦,近来我一直在调理,今天回去校场,也是想着多锻炼这具身体。”
陆与提起校场,元蘅眼前又浮现出陆与被欺负的画面,她连忙道:“你身上伤着没有?有没有哪里痛?”
陆与下意识抚了抚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摇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他们没有伤到我。”
听见陆与没事,元蘅放心了些,但心里头那股火又冒了出来,她不满道:“刚刚那些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还手?陆与一愣,十分认真道:“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我若是还手,就是在欺负他们。”
哎你这个陆与怎么这样不听话!元蘅有些着急,“他们是孩子,你就不是了吗?你瞧着可比他们瘦小多了!”
陆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只是附身在七皇子身上,我是一个大人,不必跟一群孩子计较。”
元蘅有些生气了,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你没错!你清高,只有我元蘅是个小气鬼,爱跟一群孩子计较!”
陆与这下总算是听出元蘅在生气了。他一怔,有些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
元蘅看着陆与对着空气软软地说话,心里那股气就消了大半了,甚至又有些自责起来。她想,哎,我跟他生什么气啊,陆与如今处在劣势,不但没有武功身体弱小,周围还有很多像八皇子那样对他心存恶意之人,他的日子那么不好过,我这时候应该都关怀他才对,为什么还要跟他生气呢?
可是她看着陆与身上被滚得脏兮兮的衣裳,还有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又觉得不能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态度,否则陆与以后又让着那群坏孩子怎么办?
于是酝酿了一下,故意让自己开口时带了几分怒气,“哼,我就是生气了。你现在好歹是个皇子,我还等着入京后受你照拂呢,结果呢?你天天被一群孩子欺负,叫我指望你什么?”
陆与抿了抿唇,说道:“对不起。”
他想,元蘅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厨娘,还是一个处境凄惨的厨娘,她本来是娇养大的千金小姐,如今却一个人在外面跟那些恶人争斗,她的日子那么不好过,而他还要让她为自己操心,这样的他,如何能成为值得元蘅托付的男人呢?
想到这里,他挺胸收腹,坚定了目光,对元蘅道:“是我错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元蘅见他这么快就认错,态度还这样端正,心里有些不确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