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衙内一离开,元蘅立刻对廖大志道:“爹,我想解除婚约!”
廖大志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
在元蘅向廖大志解释时,陆与已经跟着陆太尉进了宫。
今日正正是太后的寿宴。
陆衙内的生父是陆太尉,主管军事,权势极大,姑姑是皇后,表兄是太子,他从小就能自由出入宫廷。但陆与还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
他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心中想道:这个世界与他原本的世界极为相似,不知宫廷中是否也一样?
参与寿宴的朝臣勋贵依次坐好,陆衙内的位子就在其父陆太尉的身后。陆与一坐下,目光便朝着许梦光望去,就见他左顾右盼,不知在观察什么。
“……你年纪也到了,今晚赴宴的贵女那么多,可有中意的?”
陆衙内最近没有惹事反而办成了不少好事,这让陆太尉和皇后都十分欣慰,已经商量着给陆衙内定亲了。
这事本来由陆衙内自己决定,陆与正要开口拖延,忽然顿了一顿,眉心微微蹙起,显出两分疑惑来,陆太尉得不到儿子的回应,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就见儿子冲他笑道:“爹,儿子不想娶她们,我想自己去找心上人。”
陆太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主动最自己笑了,他恍惚了一下,紧接着回过神来,头皮一阵发麻,“你不会是去找那青楼里头的?”
陆衙内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被儿子瞪了的陆太尉不觉被冒犯,反而松了口气,觉得儿子终于正常了。他道:“那好,索性你也还未及冠,为父等着你。”
“为父等着你”,陆与心头一动,觉得这句话里竟含着脉脉温情。他抬眼看向陆太尉,却见他已经背过身去,陆与抿了抿唇,不再关注,继续将视线投向许梦光。
太后寿宴,京城里凡是有资格参加的,几乎没有不来的,就连国公府年迈的老太君也撑着拐杖由人扶着入了大殿。许梦光官阶太低,只能坐在最外围的地方,他的目光一路逡巡,很快就掠过文佩儿,看向了坐在太后身边的长公主。
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年纪并不大,今年也才十八岁,不说倾国倾城,但也是一位贵气逼人的美人,许梦光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很快就能属于自己,心跳都不免快了几拍。
有长公主做对比,廖甜儿那种长相只能说是丑了,许梦光想起自己的计划,面上就露出了几分得逞的笑意,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必再见到那恶毒的女人了。
文佩儿身为丞相之女,在满京城的贵女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尤其她又生得明媚俏丽,宴席上频频有勋贵子弟朝她看去,但是文佩儿心里装着事,压根没心思同他们招呼,她找到了许梦光的席位,借着同杜若鸢说话的功夫,悄悄看了过去。
刚刚好就看见了许梦光盯着长公主的眼神,若是以往,文佩儿见到许梦光痴痴地盯着别的女人,肯定会吃醋会发脾气,可是自从听了廖甜儿那一番话以后,文佩儿也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许梦光了,此刻再看见许梦光,也没有了以前的痴迷,反而……反而觉得许梦光盯着长公主的眼神有种难以形容的下流。
文佩儿微微一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后来,她越看许梦光越觉得他的眼神很恶心,仿佛从前她那样倾慕的、温文尔雅的大才子,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幻想。
文佩儿再想想他软饭硬吃的行为,只觉得要作呕了,杜若鸢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
杜若鸢是她的手帕交,两人关系非常好,文佩儿也不瞒着她,直接道:“我如今只要一想到从前那么心仪许梦光,甚至想要嫁给他,就觉得后怕,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人呢奇怪……”
杜若鸢见好友彻底醒悟,也为她高兴,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早该醒了,许梦光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佩儿你这般好,什么样的好男儿寻不到?”
两人说话时,身边伺候的酒水的一名侍女起身,躬身走到文丞相身后,低声将两位小姐的对话说了。
文丞相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文丞相对许梦光欺骗文佩儿的行为一直十分膈应,要换做别人,他早就将人收拾了,但碍于许梦光是文佩儿的心上人,文丞相束手束脚,只是劝阻了陛下重用许梦光的决定而已,其他的并不敢做,但是如今女儿既然已经走出情障,那他就再也不许估计了!
文丞相思及此,心中不由开怀,连日来的忧愁终于从他眉间散去了。
太后寿宴,各家子女花样百出给太后贺寿,毕竟讨得了太后欢心,他们的长辈也能让陛下更加看重几分,有的当场作画,有的赋诗吟唱,有的弹琴有的跳舞……总之就是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许梦光等待良久,却一直没有他出场的机会,这才明白,原来是京中青年才俊太多,要真一个个抡过去,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
于是在一位贵女表演完毕,安远侯世子打算上去时,宴席的最末尾忽然响起一道男声:“太后,微臣有一礼献上。”
安远侯世子想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见到是最近在上京城中“声名远扬”的许梦光,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这人好生无礼,明明该轮到安远侯世子了。”
“为了给太后贺寿,世子一套枪法苦练好几个月了。”
许梦光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议论,生怕安远侯世子抢先,他那句话落下后立刻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太后深居简出,一年也就寿辰和新年会出来,她喜欢看京中朝气蓬勃的孩子们,这总能让她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年月,她不爱听外头的流言,也就不知道面前这青年具体是个什么人,听他说是新科状元,素来敬重读书人的太后不由露出了笑意,好奇道:“是什么贺礼?”
许梦光道:“是一套剑法。”
听到是剑法,太后微微有些失望,殿上众人也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毕竟多么精妙的剑法,太后都见过,这许梦光一个文状元,剑法难道还能精妙到盖过武状元?
然而等许梦光拿起长剑后,众人才惊愕地发现,许梦光的剑法轻盈灵动、飘逸出尘,起势时剑气涌动,招招精妙,比起宫廷供养多年的剑术大师也毫不逊色。
这下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就连皇帝也露出了欣赏的神情。
原以为这许梦光只是有些文才,没想到与武艺剑术上也有如此造诣,竟是个文武双全,文武双妙的奇才,他如今才二十多岁,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一时间,之前所有轻视他的人都变了脸色,要早知道许梦光有这样的才华,他们之前绝不会轻视他,这许梦光也是,既然如此有才,为何不早拿出来,好在他们不会跟那些没身份的平民一般对其冷嘲热讽,否则再想去同他交好,只怕有些难了。
文丞相眉头却拧起,觉得这许梦光剑术虽然精妙,但总有一股违和感。
陆与也在观察许梦光,因为知道许梦光的真是身份,所以他比旁人看得更细,几乎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终于叫他看出了破绽,且一旦看穿,无论许梦光之后的剑招再怎么变化,他都能轻易看出,与其说是许梦光在舞剑,倒不如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代替许梦光舞剑,而许梦光看似谦和,实则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陆与皱起了眉头。他也是剑客,对于许梦光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很不喜欢。
同陆与那个重文抑武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十分注重武学,皇室和民间都有不少高手,皇帝本人也修习了内力,见到文状元竟然是个武学奇才,他十分激动,许梦光那一套剑法还未舞完,他就欣喜地连连道了数个好字。
最后一剑,剑气竟然化作一朵清透的莲花,飞到了长公主面前,最后消散在长公主的掌心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长公主俏脸绯红,含情脉脉地看向许梦光。
当今最厉害的一位剑术高手,也只能将剑气化作利刃伤人,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能将剑气化作一朵花儿的,众人纷纷对此叹服,连带着看向许梦光的眼神都不同了。绝大部分人都是惜才的,此刻几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许梦光不好了,甚至觉得之前坊间那些传闻就算属实也没关系,毕竟许梦光可是武学奇才,既然是奇才,那有些怪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套剑法演示完,皇帝感慨自己之前耽误了许梦光,看向许梦光时语气又带着些和气的责怪,“爱卿既有如此大才,应该早些提出才是,有此大才,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讲又怎么配得上,是朕耽误了你啊!”
许梦光却表现得十分谦逊,直言自己才疏学浅,正需要在侍讲这样的位子上多加历练。
皇帝对他这样的态度显然十分满意,龙心大悦下连声称赞了好几句。
有人低声议论道:“今晚过去,怕是许梦光就要成上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只是他既有如此武功,之前为何会被陆衙内打得那般凄惨?”
“莫非也是奇才的怪癖?”
大殿上一派其乐融融之景,陆与却觉得那许梦光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以此人心性,在大出风头后,不该如此谦逊,难道……今夜他所表现出来的武功,只能用一时?
陆与忆起之前他碰瓷许梦光的情景,当时许梦光可是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想起许梦光舞剑时那股违和感,陆与明白了,这惊人的武功,一定是许梦光通过某种方式得到的,而且只能用一时。
许梦光今晚大出风头,从之前无人问津的小角色,一跃成为席上人人争相结交的新贵。
皇帝见许梦光不肯接受新的职务,甚至想要当场封他一个侯爵,却被文丞相制止,说是许梦光毫无寸功,不如等他办完几件得力差事再说。
皇帝想想也对,毕竟一下给太多赏赐,难免会被那起子小人妒忌,还是缓缓再提。
许梦光表面谦虚,实则对阻碍他荣华富贵的文丞相恨得咬牙切齿,他心胸狭窄,觉得皇帝轻易被文丞相劝住,可见不是真心想要册封他,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这些上流阶层就是虚伪。此刻他完全忘了,他自己也是不择手段想要成为这虚伪阶层中的一员。
宴席进行到一半,长公主忽然提出气闷,要出去透透风。
陆与自觉有重任在身,即便周围人都在玩乐宴饮,他也丝毫不敢放松。一直在关注着许梦光和长公主,见长公主想要出去走走,眼眸中却毫无神采,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般,不由神情一凛,难道……是那朵花有问题?
不怪陆与脑洞大开,毕竟夺舍者能一夜之间“学会”上乘剑术和高深内力,谁知他会不会拿出别的古怪东西。
更古怪的是,长公主刚刚走出大殿,许梦光也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陆与眉头皱得更深,受陆衙内影响,如今的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急躁冲动,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压制,于是想也不想,便起身跟了出去。
刚巧陆太尉正要和儿子说话,一回头,见儿子头也不回匆匆往外走,深知儿子秉性的陆太尉有些焦急了,担心儿子惹出什么事儿来,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而察觉到许梦光有些古怪的文佩儿和杜若鸢,见到陆衙内和陆太尉都出去了,商量了几句,觉得人多不碍事,也跟着出去了。
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许梦光没有料到,陆衙内竟然带了一串人跟在了他身后……
而此时,费尽口水依旧不能让廖大志答应退婚的元蘅叹了口气。
廖大志看着女儿的眼神中从满了痛心,“甜儿啊,要知道这般,爹就不该答应让你自个儿来京城,这才隔了多久,你咋就变心了呢?梦光多好一孩子,你怎能辜负他?”
元蘅又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跟廖大志透露许梦光已经换了个人,就听见廖大志低头凑过来,神神秘秘道:“爹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那陆衙内?哎,爹明白了,可你的名声不能坏,就让爹做这个恶人,明天爹就到处宣扬,跟人说是我贪慕权势,硬逼着你悔婚嫁给陆衙内。你不要担心,为了你,爹担多少恶名都值了。”
元蘅:啥?
她反应过来,心中不由一暖。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门锁被人撬动。元蘅耳朵微微一动,忽然眼神发冷地回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哒(づ ̄3 ̄)づ╭?~
第42章 仗势欺人15(一更)
太后寿宴,上京城今夜免了宵禁,城中烟火鞭炮的动静一阵接着一阵,热闹得堪比过年,为了给太后贺寿,今夜城中不仅有烟火表演,东西二市的瓦舍还被官府包下,只要城中百姓开口为太后贺寿一句,便能入场随意玩乐,还可以领免费的茶点果子。
元蘅租下的这座宅院虽然不是在闹市附近,但也能听到不少热闹的动静。按理说,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屋子门锁被人撬动的细微动静,她应该是听不到了,可是自从上次杀掉许梦光派出的命运推手后,元蘅就觉得自己的五感比以前灵敏了很多,她并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只要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她都能很快地感觉到。
察觉到女儿面色有异,廖大志疑惑道:“女儿,你咋了?”
元蘅低声道:“爹,有人在撬门!”
廖大志瞪大眼睛,大肚子被气得上下起伏,元蘅见他张口要喊,连忙打手势示意他噤声。
此时屋子里,除了他们父女俩,就只有胆小的吹杏,听见小姐说有人在撬门,吹杏吓得脸色都白了。
元蘅游目四顾,见屋子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得拿起一只花瓶,她不是不想拿板凳砸人,实在是这身体力气小,拿得起也挥不动。而此时,门闩已经被人撬开,七八个蒙面小贼一下打开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寒光闪闪眼神狰狞。
元蘅来不及思考那满院子的下人都去了哪里,她这具身体虽然弱,但她的技巧还在,就算打不过,也还有系统帮忙,因此她面上毫无畏惧。
“你们是来劫财的?钱都在另一个屋子里,我这里没有,只要你们肯放过我们,钱财全都可以给你们。”
那几人听了这话,却嘿嘿一笑,说了一句狗血的“钱财也要,美人也要”。
元蘅冷冷一笑,她听到系统叮的一声,给她加载了传说中“作弊器”。
系统111:【叮,力量增强百分之两百,体力增强百分之两百,花瓶硬度增强百分之三百。宿主放心,我们是绝对保障职员的生命安全哒!】
元蘅果然感觉到身体轻松了很多,仿佛暂时摆脱了廖甜儿叠加在身上的虚弱buff。
然而就在她想要冲上去解决掉那几个一看就没有武功的贼子时,一只大手忽然拦在了她面前,顺手抄走了她手里的花瓶。
元蘅:!!!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那人是怎么使力的,那花瓶就到了对方手上。
元蘅抬起头,就见廖大志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慈父的光芒,圆润的脸庞上一片坚毅,他道:“没有一个当爹的会让女儿冲在前面!甜儿别怕,爹爹保护你!”
话毕,他庞大的身体就抓了花瓶冲了过去。
元蘅看他步伐沉重气息也粗重,不像是有武功的,担心他吃亏,忙要过去帮忙,却被吹杏给抱住了,这个胆小的丫鬟一边哭一边喊道:“小姐您不能去,要死也要死在我后边!”
元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廖大志已经冲到了那群蒙面贼子面前,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那只花瓶被廖大志一下砸到了一个小贼的头上,那小贼一下给开了瓢,鲜血触目惊心地涌了出来。
许是没想到一只脆弱的花瓶能变得这么厉害,又许是没想到同伴一下子就倒了一个,那群小贼的气势立刻被压了下去,看到那满脸怒气的中年男子时,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廖大志气息粗重地喘着气,手臂青筋凸起,竟一手抓起了屋内的檀木桌子,怒吼一声就朝着那些贼子砸去,“谁也别想欺负我女儿!”
碰的一声巨响,一名贼子想举刀挡住,谁料刀子竟然被卡在桌子里拔不出来了,他顿时傻眼了,下一刻,身上就遭到了重击,廖大志一拳头锤在他肚子上,将人打出去三五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痛得打滚。
八个人一块进来,一下子就少了两个,这些贼子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为首那人咽了咽口水,见到几个弟兄竟然被那汉子吓得后退,想想事成后那笔钱财,咬牙喝道:“他才一个人,怕什么,一块上!”
六个人一齐冲了过去。
元蘅用力掰开吹杏的手,一抬头,却见廖大志大发神威,一拳一个,气势汹汹地将那些贼子统统打倒在地。他力气奇大,那张桌子被他当做了盾牌挡住刀剑,而后或是出拳捶打或是抬腿横扫,没有多余的技巧,却每次都力道精准,直捣要害!那具膀大腰圆的庞大身体,此刻看起来竟分外威猛霸气!
不像乡下土财主,倒像横扫千军的大将军!
那些小贼也看出廖大志不好对付了,竟有人绕开廖大志扑向元蘅,想要拿她当人质要挟廖大志,可他找错人了,提着刀还没接近元蘅呢,就被她快狠准地一脚踢中命根,霎时间面色扭曲地倒了下去。
不过片刻,原先还嚣张地“要人又要财”的盗匪,如今全成了一地扭曲呻吟的虫子。
见没了威胁,吹杏的胆子终于打起来了,举起板凳对着那贼子拿刀的手就是一阵砸,砸得那贼子手腕青紫惨叫连连。
廖大志则一脚一个补了好几脚,同时弯下腰捡起他们的刀,担心这些人有了力气拿刀反扑。
在他做这些事时,元蘅冲出屋子四下里扫了一群,发现潜进来的只有这些人后松了口气,跑去杂物房取来绳索,三人合力将这些贼子统统绑在了一起。
待这些事做完,元蘅才发现廖大志的袖子被血浸湿了,夜里烛火昏黄,廖大志的衣服又是黑色的,要不是廖大志那只胳膊一直不动弹,元蘅竟没能发现。
而这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还在关心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元蘅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廖甜儿的影响,她觉得自己心口酸酸胀胀的,竟红了眼圈。连忙让吹杏找来包扎的药和布,元蘅撩起廖大志的袖子,见他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刀痕还在往外流血,眼泪一下掉了下来,“爹你受伤了怎么不说,这么长一道口子,万一……”
接下来的话被廖大志龇牙咧嘴的一阵嘶鸣打断。“这药敷上去咋比我被砍一刀还疼?”
元蘅解释道:“这是最好的伤药,疼才好,说明药已经在起作用了。”她一边细心地给他爆炸一边道:“那么多人,你怎么也不跑,幸好是伤在胳膊上,要是人给你砍脖子上,你不就……”她一下顿住,没有接着说出口,可泛红的眼圈泄露了她的担忧。
廖大志对此却不怎么在乎,反而哈哈笑道:“被砍一刀算个啥,你爹我年轻的时候还能以一敌十呢!现今年纪大了,没有以前中用了,能用这道伤换八个人,值了!”
说罢又开始絮絮叨叨,“哎你身子弱,方才就应该躲到床底下去,要是被伤了可怎么办,你爹我就你一个闺女,将来还指望你养老呢!要是你没了,你爹我挣那么多钱可给谁花,你就是……”
“闭嘴!”元蘅气呼呼道:“你都伤着了,能不能安静会儿?你还笑!伤口都被你笑开了!”
方才还勇猛无比的廖大志被女儿这么一训,立刻跟遇到了天敌的憨傻动物似的安静了下来,呐呐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元蘅呼吸一窒,眼前又被泪水给模糊了。她从小到大就能体会过真正的父爱,原本以为自己不屑要,可是见到廖大志对廖甜儿的关切,她才明白,自己也是渴望这份感情的。
廖大志虽然是个商人,虽然一开始给她的印象是举止粗俗,可是他对廖甜儿的爱,比什么都珍贵。
吹杏去请的大夫很快就来了,看着屋里一片惨状,吓得险些夺路而逃,好在吹杏胆子虽小,办事却靠谱,一下就把那大夫给抱住了不让走,这才向大夫解释清楚。
那大夫得知屋里一串的都是半夜偷窃的,而廖大志是个英勇保护女儿而受伤的父亲,顿时大为敬佩,又赞元蘅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不错,看完病后只收了药钱便走了。
廖大志到底年纪大了,又受了伤,喝下吹杏煎好的药,没跟女儿絮叨两句就累得睡着了。元蘅担心他发烧,让吹杏在旁边守着,才出去审问那些被绑起来的贼匪。
她一一扯下这些人的面巾,见一个个尖嘴猴腮瘦不拉几的,便知道他们只是被人雇来的地痞流氓,像这种人最不经审问,本来就被打得精神萎靡,见元蘅打算拉着他们去见官,一个个都傻了,立刻就将人招了,说是有人花了钱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元蘅对此毫不意外,院子里的下人消失得一干二净,年涣又刚好回家探亲,这些人就进她家来偷窃,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倘若不是今个儿廖大志刚好寻来,倘若今晚留在这里的只有原本的廖甜儿和她的丫鬟,她简直不敢想象两个弱女子会遭遇什么。
她进京才多久,能得罪什么人?想也知道是许梦光那畜生的手笔!
她防着他使用命运推手,没想到许梦光这么蠢,居然想到买凶害人,还找这种地痞流氓,这简直是往她手里送把柄。
明明这对她的任务十分有利,但是元蘅想起受伤昏睡过去的廖大志,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那些夺舍者难道都是没有心肝的么?廖大志老实本分从不害人,廖甜儿温柔善良体贴入微,许梦光也是规矩本分的人。他们原本都该幸福安康地度过一生,可是夺舍者一来,把什么都毁了。
占了许梦光的身体,夺了他的才华,还要害死他的未婚妻和恩人,只为了能更进一步,这种人,哪怕是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
元蘅连夜敲了几个邻居的门,请他们帮忙拉着这些人到衙门报案。
这些年,上京城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尤其今日是太后寿辰,街上时不时就有巡逻的差役走过,就怕百姓燃放烟花爆竹出了意外。见到竟有一伙人入室偷窃,还带刀妄图杀人,官府震怒,连大理寺都惊动了。
早不偷晚不偷,专挑今天这样大好日子偷窃,还是八人带刀作案,性质及其恶劣,这不是在挑战官府权威么?
京兆尹大人连夜升堂审理,一查才发现,竟还有背后主使。立刻派人将廖家团团围住保护起来,还真给抓着了一个在廖家附近鬼鬼祟祟之人,那些差役见状立刻将人抓了。
那人还以为已经事发了,被官差的刀剑吓得屁滚尿流,二话不说就全招认了。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许梦光也被人抓了个正着。
陆衙内为防他使出之前那样精妙的内力,双手死死钳制住他,未料一番力气仿佛使在了棉花上,这许梦光身体虚软,压根没有半点内力武功,他此时仿佛用预备好扛起巨石的力气去接一块小石头,着力点不对,掐得许梦光惨叫一声,肩胛骨都险些被他给捏碎。
而这时候,文佩儿和杜若鸢等人一通呼喊,唤来了数十名宫人侍卫,把那两眼无神,却拼了命往许梦光身边扑的长公主给拉住了。
原来陆与跟着长公主和许梦光出来后,却发觉二人越走越偏,最后在一个少有人听过,但每隔小半个时辰就有禁卫军巡逻走过的园子里停了下来。
他听见许梦光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了什么咒语,那本来呆木木站着不动的长公主忽然跟着了魔一样,脸色绯红地往许梦光身上扑,还一边娇喘一边脱衣裳。
几人一见就知道长公主不对劲,因此陆与立刻将许梦光给擒住了。
许梦光是想让人知道他和长公主苟且,可那也是要他得手以后,哪里想到才刚刚走到地方,就被陆衙内给抓了个正着,他是一丁点机会都不肯放过,立刻嚷嚷开来,“放手!我与长公主两情相悦!长公主是自愿的!我……”
陆与直接一巴掌将人给扇晕了过去。
而此时,长公主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依旧痴痴地往许梦光的方向扑去,陆衙内将许梦光提去哪里,长公主的身形就朝向哪里,即便杜若鸢和文佩儿押着长公主转过身,她都会拼尽全力地扭过头,伸出手朝着许梦光的方向无声呼唤,可她的双眼却跟瞎了一样,黑漆漆一片,映不出任何东西。
这情景诡异得叫人起鸡皮疙瘩,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对劲。
陆太尉立刻叫人请来太医和宫中供养的高手,连皇帝和太后都惊动了。
*****
文心殿里灯火通明,太后被人扶着走到长公主面前,见着平日里活泼聪慧的小女儿变成这副样子,太后心痛得几乎要晕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谁把我的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太尉便将方才之事一一禀了,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微臣怀疑,长公主是被许梦光下了药。”
皇帝震怒,不敢相信不久前才看好的人才顷刻间就变成了个无耻淫贼,“什么药能把人变成这样?”
陆太尉面色平静,“那就要问许梦光了。”
由于文佩儿也是见证人,此时文丞相也被请了过来,他一开始还不明缘由,见两名侍卫将许梦光拖进来,原本呆愣愣站着的长公主忽然发了疯一样朝着许梦光的方向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大事。
太医院几乎整个都被叫了过来,然而任他们绞尽脑汁,也看不出长公主是中了什么药。
那几位宫中供养的高手被请了过来,探查一番后也摇头道:“并未发现公主被种下蛊虫。”
众人一筹莫展,于是许梦光被一盆冷水泼醒,一睁眼就看到殿上所有人都盯着他,他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嚷嚷,“我与公主是两情相悦,是公主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