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by南风不尽
南风不尽  发于:2023年11月06日

关灯
护眼

所有下人都跪着等太子爷走过去,趴在地上拿眼盯着太子爷的脚后跟,看他进了后殿的门,没左拐也没右拐,直直再穿过一道门,再走过长廊……
是程格格!
后罩房门口被日头晒得想打瞌睡的守门太监也一蹦三丈高,当明黄的衣摆远远出现在长廊尽头,他就已经一路小跑进去高声通传了。
“太子爷来了!”嗓子都差点劈了。
整得就跟过了年没两样啊。
程婉蕴哭笑不得,但也真是好久没见太子了,她惊讶得发现——太子也长高了不少,五官还是那样,但就有种好像又长开了点的感觉,下颌线都更明显了。
至于太子爷来看她的由头——那半碗“极难得”的枇杷,程婉蕴没忍住数了数,一共八颗,得,这么点掰手指都能数得满。
她不由瞥了眼这个一来就往她躺椅上一躺,惬意吃话梅的人。
这借口找得有点敷衍。
程婉蕴正想说些什么,猫突然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大大的尾巴翘得高高的,见躺椅上躺了个陌生人,瞬间弓起背炸了毛。
“喵!”甚至还敢哈人。
胤礽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只和金虎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猫,但他能清楚分辨出这是两只完全不同的猫——如果是金虎,有陌生人来,它已经躲到床底下去缩着了,根本不会出来。
这只猫,更像金虎这个名字,威风凛凛、胆大甚至凶。
怪不得和狗打架还能留下命来。
“这猫叫什么?”
程婉蕴一愣,暗搓搓地瞄了眼碧桃,碧桃也是一脸着急想跺脚“都叫您不要取那种名字了您偏要”的表情。
“嗯?”
程婉蕴讪笑:“叫……咪咪。”
胤礽:“……”

第24章 三合一
这宫里哪个妃嫔的猫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有叫“雪玉”的, 那是皇太后的猫,一只纯白的狮子猫;有叫“啸铁”的,那是宜妃的黑毛猫……
天知道他的程格格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胤礽也实在没办法对着眼前这个长毛刚重新长齐、猫臂上还留着狰狞伤疤的虎斑大猫叫出“咪咪”二字。
但这猫显然已经被程婉蕴养熟了, 一叫咪咪就会过来蹭她,院子里还在竹竿上串了几串鱼干、虾干,那都是添金悄悄去南花园莲池钓来的“猫粮”。
“太子爷, 这猫是个墙头草,您别看它现在对您龇牙,您只要……”程婉蕴看出太子爷眼里压抑的羡慕, 让一个猫奴数年不撸猫,那是个多残忍的事儿,“舀一勺子羊奶,然后远远这么递过去,您看它……”
何保忠很想拦着,他见太子爷端着羊奶走近, 那猫就一路弓起身子炸着毛往后撤,一直缩到角落里, 这躲不开都开始龇牙了, 何保忠那心是提到嗓子眼了, 太子要是被这家伙挠一下,猫的命还在不在他不知道,他指定要没命。
胤礽舀起一小勺奶, 咪咪龇牙咆哮。
他慢慢地把勺子伸过去, 咪咪龇牙咆哮但鼻尖开始耸动。
他手腕一抖, 勺子快速塞到猫嘴边,咪咪顿时大受威胁, 张大嘴就要“哈!”,然后它的舌头却猛然尝到了奶味,于是脸上凶狠的表情凝固住了,紧接着试探性地伸出一点舌尖,犹豫地舔了一下……
吧唧吧唧……舔完了。
咪咪又想龇牙了,然后胤礽眼疾手快第二勺奶已到眼前。
于是咪咪又开始吧唧吧唧……就这么循环往复,差点没把胤礽逗死。
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出了声。
“这哪儿是墙头草啊?这就是一边倒啊!”胤礽笑得差点手抖,那猫现在已经两只前爪搭在他手臂上,不让他离开了。
他趁机伸出另一只手挠了挠它的脑袋,咪咪抖了抖耳朵,埋头喝奶根本没反应。
程婉蕴这才得意道:“您看,就冲它这性子,叫咪咪不亏吧?”
“果然贴切。”这也是一只粘人精。
胤礽喂完猫,又亲自拿梳子给猫梳毛,一会儿挠挠猫下巴一会儿拍拍猫屁股,这撸猫的手法堪称专业级别,把咪咪美得根本找不着北,已经主动翘起屁股给太子爷拍了,一边拍还一边发出腻歪歪的“喵喵”声。
这猫夹子音都出来了,程婉蕴酸溜溜地想,她都没敢让太子爷那么伺候。
她以为她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成想还小声嘀咕出来了,太子爷闻声挑了挑眉头:“别急,晚上就轮到你了。”
青杏碧桃忍着笑埋下头,程婉蕴:“……”
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太子爷一个月没进后院,的确是有点憋坏了,她屋里那么结实的紫檀雕花拔步床,弄得都“吱呀吱呀”在摇晃。
后来她是跪也跪不住了,这么来回了几次,她头一回搂着太子的脖子哭叫着:“二爷,二爷……我不成了……”
结果太子爷咬着她耳朵唤了声:“阿婉乖”,就抄着她双腿直接给她抱起来了。
她尖叫一声,脱力倒在太子爷肩头,几乎不省人事。
胤礽也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却觉得身心都舒服,两人静静依偎着感受身体还未散去的余韵。
好半天缓过来了,才出声叫水。
青杏给她换衣裳都满脸通红不敢看她,程婉蕴身上全是泛红的指印,当然太子爷也没好到哪儿去,肩头还有个牙印呢。
他在另一头换衣裳,宽肩窄腰的身影清晰地被灯投映在屏风上,这是长期习武的身材,不是后世健身房蛋白粉喂出来的肌肉,线条劲瘦流畅,程婉蕴看了又看,就那腰那臀,她觉得自己真的不亏。
比起程格格那边的热闹,李侧福晋院里就有点清冷了。
屋子里,李氏正在抄经,刚抄好的一卷摊在另一张长条案上,已晾干了墨迹,春涧正小心翼翼地卷起来,供奉在隔间新设的小佛堂里。
每日抄三卷,再捡一个时辰佛豆。
虽然闭门不出,但她还是知道这院里发生的大小事情。
太子进后院了,太子又去看程格格了,太子赏了程格格半碗枇杷。
李氏又写完一卷,停笔揉了揉手腕,视线触及炕桌上一模一样的半碗枇杷。
枇杷的表皮已有些烂了,她一个也没动,就这么看着它腐烂。
太子的意思,她懂了。
她抄了一个月的经,太子爷才赏了她,这是夸她安分守己,也是要她这么一直安分守己下去。可他何曾想过,一个女人没有丈夫的宠爱,没有子女陪伴,成日关在深宅大院中,只能对着佛像低语,是个什么日子。
这种日子,宫里很多无子妃嫔都这么过着,可是她不愿意!
李氏忍住下腹的疼痛,咬着牙又提笔继续写下:“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千劫百难又如何,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要争到底,她绝不要就这么没声没息过一辈子,一时的冷落算什么,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且等着吧。
李氏冷冷笑着,身后檀香静静地燃着,白烟袅袅升起,被供奉在佛龛中的白玉观音像在中双眸低垂,仿佛正怜悯地看着她。
同样安静得犹如坟头的,还有杨格格住的西配殿。
自打那日深夜得了太子爷一番训斥后,杨格格的精神气就被抽光了似的,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成日就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中形如枯槁的自己。
康太监再也没来了,她头发不掉了,甚至长出了新的额发,身上也不痒了,事发当晚,只有李氏和她一块儿被斥责,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进京选秀时,额娘不放心她,宁愿抛下两个襁褓中的弟弟,也要一路陪着她坐船进京,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入宫要小心、要谦逊、要改了在家里的脾气。
额娘还说,为了保住阿玛两淮盐运史的位置,她必须入选,阿玛送了三万两白银给内务府的索尔和大人,宫里的惠妃娘娘一定会圈中她的名字,入宫是不必愁了,有这一层关系,惠妃娘娘多少会照拂她,但她不要想着从此就高枕无忧了,只有自己立住了,有恩宠傍身才能过得好……
当时额娘以为她会被指为贵人、常在,额娘还盼望着她能住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宫,总比落到没交情的妃嫔宫里好。
但她却进了东宫……
太子丰神俊朗,东宫人少干净,比起拥有三四十位妃嫔的皇上来说,不知要好多少……她得了旨意喜不自胜,不知不觉就将额娘的话抛却脑后了。
她望着紫禁城巍峨气派的宫殿,满心只有当人上人的期盼。
旨意下来,她要在钟粹宫学规矩,之后再也不能出宫。临别前,额娘哭得不能自己,她还不明白额娘为何那么伤心,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她太傻了。
杨格格望着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
如今她该怎么办……
只听门轻轻一声“吱呀”,柳儿端着热水进来,累得满头大汗:“格格,热水要来了。”
杨格格低头惨笑,李侧福晋明面上没有克扣她,但底下人惯会踩高捧低,别说额外的孝敬了,如今她院子里的小宫女小太监出去根本要不到东西,连打个热水都要柳儿亲自去,好说歹说还塞银子,茶房的老太监才不情不愿地给她打水。
柳儿将木盆架在架子上,绞好热巾子给杨格格擦脸,柔声道:“格格别哭了,日后等太子爷消气了,总会想起您的好。”
杨格格垂泪:“难为这时候你还愿意伺候我,院子里跑了不少人吧?否则你也不用做这些苦力活了。”
小太监们跑得最快,他们都有自己的门路,不是调去膳房就去调到花园,还有故意犯了错要回内务府的。
“不妨事,回头禀了凌嬷嬷,再拨几个人来就是了。”柳儿宽慰道。
杨格格点了点头,在柳儿的伺候下睡了。闭上眼却还想不明白,为了什么李氏要这么算计她,论得宠,分明是程格格更得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把自己入宫以来,桩桩件件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很快,她揪住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李氏小产后,就三天两头吃药,太医也三五日就要请一趟,从此太子爷再也没有留在李氏屋子里过夜,她原本以为这都是程格格过于得宠的缘故,但……是不是李氏再也没办法伺候太子了?
所以她从来不对程格格得宠伤心吃醋,所以……
杨格格总算攥住了纷纷乱乱的第一根线头,她的眼眸越来越冷,却越来越亮。
之前李氏是有心算无心,也是她不上进,之后她不会再犯错了。
她要沉住气,她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就这么像朵凋零的花一般枯死在这小屋子里,她要让自己重新被太子爷看在眼里。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杨格格等不及了,一把掀起被子,穿着寝衣赤着脚就下了床,一叠声唤着:“柳儿,柳儿——”
柳儿听见也来不及穿衣,趿了鞋,点了灯烛匆忙进来,吃惊得看着仿佛突然就活了过来的杨格格。
“快取笔墨来,我要写信!”
柳儿很快吃惊的眼神转为了怜悯,她垂下眸子,掩了情绪:“是。”
杨格格还是没看清现实啊。
胤礽第二天醒得早,觉着浑身郁气都散了,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咪咪揣着前爪睡在程婉蕴的檀木大衣箱上,听见响动便轻轻“喵”了一声。
“嘘。”胤礽对猫说,自己也轻手轻脚掀被下床,回头一看,身侧的人卷着被子睡得正熟,他捏了捏她的脸,将床帐子重新合上。
何保忠已经跪在帘子外头,胤礽没让他进来,一如往常到外间去洗漱。
这会儿打更太监刚敲了梆子,正好是寅正时分,程格格院里的宫女太监早就忙活开了,热水、帕子、他上学要换的衣裳也都熨好了。
等他换好衣裳,膳桌已支好了,太监们正流水般摆膳。
他每逢到程格格这儿歇着,就会留下用了早点再走,他也从来不另外点膳,程格格昨个点好一早要吃什么,他就跟着吃。
因为程格格点的东西,每天都不重样,而且都不是宫里常吃的,她爱吃南方菜,他在这里也有合口味的、有不合口味的,但就觉着有意思。
黑漆漆的夜色里,乾清宫、阿哥所和毓庆宫的膳房是最早亮灯的,万岁爷要上朝,阿哥们要读书,这几处的烟囱腾起一阵阵炊烟,灯火通明,一派热火朝天。
郑隆德昨天知道太子爷来了,早就预备了两份点心,更是三更不到就把手底下所有小太监都踹起来生火烧水、剁馅揉面。
昨个程格格点的是馄饨汤、花生酱拌面。
宫里吃葱油拌面的多,毓庆宫的小膳房就没备着花生酱,郑隆德是连夜熬的,三宝搅酱搅得手酸,但磨碎的花生泥若不搅拌好,很快就会凝固,到时候就不好吃了,郑隆德就死死盯着他搅。
就在三宝快哭出来的时候,郑隆德大喝一声:“好了!”
他总算得救了,甩着手蹦起来。
郑隆德骂他没出息,接过酱尝了一口,嗯,够香。
程格格只要两样东西,膳房送过来的时候却是十几样——馄饨有鸡肉馅、猪肉馅、牛肉馅、三鲜馅的,汤底有清汤、紫菜汤、鸡汤、牛骨汤的,拌面有粗面、细面、碱水面、刀削面,还有各色小菜、饽饽和奶茶。
胤礽问:“程格格爱吃什么馅?”
三宝被郑隆德叫来亲自伺候,他紧张得撑着发软的腿,说:“回太子爷的话,格格喜欢清汤猪肉馅的,面都吃碱水面。”
胤礽就尝了程格格爱吃的馄饨口味,面也拌得香,就是有点粘嘴,于是他又挑了三鲜馅鸡汤底的吃了一碗,然后在何保忠幽怨的眼神下慢慢放下筷子。
用完早点,胤礽又觉着有点过饱,步撵也不坐了,一路走着去上书房。何保忠跟在后头,就在想程格格不知是哪路灶神下的凡,怎么甭管她吃什么,太子爷都想尝一尝。要知道,以前,太子爷甭管什么好东西,他能赏脸吃三口以上的菜,那膳房都能得万岁爷的赏。
也不是膳房手艺不精,太子爷就对吃饭这事不热衷。
打小就这样,要不然他能长这么胖么?
上书房里,大阿哥破天荒来得最早,面前立着一本《大学》,实则在哈哈珠子的掩护下,挡着脸睡大觉。
今天上书房供职的经义师傅乃是进士出身的庶吉士徐元梦,他对大阿哥装作看不见,自顾自摇头摆脑地诵读《诗经》。
胤礽还没进来,但外头请安的动静早传到屋子里,胤褆就被哈哈珠子拿手肘捅醒了,他懒懒散散地起身到门口给胤礽见礼,想起昨儿的枇杷,挑着眉头多说了一句:“多谢二弟赏的枇杷,几个弟弟也都说吃得好。”
“是皇阿玛赏下的,”胤礽不居功,施施然坐下,“大哥若喜欢,日后得了一定多送些过来。”
这是闹得哪一出?胤褆心里很是没谱。两兄弟不和之事,外头的文武百官或许还不大清楚,但后宫里人尽皆知。所以太子昨个一篓枇杷,不仅把胤褆搞懵了,也把惠妃惊着了,更是让康熙高兴不已,他觉得太子终于想通了,要和兄弟和解了!
若是让胤礽知道后宫诸人所想,他一定会无奈地笑。
若是让程婉蕴来分析,这绝不是太子释放出来和大阿哥和解的信号,而是中二少年终于想放过自己,想和自己和解了才对。
程婉蕴当时听完红樱的“故事会”,她就觉得太子以往最痛苦的点主要集中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没有人真心觉得大阿哥做错了,连赔礼道歉都像做做样子,甚至还要摁着他的头让他兄友弟恭。
他不被理解、孤立无援,金虎死后的流言蜚语才是将他扎得千疮百孔至今都好不了的刀,他痛恨大阿哥,也痛恨自己。
如今,仅仅是对自己放下罢了。
胤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胤褆说话,居然显得分外和谐,让稍微迟了点过来的胤祉都想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没睡醒。
他其实早就起来了,是专门等哈哈珠子来回太子爷已经到了,他才出门。他也早已将四书五经学完了,却谁也没告诉,还是跟着师傅的进度一日学一篇,自打听到太子每日练字一百二十张,他就只练一百一十张。他在荣妃的教导下一向低调谦逊,从不抢太子的风头。
“大哥、二哥。”胤祉坐到胤褆下首,将书拿出来,小声道,“我听额娘说皇阿玛一早就叫人传理藩院尚书阿喇尼进宫,怕是不得空过来了……”
康熙只要得空,几乎每天都会来上书房监督儿子们读书,但昨天康熙就歇在荣妃宫里,这消息一定不假,胤褆心中一喜:“果真?”
胤礽其实知道,是索额图有关葛尓丹的奏报到了,康熙要着手加强对喀尔喀各部的管理和监视,在尼布楚会谈期间,团结其他未被吞并的部落,遏制葛尓丹势力。
这时,后面四五七八九十阿哥也到了。
胤禛和胤禩坐一块儿,胤祺拉着亲弟弟胤禟坐一块儿,胤祐走路微瘸,慢慢地挪到了胤祉身边喊了声三哥,胤祉便让了个位置给他。
七阿哥的额娘戴佳氏住在长春宫,仰着荣妃的鼻息过日子,他性子又怯懦,在外头一向依靠着胤祉这个哥哥。
胤峨一脸迷糊样被哈哈珠子背进来,他是孝昭仁皇后的同母妹妹钮钴禄贵妃所生,身份尊贵又年幼,和胤礽、胤褆一样都是独占一座。
胤褆见人都到齐了,便回过身,让兄弟们把座都拼在一块儿,拢着大伙儿的肩头,悄悄地说:“可别说哥哥有好事儿不叫你们,今儿皇阿玛不来,等会大哥带你们几个去校场看布库比试……”
胤禟也喜欢看布库,眼睛也发亮:“大哥,今儿怎么有布库?”
“我还能框你不成,”胤褆说着都觉得高兴,满脸跃跃欲试,“今儿是初五,每逢初五善扑营都有演武,听说纳兰家的揆叙文武双全,上个月比试拿了头筹,我打算扮成宫内侍卫试他一试,看看他是不是真这么厉害!”
胤禟激动道:“大哥,你一定带我去。”
胤峨也奶声奶气起哄:“我也一起去!”
“大伙都一块儿去,怎么样?”胤褆兴冲冲拿眼神扫视了一圈。
结果除了熊孩子胤禟、奶娃娃胤峨,其他兄弟都不说话,胤褆顺着兄弟们闪烁的目光望去——太子正拿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说得太高兴一时忘了太子也在的胤褆轻咳一声:“二弟,不过一点小事,你可别扫兴,皇阿玛朝事繁忙,就不必告诉他了。”
听完全部逃学计划还被要求包庇的胤礽:“……”
胤祉有点怕挨康熙的罚,小声建议:“就算二哥不说,徐先生也在这儿,不如我们背完书再去?”
装作自己耳聋的徐元梦:“……”
胤褆哪里是能静下心背书的人,他沉下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徐元梦看,徐元梦康熙十二年中进士,康熙二十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以讲学成名,但他显然除了讲学的本事,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很强,他先拿余光打量了沉思的太子一眼,再看一眼大阿哥……一番思量后,就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臣突感肠胃不适,请太子爷、大阿哥恕罪……”
“既然徐先生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一日。”胤褆摆摆手。
众人:“……”
“走吧,”胤褆直接把胤祉、胤禛都拎起来,他不敢动胤礽,拍拍胸脯对弟弟们说,“皇阿玛若是责罚,我一力承当就是了。”
胤祉眼看逃脱不了,眼珠一转,连忙扯了扯太子的袖子:“二哥,您一块儿去吧,大哥要是下场比试,我一个人可看不住这么些泥猴子。”
这话不过说说而已,胤祉其实很清楚,现如今做坏事的时候最好能让太子一块儿,虽然会被康熙骂得狗血淋头,但挨打时却能轻一点。
胤祉可太知道康熙那偏心眼的劲了,小时候是决不能带着太子一起淘气的,不然只有他们挨双倍打的份,但如今大了,太子作为皇子中的楷模,康熙一直有意识让太子这个储君“以身作则”,也给了他管教兄弟的权利。
所以,当太子一起犯错的时候,皇阿玛舍不得重罚太子,只会嘴上骂得凶,真正能动手的时候却少。
胤礽:“……”老三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了。
除了老四一副“我不去别扒拉我”的臭脸、老七缩在老三后头假装木头人,五八九十几个小的都蠢蠢欲动全没了读书的心思,他也不好再拦着。
而且……胤礽看了眼徐元梦,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既是弟弟们想去,那便一块儿去吧。”
他妥协的话音一落,泥猴们就欢呼了起来,嚷着要回去换衣裳。
胤褆一个个巴掌拍下去:“傻啊,回去额娘们不就知道了?咱们先走,让你们的哈哈珠子悄悄拿几身他们的骑射衣服不就成了!”
泥猴们纷纷表示大哥说得有理。
论逃学的熟练度,胤褆傲视群雄,他的哈哈珠子每天都随身多带一套衣服,现都不用临时回去拿。
当然,他们的屁股也比旁人多长一层茧子。
这事儿指定瞒不住康熙,胤礽本想着兄弟们都闹腾完了,他自己一个人去乾清宫请罪领罚就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一哄而散没多久,康熙就来了。
而且带着阿喇尼和前来纳贡的李氏朝鲜使臣。
阿喇尼前脚被宣进宫,后脚就听说李朝鲜派遣的使臣到了,于是又临时请旨。康熙对这个曾打算帮助朱家子弟光复大明的弹丸小国嗤之以鼻,李朝鲜在康熙忙于平定三藩之时,对吴三桂、郑家寄予厚望,甚至想联合残明势力里应外合,对清朝展开夹击。直到康熙二十二年□□,李朝鲜这螳臂挡车的北伐梦才破碎。
所以康熙一向认为李朝鲜脑子不大清楚。
但其既是来朝贡,还是捏着鼻子见了。
李氏朝鲜乃是“一年四贡”,无非都是些高丽棉绸布、皮毛、匕首、海带菜,康熙看了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外藩属国的贡品而言,他个人较为喜欢琉球和暹罗的贡品,琉球贡硫磺、红铜、白刚锡等矿产极多,暹罗则贡象牙、犀角、沉香、胶皮、大象和孔雀,都是有用又可赏玩的。
李氏朝鲜向来寒酸……罢了罢了。
面无表情接下了那些贡品,听闻使臣恭谨地表示有想参观皇宫的心,康熙正好也想展示一下自己天朝上国的威仪,便亲自带着阿喇尼和朝鲜使臣边走边看,上书房离此地不远,康熙想起李朝孝宗似乎子嗣艰难,不由升起一点炫娃之心。
于是脚下一拐,阿喇尼也介绍道:“此乃诸位皇子读书之处,皇子们自小寅时起身,习经义、练骑射,寒暑无间……”
康熙骄傲地迈着四方步,走上台阶,推开了上书房门。
空荡荡的穿堂风糊上三张懵圈脸。
“兔崽子们——”
“这帮兔崽子们都上哪儿去了!!”
程婉蕴得知太子被康熙罚了的时候,都过了三四天。
因为这几天太子几乎没回过毓庆宫,她后来才听说,太子和几个阿哥都被关在上书房里抄书呢,足足抄了三天三夜才抄完,程婉蕴听了很吃惊,这回康师傅是气狠了?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毓庆宫里进新人了。
今年不是内务府选秀的年份,八旗秀女的选秀也才过了半年,这么紧凑的赐人,是极少见的。而且,这回康熙不仅给毓庆宫再赐了两个格格,一三四五几个年纪较长的阿哥院子里也都一并给了新人。
最奇怪的是,据添金不知从哪儿套近乎得来的小道消息,太子和几个阿哥是因为逃学才被康熙重罚的,阿哥们身边的哈哈珠子都挨了鞭子不说,康熙还曾传口谕要惠荣宜德四妃一并罚半年月俸,被两位贵妃主子劝住了。
最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给太子和几个阿哥们送人。
逃学和给儿子们分配小老婆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程婉蕴百思不得其解。
真龙天子的脑回路她不懂。
那天,康熙怒气冲冲杀到校场捉儿子的时候,胤褆扮成侍卫正在底下跟揆叙摔跤摔得难解难分,几个小的也乔装打扮,趴在围栏上大声助威。
太子、老三老四还搬了桌椅,一边品茶一边观战。
把康熙气得倒仰。
丢人丢到藩属国去的康熙想法似乎很简单,他认为这些毛头小子们精力太旺盛才会干出这种事儿来,既然如此就另找途径给泄泄火。
还有一点就是,大阿哥十七了只有两个女儿;太子十五了连女儿都没有,老三老四老五也到了该知人伦的时候,惠宜荣德四妃其实身边早就放了几个人在眼皮底下预备着,这时候不过提前拿出来罢了。
太子没有额娘替他谋划,之前都是佟佳皇贵妃帮着掌眼,但这段时日佟佳皇贵妃身子越发不好了,正好僖嫔来乾清宫请安,康熙便让她帮着挑了人。
僖嫔从自己身边的宫女里选了两个,一个姓王,一个姓唐。
康熙亲自见了人,年纪约莫十八九岁,身段都已经长开了。
“比太子大了些。”康熙皱眉。
僖嫔亲手奉上冰糖莲子羹,用一句话便打消了康熙的顾虑:“皇上,这女子啊年纪稍大些的更加懂事安分,若有了身子,生得孩子也强健些。”
康熙点头,太子一共就有过四个女人,其中就有两个抱病的,也实在是……僖嫔考虑得很周到。
这事儿定了以后,毓庆宫里顿时暗流涌动。
旨意下来,李氏立刻派人把后殿倒座房收拾了出来,两位新格格分例该有的太监宫女也从内务府送过来了。
正殿动不得,后殿的空屋子不多了,程婉蕴本来以为李氏至少会分一个人到后罩房和她一块儿住的,没想到李氏硬是把两个格格都挤到倒座房里,每人两间屋子起居,院子和茶房都共用。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