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by南风不尽
南风不尽  发于:2023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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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蕴简直受宠若惊了。
她什么时候展现出自己有这方面才华了么?好像没有啊!
但太子既然问了,她自然得细细思量以后回答:“太子爷,您是好意,但这事儿不大妥当,若是太子妃进门了,贤惠大方想着要给我们换几间大屋子,或想和我们亲近让我们住到正殿去,那都没话说,那是太子妃自愿的。但若是我们不由分说先占了那地方,虽说奉了您的旨意,但等太子妃进门,她心里能舒服么?我们现在挤一挤也不过两三年的事情,屋子勉强也能住下,何必因小失大呢?”
程婉蕴没说出口的是,她刚一册封侧福晋,就去动用正殿的屋子,旁人不会觉着你心善,为底下的格格谋福利,只会觉着你骨头轻了、膨胀了,封了个侧福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恃宠挤兑堂堂皇太子妃!
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她不被康师傅噶掉才怪呢!
胤礽听完,脸上慢慢露出笑来,突然抬头揉了揉程婉蕴的脑袋,轻轻地说:“我的阿婉长大了呀,心思缜密又本分,这样我就放心了。”
程婉蕴这才知道这是太子爷的“考题”呢,不由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人旁的没有,也就秉持‘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罢了!”
“别生气。”胤礽连忙放下闺女的脚丫,过来哄道,“是我的错。”
“我又没生气,您可别扣帽子,我可担待不起。”程婉蕴扭着转过另一边去了,自顾自拿了桌上的绣棚来做针线,自顾自把太子爷晾在一边。
胤礽愣了一下,阿婉都会发脾气了?
就像奶猫伸出小爪子来似的,胤礽被挠了一下,却只觉得挠在心尖上,因此反倒做小低伏地蹭了过来,他一蹭过来,程婉蕴就跟着挪开,胤礽再贴上去,程婉蕴再挪,这样几回合下来,程婉蕴身子都抵上墙了,再退无可退,就被胤礽勾住了手指。
她不想回头去看,沉默低头分着手里的丝线,却听见脖子后头拂上呼吸的热气,胤礽从后头抱住了她,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提起这话来,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过几日我又要去热河了,这回你身子还不够稳当,不满三个月,我不敢带你去,我不在怕有胆大包天的人欺负你,或有那等挑拨是非的刁奴使坏,既然我家阿婉又聪明又妥当,我就放心了。”
程婉蕴听完才回头看他,心里已经消气了,嘴上却还忍不住怼道:“那你好好说不就成了,怎么还要这样拐弯抹角的,我还以为你对我不满意了,如今有了新人,故意寻些借口来,要把我一把丢开呢!”
真是奇了怪了,从前她哪里敢和太子爷呛声啊?最多在心里嘟囔吐槽,如今怀上这孩子不仅胃口好了,胆子也大了。
“我哪儿敢呢。”胤礽板过她的肩头,两人对视着,他的语气仿佛在开玩笑,眼神却特别认真:“我这辈子都不会把你丢开的。”
好了好了……程婉蕴把脸埋到太子肩头,更加不敢听了。
过几日太子便宣布要去热河出差两个月,他只带上了何保忠和自己的老黄狗,无视两个新格格那期盼的目光,光棍一般跟着康熙他们去了木兰围猎,毓庆宫里就只剩下她们四个女人了。
虽然是能一起打牌的人数,但程婉蕴也跟着无视了两位新格格那期盼的眼神,选择继续闭门养胎,太子爷不在她又变成乌龟缩起来了。跟她一起册封了的刘侧福晋也怀了孕没出门,五爷带了另一个格格;宋格格早产生下个小格格,但没出月子孩子就夭折了,如今病倒在床,也没法出门。
这回宫里跟着去木兰的是德妃,还有个新封的王答应,据说很是受宠,绿头牌子能一月被翻十几次,要不是钮祜禄贵妃护着,估计能被宫里其他人活撕了。
阿哥们倒是从一到十都跟着去了,这回十分齐整。
康熙对这次木兰秋围前所未有的重视,因为准葛尔的策妄阿拉布坦遣使入贡,康熙打算在大摆宴席热河招待这些蒙古使臣。
去年,策妄阿拉布坦正和葛尓丹开战,而且还赢了!趁着葛尓丹侵略别处,他趁机袭击了葛尓丹掌控下的科布尔,还抄了葛尓丹的后路。
策妄阿拉布坦也从此和葛尓丹结下了死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康熙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很有意扶持策妄阿拉布坦,早早让理藩院接触他,还派遣官员前往策妄阿拉布坦部的牧羊之地,送上了锦缎等御赐之物。
策妄阿拉布坦今年决定正式归顺大清,也将为康熙带来葛尓丹的最新动向。
据唐格格说,太子爷因为此事受到康熙极大的夸奖,因他提出谏言——可与策妄阿拉布坦建立互市贸易,并适当给予贸易扶持,比如免除关税、给口粮和骆驼补贴之类的政策,还请康熙承诺日后歼灭葛尓丹后,不要遣兵将葛尓丹剩余部落剿灭,这样策妄阿拉布坦一定会对大清忠心耿耿,为大清守好漠北门户。
这个政策果然打动了策妄阿拉布坦,这才有了这次“入贡”。
“太子爷真是英明神武。”唐格格撑着下巴,由衷称赞道,“听闻那日大朝会,文武百官都在,对策妄阿拉布坦的招抚之策,那么多大臣都说不到点子上,万岁爷气得不行,就让太子来说,没想到太子略略思索,便有了对策,在朝臣面前侃侃而谈,说得鞭辟入里、实用周全,让万岁爷连声说好,大加赞赏!”
程婉蕴就奇怪地打量了唐格格一眼:“你怎么知道前朝的事?”
“满宫里没人不知道,都传遍了。”唐格格更奇怪程婉蕴居然不知道,“也就是你天天关起门来不问世事,你问问青杏、碧桃,她们准也知道的。”
程婉蕴“噢”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舆论导向吧?她呆了那么些年,其实这两年总算明白了宫里传得到处都是的瓜,那可不是随便吃的野生瓜,后面都有推手,真实目的存疑。
这回把太子爷捧得高高的,是不是康师傅的另一种弥补?
程婉蕴就不得而知了,她很快被另一件事分去了心神——程家递信进来,说婉燕已经看好人家,准备定亲了。
前阵子乡试放了榜,怀章吊在了榜尾,但好歹是中了举,程家上下高兴得又是点了炮竹又是连忙传信到宫里,那会儿程婉蕴刚晋了侧福晋,果然是双喜临门!
程婉蕴听说以后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怀章中举,意味着程家这次没靠别人,自个立了起来,这意义是不一样的。京城里有想要巴结太子的对程家示好,便也有那对家眼红眼热,到处说程家是靠女人裙带才挤进了京城之类的话,让程婉蕴也跟着恼火。
但程怀章中举,虽然不算什么亮眼的成绩,但他才十五岁。二十岁以下的举人,放眼大清,这两年恐怕也就出了怀章一个罢了!这下可算狠狠打了那些人的嘴巴,程家上下都跟着扬眉吐气。
打铁趁热,吴氏在额楚夫人的帮衬下选了舒穆禄家的幼子多西珲为婿,这多西珲的阿玛早逝,家里已经没人当官了,但他有个兄长在打牲乌拉城里当差,他自个这次没考上举人,还是个秀才身,但听说文章写得云霞满纸、读之口齿生香,那中举只是迟早的事儿。
这说起来也算是程家高攀了,舒穆禄氏可是正黄旗,哪怕穷了点,也有旗人的骄傲在,若不是程家里门第提了不少,有长姐是太子侧福晋的名声,人家想搭上太子,程家是怎么也攀不上这家的。
宫中有孕的妃嫔以及皇子福晋、侧福晋若怀有身孕,可以随时召见家里人,这是皇家恩典,她不用再像以前还是格格的时候那样诚惶诚恐,还需要太子特意为她筹谋。如今她自己就有权利做这件事,因此程婉蕴从自己的私库里挑出来一盒首饰头面、几匹上好的宫缎要留给婉燕成亲用,就给吴氏递了话,很快吴氏就进宫来了。
顺贞门外早有太监备好了轿子侯着吴氏,一直穿过御花园北门以后,才换了肩舆。坐在摇摇晃的轿子里,吴氏手里紧紧捧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她给程婉蕴亲手做的酱菜、豆干。
大约两刻钟,她进了毓庆宫门,走在那似曾相识的长廊上,吴氏才悄然吐出一口气。哪怕已经在京城生活了大半年,但听说要进宫,她还是不由提起十二分心思。
碧桃迎到了二门外,见了吴氏连忙福身,笑着在前引路:“程太太可到了,我们家主子都念叨好几回了。”
“碧桃姑姑好,”吴氏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来,笑道,“怎么好意思劳累您亲自跑一趟呀,侧福晋身边要紧,您随意打发个小宫女出来接我也就是了。”
“怎么敢称劳累?您也太客气了。”碧桃引着吴氏走到后罩房暖阁门口,吴氏见后罩房这儿又变了样了,门帘子换了毛毡的,上面绣了只驮着大黄猫的黑狗,结果掀开帘子,真蹿出来一只驮着猫的大狗,吓得吴氏差点把手里的酱罐子摔了。
“旺财,别闹,”屋子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呵斥声,“青杏,你让小太监带这俩闹腾的冤家出去溜溜,又把我刚写好的字踩了倆脚印。”
旺财跑远了还不忘回头瞅着吴氏,害得吴氏都想缩到碧桃身后了。
“程太太您别害怕,旺儿姑姑性子好着呢,它寻常绝不开口咬人。”碧桃安慰道,打起帘子,笑着冲屋子里回话:“主子,程太太到了。”
“快进来!”里头传来搁笔净手的声响。
屋子里暖融融的,如今已经十月了,天气忽冷忽热,今儿一大早刮起了北风,宫里的地龙便都烧了起来。
吴氏注意到这门槛下头还铺了张狗爪样的厚绒垫子,外间小香几上摆着天青色汝窑梅瓶,里头还用水养着两束盛放的蔷薇,开得满室馨香。
程婉蕴已经从里间出来了,见了吴氏便笑道:“额娘可算到了,咱们可是又快两年没见了,阿玛祖母可还好?”
“你阿玛你还不知道?他万事不挂心,哪里有不好的时候!倒是你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不适应京城的气候,一到秋天就咳嗽,否则这次她也该进宫来瞧瞧你……”吴氏说着也很欢喜,拉着程婉蕴左看右看:“还好还好,脸色养得倒比前两年都红润,前阵子可把额娘担心坏了……”
太子的婚事、空马饷案,京城中局势变化之快让吴氏这个妇人胆战心惊。幸好皇上有意偏袒太子,否则真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时候吴氏可真羡慕程世福那缺心眼,他机敏时少愚钝时多,又偏生有那逢凶化吉的好运道,晚上睡觉还日日一沾枕头就着,夜里呼噜还打得震天响,气得担心得根本睡不着的吴氏都想拿枕头闷死他算了。
程婉蕴拉着吴氏到炕上坐了:“额娘实不必担心,太子简在帝心。”至少在诸皇子阿哥封爵之前,太子爷的地位仍然是无可撼动的。
碧桃上了茶和八珍糕,带着宫女们下去了。
程婉蕴又说起祖母的病:“我这儿有个治咳嗽的好方子,之前太子的大阿哥日日咳嗽不止,后来就是吃这个养好的,这不算药,日常保养都可以吃的,叫‘秋膏糖’——拿梨汁、山楂、杏仁、白果、胖大海、川贝、甘草、良姜……等十八味中药拿老冰糖熬成,每日含上六至八块,治疗咳疾效果显著。”
吴氏千恩万谢:“这是御医的秘方吧?咱家老太太可有福了!”
收下方子,吴氏这才说起婉燕的婚期:“算好了日子,下个月开始过六礼,约莫明年六月就成亲,那舒穆禄家就在对街胡同住着,以后来往也近。你阿玛说的,顶好就从咱住的沿儿胡同里找,嫁得近是最要紧的,你说他是不是发癔症?还有怀靖那臭小子居然翻墙出去跟了那多西珲一整日,回来和婉燕说‘你相公是个好的,除了读书就去书局抄书补贴家用,没去逛窑子。’把婉燕臊得两天都躲在屋子里吃饭,气得我拿扫帚要打他,结果他还敢跑!”
程婉蕴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的确是程怀靖那家伙能干出来的蠢事。她连忙让碧桃在给吴氏带回去的礼物里再加一把牛角弓:“这弓是太子小时候使过的,瞧着旧了点,但也不是凡物,太子爷赏给我了,您就带回去给怀靖吧!”
吴氏瞪大眼,竟然碰都不敢碰那弓了,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
“太子爷您还不知道么,他不过是借着我的手赏的呢,不然您还指望这弓能留给额林珠使么?就是给怀靖的,另外怀章也有一方端砚。”程婉蕴把东西摆了一桌子,笑着将一匹正红缂丝百花锻放在一堆布料最上头,“这匹宫缎颜色极正,是苏州贡上来的,拿给婉燕做嫁衣正好,这也是从太子库房里翻出来的,是太子爷的心意,我的分例里可没有这样的正红色。”
吴氏已经被程婉蕴这大手笔砸晕了,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些好东西,这出了宫她会不会被人打劫啊?还是得让老丁赶着车到顺贞门口接她才是!
“对了……”吴氏忽然从包袱里摸出一叠锦帕来,“婉荷那傻丫头最近绣了好些手帕,绣样倒也别致,说临近年关,想要送给您赏人用呢!”
程婉蕴接过来一瞧,竟是八仙花,也就是后世说得绣球花,宫里的确少见这样的绣样,很别致,婉荷又绣得仔细,用的还是她之前赏给程家的宫缎,果然不管是自己用还是赏人都很得用。
倒是实用的礼物。
“婉荷女红手艺倒长进了,替我谢谢她!过年正好用的上呢!”程婉蕴笑着收下了,过年过节赏下人或是赏李格格她们正好。
吴氏在宫里陪着住了一个月,直到婉燕要过六礼了才出宫,程婉蕴吃着吴氏做得正宗的徽州菜,养胎养得极为舒服,官嬷嬷也说她这一胎胃口比之前好多了,倒叫她要克制些,于是她痛并快乐着开始控制食量,就这么等到太子回来了。
这回木兰围猎,没别的新闻,只有一个:康熙把策妄阿拉布坦的幼子哈日瑙海带回了宫中与诸皇子一起教养,吃喝穿戴皆与各皇子相同,据说这孩子才五岁,就要远离父母亲人独自在深宫生活了。
万岁爷的意思是让那哈日瑙海和几个小阿哥一起住在阿哥所、一起到上书房读书,平日太子去教弟弟们读书的时候,就当做自家子侄多多看顾。
太子爷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旺财正在院子里追着咪咪疯跑,程婉蕴就见他说着说着停住了,转而一直盯着欢脱的旺财瞧,就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蒙语里头哈日瑙海是黑狗的意思。”太子爷面色有点古怪,想笑又觉得不大好的样子,“那蒙古小王子确实生得有点黑……”
刚刚还在心里感叹“哈日瑙海”这个名字听起来意境很美的程婉蕴:“……”
她是汉人思维,看见这四个字,眼前浮现的是海上落日,晚霞浮在海面,海面波光粼粼如玛瑙。
谁知道……是黑狗啊!
这位蒙古汗王取名是不是太直白了点,儿子长得黑就给儿子取名叫黑狗?
这和刘彘有何区别!(汉武大帝风评被害)
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回程婉蕴就得跟着太子爷参宴了,康熙下旨让诸皇孙皇孙女都一起进宫吃团圆饭,因此额林珠和阿克墩也得一起去。
程婉蕴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大场合,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其实都快忘了康熙长什么样了,当年她进来的时候她还去乾清宫磕过头,那时候好像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但现在这些年过去,脑海里好像只剩下一个威严削瘦的明黄色身影。
等到了除夕前一天,太子爷就和她细细对了一遍流程,并且告诉她,计划着先让她去储秀宫找僖嫔,让僖嫔领着她和孩子们去给皇太后磕头,女眷们白天们都会先到宁寿宫说话,等大宴开始以后才去前头。
之后,太子则要与她分道扬镳,陪康熙先去天坛祭天,回来之后隆重的过年庆典才开始,然后再去前朝接受百官朝贺,赐完群臣、八旗王公的两大宫宴、晚上才轮到后宫家宴。
胤礽照旧吩咐花喇跟着她们,又挨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才直起身来,温柔地看着程婉蕴:“阿婉,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
程婉蕴认真地点点头。
希望一切顺利,在去储秀宫的路上,程婉蕴默默祈祷着,但不知是过年祈愿的人太多还是怎的,老天爷满脑子嗡嗡的,似乎没听见她的祷告,还是差点出了岔子。

第58章 宫宴
过年是每年最大的事, 朝廷封印以后,粗使太监和苏拉们就每天忙活得脚不沾地,洒扫门庭去尘秽、净庭户, 给各殿各门两边换桃符、贴新门神, 改新春联,今年内务府除了将军、福禄、判子、童子、仙子门神之外,还多发了钟馗绢画神像, 用三尺素木小屏装着,上头缀了个铜环,可以悬挂在门上。
之后, 所有太监都要在年前理发洗澡,添金领着后罩房所有太监一起去内务府排队剃头,个个脑门都剃得锃光瓦亮。
除夕当天,天还未亮,钮祜禄贵妃便率先起来了,外御茶膳房已经将八只宰杀好的整猪准备好了, 钮祜禄贵妃要亲手将这八只猪依次放入八口大锅之内,再添上玉泉山上运来的泉水将猪煮熟。
每逢岁首之日, 该由皇后烹饪孝敬长生天与先祖的胙肉。赫舍里皇后去世后, 她姐姐孝昭皇后主持烹饪过一年就病逝了, 再之后孝懿皇后代行皇后之职十三年,现在便轮到了她。
太监们将猪抬了起来,钮祜禄贵妃神情虔诚地拈香行礼, 再扶着猪肉将其送入滚水之中。
后面便不用她操心了, 说是亲自烹煮, 其实也就扶那一下而已。钮祜禄贵妃在宫女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又用巾子仔细擦拭干净, 重新套上了护指。
等会自有太监收拾这些猪肉,将它们切成均匀的大小,之后再由皇上亲自割下一块儿,派太监送到宫外旗杆上的木斗之间,用来祭天,一来供给长生天享用,二来奉献给曾救过清太祖努尔哈赤性命的乌鸦使用。
等天神与乌鸦都食用完毕后,这些肉又将被送到太和殿筵席上,由皇上赐肉给各位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尚书。随后又会被送到保和殿筵席上,保和殿赐宴之礼是专为外藩、蒙古王公而设。
据说,今年由太子主持保和殿大宴,是他定了婚事后第一次单独领宴。
钮祜禄贵妃细细思量,招来宫女耳语道:“傍晚的乾清宫家宴,你遣人将太子爷的家眷侧福晋程氏及毓庆宫阿哥、格格的坐垫都加厚些,脚下的炭盆全换上顶好的银霜炭,这些布置安排,要让程侧福晋知道是谁的好意。”
宫女领命去了。
钮祜禄贵妃又叫来已经怀有身孕的王答应,关心她日常饮食睡眠如何,温和地说:“开宴前,先让嬷嬷给你下一碗鸡汤面,填饱了肚子再赴宴,大宴上全是蒸菜,没有好吃的,外头的东西都不必入口,之前毓庆宫传出来那模样小巧的保温杯如今宫里人人都有,本宫也赏你一个,晚上装好热汤带去,你有身子,没人会多嘴说什么的,为了你和肚子里的皇子,谨慎些没什么坏处。”
话里话外全是为她着想,不得不说,她入宫以来,钮祜禄贵妃的确出自真心十分照顾,没有一点疏忽,有时甚至像照顾女儿似的照顾提点她,王答应感恩戴德地应下了。
“你的位置排在宫妃最末,就安置在宫门边上。若是累了支撑不住,尽管先走!没人会注意的。”钮祜禄贵妃又叮咛道,“去换衣裳吧,等会儿就该去给太后娘娘磕头了。”
王答应又是好一通谢,这才告退。
钮祜禄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距离十四阿哥出生,也有三四年了吧?王答应若是一举得男,能有福气生下阿哥,那可就是皇上盼了许久的好消息,这孩子将来一定得宠。
钮祜禄贵妃决定出门前再去给菩萨上柱香,保佑王答应肚子里的是个阿哥。
毓庆宫这头,程婉蕴也在和两个孩子抓紧用饭,程婉蕴下肚一碗结结实实的五色炒米饭、毛豆烧鱼、还有一盘青菜。两个孩子也喝了奶、各吃下一个饽饽、一小碗粉蒸排骨肉。
太子爷天还不亮就出去陪康熙祭天了,但有关大宴的事情都提前和程婉蕴提点清楚了,程婉蕴心里也有数,总结起来就是少说少吃,全程当个木头人的政策。
昨晚太子爷也特地和她强调了大宴菜难吃,而且都在灶上反复炖了很久,那菜只怕也没多少养分了,让程婉蕴和两个孩子在家一定要提前吃饱。
因此原本简单垫肚子的午点,程婉蕴就让郑太监照着晚膳的规格来上菜了。
于是程婉蕴和倆孩子都吃得直打嗝。额林珠打嗝打得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阿克墩竟然下意识把她抱住了。
虽然周围伺候的人那么多,绝不会让额林珠真摔着,但程婉蕴还是弯下腰捏了捏阿克墩胖了好些的脸颊:“多谢大阿哥这样护着妹妹!你真是个好哥哥!”
阿克墩隔三差五在她这蹭饭,最近又开始被太子提溜去学骑马了,已经变成个结实的小胖子了,现在程婉蕴这样夸,竟然还会脸红。
程额娘真是太愿意夸人了!他吃饭吃完了,她也要夸:“我们大阿哥吃饭吃得这样干净,也太棒了吧。”
他学会自己抽陀螺,她也会夸:“我们大阿哥怎么这样聪明啊!”
奶嬷嬷从不会这样夸他,只会说这都是阿哥应该学的阿哥应该做的,只有做得好了,太子爷才会看重您的。
所以对这样的夸奖,阿克墩深深觉着不好意思,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程婉蕴觉着鼓励教育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是很好的正向激励方式,就连额林珠这个年纪都能听懂好赖话、会看人脸色。
所以程婉蕴从来不随便跟孩子发脾气,他们也能够在她这儿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额林珠和阿克墩压根没有什么分离焦虑,反而胆子都挺大的。
有时候两人会被太子提溜去康熙那儿刷存在感,有时还会去皇太后那刷,更有甚者,有一回额林珠拿回来一个装满金瓜子的荷包,居然是四爷的……
据说太子有一回把娃带去上书房嘚瑟了。额林珠生得特别漂亮,阿克墩也不差,把几个叔叔都萌得不行,四爷更是搂着额林珠不放,他想到宋氏没活过一个月的小格格,若是健健康康活下来了,长大以后是不是也能长得像额林珠这样可人?
他怀抱着这样有点悲伤的想法,却发现小侄女盯上了他腰间的荷包,已经伸手去拽了!
胤禛:“……”
额林珠拽不动,抬头对他弯起眼睛一笑。
胤禛心头仿佛被射中一箭,等回过神来,她他已经鬼使神差地解下荷包,放在小侄女的手心里了。
回来以后,太子爷还和程婉蕴玩笑道:“这孩子像你。”
程婉蕴:“……”
她不是她没有!
未时三刻,程婉蕴可算装扮齐整,她又穿上了当初册封穿的石青色吉服,头戴吉服冠,踩着花盆底,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出了毓庆宫大门,额林珠和阿克墩打扮得十分喜庆,这俩孩子的过年衣裳都是用同一款绯红缂丝缎子做的,外头披着同色带白狐风毛的小披风,脖子上也戴着一样的金锁,站在一块儿活似像金童玉女一般。
她正要带上两个孩子坐上了去储秀宫的肩舆,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奴才们。
花喇、添金两个作为贴身大太监跟着,身上各挂着三个颜色大小各异的保温杯,看着有些滑稽,但他们自个显然不这样觉着,甚至与有荣焉。就是添金长得像只猴子,和相貌俊俏的花喇相比,实在有些伤眼。
背带式保温壶的出现,这还是青杏带娃时琢磨的,她平日里带额林珠玩耍时用着那保温杯没个提手的地方,颇觉不便,便自己加班加点给保温杯用棉布和锦缎做了个杯套,还在两边各留了一排扣眼,加上了绸布挂绳,于是模样和后世十分接近的背带可调节的改良版保温壶诞生了。
程婉蕴之前没弄这个是因为……额,出门都有一堆人替她拿水壶,她压根没觉得有不方便啊!而且不加杯套更好看嘛,所以……她惊觉自己好像被封建统治阶级腐化了,竟然变得如此不接地气!
自我反思的同时,她也大力推广了这杯套,还自己给额林珠绣了个“咪咪头”的,给太子绣了个“旺财头”的。碧桃也跟着绣了锦鲤和乌龟的,送给了阿克墩;青杏绣的都是蔷薇和山茶花,这种花样比较适合她用。
这次出门,程婉蕴和两个孩子都各带了两个水杯,分别装的热牛乳和温开水。官嬷嬷单肩挎着个小布包,里头装的是程婉蕴要吃的果切。额林珠的耿妈妈也垮了个小布包,里头有额林珠的尿片、擦嘴帕子、吃饭围兜、专用碗筷、换洗衣物以及两样玩具。
出门时,阿克墩的奶嬷嬷就傻眼了,她显然没经历过这阵仗,不就用个膳么?阿哥若是饿了,她带他下去衣服一揭开就能喝奶,巾子帕子乾清宫难道还没有么?随便叫个太监也能取来,奶嬷嬷因此啥也没带,一方面觉着程婉蕴很有些小题大做,一方面又很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那绞着手指,生怕程婉蕴怪罪她伺候的不尽心。
谁叫太子爷要带娃出去都通知得都很临时呢,经常叫何保忠过来传话是立马就要走的,耿、索两个奶嬷嬷常常被弄得手忙脚乱,所以程婉蕴这样的布兜程婉蕴预备了好几个,里头的东西都是一整套的,平日里就装好在布兜里了,要出门的时候随取随用,自己的东西自己用得安心,也防着人做什么手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见状,程婉蕴立刻叫人回去再取一个布兜来应急。
阿克墩现在也没完全戒了尿戒子呢,白天虽然能自己说要解手了,但有时候憋不住了也会尿,他身边这奶嬷嬷竟然没想到要给阿哥带衣裳,这实在是……程婉蕴冷冷瞅了那嬷嬷一眼,把那奶嬷嬷吓得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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