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奶奶有些不高兴,开口道:“我说孟大花,嘉嘉不想嫁城里人怎么啦?城里人可不都是好的,听说特别瞧不起农村出身的媳妇。”
“对,咱们农村的女孩子嫁进城,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隔壁大队书记的女儿就是嫁去了城里,三天两头跑回娘家哭呢。”
“还不如在公社找个能干又疼人的小伙子嫁了。”
“咱们大队的小伙子好,并不比城里的差。”
“……”
老太太们纷纷出声,她们并不觉得村里的姑娘一定要嫁进城里才会幸福。
特别是顾夷嘉的身体,嫁到城里,只怕要受到的眼光更多,还不如留在村里呢,大家知根知底,不会说什么。
顾二婶没有因为这些是长辈就不敢吭声,她哼道:“你们这是嫉妒我们嘉嘉能被城里的主任看上。”
老人们噎了下,想骂人,又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一个大娘生气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你自己去嫁那什么主任!”
顾二婶是个浑不吝的,张口就道:“如果人家姜主任看得上我,我二话不说就嫁了。”
离婚她都愿意嫁。
周围的老人不禁摇头,这个孟大花啊,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的不着调,当年顾老二就不应该娶她的。
顾二婶是个不在意世俗名声的浑人,就算被人谴责,也没放在心里。
这些她不痛不痒,继续转头劝说顾夷嘉。
顾夷嘉默不作声地听着,突然问:“二婶,姜主任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积极地劝我?”
顾二婶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劝她,突然听到她开口,脑子没转过来,一个不察嘴巴就秃噜了出去。
“也没什么,就是姜主任答应,如果你嫁给他,他会给你堂哥弄个城里的工作名额……”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轰的一声爆开了。
桂花奶奶气得将手里正在纳的鞋底砸了过去。
顾夷嘉大受打击,她的脸色苍白,艰涩地说:“二婶,你们原来是为了姜主任给的好处,不惜将侄女推进火坑?”
说着,她捂住心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连顾二婶都头皮发麻,以为自己将她气晕了。
上次顾明月气晕顾夷嘉的事可没过去多久,虽说后来宝花说是个误会,但传到最后,不少人仍是认为是顾明月气晕的。
她忙跳起身叫道:“什么火坑?这是幸福窝!”
顾夷嘉垂眸,难过地说:“可我不喜欢他,而且姜主任只是看中我这张脸,一旦……我嫁过去又会有什么好的呢?二婶,难道你们要为了姜主任给的好处,要逼我嫁不成?我、我……”
说着,她眼睛一闭,软软地往后倒。
一个坐在附近的大娘赶紧伸手搂住她,给她抚心口,担心她真的气晕过去。
其他人怕她真的出什么事,纷纷大骂顾二婶。
顾二婶就算脸皮再厚,被一群长辈指着鼻子骂,还有人直接去找大队长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明白,这明明是好事啊,为什么顾夷嘉不答应?
看她这副要气晕过去的模样,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一时间,顾二婶差点就炸开了。
大队长以为发生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等了解完事情的过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被两个老婶子扶着的顾夷嘉。
小姑娘脸色苍白,显然被亲人为了一个城里的工作名额逼婚的事受了打击,神色很萎靡,眼睑微垂,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姑来给她说亲时,她也明确地拒绝过,她并不喜欢那姜主任。
既然不喜欢,就不嫁,这没毛病!谁说城里人来说亲,他们村里的姑娘就要上赶着嫁?
大队长心里是偏着顾夷嘉的,不仅是因为顾夷嘉是大队的社员,也因为她有个能干的兄长。
其他人不清楚顾明城在部队的情况,他心里却是清楚的。
顾明城非常能干,如今已经是团级干部,这可是他们大队的荣耀。要不是顾明城不喜张扬,给妻儿和妹妹带来太多的注目和打扰,这事早就传得到处都是。
是以大队里也十分照顾他的妻儿和妹妹,哪里容得旁人欺负他们。
更何况,这次的事本就是顾二婶和顾家不地道,竟然为了一个城里的工作名额逼侄女去嫁。
有本事就自己去弄个城里的工作名额,趴在侄女身上吸血算什么?
大队长板着脸,朝顾二婶训道:“咱们大队的姑娘不想嫁就不嫁,没有逼婚的道理!孟大花,你要是敢拿外人的好处,逼咱们公社的姑娘嫁,我马上通知公社那边,让公社通报批评你!”
顾二婶吓得脸都白了。
虽然现在的情形没有几年前那么严重,但她仍是记得当年那些住在牛棚里,被拉到台上、每天都要被批的人是什么模样的,如果她也被拉上去,只怕顾二叔就会和她离婚,儿女们也不会搭理她。
顾二婶灰溜溜地离开。
被亲人打击到的顾夷嘉也被人送回家,不少人同情地看着她。
虽然他们觉得姜进望的条件挺好的,可顾夷嘉的顾虑也有道理,如果对方只是看中她的脸,谁知道能不能长久?更不用说她这身体确实不适合结婚,无法保证时间一久,对方会不会后悔。
很快,南山公社又有了新的传闻。
城里那个钢铁厂的姜主任,竟然为了能娶到顾老大家的小闺女,许给顾家人一个城里的工作名额,让顾家人对顾夷嘉逼婚。
这下子,就连隔壁大队的社员都好奇起来,这顾夷嘉到底长得有多好看,竟然让那位姜主任如此大手笔地想娶她回去?
陈艾芳听到这消息,几乎气疯了,直接拎着扫帚去顾二婶家,将她家打砸一通。
顾二婶坐在地上,嚎得惊天动地。
“陈艾芳,你竟然敢砸我家,我叉你#¥%!……”
听到这里的动静,左右邻舍的人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陈艾芳要是怕她,就不是陈艾芳了。
有人来拦她,但她的动作利索,砸得也快,等顾家二房的其他人回来,她已经砸完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于晓兰和三房的人也闻讯赶过来。
看到这里的情况,于晓兰和三房的人大吃一惊,神色顿时有些不好。
陈艾芳敢来砸二房,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砸的?
陈艾芳丝毫不惧这群顾家人仿佛吃人的眼神,冷着脸说:“我将话放在这里,哪个敢再跑到嘉嘉面前胡说八道,我会一个个打过去!”
她锐利的眼神扫过顾家所有的人。
顾家人都被她这副狠厉的模样吓到。
这陈艾芳是个狠的,说到做到,只怕到时候真的会直接过来砸了他们的家。
“你、你这个……”顾二叔气得要死,不知道怎么骂,最后跳着脚道,“我要让明城休了你!”
陈艾芳哂笑一声,“二叔,都什么年代了,男女只有离婚,没有谁休谁之说!还有,我要是打电话给明城,你觉得会是明城和我离婚,还是他直接来找你们聊聊,你们是怎么欺负他妹妹的?”
闻言,众人都不吭声。
顾明城远在千里之外的部队,部队的假期少,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
久而久之,他们几乎要忘记顾明城同样不是个好惹的。
惹到陈艾芳时,最多家里被她砸一次,但惹到顾明城……
不少人打了个哆嗦,特别是顾家的那些堂兄堂弟们,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都在疼。
他们曾经犯浑时,都被顾明城这个年纪最大的堂哥用皮带抽过,真的是往死里抽。
说到底,他们还是怕顾明城的,万一陈艾芳真的将顾明城叫回来……那样的后果,他们不敢想。
陈艾芳拎着扫帚回到家时,便见顾夷嘉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一脸担心地看过来。
她朝他们笑了笑,轻松地道:“不用担心,以后他们不敢再来了。”
宝花顿时松口气,一脸崇拜地说:“妈妈好厉害,以后我也要像妈妈一样!”
“千万别!”陈艾芳赶紧道,“你妈我这样做其实是不对的,只是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如果是讲道理的人,她并不需要如此,但那群顾家人……
陈艾芳暗暗摇头,还是用扫帚吧,这个用起来最顺手,打了他们,也不敢吭声。
宝花似懂非懂,表示不解。
“你不用现在明白,长大后就明白了。”陈艾芳拉着他们进屋。
顾夷嘉倒了一碗井里冰镇过的绿豆汤给她解暑,说道:“嫂子,谢谢你,又让你操心了。”
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嫂子实在太好了。
原主有这样的嫂子,才能顺顺利利地活到现在;但也因为兄长和嫂子实在太好,才会让她越发的愧疚,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
如果没有她,嫂子早就可以随军,带着孩子和兄长团聚。
顾夷嘉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尽快养好身体,至少不能再这样病恹恹的,出趟远门都没办法。
她要让嫂子能带孩子随军,与兄长团聚,不再分居两地。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解决姜进望。
有陈艾芳这次发飙,或者说是威胁,终于没有人敢来顾夷嘉面前叽叽歪歪。
顾家所有人都十分安静乖觉,就算是羡慕顾夷嘉能被城里厂长之子看上的那些堂姐堂妹们,也没敢说什么风凉话。
她们其实也挺怕顾明城这位年纪最长、也最能干的堂兄。
顾夷嘉并没有太过高兴,也没有放松警惕。
只要想到原主的命运,她心里就不踏实。
可惜这具身体实在不好,限制太多,不然她早就直接动手解决,而不是总要装晕。目前为止,装晕是她最拿手的活儿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往那一晕,更没人会怀疑。
谁让原主病弱的形象根深蒂固呢。
顾夷嘉开始思索如何解决姜进望,只要他仍是想娶自己,就算她没有步上原主的命运,只怕日子过得也不顺遂。
她可不想时常被人骚扰。
这次陈艾芳镇住了顾家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万一姜进望又用利益诱使顾家人,届时不知道顾家人会做出什么来。她不能赌人性,不能等到事到临头时才去应对。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
姜进望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顾夷嘉想了好几天,决定去一趟县城。
她和嫂子说:“嫂子,大哥的衣服我已经做好了,我想去县城的邮局寄给他,顺便再给他写封信。”
陈艾芳听后,点头道:“确实,要给你哥写信了。”
宝山宝花兄妹俩听后,高兴地去找信纸和邮票,要给爸爸写信。
等他们写好信,顾夷嘉也将给兄长做的衣服抱出来,和信放到一起。
“嘉嘉,等星期天我和你一起去县城,届时一起寄。”陈艾芳一边贴邮票,一边说。
哪知顾夷嘉道:“嫂子,不用了,明天萍萍姐要去县城买东西,我和她一起去。”
陈艾芳愣了下,“和萍萍一起去?”
“是的,还有大队的其他人呢。”顾夷嘉说,“大队要送山货去县城,我可以坐拖拉机去。”
陈艾芳听后,没有阻止。
如果有大队的社员一起去的话,倒不需要担心。别的不说,他们大队还是挺团结的,知道顾夷嘉身体不好,多少都会照顾她。
以往顾夷嘉也是自己一个人去县城的,只不过上次中暑的后遗症太大,身体就一直不好,她才会这么紧张。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顾夷嘉牵着侄女宝花一起去了黄奶奶家。
今天她要去县城,不好带着宝花,便将宝花寄放在黄奶奶家。
黄萍萍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等她,见她们过来,说道:“快快快,拖拉机要出发了,咱们赶紧过去。”
黄萍萍不仅是个精明干练的,同时人也很细心,知道顾夷嘉的身体不好,不能过度劳累,虽然嘴上催得厉害,实则走得极慢,怕累到她。
两人来到村口处,发现拖拉机已经等在那里,大队长正叫人往拖拉机上搬东西。
东西都搬完后,黄萍萍拉着顾夷嘉一起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里的东西多,能坐的只有一个角落,这次去县城的有好几个男社员,只有黄萍萍和顾夷嘉两个姑娘。
黄萍萍和大伙非常熟悉,这次去县城,她也要一起去送货,顺便帮忙记账,等做完这些,再去百货商场买东西。
所以顾夷嘉这算是蹭了黄萍萍的方便,才能坐公家的车去县城。
车上的社员对顾夷嘉的态度都很友好,知道她的身体不好,还朝司机说:“康六,你开慢点啊,咱们不争那么点时间。”
康六还没开车,闻言转头朝他们道:“知道。”
顾夷嘉知道这些人是在照顾自己,不吝啬地朝他们笑,“谢谢康六哥。”
康六被她的笑容晃了晃,那张晒得黑黝黝的脸有些发热,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必,反正路挺平的,不用开太快……”
周围的人噗地一声笑起来。
只是,等顾夷嘉转头朝他们笑时,他们也有些顶不住。
顾夷嘉的身体不好,以前除了去学校外,大多时间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在大队走动,她被陈艾芳保护得太好,大队里的那些年轻人就算知道她长得好看,也不敢凑得太近,都是远远看着。
直到现在,近距离接触,才知道顾家这小闺女长得有多好看。
黄萍萍看这群男人傻呆呆的模样,提醒道:“该出发了。”
男社员们面红耳赤地转过身,假装忙碌起来。
幸好他们脸上的肤色黑,就算脸红,应该也看不出来吧?如此自我安慰着,不少人仍是偷偷地看顾夷嘉。
只见黄萍萍正在叮嘱她什么,她也认真地听着,唇角含着笑,漂亮得无法形容,如果这世界上有仙女,应该就是像顾夷嘉这样的。
这是顾夷嘉第一次坐这种拖拉机,难免有几分新奇。
原主的记忆不算,记忆始终隔着些东西,不如亲身体验。
南山公社离县城近,修了一条路,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那些柏油沥青大路,倒也比很多地方的好,拖拉机行驶在上面,并不怎么颠簸。
顾夷嘉觉得还好,等到下车的时候,虽然腿有些软,但精神还算好,也没有头晕胸闷气短之类的。
看来这段日子,她努力养身体、每天散步是有用的。
黄萍萍见她精神还算好,便也放心了,说道:“我们先要去送货,你……”
她正想说让顾夷嘉去国营饭店那边等他们,那里有地方可以坐着休息,等会儿大家顺便一起去吃个午饭,就听到顾夷嘉说:“萍萍姐,我先去邮局寄东西,等会儿在百货大楼那边等你们,我也要去买些东西。”
县城也有百货大楼,不过在县城中心那边,比较远,需要坐县城的公车过去,坐车公也是要钱的,很多人都舍不得费这钱。
是以公社的人来县城,一般都是直接去附近的供销社那边买东西。
黄萍萍犹豫,“你一个人行吗?”
“怎么不行?”顾夷嘉笑道,“我以前一个人来县城读书,也没见不行啊?”
原主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也是一个人来县城读书的,只是她的身体不好,时常要请病假。纵使如此,仍是将高中读完了,而且成绩不错,可见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现在的顾夷嘉更是没问题了。
黄萍萍想了想,也没再坚持,仔细地叮嘱她,让她如果累了,一定要找地方休息,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找公安。
顾夷嘉好脾气地应着。
和黄萍萍他们分别后,顾夷嘉便去邮局寄东西。
寄完后,想到家里的邮票快要用完,她又买了一版邮票,特地看了看现在发行的邮票,因以前她对集邮不感兴趣,也没弄清楚哪些在以后变成绝版可以卖钱的,决定不去发那个财了。
反正只要等到八十年代,全国经济腾飞时,是头猪都可以飞起来。
如果那时候她还好好地活着,赚钱的方式多得是。
顾夷嘉在心里琢磨着,慢吞吞地离开邮局。
今天她依然戴着一顶宽大的遮阳草帽,草帽上有一束簇攒在一起的精致花枝,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精致的鼻子和嘴唇,让不经意瞥见的人想入非非。
戴着草帽的姑娘身姿纤细窈窕,一头黑发编成两条有些蓬松的辫子,垂落到胸前。她穿着白衬衫,衬衫下摆插入蓝色的长裙之中,掐出极细的腰肢,行走间,裙摆微微扬起,划过充满岁月气息的街道。
街上不少人的目光渐渐地被吸引。
明明尚且看不清楚这姑娘的面容,单看这一身气度和身姿,便让人怦然心动。
突然,顾夷嘉感觉到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下意识转头看去。
她看到不远处的巷子口前,站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子,他的身姿挺拔有力,有如一株生长在悬崖边的青松,身上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的浩然气势,配上那套绿军装,便知道这是一名军人。
阳光太刺眼,顾夷嘉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不过心里生出几分好感。
想来这个年代的人,只要看到这身标志性的绿军装,都会心生好感的。
那人的视线扫了过来,然后转头看向另一边。
顾夷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街头那边有几个举止轻浮浪荡的年轻男子,也是俗称的街头混子、街溜子,正朝她看过来,露出流里流气的笑。
顾夷嘉的眉头微蹙起,她可没忘记,原主会死得那么惨,就是被县城里的一群街头混子欺辱。
“顾同志!”
顾夷嘉收回视线,走到公车站,正要坐公车去百货大楼,听到这道惊喜的声音,转头就看到出现在不远处的姜进望。
姜进望长得高高瘦瘦的,五官还算端正英俊,看得过去,加上家世背景,在世人眼里,也算是这个时代的高富帅了。
可惜,顾夷嘉实在看不上这人。
先不说她看过剧情,就算没有,姜进望这种油头粉面的男人,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来之前,顾夷嘉还想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姜进望,没想到这么幸运。
她来县城两次,都遇到这人,不得不说两人之间还是有点缘份的,或者说就像是剧情一直努力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姜进望大步走过来,惊喜地看着她,“顾同志,你怎么来县城了?”
其实他挺想见顾夷嘉的,可惜顾夷嘉极少来县城。
今天能在县城遇到顾夷嘉,他觉得这是两人之间的缘份。
虽然他也可以去南山公社找她,不过心里多少明白,南山公社不是自己的地盘,只怕去到那里,那些社员不会给他好脸色,能不能见到顾夷嘉,还不一定。除此之外,以他的身份,多少有些端着,只有女人上赶着讨好他,没有他去讨好一个女人的道理。
这也是他请王姑出面说亲时,人没有亲自到的原因。
他可是城里人,还是钢铁厂的主任,要是对一个乡下女人这么上赶着,多没面子啊!当然是要让女方上赶着。
至于对方的拒绝?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觉得肯定是彩礼出得不够多。
这些乡下人就是贪婪,看顾家人的表现就知道了,虽然他出得起丰厚的彩礼,但也不想养大了这些乡下人的胃口。
顾夷嘉看他一眼,然后义正词严地道:“姜同志,我们没关系,请你离我远点,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姜进望先是呆了下,从见到她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这才想起,顾夷嘉几次三番拒绝自己。
他的心头掠过几分阴翳,看顾夷嘉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姜进望上前几步,来到她面前,说道:“顾同志,别急着拒绝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他自信地说,觉得凭自己的身份,一个乡下的姑娘,还满足不了她的条件吗?
顾夷嘉深吸了口气,苍白着脸,虚弱地说:“你不要再靠过来,你再靠近,我就要喊了。”
姜进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种话,特别是当看到她满脸拒绝地往后退时,那张让他无比喜欢的美丽面容上露出厌恶之色,他的脑子一懵,下意识地上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耍流氓啊——”
顾夷嘉张口就叫。
姜进望没想到她竟然会叫耍流氓,双瞳因为震惊瞠大。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旁扯了过去。那力量之大,姜进望就像个小鸡崽一样,整个人往后摔倒。
在姜进望摔下去时,顾夷嘉的手臂还被他抓着,差点被他带着摔倒。
幸好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托住她的后背,稳住她的身体,并用巧劲将姜进望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掰开,在她站稳时,又迅速地收回手。
这一连续的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超过三秒钟,绝对不会引起误会的那种。
顾夷嘉惊魂未定地抬头,瞬间看到一张俊美而冷峻的脸。
顾夷嘉难得有些愣。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 容貌俊美,眉峰如宝剑出鞘般锋利,浑身散发着一股铁血硝烟的气息,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特别是他的眼神, 幽深冷冽,被他看一眼,便有?一种心底隐藏的所有秘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之感, 令人不觉心慌。
顾夷嘉心弦微颤,视线一飘, 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套绿军装,不禁又仰头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长?得非常高。
在南方一带,很少能看到这么高的人。
她?兄长?顾明城已经算是很高的了?,这人估计比顾明城要高一些。嫂子陈艾芳也是女性中难得高挑的, 有?一米七左右,两口子都?很高。
相比之下, 原主可能是自幼身体不好,身高实在追不上他们,导致她?显得有?些娇小,特别是在这男人面前?,更显得娇小柔弱。
顾夷嘉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一些。
男人淡淡地看她?一眼,目光随着她?微微挪移的身影移了?移。
这时, 摔懵的姜进望从?地上跳了?起来, 恼羞成怒地骂道:“你是谁?做什么!?”
好端端的, 突然被人掰着肩膀扯飞摔出去, 是个男人都?不会觉得高兴。
只是当?他对上那男人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时,难免有?些气弱。
看到旁边的顾夷嘉, 姜进望又觉得被吓到的自己很没面子,越发的恼怒,厉声道:“就?算你是解放军同志,也不能当?街动手吧?”
男人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公安带着个小年轻过来。
“发生?什么事?”
年纪大的公安先是看了?一眼军装男人,然后看向姜进望和顾夷嘉,看到顾夷嘉时,不由愣了?下,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倒是那年轻公安,被顾夷嘉的脸晃了?下眼睛,又觉得不妥,赶紧收回视线。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街上的不少人,纷纷停下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这时,军装男人开口,声音如他身上的气质,格外的冷冽,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对这位女同志耍流氓!”
谁?谁耍流氓?
两个公安下意识地看向姜进望,又看了?看顾夷嘉,顿时了?然。
年轻公安想,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同志,怪不得会引来一些心术不正的男人耍流氓。当?然不是女同志的错,人长?什么样,是爹妈给?的,只能怪那些男人禽兽不如,把持不住自己。
当?即年轻公安上前?,一把扣住姜进望的手,将他扯远一些,冷哼道:“耍流氓是吧?让你去牢里耍个够!”
他最?厌恶这种对人家女孩子耍流氓的男人,见一个就?捉一个。
姜进望气急败坏地道:“我没有?耍流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放开我!”
年轻公安一身热血,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正义?的事,哪里会在意他是谁?
“我管你是谁,耍流氓就?是不对!”说着,他就?要将姜进望押回公安局。
姜进望发现这年轻公安简直就?是个愣头青,情急之下,脱口道:“我没有?耍流氓,这是我的对象!”
闻言,在场的四个男人纷纷看向顾夷嘉。
两个公安一脸询问,军装男人面无?表情,姜进望一脸期盼,相信顾夷嘉不会这么狠心,真的让他以流氓罪被公安带走。
顾夷嘉脸色苍白,看起来柔弱极了?,她?靠着公车的站牌,虚弱地道:“我不是他的对象,我和他不熟,只见过几次面……”
她?默默地垂下头,一脸害怕和难堪的模样。
世人都?有?怜悯弱小的心理,光是看她?这副模样,周围的群众已经脑补出漂亮的姑娘被骚扰的情形,顿时不少谴责的目光看向姜进望。
“这个男同志,看着挺体面的,怎么做出这种事?”
“就?是啊,人家女同志都?说和他不熟,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耍流氓。”
“这小闺女长?得实在好看,也不怨这男同志会做这种事……不过耍流氓确实是不对的,要是遇到一个认识的漂亮女同志就?要对人家耍流氓,那些女同志还敢出门吗?”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这些体面人心里有?多龌龊。”
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听得姜进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然,最?让他受打击的,还是顾夷嘉的话。
他又惊又怒,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安带走,急急地道:“顾同志,我真没有?对你耍流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如果你不满意彩礼,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一千够不够……”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顾夷嘉,以为她?是不满意彩礼不愿意嫁这男同志。
不管姜进望这话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瞬间,两个公安心里生?出了?一种厌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