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明明是我被你困在此处一点点蚕食,一旦你能挣脱束缚,整个沧元大陆怕是都要生灵涂炭。央央,你不记得了吗?当初被围东胜城,你渡元婴劫,是我感受到你的心中所想,才叫劫雷劈向七大宗门之人。我想你应当早就猜出我的真实身份,正是……”
“此方天道。”
黑衣男子的掷地有声,使得酆仙楼外所有修士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薛天照、冯掌门等人更仿佛被人用力掐住脖子的老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大家族的人一个两个不愿相信地摇着头,先前一直跟在洛女修身旁之人,竟是……此方天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薛欢欢语气极为激动。
一个跟在洛央身后的跟屁虫怎么可能会是此方天道?他明明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白脸。
一边这样说服自己,薛欢欢一边迅速回想起原文来。
她记得原剧情里天道也是出现过的,却是作为反派boss天魔的身份。现在为什么他没被世人的邪念、怨气浸染成魔,反而还跟在了洛央的身后。
这时薛欢欢忽然想起洛央在东灵州所做的一切来,凡人在她的带领下都快掀翻修士的统治了,哪里还会生出那样多的怨气。
如今他的神识又被洛央寻回,自然不会如书中那般,任由怨气浸染而不做丝毫反抗。
越是想,薛欢欢就越觉得此人极有可能真的是此方天道。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抢走了洛央的男主陆寒舟,转头她就又碰到比男主更厉害的存在?而她心心念念夺过来的陆寒舟却是连一个小小的陆家家主都做不成。
努力争抢了这么久,她竟是在白费功夫,薛欢欢根本不愿接受。
明明玹天府境她是与洛央一起进入的,玹天洞底还是她为了陆寒舟亲手将洛央打落……结果却是送了洛央一个天大的机缘。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薛欢欢欲哭无泪地看着酆仙楼上洛央的身影。
此时的洛央早已被眼前的两人吵得头疼,听到元婴劫三个字,她忽然福至心灵,勾起嘴角看向眼前二人。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辨别你二位孰真孰假?”
洛央的声音不仅引得眼前的两个黑藤齐刷刷向她看来,就连酆仙楼外所有人也在这时,整齐划一地看向她的脸。
下一瞬,他们便注意到轰隆的雷鸣响起,遮天蔽日的黑云聚积在酆仙楼的上空,层层叠叠,云层中银蛇翻滚、纠缠,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是……”
“化神劫。”秦家家主肃着一张脸,看向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这般声势浩大,竟只是场化神劫,到底是何人……”
声音感叹到一半,忽的偏头向酆仙楼上看去,“是她。”
“这段时间为了灵州大会,明明修为已到我也按捺着没有渡劫。不曾想,竟还有此妙用。一会儿劫雷应该就会劈下,是谁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活该天打雷劈,他自己心里清楚。”洛央好整以暇道。
乍一听到这话,洛央面前这对“双胞胎”还没太大的反应,酆仙楼外一人忽然说道:“合着这修为进阶竟是能憋住的吗?然后再一口气从元婴初期突破化神?”
其他化神期及以上修为的修士听得嘴角抽搐,谁像此女这般妖孽?我们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修炼过来的,什么先憋一憋,再一口气突破渡雷劫之类的操作,他们是修士,不是神。
此刻酆仙楼上的劫云正越积越低,越积越厚,就在雷电劈下的前一息,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动了。
只见他毫不犹豫向另一人攻去,早有准备的黑藤猛地一抬眸,霎时间,一股无形的波纹弥漫开来。
还处在酆仙楼底的陆妄言等人第一时间被吐了出来,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楼外围观群众里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同样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包括薛欢欢。
唯有秦家家主等人仍死死盯着忽然显现在酆仙楼上的两名黑衣男子。
察觉到黄泉海动静的各大家族的太上长老,也正匆匆往这边赶来。
可就是赶来也无用,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这是天道之争。
一击未中,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整个人便好似被阳光晒融的雪人,化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不知名生物。
烂泥一声尖啸,便直冲黑藤而来。
已经找回本体的黑藤没办法只能往洛央丢个光圈再与他战成一团。
而留在光圈内的洛央,抬手随意擦去嘴角刚刚被二人攻击余波震出来的鲜血,双眸紧紧盯向远处的战场。
可惜她的修为太低,而黑藤与烂泥的动作太快,洛央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反正看不清楚,洛央也没再继续勉强自己,而是专心沟通起自己的劫雷来。
于是,烂泥与黑藤打得好好的,一道紫黑的雷电忽然从天而降,劈在他的身上。
尽管这化神期的劫雷劈在他身上,只不过是蚊子咬上一口罢了,可也扛不住几十只、上百只蚊子一拥而上。
于是,本来还是势均力敌的两人,在洛央的专心骚扰下,烂泥很快处于劣势当中。
沧元大陆到底是黑藤的地盘,烂泥一处于劣势,黑藤的气势就越盛。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黑藤定能灭了这丑八怪。
可谁知烂泥丑八怪不按套路出牌。
数千年来,东西中三大灵州的天地灵气的分配全都是这域外魔石一手操纵,为的就是一点一点抢夺沧元大陆所有修士的信仰,取天道而代之。
而今虽然事发突然,却也不妨碍他借三大灵州所有修士的信仰之力,将黑藤的存在抹去。
几乎一瞧见周遭聚集而来的信仰金光,洛央心神一动,这不巧了吗?
如无意外,方雪霁等人怕是已经将东灵州所有凡人吸纳完毕,黑藤又与她签订了主仆协议,一人一宠早已心灵相通。
现在就看看是这烂泥的信仰金光更胜一筹,还是凡人的信力更纯粹。
刚被压制,黑藤便感觉到一股浓郁精纯之力自体内爆发,两片金光瞬间碰撞到一起。霎时间,所有人的面前均是白茫茫的一片,偌大的酆仙楼更是瞬间被夷为平地。
洛央被强光刺激得闭上双眼,刚睁开,就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凉。
“央央!”黑藤急躁的声音响起。
洛央便瞧见眼前黏糊糊的一团人型,貌似是嘴的地方露出个恶意的笑来。
似是在说,我不好过,所有人都别好过。
“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见状,洛央看着这些烂泥一点一点渗进她的皮肤,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与僵硬,洛央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被石化。
越是危急时刻,她的思维就越是清晰,越过烂泥与黑藤对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
对方便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下一瞬,随着扑哧两声。
黑藤的藤梢,洛央的手掌,齐齐插入烂泥之中,紧接着,刺目的金光从他的体内传出。
“黑藤的记忆难道没有告诉你,就连他恐怕也没我信力充裕,你找死的姿势很标准。”洛央一字一顿说完,便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掌,黑藤立刻伸出一条漆黑的藤蔓将她卷到自己身边,低头含住她的唇。
洛央心中一惊,可紧接着便感觉到黑藤渡来一片温和的气息,旋即她身上那股快要浸入进魂魄的阴冷气息顿时被驱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口气渡完,黑藤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重重倒在洛央身上。
在他身后,烂泥一样的玩意儿被洛央与黑藤两人的信力金光成功超度,一声惨叫都没听到,就融化殆尽。
“藤藤……”
“其实,我叫天一,天一道法的天一,但我也喜欢藤藤这个名字。”男子慵懒的声线在洛央耳畔响起。
其实早在找回本体之后,洛央就发现黑藤少年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如今的他,脸上早没了那股少年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流畅利落的脸部线条,以及浓黑幽深的眼眸。
“那你可真够自恋的,竟然用自己的名字给功法取名。”洛央没忍住吐槽道。
“哈哈哈。”听到这样的话,男子微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胸腔微微震动。
洛央蹙眉,下一瞬,便看见稍稍恢复了些的男人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不是雏鸟情节。”
“什么?”
“我说我对你不是雏鸟情节,我现在已经找回本体,彻底恢复,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就是喜欢你央央,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喜欢我们并肩作战,心意相通。喜欢你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自强不息,绝境中寻生机。甚至就连这张脸也是完全依照你的喜好所长,现在的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黑藤,哦不,是天一,眼中一片柔软。
难怪……
她觉得这张脸每一寸都像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洛央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天一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这些话,我没有要求央央你现在就接受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因为我寻回本体而疏远我。”
“我不会……”
“嗯,我信你。”洛央话没说完,眼前的男子就一脸信服地点了点头。
亏洛央还以为他成熟,这副快要把头点掉的憨憨模样,跟以前有任何区别吗?
这样看着,洛央忽然踮脚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男人俯下-身,任由她摸头,眼底深处却迅速掠过一丝暗喜。
就知道央央吃这套,嘿嘿。
灵州大会参加了,名扬了,黑藤的本体找到了,就连酆仙楼都□□塌了,差不多将天捅了个窟窿后,洛央拍拍屁股离开了黄泉海。
她人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传说。
有关于洛央的种种,被整个沧元大陆的修士与凡人津津乐道着。
因为东胜城是洛央留下的势力,她又时不时出现在城中,身后永远跟着个绝色无双,据说是此方天道的男子。
引得无数凡人,甚至是修士都对东胜城心向往之。
天地灵气的日渐稀薄就连天道都无法挽救,信力的出现则给修士们指向了另一条修炼之路。
为了修炼,为了长生,修士再不能像曾经那样,把凡人当做猪狗对待,甚至为了能得他们最真心的信仰,只能用真心去换。
就连朱、萧、陆、白四大家族中人,也不外如是。
改换修炼方式后,就连修士间的杀人夺宝都少了许多,整个沧元大陆的风气为之一肃。
貌似所有人的日子都在变好,但很明显,薛欢欢与陆寒舟并不包含在其中。
黑藤记仇,因为陆寒舟先前做下的那些糟心事,还有对洛央和他的算计。在陆寒舟渡劫元婴时,他毫不犹豫下了点黑手,让劫雷将他劈得丹田尽废,步了曾经陆妄言的后尘,成了废人一枚。
记得做完这事后,黑藤还躲了洛央半天,担心洛央觉得他心性残忍。但只能躲半天,躲得久了他会想她。
谁知洛央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反而摸摸他的脑袋,赞了句,“干得漂亮!”黑藤眼睛霎时一亮,开始得寸进尺地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另一头彻底成了废人的陆寒舟却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可他遭受的打击远不止如此。
出于骨子里的猜忌不安,陆寒舟到底给薛欢欢喂下了真言散。
然后他便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消息。
她说,他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他与洛央分别是这本书的男女主角,而她薛欢欢只是个炮灰女配。
她说,如果没有她,他与洛央本该是全世界最令人艳羡的一对道侣。
她说,她原以为她是爱他的,可等陆寒舟脱去那层男主光环,成为一个废人之后,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爱他。当初她愿意在陆寒舟寂寂无名时,不离不弃,完全是因为她知道他是蓬莱山陆家人,以后更是能成为陆家家主。
她说,没了男主这个身份,陆寒舟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如果陆寒舟真的爱她,就该学会放手,跟她去三生石上消去二人的名字,让她去寻找别的幸福。
她说,没有他的耽搁,以她薛欢欢的品貌资质未必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不想跟他这个废人在一起一辈子。
陆寒舟听完他以为的深爱他的薛欢欢的真话,想到曾经他身中奇毒后,洛央的不离不弃,求医问药。一个没忍住,陆寒舟就笑出声来,越笑声音越大,越笑声音越悲凉。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瞎的人,错把鱼目当珍珠,他活该,他活该落此下场。
哈哈哈。
陆寒舟笑得双目一片赤红,眼泪飞溅。
笑声太大,直接将中了真言散的薛欢欢惊醒过来。
“寒舟哥哥你……”薛欢欢眼神惊愕地看着面前形容疯癫的陆寒舟。
眼底深处一闪即过的嫌恶还是被陆寒舟捕捉到了,男人蓦地伸手掐住她的脖颈,“薛欢欢,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放手的。你和我的名字早已刻在三生石上,我与你注定要互相折磨一辈子,至死方休。”
薛欢欢听得瞳孔骤缩。
显然,两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自古烈女怕缠郞,黑藤还不是一般的缠郞,面对洛央他特别会装乖装可怜。
谁叫洛央的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一个没扛住就答应了他的追求,直接喜得黑藤下了半个月的彩虹雨,还是洛央责令他收敛点,他才委委屈屈地停下了这场闹剧。
彩虹雨刚停,他便又不知道从哪里寻摸了一颗漂亮的红色种子,让她戴在脖子上。
“这有什么用?”
“保佑你永远平安顺遂,喜乐无忧的。”黑藤笑容灿烂。
他是此方天道,别人看不穿他都能看出,自然清楚洛央的来历,也明白她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包括他这个天道,天地灵气的稀薄正是他日渐湮灭的过程。可能在遥远的未来,他也会消失。
可那又怎样,与其去担忧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更愿意在有限的时间内,与心爱的姑娘过好他们的每一天。
这颗种子里,藏着他一半的天道本源,他希望在央央以后的旅程中,遇到意外和危险时,能冲出来保护她,就像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洛央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忽然翘起嘴角,“天一……”
“什么?”
“要接吻吗?”
说完,洛央甚至都没等他回复,就已经仰头亲上他的嘴角。
一瞬的怔愣后,黑藤立刻用力将怀中之人抱紧。
她是他永生孤寂中,得遇的唯一欢喜。
作者有话说:
全部红包,这个故事结束了,还有大概三四章番外,介绍洛央的过去未来。
本来这章昨天就能更新的,但是我胸口后背都好疼,我以为我要猝死了,吓得直接去了医院,结果被告知是胃食管炎,万幸。希望大家都能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下面推荐我的新文预收——《前方修罗场预警[快穿]》
倪音作为“天道”的弃儿,每个世界,拿到的都是一手烂牌。
不过,那又怎样?就喜欢你们轻我鄙我恼我怒我,却还是会爱上我。
【校园里被霸凌排挤的娇软嗲精?不,是引得清冷学神与暴娇校草为她大打出手的钓系美人。】
【娱乐圈里演技为0被全网黑的花瓶美人?不,是顶流为她倾倒,首富等她吃回头草的人间富贵花。】
【成为自己双胞胎妹妹替身的黑莲花病秧子?不,是让冷情霸总一次又一次为她破例的心尖朱砂痣。】
【末世作天作地公主病?不,是被她抛弃的前前男友,前男友,现未婚夫因她上演雄竞修罗场的人鱼公主。】
【全息恐怖直播里专扯后腿的万人嫌哭包?不,是苏遍全网,连恐怖boss都为她心动的天生万人迷。】
注:女主爱演又会钓,一切目的为了攻略,为了苏。
每个位面攻略对象≥2,内含大量雄竞修罗场。
◎炮灰女配洛央。◎
意识再次恢复, 一股蛮力袭来,洛央顿时感觉头皮一疼。紧接着一道聒噪又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炸响,“赔钱货你跑快点, 再快点,我要被丢下了!”
久违的称呼叫洛央眼眸微闪,右手毫不犹豫伸到脑后,只随意一拧,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对方扯着她头发的手指一松, 整个人立刻被洛央狠狠掼到一侧的雪地上。
身穿崭新羽绒服的九岁熊孩子, 直接摔懵, 愣了两秒, 才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嗷,你敢丢我,回去我就告诉爷爷,让他打死你!”
一脸痴肥的熊孩子,戾气满满地威胁洛央。
“哦?”洛央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忽然向前一步。
十分钟后,小脸煞白的熊孩子,目光惊恐地望向洛央。
“还要告诉爷爷,让他打死我吗?”
熊孩子疯狂地摇着头。
“那你身上这些泥巴怎么来的?”洛央又问。
熊孩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洛央:“嗯?”
害怕使得平日根本不愿动脑子的熊孩子赶紧回答, “摔的,我自己摔的。”
“站起来。”洛央命令。
熊孩子立刻起身。
见状洛央的嘴角才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这才是好孩子。”
说完她转身往前走去, 根本不在意身后的熊孩子跟不跟上来。
洛央仅走了两步,熊孩子当即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 胖的快成一条缝的小眼睛, 闪过一丝愤恨。
“我劝你不要想着报复我, 否则我挨多少打,就一定会从你的身上双倍讨回来。”
洛央语气沉静。
想到刚刚疼到说不出话来的惊悚体验,熊孩子赶紧讨好洛央,“我没想着报复你,你是我姐姐啊!”
“呵。”洛央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走着走着,洛央忽然注意到自己开口的烂棉鞋,里头早已被雪水渗透,这双鞋是家里那个老太婆早已淘汰不用的棉鞋。
因为这双鞋的缘故,从很小开始,洛央的双脚就会生满冻疮,天气冷一些会疼,放在被窝里又会痒,不管白天晚上都饱受煎熬。
不仅棉鞋是烂的,就连棉袄都是紫红色的老人款,里头的棉花早已不知浆洗了多少遍,又硬又不保暖。
这么想着,洛央忽然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所谓弟弟。
新买的雪地靴,羽绒服,加绒牛仔裤,手套,围巾,帽子一应俱全。
说出去,谁会信他们俩是姐弟。
不过,本来也不是亲的。
洛央毫不在意地想到。
很快,洛央便领着满是泥巴的“弟弟”站在一栋低矮的房子门前,因为天气太冷,屋檐下结着厚厚的冰棱,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
洛央的视线还没从冰棱上收回,一只干枯大手立刻向她耳朵揪来。
洛央直接躲了。
“你个小贱货还敢躲,我怎么跟你说的?送你去上学为的就是好好看着你弟弟,怎么还让他摔这一身泥回来?几天没打皮又作痒了是吧?还有今天家宝怎么是自己走回来的,你为什么不背着他?”围着蓝色头巾,矮小干瘦的老太婆,冲着她唾沫横飞。
洛央避开她唾沫飞溅的位置,进了屋。
“你说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好歹它还冲我们摇摇尾巴。我告诉你,打从明儿起,你别想再去学校念书,连弟弟都看不好,还念什么念。”树皮一样的老婆子眼底闪动着刻薄的光,等待着洛央的求饶。
毕竟以前她只要一说起不让她读书,就能要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知道一个死丫头片子,为什么这么喜欢读书?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去厂里上班还能多赚点补贴家里。
可这一回,老太婆注定要失望了,听了她的话,洛央别说哀求,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气得女人又想上前打她,还是被洛央躲了。
“躲,你给我躲,今晚别给我吃饭!”
老太婆说到做到,晚上真的没让洛央碰一粒米。
此时的洛央根本没心情跟她辩论,她去了屋外的旱厕脱下裤子一看,果然鲜血淋漓。
难怪一路小腹里都像是有把钢刀在不停地搅,在沧元大陆待了那么多年,她都快忘记,亲戚问候的感觉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因为小时候营养不够,冬天也得去河边刷碗洗衣服的缘故。从第一次初-潮开始,每一次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就是成年了也没有丝毫的缓和。直到她死,吃下的止疼药不知道有多少。
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幼年的操劳。
拿起自己藏起的零花钱,洛央在村口小卖部买了点不知名品牌的卫生用品。指望她那对爷爷奶奶会给钱,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
忍着腹中的疼痛,洛央抬头看向她曾经的家乡——枣花沟一碧如洗的天空,张口呼出一口白气,仍旧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又回到她曾经最厌恶至极的地方。
洛央不是没在心中呼唤过系统088945,可对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不论她如何呼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这让洛央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那些穿越,难道只是一场又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可梦不梦的都好,人生还得继续向前。
提着个黑色塑料袋,洛央刚走到家门口,一阵欢声笑语便传了出来。
洛央十分没有眼力劲地走了进去,里头的笑声霎时一顿。
“小央你去哪里了?爸爸妈妈回来都没看见你。”一个烫着黄色卷发的女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眼睛不着痕迹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就像是在打量货物一般。
“怎么连妈妈都不叫了?之前不是最粘妈妈吗?喏,给你买了新的羽绒服,还有棉鞋。”女人献宝一样将两样半旧不新的东西塞到洛央怀里。
洛央却只是看着她的脸不说话。
“你这死丫头怎么老是阴沉沉的,一点也不讨喜!”一旁的老太婆瘪着嘴骂道。
“哎呀,妈,小央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五岁也是个大姑娘,知道害羞了。”女人拍着洛央的后背,然后用嘴努努一旁的房间,“进去把新衣服试给我们看看。”
说着,便推了洛央一把。
一下子没推动,女人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然后就开始给自己打起圆场来,“不想试也没关系,过几天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玩,放心只带你,不带家宝。”
女人凑到洛央耳边小声说道。
闻言,洛央眼睫微垂,掩住里头一闪而过的讥讽。
是啊,卖女儿的场景怎么好叫亲生儿子看见呢。
像这种羽绒服、棉鞋,曾经的洛央是根本没有的。现在之所以会有,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这两人早和镇上的一个小老板商量好,把洛央嫁给对方生儿子,即便那人已经打跑了三任老婆,可人家愿意出八千块钱买洛央,叫他们怎么不心动。
反正这个女儿也是白来的,不如换点钱给自己亲儿子。
洛央记得她欢欢喜喜地单独跟父母出门,遭遇的却是一个色眯眯打量她的油腻男人。
当时洛央就觉得很不舒服,等回到家之后,她才被父母告知,多亏她这张漂亮的脸蛋,对方相中她了,愿意出一万块的彩礼娶她回家。
而有了这一万块,他们夫妻俩再也不用拼死拼活地累,起码能摆个小摊做点小生意,家里会宽松很多,连洛央那个肥猪弟弟也能去镇上上小学。
那我呢?十五岁的洛央如是问。
他们说,那小老板是个修鞋匠,别瞧他长得不怎么样,家底厚着呢,让洛央就等着吃香喝辣。
洛央不想吃香喝辣,她只想好好读书,以后靠自己走出枣花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想不想不是洛央决定的,都收了小老板的钱,他们怎么可能叫洛央轻易逃了,直接将她锁在杂物房里,等着小老板来迎亲。
任凭洛央喊哑了嗓子,家里都没有一个人松口。
但最终洛央还是逃了,靠她那位满脑豆腐渣的好弟弟。
只随便一激将,对方就给她开了门,洛央立刻马不停蹄地逃了。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洛央都在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
她干过保洁,在小餐馆后厨洗过碗,进过工厂,上过工地,一切能赚钱又不要文凭的工作她都做过,最后成为房产销售。
因为作息紊乱,三餐不定时,洛央得了很严重的胃病。
她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子,她只想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买一个独属于她的小房子,一辆代步的车子,养好自己的身体,一个人活上很久很久。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名衣饰华贵的银发老人找上门来,竟说洛央是他遗失在外的亲孙女。
洛央当时就想报警,可很快她的店长就认出对方竟然真的是西城首富,他甚至还上过电视。
洛央从没想过首富亲孙女这种玛丽苏情节也能发生在她身上,可亲子鉴定又不能骗人,她真的和这人有血缘关系。洛央之所以会从小长在枣花沟,完全是因为她母亲意外把她生在那儿,又因羊水栓塞离世。等洛家人寻到枣花沟的时候,她养父母直接将自己女儿送去洛家享福,而将她留下来吃苦。
了解完这些前情提要后,洛央便从一个小销售一跃成为千金大小姐。
但很快她这个爷爷就暴露出了他的真面目,那就是让享受了几天富贵日子的洛央必须要和他的养孙结婚,然后生下一个属于洛家的儿子,来继承洛家的公司。
在洛央之前,这位养孙的未婚妻是那位与洛央在枣花沟抱错的假千金。可惜对方在洛央没回归洛家之前,就已经意外去世,这件天大的好事才轮到洛央。
孤身一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洛央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可只是结个婚就能一步登天,傻子才不结,她早就吃够苦了。
直到结婚之后,洛央才渐渐了解到,什么狗屁真假千金,她与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姐姐都是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