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跑地很快,如一道疾风从沙丘跃过,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却片刻不敢停留。
背上的少女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呼吸声却格外浅, 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刺目的阳光落在地面上, 烙印出?一片金黄。
远处,古旧的城墙若隐若现, 高低错落的房屋如亘古巨兽伫立在荒原上,还未走近,便听到了胡人热情的叫卖声。
辛芙眨了眨眼睛, 从洛川肩上抬起头, 看?着那如海市蜃楼般的城池,僵直的背脊终于软下来,她小声道:“是人, 有好多人。”
洛川闻言眼眶微热,“是,此地名?为且莫镇, 乃胡人所居之地,萧家不敢胡来。”
辛芙没?有说话?, 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我要睡觉了。”说完,呼吸更加轻浅了。
洛川忍不住将她抱到身前?, 摸到她微凉的肌肤,顿时心?乱如麻, 冲进镇里?找医馆为她处理?伤口。
为了让萧震失控,她手腕上的伤口极深,差点伤及筋脉,大夫处理?伤口时,还责怪地看?了洛川好几眼,怀疑他是负心?汉。
洛川紧紧盯着辛芙,眼中浮现出?自责之色,若非他不够强,她又怎会伤害自己。
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决,他要变得更厉害,才能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才能让她再也不受到伤害。
处理?好伤口后,洛川带辛芙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召唤出?信鸽写了好几封信传出?去。
萧震不会善罢甘休,他亦不会手下留情。
“师父,萧堡主怎么?样了?”红菱走进帐篷,看?向背对自己而坐的老者,关切道:“聚炁蛭还能压下去吗?”
“只能暂时压制,”白大师以极快的速度封住了萧震的几个大穴,看?着他胸口越来越剧烈的鼓包,面?色尤为难看?,“受那小姑娘的影响,聚炁蛭躁动的时间增加了数倍,如若不想办法取出?来,萧堡主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红菱心?头一跳,喃喃道:“如此,萧堡主岂不是时日无多……”
“必须找到那姑娘,”白大师转过身,不容置疑道:“这次你亲自出?手,将她找出?来。”
红菱脸色大变,忍不住道:“师父,那姑娘还太?年?轻稚嫩,可否换个人选?”
“你总是这样心?软,”白大师悲悯地看?着她,叹息道:“她的确年?纪小,可跟苗人的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你可不要被?假象蒙蔽了眼睛。”
红菱被?他看?得心?惊肉跳,立时便低下了头,“我知道了师父。”
说完,她便将两个玉瓶递给白大师,“这是我刚放出?来的鲜血,应当对萧堡主有用?。”
“很好,”白大师接过玉瓶,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你去找人吧。”
红菱走出?帐篷,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心?情无比沉重。
白大师将鲜血倒进浴桶,随后把萧震放了进去,看?着他眉头紧皱,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不但没?有同情,还带着些?许嫌恶。
若非萧震口风太?严,他又怎会跟他合作。被?两个小辈耍的团团转,这萧家堡主也不过如此。
待搞清楚了那小姑娘的来历,他定要让萧震为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
辛芙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寻找洛川的身影。
很快,屋门便从外面?被?打开,少年?端着汤药走进来,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眼中立刻溢满关切,“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很疼?”
听他一说,辛芙的手腕便抽疼起来,她皱起眉头,“我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
“你流了很多血。”洛川坐到她身边,抬起她的手腕,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紫色,看?着就教人心?疼。
“不许再这样了,”洛川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满是隐忍,重复道:“你不许再这样了。”
辛芙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嘟囔道:“我也不想,可我不会武功,也帮不到你,只有用?这样的法子。”
“我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我们都能活下来,我觉得很好。”
她的表情过于认真,仿佛从未想过自己失血过多会有什么?处境。
“不好,”洛川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为了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这便不好。”
“是我要去萧家堡的,”辛芙说:“若非我连累你被?萧震发现,你本不该被?追杀,若非我成为你的拖累,你早就回昆仑了,一切都是因为我。”
“是我太?天真了,”她眼睫微垂,脸上满是沮丧,“我不应该这般冒失,让你差点丧命。”
洛川没?想到她心?中竟这般自责,顿时愣在了原地,“怎能怪你。”
辛芙却没?说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将她原本惨白的脸色衬得越发孱弱,洛川心?中猛然一痛,抬手将她搂在怀里?,着急解释道:“你不要哭,我不是怪你,我是不愿见你伤害自己,你若是不高兴,打我骂我都成,别哭。”
辛芙依旧没?说话?,洛川有些?急了,抬手给她擦拭眼泪,语无伦次道:“你要我做什么?才不难受?你说出?来,我做便是,只要你不再伤心?。”
辛芙抬头看?着他,泪珠挂在她卷翘的睫毛上,仿佛极小的珍珠,透着极为灵动的可爱,她嘴角动了动,声音极小,“我要习武。”
两人离得很近,洛川即刻便听清了她的话?,她说:“我要练剑,要会轻功,不要被?人欺负。”
“好。”洛川想也没?想地答应道:“我教你。”
“我的手很疼,”她又道:“可是跟你有危险比起来,又好像一点也不疼,,我那时才发现,原来比起逃命,你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你不应当指责我,你应当高兴。”
她说:“若我没?有回头,你才应该难过才是。”
话?音未落,少年?便吻住了她,心?中仿佛燃起熊熊烈焰,教他整个人都炙热起来。
她怎能说出?这般动听的话?,她怎能如此撩拨于他,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送到她手中。
“萧震未能要了我的命,你却是真的要了我的命。”
辛芙这回没?有躲闪,而是乖乖抱着他的脖颈,眼睫微微颤动着,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洛川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就算下一刻死去,也觉得此生无悔。
“我不会死的,”他凑在辛芙耳边说道:“我要活着娶你。”
辛芙喝完药,天色彻底暗下来。
洛川陪她吃过饭,没?有带她离开,而是留在了镇上,她如今的状况已经不适合赶路,需要静养。
夜里?,辛芙坐在床头,跟着他的指引修习内功心?法。
她的骨龄虽然已经不适合习武,不过洛川还是教地很认真,辛芙记忆过人,很快就将他教的东西融会贯通。
“你睡在这。”辛芙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他休息。
洛川刚要拒绝,她便道:“你若休息不好,谁来保护我?”
洛川不再迟疑,倾身躺在了她身后,看?着她嘴里?不断嘀咕着心?法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欢喜。
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一只鸽子停在了窗前?,轻轻拍打着翅膀,辛芙打开窗户,从它脚上取下了信。
是苗娘子送来的。
她已经知晓辛芙在西北遇险之事,会以最快速度来找辛芙,再三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辛芙收好信,将鸽子放飞出?去,看?着它消失在晴朗的夜空,正要关窗回去睡觉,街道上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辛芙默然看?去,皎皎月光下,红菱身着一袭青衣从马车里?走出?来,脚腕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丁零声。
来的太?快了。
辛芙不动声色地掩上窗子,只听银铃声从街头传到街尾,随后又折回来,停在了她所在的客栈前?。
辛芙再不犹豫,快步回到洛川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少年?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辛芙说话?,便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
洛川丝毫没?有惊慌,而是坐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淡淡说道:“她是来探路的。”
“可她会把萧震带来。”
“不怕,”洛川揉揉她的头发,“这次我们不逃。”
他推开门,径直迎上了从楼梯口上来的红菱,红菱睁大眼睛,正要叫身后的护卫将洛川拿下,少年?已经抽出?银雪剑,将她扔出?来的蛊虫挡开,反手一剑刺向她的手臂。
红菱虽然擅蛊,但武功并不如何,狼狈闪躲了一下,还是被?洛川挑中肩头,一脚从二楼踢了下去。
只听一声巨响,她狠狠砸在了楼下的桌子上,整个人因疼痛不断抽搐着,半晌没?有爬起来。
楼下的护卫见状,大喝一声朝洛川冲过来,皆被?少年?轻描淡写的击退,很快地上就出?现了几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眼见洛川越来越近,红菱挣扎着爬起身,拼命朝门口爬去。
洛川手起剑落,正要了结她时,红菱目眦欲裂地大喝一声,“别杀我!我与?你心?上人是姐妹,我可以将萧震的秘密告知你!”
洛川动作一顿,红菱手臂用?力?一甩,数只蛊虫再次朝他涌来,洛川眼睛一冷,手起剑落,直接割断了她的手筋,鲜血瞬间涌出?来,红菱惨叫一声,捂住深可见骨的伤口,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洛川站在堂中, 冷眼看着红菱痛不欲生的模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一刻,他不再是温润如玉的谪仙, 而是索人性命的修罗。
其余护卫见状, 顿时作鸟兽散, 迫切逃回去报信。
红菱瑟缩着身体,惊恐地盯着洛川, 浑身颤抖着解释道:“我也不想害你们, 可我?受制于人,不得不这么做。”
洛川在她三步之外停下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冷漠又无情,“那又如何?”
红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求饶道:“你若能?放了我?, 我?不仅不会再帮着萧家?,还会把他的秘密告诉你。”
洛川充耳不闻,提起如霜雪般寒凉的长剑就要?刺进她的脖颈。
红菱瞳孔猛然收缩着, 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大?声喊道:“小妹妹,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害你,你替我?求求情, 姐姐还不想死。”
她用力捂住手腕的伤口, 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后悔,早知是这?样的结局, 她绝不会答应师父前来?探路。
“小妹妹!”见辛芙没动静,红菱再次喊道:“你就不想知道萧堡主究竟是怎么中蛊的吗?不想知道他将来?的下场吗?这?些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辛芙早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不过?她并没有理会。红菱差点害死她和洛川,即便知道她没法选择立场,辛芙也不能?接受。
“割了她的手筋,把她丢出去吧。”她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红菱的惨状,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厌烦。
红菱瞬间?睁大?眼睛,嘶吼道:“不!我?的手是用来?炼蛊的,你不能?这?么做!”
“那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吗?”辛芙反问她。
红菱身体一僵,洛川很快便割了她的手筋,将她从客栈里?丢了出去。
红菱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中,既觉得辛芙太过?无情,毁了她的双手,又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若是没有她,她必死无疑。
洛川丢了一锭银子给藏在桌子下面的店小二,“把地上收拾干净。”
店小二显然经常遇到这?种事,点头哈腰地对他笑了笑,立刻找人来?把尸体处理了。
洛川这?才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辛芙,她穿着淡雅的藕荷色长裙,脸上带着些许倦意。
洛川大?步走?到她身边,“是不是累了?”
辛芙打了个哈欠,“今晚不赶路吗?”
“不急,”洛川带着她回?客栈,“明天再说。”
辛芙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担心萧震追上来?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洛川道:“他迟早是要?追上来?的。”仅凭萧震对“药人”的狂热,就必然不会放过?辛芙。
辛芙猜测他可能?留了后手,追问不到想要?的答案后,略带不满地缩在床上睡着了,洛川看着她还带着柔软的脸颊,心中一片酸软。
翌日?,天光熹微。
城门还未打开,便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成?群结队的护卫如狂风过?境般呼啸而来?。
洛川瞬间?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身侧的辛芙,见她睡意深沉,垂眸给她提了提被?子,随后握剑走?到窗边。
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客栈前,随行的护卫掀开车帘,一身紫衣,头戴金冠的魁梧男子便出现在面前。
他面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不过?却没有昨夜的狼狈,瞧着精神了许多。
白大?师跟着从马车里?出来?,难掩怒气?地说道:“萧堡主,我?那徒弟是为了探测消息才被?割断了手筋,你可一定要?替她报仇。”
想到昨夜红菱浑身是血的回?来?,白大?师便心痛不已,那么多血要?是用来?饲养蛊虫,一定会培育出极佳的品种,可惜全都被?红菱浪费了,实在可恨。
萧震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道:“药人我?自然是势在必得。”
说完便大?步走?进了堂中,一掌把推开迎上来?的店小二,径直走?上楼梯,几息间?就来?到了屋门口。
想到马上就要?摆脱这?束缚自己多年?的聚炁蛭,萧震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正要?强行踢开屋门,门竟从里?面打开了。
一道白光闪现在他眼前,少年?手中的银雪剑如游龙般,迅速锁定萧震的几个命门。
萧震早知洛川不会束手就擒,短暂的怔忡后,立刻拔刀挡开了他的攻击。
“洛川,我?的目的不是你,”萧震深知他的难缠,不愿和他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你若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仅许你白银万两,还会送上数十个绝世美人,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洛川眼睛都没眨一下,再次朝萧震攻击,手起剑落,眼中满是肃杀。
“冥顽不灵!”见他如此固执,萧震怒不可遏,“这?客栈里?外都已经被?我?的人包围,看你还能?护她多久!”
说完他便挥起大?刀,将一套严丝合缝威力无穷的刀法使地出神入化,刀风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掀起猎猎狂风,向洛川冲去!
洛川抵挡了几下,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没有和他正面抗衡,而是拖住他的脚步,让他束手无策。
眼看辛芙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萧震心中大?恨,“白大?师,你还在等什么!”
白大?师闻言如梦初醒,迫不及待推开门,满眼热切地朝辛芙跑去。
少女早就被?打斗的声音吵醒了,正藏在床帏之后,手中紧紧握着匕首。
白大?师一把掀开床帏,正要?钳制她时,却被?辛芙一刀刺进了手臂,白大?师吃痛地大?叫出声,才发现辛芙眼眸清明,显然已经等候了许久。
他不由暗了眼睛,二话不说再次扑上前,“别?再负隅顽抗了,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辛芙没说话,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将身后的被?子笼在他头上,随后对着他的肚子就是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拳一脚皆落在皮肉上,光听着就叫人牙疼。
白大?师哪受过?这?样的罪,当即痛地惊叫起来?。
辛芙将他缠成?包子状,用麻绳将他牢牢捆绑起来?,白大?师气?得破口大?骂,“今日?之耻,我?必然要?叫你百倍奉还!”
辛芙:“等你能?活过?今天再说吧。”
白大?师瞪大?眼睛,目眦欲裂道:“小贱人,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他便咬破舌尖,驱使隐藏在身体中的蛊虫,让它们全部攻击辛芙。
既然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他便让她祭蛊,教?她知道何为自作自受。
辛芙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会驱使蛊虫,当即从包袱里?翻出红菱给她的瓶瓶罐罐,找出那只穿肠肚烂蛊,趁他不注意,直接倒进了他喋喋不休的嘴里?。
白大?师立刻睁大?眼睛,质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辛芙面不改色道,“一点小玩意儿罢了。”
下一刻,白大?师的肚子便剧痛起来?。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出了一身冷汗。
他死死咬着牙关,召唤出身体里?的蛊虫,不计一切代价杀死穿肠肚烂蛊。
辛芙见他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眼中带着快意,正是这?个人促成?了原主的死亡。
若非他发现了原主的特别?,并把消息告诉萧震,原主根本就不会死。如此,也算是替原主出了口气?。
白大?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死了肠穿肚烂蛊,整个人也元气?大?伤,再没精力对付辛芙,如一滩烂肉倒在地上。
“你也不过?如此,”辛芙故意用话激他,“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取我?性命,真是痴人说梦。”
“你!”白大?师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跳起来?咬死她,然而辛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用花瓶将他砸晕过?去。
门外,洛川还在和萧震周旋,随着时间?的流逝,萧震越来?越不耐烦,脖颈上隐隐浮现出聚炁蛭的轮廓,他不遗余力地追杀着前方的少年?,就连瞳孔都显露出几分不像人类的冷血。
洛川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在内力大?量消耗的情况下,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萧震一刀砍下来?,刀刃划过?他肩头,白衣瞬间?便染上了刺目的鲜红。
洛川整个人被?罡风狠狠荡开,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他后退数步,正要?喘口气?,萧震再次逼近,面带怜悯地盯着他,“你的确是个天才,不过?也仅此而已。”
说完他挥起刀刃,对着洛川狠狠砍下,刀影自四面八方而来?,封锁了少年?所有的动作。
“不要?!”辛芙整个人都傻了,疾步从楼上跑下来?,厉声喝止道:“你若敢伤他,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说完,她用匕首抵住了脖颈,雪白的肌肤瞬间?出现了猩红的血丝。
萧震嘲弄地看她一眼,“小阿芙,你与你娘一样,总是将人想得太好,我?若真的放了他,你是不是又要?逃走??”
“我?不会,”辛芙立刻道:“我?愿意做你的药人,你放了他,你放了他!”
“不论你愿不愿意,”萧震道,“你都是我?的药人。”
他手中的力气?一点也不减,刀刃嗜血,眨眼便落在了少年?的颈肩。
“不要?!”辛芙快步上前,眼睛瞬间?就红了,哪还有之前的得意,“别?杀他,我?跟你走?,你别?杀他!”
少年?抬起眼睛,看着她绝望惊恐的模样,心中痛极,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再次躲开了萧震的刀,退到了辛芙身边,心疼道:“你怎么又哭了?”
辛芙没说话,只是望着他流泪。
洛川见状,抬手便将她拥在怀里?,“对不住,又让你害怕了。”
萧震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朝他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玄铁长剑自半空而来?,只一击便将萧震击飞出去!
“竟然混得如此落魄,”随之而来?的是中年?男子略带嫌弃的声音,“还要?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找回?场子,实在丢人。”
辛芙愣了一下,顺着声音往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城墙上伫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背脊如竹,仙风道骨,还未看清样貌,便教?人心生敬意。
辛芙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人, 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是我师父。”洛川略带窘色地说道:“昨日到镇上之后,我就给师父传信,让他来接我们。”
辛芙瞪大?眼?睛, “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睡着了, ”洛川显得有些赧然, “师父黎明时分便来了,我与萧震交手时他也在边上看着。”
辛芙整个人都傻了, 怪不得他要留在?镇上, 原来是叫了家长?。
那自己处理白大?师的时候,这位师父岂不是也在?一旁看着, 想到自己对白大?师拳打脚踢的情形,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站在?城墙上的中年男子, 心中紧张不已, 硬着头皮道:“见过师父,我是滕辛芙。”
“我知晓你?,”张青云从墙上飘然而下, 极为轻盈落在?两人面前,笑着说道:“你?比我想象中年纪小些,没想到他竟心仪这样的姑娘, 不错不错。”
辛芙:“……”
张青云身形修长?,满脸温和, 显得格外亲切, 笑眯眯说道:“若非为了你?,我这徒弟就算要死了也不会找我, 还好有你?,我总算寻到了做师父的乐子。”
辛芙:“……”
“师父, ”洛川挡在?他和辛芙中间?,恭敬地行了个礼,略带不赞同道:“阿芙胆子小,你?莫说话吓她。”
“知道了知道了,”张青云挥了挥手,爽快道:“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为师自然要为你?挽尊。”
洛川:“……”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
“多谢师父,”辛芙平复好心情,眼?眸清澈地望着张青云,感激道:“若非师父来得及时,我和洛川恐怕……”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只是红着脸说道:“以后……以后,我与洛川一道孝敬您。”
“好!”张青云顿时高兴地大?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好,“是个痛快的姑娘!”
洛川则紧紧握住辛芙的手,垂眸去看倒在?地上的萧震,他被张青云一剑弹开?,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就是那萧家堡主?”张青云上前几?步,看着他脸上鼓起的疙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沉声道:“他体内是蛊虫?”
“是聚炁蛭。”洛川解释道。
“竟是这种东西,”张青云神色凝重?道:“这种东西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消失在?江湖上,怎还会现世?”
辛芙闻言,不由想起了苗娘子,萧震身上的聚炁蛭多半是苗娘子的手笔,她手里那本秘笈究竟有什么?特别?
“这聚炁蛭乃是极难炼制的阴毒之蛊,需集齐世间?上百种毒虫,在?特定环境中,以擅蛊者鲜血和灵药喂养,九九八十一天后,这些养育成熟的毒虫便会成为蛭虫的腹中餐,再加以秘法炼制,方?能得一只聚炁蛭。”
张青云说道:“聚炁蛭一旦进?入身体,便会吸附在?经脉之上,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依次类推,直至完全覆盖筋脉,如此,碎裂的筋脉便会重?新连接起来,不仅可以恢复从前的功力?,还会在?聚炁蛭的反哺下,更上一层楼。”
张青云指着萧震说道:“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惜聚炁蛭有一致命缺憾,那便是反哺之期只有十年,十年过后,聚炁蛭便会收割寄主的血肉,直至将寄主吸干才?能罢休。”
原来是这样。
辛芙看着痛苦不堪的萧震,心中既惊又怒。
当年种下聚炁蛭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贪恋武林地位,不想泯然众人,便要做好被聚炁蛭反噬的准备,可他却偏偏让原主成为了替死鬼。
“你?是谁?”萧震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死死盯着张青云,想不通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我不是江湖中人,”张青云淡淡说道:“身份轻微,不足一提。”
萧震眼?睛闪了闪,冷声道:“既不是江湖中人,便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只打了个照面,萧震却深知张青云的厉害,一旦打起来,他绝不是张青云的对手。
“不巧,”张青云叹气道:“我算不上多管闲事。”
萧震面色一沉,看着毫发无损的辛芙,心中极为不甘,“看来你?是想与萧家堡为敌?”
“算是,”张青云点了点头,说道:“都打到我徒弟头上了,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护着。”
萧震闻言脸色大?变,他并不知道洛川还有这样厉害的师父,早知如此,他只需将辛芙偷偷带走,何必在?这大?动干戈。
“我与洛川无冤无仇,”萧震立刻改口道:“你?若要带他走,我不会阻拦,只有她——”
他看向辛芙,“此女关乎我的性命,我绝不会放过。”
言外之意?,就是让张青云不要多管闲事,为了辛芙得罪萧家堡,得不偿失。
“这恐怕不行,”张青云上前,轻描淡写便拔出了那把?深入地面的玄铁剑,护短道:“她亦是我要护之人。”
说完他并起食指与中指,轻轻在?剑刃上碰了碰,“萧堡主如此厉害,应当不介意?与我切磋切磋。”
萧震后背一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便知他并非纯善之辈,若真?与他交手,自己恐怕会命丧此地。
干涩笑道:“既是洛川的师父,我自然会给阁下一个面子,人我便不带走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召回守在?客栈里的护卫,假意?要离开?,余光却紧紧盯着辛芙,目光如同蛇信,阴冷地锁定辛芙。
张青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似乎真?要放他离开?,然而萧震走到门口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辛芙冲了过来,手成爪状,狠狠抓向辛芙的脖颈!
他绝不能就这么?离开?,若辛芙去了昆仑,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动作快极,转眼?就要掐进?辛芙的血肉,说时迟那时快,张青云的剑如疾风般砍向他的手臂,萧震还没碰到辛芙便被削去两根手指。
“啊!”他发出一声痛叫,转眼?就被洛川抬脚踢了出去!
掉在?地上的断指,流出的竟不是鲜血,而是几?只黏腻腥臭的蛊虫,那蛊虫与马鳖极为相似,即便脱离了人体,依然活力?十足,不停探头,在?空气中寻找下一任寄主。
只片刻,它们就费力?朝着辛芙爬了过来,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辛芙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蛊虫,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拿起桌上滚烫的茶水就要倒在?聚炁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