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顾云漠视线慢悠悠停住,目光沉沉拢着她。
好半晌嗓音清朗地点头:“好。”
赵水月被看?得?莫名心虚,她只是本着不浪费又省钱的原则提出?这个建议,毕竟这厮可是连多开一会儿?水龙头都说?她“浪费水资源”呢,可怎么就觉得?,顾云漠看?她的眼神,突然又带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暧、昧?
赵水月傲娇地别过去脸,忍不住自我检讨一番,天?地良心,我今天?可没勾、引他,从始至终,我都一本正经的很……
腹诽之际,顾云漠已然靠边停车,解了安全带推车门下来,径直朝奶茶店走去。
赵水月坐在车里无聊托腮,目光不经意一扫,就看?见顾云漠端着手机排队付账。
人来人往的奶茶店,这厮好生出?尘,只是单手掏兜,大长腿站在那,高抬着线条流畅的下颌发发呆,都是这么令人赏心悦目。
且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无领衬衫,内里着一件白T,就是因为腕子上戴的手表,连个上档次logo都没有,所?以看?上去,才那么像在校男大学生。
也不怪赵水月当?时有所?误会,还以为这厮是个正在念书的弟弟。
偏偏他又是个顶尖的科研人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此美好一男子,赵水月打心眼有些不舍得?伤害,可自己是个什么鸟,赵水月也很清楚。
她向来心无定性,这几年,就没有哪个男子能让赵水月感兴趣超过三分钟。
如果?可以选择,赵水月宁愿什么都没发生,好歹还能光明磊落做朋友。
如今发展成?这样,难道她还能腆着脸问一句:“再选一次,恋人还是朋友?”
其?实倘若顾云漠同意,赵水月真?不介意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往后退一退,做个朋友。
偶尔约出?来把酒言欢,还能诉一诉工作压力,吹吹牛扯扯淡什么的……
她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以至于顾云漠拿着奶车从奶茶店出?来,拉了车门,她被惊扰到思?绪才回过神儿?。
此时再看?顾云漠,想到万一闹掰了,以后连一起出?来喝酒都不能,眉眼之间?就染上几丝落寞伤感。
转过身子,拿愁思?无限又缱绻眷恋的眼神看?向顾云漠。
眼神中的情愫太过露骨,顾云漠略微愣怔。
“伤口又痛了?”
他坐进?来,低头打开包装袋,又取出?来吸管,撕开一侧,挤出?尖端,稍微用力扎开奶茶的塑料封,又捏着上面慢慢把吸管推进?去。
从始至终都讲究又爱干净,指尖碰都没碰一下吸管,弄好,朝她递过来。
“甜食有助于产生多巴胺,缓解疼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水月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羞于启齿,好半天?才呐呐道了一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云漠唇角轻牵,扬起来一抹好看?弧度,还当?出?差在即,她担心自己出?门在外?的安危,便点了点头:“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不用为我担心。”
赵水月看?了看?奶茶,还是没接,目光楚楚,嗓音柔柔:“那你?先喝。”
毕竟马上就要被我甩了,让让你?也无妨。
顾云漠忍不住低笑,抬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突然这么懂事?”
赵水月眼眸轻颤:“我一直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好不好?”
顾云漠本不喜欢奶茶,不过见她这么诚心诚意,于是笑看?她一眼,不再推来让去,垂首浅尝一口。
违心赞叹:“嗯,还不错。”
说?完又递过来。
赵水月心里这才舒坦,抬手去接奶茶。
刚咬上吸管,心满意足地喝了两口,眉眼舒展开——
就听顾云漠又问了句:“男朋友就只有一个作用?”
这是不是也太记仇了点?
赵水月如果?不是已经咽进?肚,真?恨不得?一口吐他脸上!
这事如果?不回应,顾云漠难不成?要记她一辈子?
且说?两人本来是一下午的约会,因为赵水月受伤加顾云漠实验室有事这两个小插曲,变成?了一下午再加一晚上。
鉴于以前赵水月被威胁的经历,还真?不想让顾云漠知道她家?住在哪。
于是就报了许星家?附近的地址,路上提前发消息,让许星出?来接她。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赵水月更希望顾云漠除了有她微信,其?余的一概不知。
就是因为顾云漠不仅知道赵水月的车牌号,知道她跟郑老一个圈子,还知道她公司在哪,赵水月想分手才这么复杂。
当?然,赵水月也明白,其?实只要知道她的车牌号,但?凡有点小人脉小手段,基本就知道她的一切。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向来害怕个人隐私泄露,更害怕被恶意打击报复,赵水月自然也不例外?。
倒不是说?顾云漠在赵水月心里的印象就是那等小人,实在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换个思?路想,能说?出?这句话的人,那得?有多偏执。
爱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竟然连命都能不要,在赵水月这种人听来,简直头皮发麻。
况且现在人吃饱了,就更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为了个把女人或者男人断送前程的大有人在,新闻上层出?不穷。
鉴于这方面的考虑,赵水月对顾云漠还是有忌惮的。
毕竟他可是连一句话,都记好半天?,时不时都要问一句“男朋友就只有一个作用?”的人啊……
许星家?住郊外?城镇的独栋别墅,整个小区统共不到十家?,虽没有藏在深山之中,却?也舒适清幽。
许星父母的公司总部设在江浙沪,是以一年到头,得?有一大半时间?不在家?,诺大的房子,就许星和几个保姆一个管家?住。
是以赵水月只要不想回家?,就喜欢打着许星的招牌,在外?留宿。
两家?是世交,小时候住在老城区,乃是门对门的关系,所?以只要住在许星家?,赵中骏虽然有意见,却?也鲜少说?她什么。
银白色天?籁转了弯,灯光一扫,就瞧见许星穿了一件“老钱风”工装外?套,站在路灯旁边的一颗大榕树下,端着手机打呵欠。
“老钱风”的衣服,用赵水月的理解就是——你?别看?我穿成?这样,其?实我老有钱了,不是我有钱,是我家?世世代代都有钱。
所?以“老钱风”端得?是优雅、低调、有质感,无logo的精英范儿?,主打一个品质至上。
想到这里,赵水月眼皮子突然跳了两跳,不由地拧了拧细眉,去看?身边的顾云漠。
恍惚之间?有个错觉,好像这几次接触,顾云漠的穿衣风格,一直很像这一挂的,不仅如此,和许星这个装模作样的丫头相比,顾云漠身上还有几分……刻在骨子里的松弛感?
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几代人沉淀出?来的底气,赵水月还鲜少从一个青年男子的身上看?到……
她正发呆,车子便靠边,准备停车。
许星看?到车灯闪了闪,就知道赵水月在车上。
至于是谁把赵水月送过来的,许星心头一凛,不妙之感顿时袭上心头,立马毫无形象小跑过来。
车内光线极暗,刚停好车子,赵水月还没来得?及落下车窗,就看?到许星非常不礼貌的,扒着车窗往里打量。
恨不得?把车窗户扒下来。
自己小姐妹丢人现眼的这一幕,在车厢内看?起来特别滑稽,又尤其?清楚真?切。
赵水月嘴角抽了抽。
实在忍不住把车窗落下来,叹了口气,“许星你?干嘛呢?小心压你?脚。”
又不是豪车,你?激动成?这样?
废话,如果?是豪车,许星就不激动了!
就是因为不是豪车,她才跑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顾云漠!
一眼扫到一脸矜贵,气质脱俗的男子,想到自己打赌的香水,许星心里凉了大半截。
顾云漠淡淡看?过来,勾唇颔首,对她点了下头。
这么一番有礼貌的样子,更显得?许星丢人现眼,她讪笑着往后退两步,“原来是顾老师。”
顾云漠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刚要拉副驾驶车门,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打量许星,突然展颜笑了,笑容还特别平易近人:“不是我,还有谁?”
赵水月指尖一颤,不等许星回答,她自己先软腰趴过来,攀着车窗,探出?来头。
几缕发丝弄乱,黏在红唇上,她顾不得?抚开,眼神诚恳,语气真?挚,“你?听她胡说?,除了你?,压根没别人。”
顾云漠回身又看?她,却?温柔笑了:“我问她,你?紧张什么?”
赵水月抿了抿嘴,对啊,行得?正坐得?端,紧张个什么……
不过你?上来就套话,换作谁不紧张?
毕竟我俩人还没对口供。
这个小插曲暂且不提,且说?赵水月从车里被顾云漠搀扶下来。
回身扫了许星一眼,低声道:“早知是你?朋友照顾,就不送你?过来了。”
赵水月轻咳两声缓解尴尬,低了眉说?:“不是觉得?你?忙嘛,许星最近正好闲着……况且,这点小伤我压根没当?回事。”
顾云漠有些不悦,沉吟数秒,“那我明天?再来瞧你?。”
赵水月为难道:“你?忙你?的,真?没事。”
话音还未落地,顾云漠就抬手,轻轻落到她头顶,微凉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蹭抚她额头。
就像在哄小朋友。
赵水月愕然,缩着肩膀悄悄抬眸,对上深邃迷人的眼眸,这人嗓音低沉,却?字字戳人肺腑,“别忘了,我是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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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他妈的没忘。
好不容易打发顾云漠上车。
目送银白色天?籁缓缓离去,赵水月才松了口气。
和许星两个人一瘸一拐往回走。
许星得?知二人今天?去约会,赵水月还受了伤,恨不得?捶胸顿足。
有气无力道了句:“完了,老天?爷都在撮合你?们。”
赵水月听了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她白了许星一眼,“我怎么觉得?你?两天?你?特别不对劲?”
许星挽着她进?门,被她反驳,就忍不住分析:“难道这还不叫老天?爷撮合?你?说?你?长这么大,磕着碰着过几回?浑身上下连个小疤都没有,偏偏和顾云漠第一次约会就受伤了,你?也不想想,你?不受伤的话,怎么会有顾云漠展现温柔体贴的机会?哪还能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这不是老天?爷撮合,这是什么?”
赵水月听得?直皱眉,“我俩可没搂搂抱抱,社会主义是讲科学的,收收你?装神弄鬼那一套。”
许星却?说?:“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注意你?的言辞!”
第28章
赵水月和顾云漠的第二次约会, 就是在许星晚上接赵水月的大榕树下,清风荡漾,榕树上, 那扇形花儿垂坠下来?, 丝丝缕缕不断飘香。
粉红色花瓣被微风一拂,花瓣便?如同轻盈初雪, 翩然落到赵水月单薄纤细的肩膀。
她娇滴滴撒娇:“哥哥人家腿痛, 你帮人家捏捏……”
顾云漠眉眼染笑, 长指温柔。
赵水月只?觉舒服的紧, 便?软了?腰往大榕树上枝干上一靠,不知不觉意识迷离,谁知就在朦胧之际, 突然感觉黑影闪烁,他俯身弯腰靠近, 在她耳边沉声道:“别?忘了?, 我是你男朋友——”
赵水月瞬间头皮发麻, 刺骨寒意袭上心头。
下一秒倏然睁开眼眸,看到花纹熟悉的贴壁吊灯。
再?一转眸,映入眼帘的是许星。
她捧着手机在床头半躺半靠,笑吟吟点开一个视频, 伴着音乐声调侃:“长得?帅的男孩子?就得?多发这种视频,姐姐工作?那么累,看到以后心情?愉悦, 赚钱才有劲儿, 国家经济才会进步, 社会发展才会越来?越快……”
是那个熟悉的许星,赵水月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睡梦中, 顾云漠声音清晰而性?感,非常具有真实性?,就好像人就在耳边,面对面对她诉说,太过真实,以至于到现?在,赵水月都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她掀了?掀被子?爬起来?,不由地叹息一声。
许星这才回头瞧她一眼,“你醒了?,最近睡眠不错啊。”
赵水月扫她一眼没说话。
距离初次约会,赵水月小腿受伤已经过去了?四五天,顾云漠已然去了?北京出差。
没走前几天,每天都会过来?,亲力亲为帮她上药换纱布,来?之前还会问一问她想吃什么。
搞得?赵水月压力特别?大。
眼下顾云漠走了?,她才清净两天,不过又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于是在家呆了?没两天,又搬过来?和许星一块住。
至于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肿胀那几天,反而有些不方便?走动,赵水月毕竟是娇贵大小姐,赵水阳知道以后,不仅没有责骂她,还一反常态给她放了?四天年假。
所以赵水月就更清闲了?,昨晚就在许星家的后院,办了?一个泳衣派对。
她向来?潇洒不拘小节,压根不可能把顾云漠嘱咐的话放在心上,昨晚又是熬夜又是喝酒又是玩水,眼下刚醒来?就觉得?小腿伤口处,隐隐作?痛。
不由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护着伤疤四周又红肿起来?的地方,叹了?口气:“不信邪还真不行。”
说完之后一瘸一拐下床洗漱,许星看着她的背影,在身后打听了?一句:“顾老?师走了?以后,没发消息找你吧?”
赵水月随口说:“没有啊。”
许星点点头:“那就好。”自从顾云漠出差走人,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赵水月就觉得?奇怪,顶着宿醉的一张小脸,掀眼皮子?看她,“你怎么那么关心顾老?师?”
许星眨着眼否认:“没有啊。”
一边说“没有啊”,一边低下头点开游戏界面,装模作?样?地组队玩农药。
演技还不错,赵水月成功被骗。
她颤巍巍往洗漱间走,就只?嘟哝了?句:“滟子?有事没事也喜欢问两句,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许星这才抬眼:“是吗?”
赵水月停下脚步,转过身,低着头脱衣服,“是啊,你们是不是在算计姐妹?”
说完领口褪下来?一边,两边圆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突然感觉到一双灼热视线,便?好奇抬头,只?见许星紧紧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落于她胸前。
虽然赵水月是那个经常喝了?酒嚷嚷着要跟姐妹搞一搞之人,不过那都是醉酒以后,酒醒了?,从没产生?过那些念头。
而眼下,许星看她的眼神,却让她毛骨悚然。
倏然把衣服又拉上去,“看什么看!”
许星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意犹未尽,“不要那么小气嘛,再?往下点。”
赵水月挑眉,“变态。”
幸好纽扣只?解开上面两枚,才方落到第三枚。
她转身就往卫生?间走,“啪”一声把门合上。
只?听许星振振有词:“你才变态,我就是觉得?好看,多看两眼怎么了?……”
“……大家都是姐妹,你不给我看,留给谁看?”留给顾云漠看?
“还别?说赵妖精,保养的不错啊,粉的……”
赵水月拿起来?牙刷,听到这里很是不好意思,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丫的,你等着。”
等我腿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年假结束,赵水月就回了?公司上班,不过腿伤还没利索,走路的时?候又娇气,细看尚有些跛。
顾云漠这一去北京杳无音信,大概真是分身乏术。
有日子?没去拜访郑老?,如今父亲不在国内,该维护该走动的关系,还得?替父亲维护走动着,晚上下班,赵水月带了?两箱应季的时?令水果,给郑老?打电话,说想陪他下下棋。
郑老?对小辈向来?和蔼,一口答应下来?,点头说:“好啊,那我让家里备好菜等你。”
不知怎地,挂断电话之前,又提了?一句顾云漠,“可惜云漠去了?北京,要不然还能叫上他,人多了?也热闹。”
赵水月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可别?,如果顾云漠去,她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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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免得?到时?候两个人在老?爷子?面前眉来?眼去的,多尴尬。
不过老?爷子?又说了?:“要不然这样?,我打电话叫个年轻人,也免得?你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吃饭尴尬?”
赵水月没多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如今老?爷子?颐养天年,就住市郊的一处宅子?,距离城镇很近,属于自建房。
本市这两年开发力度很大,市郊早就是别?墅群了?,郑老?还能住在自建中式别?墅,就可以看出其身份地位之尊贵。
赵水月还是第一次过来?,好在有导航,拐了?几个弯,就看见郑家大院的门,不知郑老?叫来?何许人也,只?看见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低调的帕萨特,是郑老?平常出行的车,特别?不起眼,不过车牌可不一般。
而另外一辆车子?,却是一辆阿尔法罗密欧旗下的朱丽叶,爱情?与车最浪漫的结合,非常适合女?孩子?,不过国内并不多见,很受小众人群喜欢,赵水月就觉得?,这车主,十有八九得?是外表含蓄内敛,内心炽热狂野的女?孩子?。
赵水月鸣笛一声,方拿着水果从车内推门下来?,才刚合上车门。
就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只?一转身,就看见郑老?并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出来?。
一个是情?敌,一个是故人。
陈思贝一袭白裙随风飘荡,立在门口的斜坡上,两手轻轻交握,这一幕让人看见,指不定是多少宅男的梦中女?神,在一众宅男里,吴楠只?是其中最不打眼的一个。
至于故人,那就得?从两年前说起了?,这其中的是非曲折,实在有些狗血虐心。
她就是化成灰,赵水月都记得?。
是以一向潇洒不羁的赵水月停下脚步,都忘了?跟郑老?打招呼。
她站住脚,唇色微微发白,手里拎着的水果垂下来?。
只?见陈思贝礼貌颔首,对她微笑:“你好,水月,没想到郑爷爷嘴里的客人就是你。”
如果知道的话,今天就不过来?了?,也免得?大家尴尬。
然后轻抬指尖,语气客套,“这是我朋友,柳忆月,陪我一起过来?的。”
夜色很浓,今夜露水微重。
昏黄暗淡的光线下,没人觉察出二人异样?。
郑老?还笑着道了?句:“你叫月,她也叫月,什么也不必说,赶紧相互握个手——”
赵水月勉强扯开一抹笑,看向柳忆月。
忘了?提一句,赵水月那个游戏公司的名字,乃叫“双月战姬”,是赵水月大学毕业初出茅庐,完全?不靠父亲的名声,废寝忘食事必亲躬,努力创建的,一个养了?二百多号职员的小公司。
迄今为止,且不提那段岁月的辛与苦,都是赵水月人生?中,值得?一提的辉煌战绩。
也不知是出于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什么别?得?原因,赵水月却鲜少拿这事对外人吹牛。
她收回思绪,低头笑了?笑,论起来?虚以委蛇,赵水月当然信手拈来?,便?递过去手:“你好,美女?。”
柳忆月年长两岁,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是那种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看上去很清纯,其实城府极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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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忆月僵硬片刻,轻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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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两人仿若第一次碰面,谁也不认识谁那般。
赵水月被刺痛,视线稍模糊,立马将手抽离回来?。
她踩着高跟鞋,转身随了?郑老?往里走。
夜晚的风无声拂过。
黑暗中,赵水月不着声色抬手,指尖从脸庞轻抚而过。
不过她骄傲昂首,没再?看柳忆月一眼。
第29章
郑老爷子的妻子前几年就故去了, 如今一人鳏居,倒是?有人劝着再续弦,奈何妻子生前夫妻二人感情好, 郑老总是笑笑:“左右也没几年活头, 到了下面还得跟她重聚,续弦还是?算了, 她向来爱吃醋, 肯定要跟我算人间的账。”
虽然两句调侃之话, 却听得人莫名心酸。
有人认为众生平等, 人死灯灭,哪来六道轮回之说,也有人坚信善恶有报, 多?行好事,广积阴德, 才会得上天眷顾。
至于谁对谁错, 赵水月却觉得, 活都没活明白,谁还有功夫想那百年之后的事。
如果非要辩一句,那也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老爷子虽然鳏居, 家中衣食起居却有阿姨照顾,赵水月一进门就嗅到菜香四?溢,想来阿姨手?艺也不一般。
六道菜,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太湖金丝虾球, 一道口味颇重的香辣脱骨鸭掌, 一道脆皮乳鸽,两盘清炒时蔬, 最后一样是?广水三鲜。
除了那两道清炒时蔬没什么技术含量,其余四?样随便拿出?来,那色泽,那香味,那摆盘设计,都得是?星级餐厅特色菜。
至于味道究竟如何,自然也不用过多?赘述。
不喝酒的饭局比较随意,吃饱喝足结束也快。
不足一个?钟头,赵水月手?里捏了香烟与手?工打磨雕刻花纹的打火机,翩然出?来。
月色皎皎,她走到僻静花园,寻了一处凉亭坐下。
凉亭下一方石桌,几个?石凳,桌子上没清理干净,还有白天?在?这里喝茶,不小心掉落遗留下来的茶叶,赵水月微微弯腰,青葱如雪的指尖探过去,捏起来细细打量。
心里想的是?,郑老平常喝得这是?什么茶?改明也好送几罐投其所好……
此时就听到背后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条斯理。
赵水月指尖香烟还未燃尽,便丢了茶叶,摆正身子,目光清澈,仰头瞧那月色,不准备搭理。
也免得徒增尴尬。
对方脸皮倒时很厚,明知她不想理睬,却还是?堂而皇之走了过来。
抬脚迈过去石凳,两手?往身前一搭,弯腰坐下来,和赵水月肩并肩,两人之间只空出?来一人距离。
月光下,赵水月肌肤泛着冷白,面色清冷,对方亦是?表情不多?的清冷摸样。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创业初期,无数个?日夜里忙到下半夜,筋疲力?尽披星戴月的回来,在?柳忆月住处的阳台,两个?在?大学就一见如故的姑娘把酒言欢,一起规划未来,诉说着野心和抱负。
柳忆月说,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成为人上人,买三层楼的大别墅,带很大花园的那种,然后把老家的父母接过来同住,从此摆脱贫困,带领家人跨越阶层。
赵水月托着腮微笑,佩服柳忆月的孝心和野心,甚至当做自己人生的楷模,从小到大,赵水月从没见过这么有生命力?,如野草一般有韧性的姑娘。
只可惜,那都是?从前。
眼?下两个?人默默坐着,升腾而起的尴尬气氛,还不如大街上最普通的陌生人。
不过最后柳忆月终是?不敌赵水月定力?,侧了眼?眸,看过来。
“你看,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自从我走了,公?司也败落了,这两年,听说你过得很堕落。”
赵水月眼?眸轻颤,面无波澜低下头,去看那凉亭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金色小鱼。
柳忆月见她不说话,兀自抿唇笑了一下,“月月,我知道我确实太能?折腾,你护我很多?,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人,比我父母都重要……我告诉过你很多?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能?用来当垫脚石,当做往上爬的器具……”
赵水月听到这里才忍不住蹙起黛眉,转过脸,眼?神犀利,红唇微翘讥讽她:“是?啊,你业务能?力?很强,身边男人不断,都是?你的工具,只要你觉得趁手?,你才不管对方是?谁。”
大概说到柳忆月的痛处,她张了张嘴,定定看着她,悄悄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赵水月低下头,嗓音空灵而平淡,“没有,条条大道通罗马,对与错,向来也不由一两个?人评说。”
柳忆月长叹了口气,呆呆看着前方,这才喃喃道:“我没有你的好家室,没有你骨子里的清高,我出?身不好,你生来含着金汤勺,我生来要努力?二十几年,才能?得到认可,我很羡慕你,亦很珍惜你,但我知道,如果想往上爬,就必须抛去人性,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我说过,你护着我,我都记在?心里,等?有朝一日我足够有能?力?,也会护着你,为什么你就不信?”
赵水月喉头发干,贝齿紧咬,低下眉眼?抑制情绪。
四?周一片静谧,这个?季节虫鸣不断,从远处草地传出?。
一只金鱼倏然跃出?水面,很快又“啪”一声栽进池塘,荡开层层涟漪,水花四?溅,落到赵水月脚边。
赵水月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那几滴水花终是?叹了口气。
她含着无奈浅笑了一下,“爬到多?高才叫高,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被贪欲迷失了双眼?,实在?令人胆寒……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你最精明,一个?人赚不到认知之外的钱,就算赚到,也只是?一时……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好自为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个?再也不是?姐妹。”
说完不再停留,翩然转身,抬脚便走。
才刚走出?几步,柳忆月倏然转身,抬指抓住她的衣袖。
赵水月低眸朝衣袖看去,柳忆月因为太用力?,指骨微微泛白。
哀哀抬起头,含着泪轻声笑了:“我还记得,那几年我一只都很自卑,你经常鼓励我,带我提升思想认知,穿衣品味,你告诉我,我就是?我,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不需要取悦任何人,你说这世上的东西,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得不到,我一定能?实现抱负……我就想知道,相识六年,你为什么可以说断就断?因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