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诱撇嘴挂断,“他算哪门子哥哥。”
海王一个。
不知道这半年时间,又泡了几个妞。
“心里又偷偷骂我呢吧。”身后一道略嘲的声音传来。
沈诱一怔,时隔半年的时间没听着欠揍的声音,她还有些不熟悉,转身回头看。
男生穿着休闲的黑色外套,头上戴着顶帽子,身高腿长的模特身材站在那,手里拎着的黑色行李箱贼拉风。
周迟嘴角微勾,左颊露出一个浅浅梨涡,偏生笑得拽里拽气,一副浪荡子的样儿。
“半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沈诱弯起红唇,慢慢走过去,直到走到周迟面前都没说话,一副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
周迟:“干什么,哑巴了?”
沈诱嘴角笑容消失,左手腕转了转,然后一拳抡了过去。
“操。”周迟捂着肩膀,略微皱眉,“你他妈还真狠啊,说打就打。”
话没说完,右肩又挨了一拳。
沈诱拍拍手,冷着脸,“打完了,走吧。”
周迟:“......”
周家在华清家大业大,港城也有所涉猎。周迟这次转学办得很仓促,几乎是和家里人对着干,来到港城这边没有在华清那边顺畅,但租下一间公寓还是可以的。
去公寓的路上,两人聊着天。
周迟知道半年前那事儿,面前这人还没完全放下心里的芥蒂,打两拳头就算了,还是看在过往的塑料兄妹情分。
他斟酌了会儿,“你现在在一中,还有人拿那些事儿找茬吗?”
沈诱淡声说:“没。”
就是有也不能真的跟他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周迟总不是她亲哥,不用替她操心那些事。
没必要,她也不需要。
比流言蜚语再难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在乎的。
“一中过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交好的朋友。”
“......还行吧。”沈诱没提及沈月修和谈致远的事情,自然也没提谈灼。
她停了会儿说,“要不要抽空跟我去一下樟山墓园?”
周迟不语,半晌才开口:“再说吧。”
不出意料的拒绝。
沈诱冷笑一声,“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周迟啧一声,拿过她手上的书包,岔开话题:“你来接我也不带点什么,空手来的,真没良心。”
书包一角拉链没拉好,露出了里面习题资料的封面,“升级竞赛题”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沈诱学习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即便她最拿手的是数学,也是半吊子一个,哪有那本事和闲工夫做竞赛题。
周迟是体育生,但不论是以前,还是在华清附中,文化课成绩都挺不错,从没掉过链子。他在华清附中也认识那么几个竞赛班的同学,记得上学期有个追他的女孩子,听说竞赛天赋很强,将来直接保送华清大学。
她参加的,就是这个比赛。
即使是华清附中,能参加的人,也屈指可数。
周迟开玩笑:“书包里还装着本竞赛题,给我的?”
沈诱把书包拿过来,对他翻个白眼,“别乱动我东西。不是我的,一个......”
想到谈灼那狗样儿,沈诱骂:“一个混蛋同学的。”
周迟呵呵一声,“那你这同学还真不简单,保送级别。”
港达商城,是市中心最大的一个商场中心,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一楼的休息室里,田昕薇坐在白沙发上,看了眼时间,脸色有些不悦:“不是说七点到吗,都快七点半了。”
一旁的陈宴尴尬的脚趾扣底,那句“谈灼去接人了”的话堵在嘴边,默默咽了回去。
陈宴挠挠头,“那个,要不你回去吧,今晚没什么好玩的。”
过俩天是陈家老爷子过生日,陈宴是独子,平时再怎么混,关键时候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今晚来商场,是为了给老爷子选件称心的生日礼物,表表孝心。
田昕薇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非要跟着来。
“陈宴!陈宴!”大老远响起章西寻的喊声。
陈宴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先给了章西寻一脚:“逆子,你他妈叫魂呢。”
章西寻一脸嘚瑟,牛逼哄哄地拿出了个大红方块盒。他妈是个纺织工人,知道他们哥三儿关系好,特意绣的寿礼绢布。
“我妈特意给老爷子绣的,老好看了。”章西寻说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值钱,就图个吉利。”
要是有人说家境普通的小老百姓,和富家少爷肯定玩不到一起,章西寻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比起谈家和陈家,章西寻还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他爸是出租车司机,他妈是纺织厂的工人,都没怎么念过书,没什么文化,就靠着卖力气赚点钱供他读书。
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总归不是有钱人家。
刚认识谈灼和陈宴那会儿,章西寻挺自卑的,这俩少爷公子他伺候不起。处着处着才发现,他这俩兄弟随便起来,比他还随便!
陈宴经常吃着五毛钱的散装辣条,还小气吧啦怕他抢。谈灼就更随便了,大几万的山地车不骑,有时候犯困,非得挤在他那百来块的自行车后座上,一点都不讲究。
章西寻也是后来才发现,他这俩兄弟,别看一个两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其实挺照顾他。回回说去哪就去哪,要怎样就怎样,半点儿不挑。
陈宴最烦他磨磨唧唧的样儿,一把抢过来护宝似的,两眼放光说:“拿来吧你。”
大老爷们矫情啥呢。
谈灼单手握着手机,拇指时不时滑动一下,头也没抬,直接把手上一个礼盒丢了过去,“老爷子的寿礼。”
陈宴仰头长叹:“嚯,看来宴哥平时没白疼你们俩啊。”
谈灼抬起头,没表情地笑一下,“是啊,平时我作业,你没少抄一份。”
三个人在休息室门口随意聊着天,田昕薇冷板凳坐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见过谈灼往这看一眼,站起身,往门口走。
“谈灼。”她喊了声,又说,“你怎么来迟了那么久,我等你半小时了。”
田昕薇看了眼谈灼,又看了眼一旁呆呆的章西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为了接人才来晚的。
她颦了颦眉。
这学期她都主动两回了,两回谈灼都让她等,让她坐冷板凳。
田昕薇一向是看不上章西寻的,倒不是对他那个人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陈宴是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样儿,但怎么说都是陈家的少爷公子哥儿,章西寻不一样。
她忍不住小声埋怨:“接他来干什么,又买不起......”
一句话,轻松惬意的气氛陡然凝滞、僵化,在场的几个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田昕薇眨眼,意识到自己好像一时生气说错了话,她张唇欲解释,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又不肯低头,只能梗着脖子站着。
章西寻尴尬地挠挠头,低垂着脑袋没说话。
谈灼闻言收起手机,终于肯正眼瞥向田昕薇一次,语气格外冷漠:“让你来了吗?”
田昕薇惊愕:“你......”
等了半小时就换来谈灼这副冷漠的态度,不过是说了他兄弟一句,就当着面对她发脾气。
况且,章西寻和他们本就不处于同一阶|级,不是一类人。
她哪儿说错了?
田昕薇紧了紧腕包,偏过头,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蛋不悦。
她知道谈灼生气了,但她不会哄的。男人那种生物,就是该被吊着,跟一根风筝线一样,时不时收紧,时不时放松,这样才能把对方紧紧抓在手里。
谈灼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意外。她不会拉下脸来哄他,没必要,也自降身份。冷他个几天,到时候就会恢复成原样了。
田昕薇拿起包,故作轻松离开:“你们玩儿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先走了。”
等田昕薇走远,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口,气氛仍有些僵滞。
章西寻心大,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两脚一蹿,一手勾住谈灼的肩膀,活络气氛:“害,杵着干嘛啊,小爷我今晚还有两张物理卷没写呢。”
他挤眉弄眼:“灼哥英明神武,借小弟我抄抄?”
陈宴瞪大眼睛,双手狂摇:“诶不行不行不行!今天卷子是我抄,你他妈轮到明天,想插队啊?”
兄弟是兄弟,但抄作业这种事关性命的大事,没得商量。
两个人又开始耍宝,在谈灼面前表演秦王绕柱,为了两张物理卷子差点没打起来。
谈灼站在门边儿,将手机收回兜里,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混不吝,“不好意思啊,今天物理卷放班里,没带回来。”
陈宴:“......真没带假没带?”
章西寻:“......你别跟我说真没带。”
谈灼想起那张才做了一半,就被沈诱塞进包里带走的卷子,点点头,“真没带。”
话说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说完,无视两个人晴天霹雳般的表情,朝着一旁的贩卖机走去,“买瓶水,不用等我。”
陈宴和章西寻:“......完了。”
呐,就说吧,塑料兄弟。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换季的原因,商场贩卖机里的饮料很少,除了几瓶可乐和雪碧,只有一些临时的散装小袋纸巾。
只剩下一瓶薄荷汽水。
谈灼拿出手机,切换到微信准备扫码,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随着“嘀”的一声提示音响起,有人抢他一步扫描成功。
随着身后人弯腰拿饮料的动作,谈灼的余光里出现一只系着红绳玛瑙珠的脚腕,白皙纤瘦。
谈灼转身,冷淡说:“几个意思?”
沈诱拿着那瓶薄荷汽水,晃了晃,“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喽。怎么,八风不动的大学霸,生气啦?”
她略弯了下眉眼,笑得有些欠。
没回答她的无聊问题,谈灼单肩倚在贩卖机沿上,“课也不上,作业不写,来逛商场,不打算高考了?”
沈诱随口答:“我今天有事,去机场接一个朋友。”
说完顿了顿,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物理卷递过去,“对了,你试卷我弄干净了。”
谈灼接过,随便看了一眼接放进口袋里。
不过是一张卷子,他没那么矫情。
谈灼想起前几天章西寻说的话,随口问:“普通朋友?”
沈诱微怔,反应了会儿才理解他是接着问刚才的问题,她眼底升起了点戏谑,“你觉得是什么朋友?普通朋友,好朋友,还是......”
她红唇上扬,故意拖长尾音:“男朋友?”
沈诱:“......”
过了将近十分钟,那边的陈宴发条微信开始催,谈灼没再耽搁,抬脚就要离开。
他看了眼沈诱,态度不冷不热的提醒:“未成年,高三生,最好以学习为主。”
他往反方向走,没走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
沈诱见不得他混球,话说的漫不经心,“干什么——”
手心里的薄荷汽水,忽然被一只手往上一挑,瓶身轻松滚落谈灼手心,他理所当然道:“请我了。”
话说得特浑。
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沈诱没好气地轻骂一声,“混蛋。”
周迟是体育生,转学后没适合的训练服,就先来商场挑几套,挑挑拣拣一个小时了,才买齐全。
拎着东西出来,周迟正巧听到这句混蛋,他轻笑一声,“让你等几分钟,就骂我混蛋了?”
前面的人没说话,双眼看向不远处的一道人影上。
周迟循着沈诱的视线望去,走远的少年,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色校服衬衫和黑裤,单手插兜地往前走,脚步不停。
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周迟却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无他,就单纯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跟他一年前在竞赛门口前碰到的一个人很像。身上永远都带着那股淡淡的野性和浑劲儿,藏得深,但也不是看不出来。
一年前,周迟替关系好的一个兄弟当了几天志愿者,在赛场旁管秩序。
说得好听叫管理秩序,其实就是大喇喇坐在门口,装模作样象征性的扫一眼进去比赛的人。
周迟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进门,一脸散漫样儿。他以为是什么看热闹的附中学生,拿脚拦了下。
对方直接一脚抖开,不轻不重的力道,疼倒是不疼,就是很不给面子。
那人面无表情,垂下眼睨视,语气很浑:“我参赛,看不见?”
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嚣张的一双眼睛,轻慢,目中无人。
两人差点在赛场外闹得不愉快,还是对方几个陪着来比赛的朋友拉走了,才完事儿。
周迟回神:“你刚跟那个人说话?”
沈诱点头,“嗯,班上的同学,碰巧遇到。”
周迟嘲她:“同学都骂啊,看样子挺熟?”
“不熟。”
沈诱闻声笑笑,眼底升起促狭,蔫坏蔫坏的,“我跟他,不太熟。”
九月流火,清晨的知了声不断,绿桠上的夏蝉有节奏地鸣叫着,仲夏的风未停。
学生办。
张主任瞟了眼近半个月的学生会记录,字迹工整,记录完整妥帖,找不出一丝差错。片刻后,张主任合上文件,满意地点头:“你做事,年级部还是很放心的。”
谈灼神色淡淡,耷拉着眼皮,“嗯。”
张主任提点完谈灼几句关于学习上的事情,便想让他回班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清清嗓子,“咳咳。你们班那个卷毛......沈诱,就是私高来的转校生,最近没闹事儿吧?”
谈灼:“没有。”
张主任松口气,但看向谈灼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古怪,他总觉得上回那个迟到的人,就是那个卷毛。可是他又找不出谈灼替卷毛背锅的原因。
只能作罢。
半晌,张主任挥挥手,摸摸反光的头顶,糟心得很:“算了,你回去吧。”
谈灼点头示意离开。
下了楼,谈灼挑开胸前的徽章,随手解下扔在口袋里,往教学楼走。
路上碰到了陈宴和章西寻,两人狗狗祟祟,探头探脑,时不时往后张望一下。
“谈灼。”章西寻一把飞奔过来,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你猜猜我看见谁了!”
陈宴贼兮兮,“猜中了,有好果子吃哦。”
谈灼瞥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不知道,不猜。”
说完,垂着眼皮,抬脚就要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
陈宴一把拉住他,习惯了他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也不强求,跟章西寻对视一眼后,齐声说:“我们俩看见了一个......男的!”
“听说是从华清附中转来的那个体育生。”
“长挺帅。”
“被一群咱们学校的漂亮妹妹围着要微信,还他妈真一个一个都给了!”
“真他妈海王啊。”
陈宴和章西寻两人一唱一和,唱大戏似的,越说越激动:“而且,你......绝对见过这个人!”
谈灼闻声,恹恹掀开眼皮,“谁?”
章西寻提示:“去年和你看不对眼的那个。”
陈宴补充:“竞赛门口差点闹不愉快的,后来我俩把你拉走比赛了才完事儿。你绝对有印象!”
顶着两人无比期盼、恨不得放出两道亮光的眼神,谈灼没表情地勾下嘴角,启唇——
“......没印象。”
陈宴垮着张脸和章西寻对视一眼:我就说吧,他记不住。
谈灼这人,一向如此。说得好听点就是心大,不记仇,说得难听点就是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
没少人背地里说过,谈灼那双眼睛不仅仅是看上去无所谓,其实更像是轻慢。他记不住人,是因为他压根就不需要花心思去记住别人,也没那个必要。
这一点,陈宴其实还挺佩服谈灼的。
从始至终,他这兄弟都只专注自己,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也好,看不惯的挑衅也好,他没怎么在乎过。不是说谈灼这个人真的就不屑于放在心上,而是这家伙脑子里,有他特立独行的一套标准。
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谈灼对待人情世故上,的确有他的一套。
他这个人看着冷冷淡淡,心机颇深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挺纯。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放心上就是在乎,不放心上就是懒得睬你,怎么着都没戏。
想起刚才那大帅哥的中央空调样儿,陈宴还是觉得谈灼这样的寡王更深得人心。
不管怎么着,寡王总比海王好吧。
陈宴又忍不住叽叽歪歪:“没想到啊,本来以为也是拽得跟什么一样,竟然是个海王!”
“谁当他女朋友谁倒霉!”
下午吃晚饭的功夫。
沈诱来到三楼的杂物室前,一个人无聊地玩着手机,等到旁边一道黑影覆下来,她才抬眸。
“等很久了?”
“没。”沈诱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饭卡,不过里面只有五十多。”
周迟刚转来,卡里还没来得及充钱,便先向沈诱借一下。
听着沈诱的话,周迟挑眉,“五十多还不够?当我是什么。”
沈诱趁机损他:“猪呗。”
两人改不了十几年的脾性,见面就掐,甭管有事没事先互损几句。聊了会儿天,沈诱提起今天晚上沈月修要打电话的事儿,周迟应下。
对于沈月修,周迟一直都很敬爱。
在他还没被接回华清市家大业大的周家时,多半是沈月修照顾他。
别的不说,把周迟当半个儿子看待,是真的。即便后来他回了周家,沈月修在他这里依然有分量。
因为周迟的公寓离老宅区有点路,恰逢沈月修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回回通话都是在大晚上。
两个人担心晚上通话不方便。
考虑到沈诱女孩子不方便大晚上出门,周迟说:“晚上我去你那儿吧。”
沈诱点头,“行,不过你晚上怎么回去,有车吗?”
周迟笑一声,“我是转学来,不是逃难来,港城打个车的钱都没?”
“这不是担心你被劫财劫色嘛,长得人摸人样的。”沈诱怼回去,又说,“你几点来,我准备准备。”
“放学后吧,到了打你电话。”
两人边聊边往楼上走,此时的楼梯拐角,针落可闻。
“我滴乖乖......”章西寻怀疑人生地摇摇头,感叹世界如此之小,又如此之凑巧,“原来上回沈诱电话里吵架的那个男朋友,是他啊。”
陈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上午才说谁做周迟女朋友谁倒八辈子霉,结果下午就见到周迟和沈诱幽会。
而且聊天内容......是他想的那样吗?
什么叫晚上我去你那儿,还准备准备......
陈宴两手扒拉着脑袋,“苍天啊,那是什么对话,我是耳朵不干净,还是脑子不干净。”
章西寻一脸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可能听错了,不是那意思。”
谈灼站在原地,手里的篮球被他转了一圈,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很淡,但充满了警告:“别他妈乱说话。”
他话没说全,但章西寻和陈宴懂他的意思——别他妈乱造女孩子的谣。
名声这玩意儿,不是开玩笑的东西。
更何况当下这种环境,稍微一点什么空穴来风,稍不注意就会演变成离谱的风言风语。
就像私高那些事儿。
不管外面怎么传的,至少在陈宴和章西寻谈灼他们三个这里,是不肯信的。他们和沈诱接触过,挺好一漂亮妹妹,人也好相处,和传闻里那个乱搞……挨不到半边儿。
“知道,哥们儿烂肚子里了,不会乱说的。”
“不过,她那男朋友,不太靠谱啊。”
谈灼扫他一眼,语气凉凉:“她说是男朋友了?”
说都没说,神他妈男朋友。
他这句话,堵得旁边陈宴和章西寻没话说。
因为也说得不错。
毕竟,谈灼他那百八十个薛定谔的女朋友,不就是别人嘴一个嘴出来的么。
第27章
老宅区的巷道里隔老远才有一盏灯,年久失修的灯罩上蒙了灰尘,周圈全是夜间的飞蛾打转,半明半暗。
逼仄的小屋里,天花板上垂着一个白炽灯泡,下方的桌上摆着手机,正在进行视频通话。
沈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翘着腿,一边无聊的啃着苹果一边听周迟在那装乖。
周迟对视频那头的沈月修笑一声,“没事儿阿姨,港城是我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没什么不习惯的。”
沈诱:“不习惯也只能习惯,谁让你没事儿转学。说真的,你干嘛转学啊?”
“陪你啊。”周迟转过来,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笑得散漫。
“鬼信。”她才不信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话,周迟那张嘴,简直海王标配。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周迟跟视频那头道了别,收拾东西回公寓。
老宅区的楼梯道灯坏了,电流滋啦几声,灯泡明明灭灭,倒有些鬼片的气氛。
阴恻恻,凉飕飕的。
“怕不怕啊大少爷?”沈诱打趣,“我家可没有周家亮堂哦。”
开玩笑的话,和平时互呛没什么两样,周迟却忽然有些冷。
漆黑的楼道里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在两道脚步声里,听见他沉下来的声音,“亮不亮堂什么的,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周迟的声音有些自嘲,“活得自在比什么都好。”
沈诱脚步微怔,“......也是。”
活得自在比什么都好。
声音喃喃,音量极小,几乎听不见,不知道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直到下了楼,两人都没再说话。
看着周迟无比娴熟地上了一辆出租车,降下的半边车窗隐隐显出他的侧脸,桀骜轻散,还带着那么点逃离后的松弛。
沈诱想。
也许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回归华清、回归周家的周迟,其实过得也没有那么好,所以才会选择转学吧。
送走周迟,时间已经快指向九点。
沈诱回了家,一样看见桌上的手机仍在视频通话中,她走过去刚要挂断,里面忽然传来些窸窸窣窣的杂音。
鬼使神差的,她屏住呼吸,指腹悬在“挂断”按钮上方没动。
刚刚视频的时候,沈月修的手机离她的脸很近,几乎整个肩膀就占据了一大片屏幕,看不出背景是在哪里。
沈月修说过半个月是在医院照顾表舅爷,可现下镜头前没了沈月修的身影,后面的鎏金奢华装潢,一览无遗。
纯白绒质沙发椅,白纱落地窗,露出半角的床头柜上立着一张牌——什么顿酒店。
她妈......
在酒店。
咔哒一声,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月修。”
寂静的两个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沈诱眼睫一颤,在男人的半张脸从镜头前一闪而过时,她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没看错,那个人是谈致远。
因为昨晚撞见她妈和谈致远的事儿,沈诱一晚上没睡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捱到了两点半,忍无可忍地爬起来听英语听力。
英语听力这玩意儿,贼神,一听就犯困。
可偏偏昨晚中了邪一样,从地方卷听到了全国卷,又从模拟题听到了高考真题,沈诱精神抖擞。
平常三十分的英语听力得个十六分,她谢天谢地,昨晚最高记录竟然得了二十七分。
真是离了大谱。
翌日,沈诱垂着头,从踩着点上早读开始就趴在位子上补觉。
直到打了下课铃,她才悠悠转醒,一转头,对上温辞那双担心的眼睛。
温辞:“你怎么了呀?”
她说话声一直软软绵绵的,生怕吓着了别人一样,沈诱忍不住学她,也低下声音,“我没怎么呀。”
说完,手很欠地捏了把温辞红扑扑的软软脸蛋。
捏完一下,又捏了一下,沈诱“啧”了一声:手感真好。
旁边路过的池佳佳,嘻嘻地笑一声,伸出魔爪捏了捏温辞腰间的肉肉,爽完了才离开。
温辞红着脸,起身去了外面。
沈诱找准时机扭头,刚侧身倏地对上谈灼那双冷淡的眼睛。
沈诱:“......干嘛那种眼神?”
谈灼将她和池佳佳刚才对温辞的轻佻流氓行径,尽收入眼底。
“没有。”
早读课间,不少人都恹恹地补觉,一个两个缩着脑袋跟昨晚上偷鸡摸狗了一样。
没人这会儿注意他们。
沈诱身子朝后,头往前倾,“你爸最近在家吗?”
她刻意压着嗓音,谈灼靠在椅子背上,听得不清楚。
“什么?”他勉强坐直了点,问。
沈诱两只细白胳膊撑在桌面上,整个人弓身往前倾,长发肆意的散落下来,微卷弧度的发梢随意堆积在桌面上,盖住谈灼做了一半的题。
她复述一遍:“我昨晚跟我妈打视频,看见你爸了。”
说话间,宽大的衣领晃来晃去,因胳膊肘撑着上身,她脖颈间的白净锁骨愈发明显。
很白,很白。
谈灼偏头,侧过脸,提醒道:“我是听不清,不是听不见。”
所以不用靠得这么近。
沈诱瞥他一副懒颓样儿,身子勉强算坐直,其实跟躺在椅子背上差不多。
说得好听,让她不要靠那么近,有本事自己过来啊。
她眼底的吐槽太过明显,谈灼想忽略都难,长腿从桌下横杠上收回来,松弛的肩膀重新立起。
谈灼往前倾,单手撑头,“大概几点?”
“九点左右。”沈诱停顿,过了好一会儿低垂着眼说,“......在叫什么顿的酒店房间里,看不清名字。”
手机的高清摄像头几乎不会看错,这点沈诱知道。
但她就是不死心,她想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