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见面,沈诱也不端着,放松地开着玩笑:“那别叫诱姐了,叫励志姐吧。”
池佳佳笑不停:“励志姐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陈宴不知道华清市的事情,他一个劲儿八卦:“对了,你们俩怎么样啊,前几天章西寻那狗还问呢,他回不来,我帮他问。”
谈灼轻嗤一声:“八卦就八卦,还甩锅。”
他端起酒杯,晃晃里面深红色的酒液,漫不经心语气,但说得很正经:“还成,华清的事情有点麻烦,过段时间事情就了了。”
“什么事情啊?”
“我妈的事。”
陈宴哽住,姜媛的事情他知道是个禁忌,打哈哈地换了话题:“诶,沈诱我跟你说,池佳佳这回听到你回港城,特意从海市回来的呢。”
他啧啧两声:“姐妹情深啊。”
池佳佳白他一眼:“啊是是是对对对,姐妹情。”
说完,她没好气地在桌子下面踹了陈宴一脚,拿起桌上一瓶酒就往嘴里灌:“就没见过这么呆的人......”
沈诱看破不说破,她托着腮想。
原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的将自己的喜欢说出来,更多人是藏在心里,怕被拒绝,怕被疏远。
沈诱忽然想,如果当时她没有说出来,她跟谈灼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撑着下巴看过去。
谈灼心情还行,但没怎么动筷子,手里拿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随随便便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会醉。
沈诱靠过去,鬼使神差:“你酒量怎么样?”
谈灼抿了口酒:“还行。”
他不怎么喝酒,也不太喜欢酒这种东西,但酒量应该也还行,不至于一杯倒。
“这样啊。”沈诱点点头,伸手一次性拿了两瓶摆前面,笑得假模假样,“那我陪你喝点酒,说起来,我还没怎么喝过酒呢。”
池佳佳偷笑,心领神会接茬:“对对对,好不容易聚一次,大家敞开了喝啊。”
仿佛要印证敞开了喝的说法似的,池佳佳后半程喝了很多,喝的倒在桌子上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宴笑话她:“看不出来啊你,一米五八的小个子飞机的胃,现在喝醉了吧。”
喝醉的人都这样,一听到醉不醉的词,蹭地一下站起来,正经反驳:“我、没、醉!”
“醉的人是你,永远都看不明白......”说着说着,池佳佳眼眶红了大半,哽咽着骂了句,“陈宴你傻逼。”
“好好的你怎么又骂人了,你骂我你还哭!”陈宴瞪大眼睛,又气又笑地把池佳佳扶起来,拖着她往包厢外走,“我送她回去了啊,你们怎么走?”
说完,他指了指沈诱。
谈灼看着倒在他肩膀上的人,有些无奈叹口气,自己说要陪他喝酒,说得好听是陪,其实心里想把他灌醉干坏事。
那点小心思她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没喝醉,她自己倒是路都站不稳了。
谈灼把沈诱扶正,看了眼手机:“我叫了代驾,人在楼下等了。”
“那行,我走了啊。”
......
沈诱是临时回的港城,现在喝醉了,沈月修也不知道在不在家里,谈灼不放心送她一个人回去,让代驾直接开到了谈家老宅。
自从谈致远在医院里治疗后,老宅里就没什么人,只有每天负责去打扫的家政阿姨。
沈诱的行李箱不重,里面没多少东西,随手搁在门边。
谈灼把沈诱放在沙发上,“还好吗?”
沈诱其实没太醉,酒的度数也不高,就是一下子灌进去有点上头,她有点不太习惯:“没事儿,就是有点热,不太适应。”
谈灼点头:“我给你倒杯水。”
他单手撑着膝盖起身,手臂却被沈诱拉住,“怎么了?”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沈诱清澈的眼眸变得有些湿,上挑的眼尾添了一抹红,忽然她弯起唇,手上用力一拉。
谈灼跌坐在沙发里,还没起身,又被摁回去。
沈诱跨坐在他腿上,整个上身俯下来,散发着红酒醺香的气息环绕在两人的鼻息之间,距离近到犯规。
谈灼有些僵,身子往后躲拉开一些距离,他躲一点,沈诱就往前一点,欠的要命。
他啧一声:“还杠上了,起来。”
沈诱不管他躲不躲,两条胳膊环住谈灼的脖子,她低下头,浓密的长卷发散落下来形成一道帷幕,将两人罩在里面。
微醺的酒香,还是微重的呼吸声,仿佛一瞬间点燃空气中的躁动因子。
谈灼冷不丁地盯着她。
沈诱冷厌的脸色,此刻多了几抹热烈,她顶着谈灼的目光,毫不犹豫把裙子撩到大腿根儿,然后拽过谈灼的手放在裙边,动作直白大胆。
她勾唇笑一下:“做吗?”
他偏开头:“快点起来,别犯欠。”
沈诱摇头, 跟他唱反调似的,凑上去咬他的喉结:“都这样了还让我起来啊,啧啧,学霸就是不一样,自制力就服你。”
谈灼后背抵在沙发上, 没法儿躲, 喉结被她啃了好几口,她是故意用了力, 有点微麻的疼感。
“嘶......你属狗的。”
冷白的脖颈这会儿被嘬出了几个红印子,明晃晃地印在上面, 看起来有点涩气, 沈诱越看越想笑,“草莓, 好多草莓。”
她故意托着尾音:“看起来更纯了。”
谈灼躲也躲不掉, 被蹭地有点躁热又拿她没办法, 刚要说话又被她蹭几下。
“......”他啧一声, 目光沉下来, “真服了你了。”
话落, 他单手圈住沈诱的腰, 另一只手撑住沙发猛地站起来, 就这么抱着她往房间走。
谈灼没怎么说话,漫不经心地上楼。
每上一节楼梯, 沈诱的心就跳一下。
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心里那头小鹿好像知道她要得逞了,蹦跶个不停。
她不得不分出点心思来想想别的东西,不然还没得逞,心脏病先犯了。
这是沈诱第一次来谈家老宅,复古式的装修建筑看得出来底蕴深厚,连旋转梯都要走好几层。
“你家好大,你的房间在很上面吗?”她找话题,悸动的心平缓下来一些。
“还行吧,就是家里没什么人,比较冷清。”谈灼应一声,“我房间在三楼,怎么了?”
说着,他停在一间卧室前,推开门,打开灯光的瞬间,整间屋子变得亮堂起来。
被褥整洁,配具齐全,就连书架上都摆满了书籍,干净到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沈诱从他身上下来,好奇道:“这是你房间吗?”
谈灼:“不是,这是客房,我房间在对面。”
“啊?我们不是要......”沈诱一怔,扑通扑通的心跳平静下来,她撇嘴,“你别跟我说,你抱我上来就是单纯的把我抱进房间这么简单。”
谈灼靠在墙上,抱臂看她:“不然呢,由着你胡来?”
沈诱还真就不死心了。
她反驳:“行,你说说,我怎么胡来了。”
谈灼看她恨不得据理力争的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人抢了她几百万,看架势都想要揍人了。他扬起下巴,笑一声,跟她讲道理:“东西都没买,措施没有,做什么做。”
接吻做.爱什么的,不得慢慢来,总得讲究个步骤吧,哪像她上来就做不做的。
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情。
是很郑重,一辈子的事情。
沈诱挑眉:“听你这意思,就是要买套了,你就做了?”
谈灼低头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快深夜了,老宅这边又离市区远,他就不信沈诱还能变一个出来。
过了今晚,沈诱还有没有这胆子真不一定。
他点头,随口应一声:“是啊,有就做,没有就打消念头,快点各回各房间洗澡睡觉。”
“这样啊。”
沈诱弯一下眉眼,忽然变得听话起来,她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行吧,你都这样说了,就洗洗睡喽。”
她笑得奇奇怪怪。
谈灼拧了下眉,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东西,转身往书房走。
......
看着书桌上的照片,谈灼沉默半晌,给张秘书打了个电话,“照片发你了,成家的事情。”
张秘书刚刚从医院里回来没多久,衣服还没脱,一听成家的事情连忙把照片调出来:“这照片上,是成嵩淮的女儿?”
谈灼:“嗯,是她,叫成渝。”
张秘书:“上次查到成嵩淮和一个女人,之后就断了,成家公司的股票也看不出什么明堂。我还以为是路子走错了,现在想想原来是藏的够深。”
本来以为只是成家不简单,成嵩淮背后做了坏事藏得深,没想到是有女儿在后面开路。
怪不得要跟姜家和谈家走得近,拉拢资金,拉拢商圈的势力,到时候一遮一掩,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张秘书:“这成家的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深,难道姜老太就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也无所谓,姜家一直想要双赢。”谈灼把照片放进抽屉里,拿出另外几分文件,趁着电话的空隙看了起来。
“你下星期回华清,那姜老太可能又要撮合你和成家的小姐了。”
“无所谓,我不会打答应。”
张秘书说了几句别的事情,最后才把话题引到医院的谈致远身上,“下个星期你就要回华清了,明天来看看谈总?”
谈灼签字的笔顿了顿,没给准信,“再说吧。”
电话挂断后,手里的笔被谈灼扔在桌上,每次提到谈致远的事情,他总会有点烦。
随手拿起手机往房间走,经过沈诱房间时,听到里面细微的水声,像是在洗澡。
谈灼没多管,回了房洗漱,等他从浴室里把头发吹干早就过了零点。
要是论起这几天的作息,零点睡觉还算早的,他关上卧室里的大灯,刚准备点亮床头的星星小灯,房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漆黑的卧室里渗出一点光亮。
进来的人猫着腰,狗狗祟祟,偷偷摸摸。
即便一片漆黑看不清,谈灼也知道是沈诱,他靠在床头,鼻尖短促地嗤一声:“怎么着,今晚上还没完没了?”
沈诱没接他的茬,摸着黑走过来。
卧室里空调打得很低,簌簌冷风吹在皮肤上,薄薄的衣料挡都挡不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谈灼:“怎么不说话?”
卧室里光线很暗,沈诱知道谈灼看不清她在干什么,也看不清她身上穿得什么,但是心跳却止不住地加速。
心跳的声音如雷贯耳,一声又一声地撞着她的耳蜗。
“吱个声啊?”谈灼说了句。
紧接着,他隐约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后床垫下陷,独属于女孩儿沐浴后的清香味飘了过来。
她又偷偷上他床了。
谈灼无奈,他想要伸手开灯,被沈诱截住。
她说话有点犹豫,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你真要开灯啊?”
半晌,她渐渐靠近:“开灯也行,我也想看看。”
谈灼蹙眉,没听懂她想看看是看什么,手一伸按开了房间里的灯。
光线自天花板上照射下来,整个房间瞬间亮堂起来,沈诱的身影暴露在视线中。
沈诱穿了那件黑色薄纱小吊带,露出来的皮肤白到发光,这会儿半跪半坐在他床上,歪着脑袋,笑得不怀好意。
她往前倾一点儿,胸前的蝴蝶结就下来一点儿,长长的黑丝带落在谈灼的手边,只要他轻轻一扯,就全开了。
她轻笑一声:“怎么样,我好看吗?”
谈灼猛地闭上眼睛,过大的视觉冲击整个耳垂连带着脖颈都发起烫来,他咬牙切齿:“谁让你这么穿的,沈诱,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沈诱坦荡荡:“对啊,我就是故意的。”
谈灼:“......”
沈诱趁机一把跨坐在他腿上,这次她是来真的,手刚勾住谈灼的脖子,她就吻了下去。
躲是没有用的。
她今晚睡定他了。
沈诱胸前的黑丝蝴蝶结松松垮垮,要开不开,女孩儿青涩曼妙的身体逐渐显露,她一个劲儿地勾他,“你刚还没回答我呢,我好不好看?”
谈灼盯着她,眼神冷冷淡淡,不冷不热的混蛋样子,喉结却吞咽了一下。
细微的动作,被沈诱精准捕捉。
她伸手点了点下面那颗小痣,弯着唇不依不饶:“说话啊,我穿得好不好看?”
“黑丝吊带好不好看?”
谈灼:“你今晚就非得欠是吧?”
沈诱下面轻轻蹭着,忽然她顿住,脸色发红,心跳一瞬间彪到顶峰。
她没敢动了,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你起反应了,我感受到了。”
“你没法儿骗我。”她强调一句。
谈灼呼吸沉下来,整个人被她蹭地心烦意燥,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儿真是个妖精,想方设法地勾他。
他眼皮耷拉下来,最后问一遍:“真想做?”
沈诱点头,眼眸亮亮晶晶的,跃跃欲试:“真想做,而且我买套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说出来,谈灼一把圈住她的腰,吻了上去,一直隐忍克制的手缓缓松开,伸到睡衣的裙摆,然后撩了起来。
谈灼手有些冰,刚把上面的内衣推上去,就被沈诱摁住手臂。
“怎么?”他有点儿喘。
“只有男朋友才能跟我做,你算什么?”沈诱笑着跟他谈条件,她就是故意这时候说,让他没法儿拒绝她。
谈灼无语一阵,被她的话气得不行,扯开她前面蝴蝶结的黑丝带子:“我不是你男朋友是什么,陪.睡的鸭子?”
这就是承认喽。
沈诱眉眼一弯,由着他揉,然后主动吻上去。
这时候谈灼的吻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侵略感,以前淡淡的薄荷香也不一样了。
沈诱被吻得透不过气,她迷迷糊糊地摸索她拿来的套套,扔在谈灼腿上,有点喘:“快点。”
她顿了顿:“......你会吗?”
她记得之前一直问他看没看过小电影,但这狗东西就是死活不说,还真不知道他到底会还是不会。
听说第一次挺疼的,他要是不会,她岂不是要遭罪?
她是来爽的,不是来受罪的。
沈诱忽然就有点害羞起来,她扯过被子的衣角,盖住自己前面:“我第一次呢,你会不会啊?”
“......”
谈灼垂下眼皮,扯一下嘴角:“我没你想的那么纯。”
他俯下身,手指先探了进去。
床单褶皱,被褥掉下去一角,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沈诱只知道她整个人都发软,嘴里叫个不停。
“我要死了。”
“爽死?”
“......”沈诱欲哭无泪,“我不想从后面,腿酸。”
“那就前面。”
“你他妈!”沈诱气得没忍住抬脚踹了一下,还没踹出去,就被很重地顶了一下,很深。她眼尾瞬间泛红,溢出生理性泪水,“靠......”
狗东西。
后半夜沈诱已经意识不清醒了,她咬着唇受着,忽然发现眼睛被轻轻亲了一下。
“沈诱。”谈灼叫了声她的名字。
“什么?”
“姜家挺麻烦的,可能你跟我没法儿那么顺利地在一起,会经历很多困难。”
“我知道。”
姜家不会那么容易松口,成渝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还有很多未知的麻烦等着他们。
但那又怎么样。
反正她睡到他了。
沈诱:“我睡到你了,我不怕。”
谈灼:“......”
等一切归于平静,沈诱再次恢复意识,捂着头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喝了酒又熬了一夜没睡,她头有些晕乎乎的。
脑子里忽然走马观花般,闪过一些脸红心跳的画面,沈诱在床上静止地躺着一秒,然后一个鲤鱼打挺。
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靠靠靠.......”沈诱脸发烫,“我真的把他睡了。”
是真的好爽。
她闭着眼睛,不要脸地在床上想了又想,直到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笑。
沈诱倏地睁开眼睛,跟靠在门边的谈灼直直对视,他嘴角上扬,明晃晃地笑话她。
她有些尴尬,胡诌了个话题,“你起的好早啊?”
谈灼瞥她一眼:“嗯,下午四点了,是挺早的。”
沈诱:“......”
她腿还有点没力气,在浴室里洗漱换衣服磨磨蹭蹭了半天,出来的时候谈灼已经把两碗面捧到房间了。
味道闻着很有食欲,所以——肯定不是他做的。
沈诱走过去坐下:“你去买的啊?”
谈灼垂着头吃面:“家政阿姨煮的,先垫一下,晚上带你出去吃。”
“好啊。”
昨晚在包厢里跟池佳佳胡吃海喝,这会儿都下午了沈诱才醒过来,胃还真有点饿。
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没吃多少她就饱了,无聊地撑着下巴,视线忍不住移到对面人的脖子上。
正值仲夏,港城的夏天气温一向很高,即便时开着空调的屋里也有些闷热。但谈灼少见地穿着长袖外衫,休闲里透出点随性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领口是POLO衫的设计。
高高立起来,挡住了喉结下方的脖颈。
沈诱喊了声:“谈灼。”
“嗯?”谈灼应一声。
他边说话,边右手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动作间领口有点歪斜,露出了下面的几个红印子。
沈诱脸一烫:“我嘬的......”
谈灼没听清:“说什么?”
沈诱摇头,刚要说没什么,可看着谈灼冷冷清清的样子,跟昨晚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心里有点小激动。
当然也是真好奇。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谈灼拿起水杯抿一口。
沈诱托腮,脱口而出:“昨天跟我做,你爽不爽啊?”
谈灼就没听过这么大胆的话,手一僵,整个人猛地被呛住:“咳咳......”
沈诱给他拍背,“喝慢点啊,很容易噎着的。”
谈灼抽出纸巾擦了一下,他垂下眼睛继续吃面,装作听不见,这话他说不出口,他要脸。
沈诱是真的很好奇,她靠过去坐他旁边,悄悄说话:“我挺爽的,你感觉怎么样?”
“你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你爽不爽啊?”
去机场前,两人先去了一趟医院。
谈致远的私人病房很安静,走廊里除了时间的滴答声, 只有病房内治疗仪器的提示音,空气中漫延着消毒水的味道。
谈致远靠在病床上,当年的上位者现今两鬓已经生出些白发,比起先前,脸色恢复了许多, 喉管处的手术切口也在慢慢恢复, 但身体的确大不如前。
“今天,回, 华清吗?”
一句话换了三口气说,语速缓慢。
谈灼坐在病床前, 眼神冷淡:“嗯。”
他顿了顿说:“今年年末不回来了。”
年末, 那就是寒假也不会回来,会留在华清市那边了。
谈致远手抖了抖, 他长出皱纹的眼角慢慢松开, 他失望道:“过年, 也不回来?”
其实不问, 谈致远也是知道谈灼不会回来的。
父子俩的隔阂太深, 以前谈灼上高中的年纪没法儿走得很远, 去了国外还是得回来上大学。但是上了大学后就不一样了, 天高海阔任他去。
早就不是雏鹰了。
“不回来, 就不回来吧。”谈致远胸膛起伏很慢,呼出来的气息比吸进来的气息还要多, 仿佛一棵枯朽的树,“你在华清市那边照顾好自己, 集团里的事情还有张秘书,你别太累了,你还是个学生。”
“有空你就回来多看.....”
“没空。”谈灼垂下眼皮,声音疏冷到是跟陌生人对话,“今年看望我妈的日子过去了,明年再回来。”
张秘书皱眉,第一次以长辈的年纪和身份说话:“谈灼,他是你爸爸,就你一个儿子,你不回来谁回来?”
谈灼没反驳,声音平静:“那我妈也只有他一个丈夫,为什么连死了躺在太平间里,他不回来?”
“谈总那是回不来......”
沈诱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等谈灼,病房里的声音她听得断断续续,但也大致能明白。
谈灼跟谈致远的父子关系很差,而且是因为姜媛的死。
谈灼真的不在乎谈致远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
当年谈致远在手术台上差点病危的时候,谈灼坐在手术室外跟她打电话,那时候的颓丧不亚于姜媛的忌日那天。
只是隔阂和芥蒂太深。
“十点了,走吧。”谈灼从病房里走出来,脸色还有点冷。
沈诱跟在他旁边,想了想道:“谈叔叔当年可能真的回不来,不是故意的。他现在身体很不好,过年的时候一个人也孤单,要不你就回港城......”
“沈诱。”谈灼喊了声她的名字,“我妈以前也是一个人过年,她死了以后,我也是。”
有一年,还被锁在了阁楼里,那晚是除夕夜,他看不见漫天的焰火,甚至连一丝灯光都看不见。
“别再提他了。”他声音有些冷。
沈诱垂下眼尾,没说话。
直到过安检登机,谈灼一直都神色恹恹,也没怎么搭话。
从港城飞华清的航班将近三个小时,沈诱把安全带收紧了一点准备睡觉,眼睛瞄到谈灼在她的小包里找东西,声音很小,似乎怕吵到她。
沈诱小声问:“你在找什么啊?”
谈灼颤了下眼睫,翻遍了小包都没找到他昨晚放进去的眼罩,只好把小包放回原位,身子往后一靠,单手撑着头:“没什么。”
沈诱将信将疑,看着他有点不耐的脸色,不是不耐烦,是不太好受,她心里一猜:“你不会是恐高吧?”
谈灼:“......”
对着飞机上的人问恐不恐高,她也算是第一个了,偏偏还真给她歪打正着。
戴眼罩也只是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谈灼把遮阳板拉下来,怕吵到别人,他压低声音:“嗯,有点儿恐高,刚在找眼罩。”
沈诱尬住:“眼罩啊,我以为是乱放进去的,拿出来搁在你家了。”
“没事,你睡吧。”
“没有眼罩也可以,我有办法。”
谈灼眼神有点惊讶,他轻挑眉梢,笑了一下:“这么厉害,这都能有办法?”
沈诱抬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睫毛轻刷着掌心的触感,“我帮你捂着。”
这个动作,只露出谈灼下半张脸,鼻梁很挺,只见他笑了一下:“你很幼稚诶。”
说着,谈灼把她的手拽下来,自己抬起半条胳膊挡住眼睛,好像他自己来就不幼稚了似的,微凸的腕骨被他托在鼻梁上,他得意道:“我可以自己来。”
沈诱盯着他,脸色淡淡,心跳却又快了起来。
她目光从谈灼的唇,慢慢下移到他的脖子上,那里的红印子还没消褪,难怪这人今天又穿的半高领。
一个、两个、三个......
沈诱扒拉了下他的领子,突然说:“五个。”
谈灼手臂还挡在眼睛上,没多想,他懒懒问:“什么五个?”
沈诱渐渐靠近,唇瓣悄悄停在他的耳边:“一共有五个草莓,两个深,三个浅,浅的估计没两天就没了。”
“.......”
谈灼把手臂放下来,眼神无奈地看向她,伸手捏住她下巴摆正,“你该休息了,脑子里不正经的东西控制一下。”
沈诱直起腰反驳,碍于飞机上只能小声说:“哪有不正经,我是在说真话。”
“我今早才知道,种草莓很有讲究的,大力吮吸会对颈动脉的血管有很大伤害。”
“所以?”谈灼语调波澜不惊。
“种不好会死人的。”沈诱郑重下结论。
“......”谈灼无语一阵,“谢谢关心啊,暂时死不了。”
沈诱抿唇提醒:“你也得轻点,我不想死的那么潦草。”
谈灼觑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放心,死不了。”
然后,背过身去。
直到下飞机前都没转过来一下。
港城待了不少天,回到清大后顿时压过来许多专业课的作业,还缺了不少课。
沈诱过了几天颠倒日夜的生活,总算把落下来的课程刷了一遍,桌上的草稿纸一沓接着一沓,中指握笔的地方红了一大块。
玩儿命的节奏。
袁夏和林朝朝在旁边看了几天,就惊讶了几天,即便高考的时候都没见过这种架势。
“你疯啦,玩命儿呢,又不是没时间刷课了。”
“对啊,我跟夏夏做了笔记,你看看学个大概就可以啦。”
袁夏连忙把之前的笔记本抽出来,放在沈诱桌子上,她好奇问:“这么拼都不累的吗?”
“还行,不是很累。”沈诱摇头,淡声道。
她是真的觉得不怎么累,复读那会儿比这要累上千百倍,也没人能说,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第二天接着起来学。
也就这么过来了。
普通人想要变得足够优秀,哪有那么容易。
沈诱把书本收起来,笑了笑:“其实主要是想拿奖学金,我妈一个人供我上大学有点困难。”
另外,她不太想每次都花谈灼的钱。
公寓里白住就不提了,生活上的开销都是谈灼来付,虽然谈灼挺乐意的。再比如这次的机票,港城飞华清,一个人一千九,合计一共是四千块,也是谈灼付的。
沈诱心里没那么好受。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点不好受。
袁夏知道沈诱家庭条件不太好,平时除了兼职赚钱,还比较省,不怎么乱花钱,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放心,我打赌今年期末你铁定能拿到奖学金名额,拿不到我当狗!”
林朝朝有样学样拍胸脯:“我也打赌,奖学金名额没你,我也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