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下人家女孩子面儿这种事情,谈灼做不出来。
但要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再好的教养都得玩完。
他那人是不太怎么爱计较,因为懒得,但要真触碰了底线,那就得另说了。
陈宴打马虎眼:“哎呀,这还真是满满的福气哈,我要了我要了,都别抢!”
池佳佳眼睛一眯,重重地把手里的杯子磕在桌上。
她扭头,笑得如同人面女巫:“谁的福气都喜欢接,你就不怕兜不住短命?”
陈宴不知所以,一脸茫然。
一场饭局,吃得硝烟弥漫。
突然,包厢门咯噔几声响,紧接着被人从外面推开。似是不知道里面已经有人,服务员边推门边介绍:“同学,其他的包厢全部满了,只有这间稍大的包厢还空着,你们可以先坐下再点餐......”
包厢内外的人,视线相撞,空气都沉寂了几分。
池佳佳顿了顿,随即眼露惊喜:“温辞!沈诱!你们也在这吃饭啊?太好了,一起吃吧!”
不等两个人反应,跟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就把包厢门一关。池佳佳手脚利落地从旁边拉了几个椅子,生拉硬拽地插|在田昕薇旁边。
池佳佳笑:“不好意思啊,突然来了两个同学,临时加个位子。”
李嘉雪从沈诱身上移开目光,冷下脸说:“这么大的空地儿,非往这边挪?”
池佳佳自予厚颜无耻传世之人,别的不会,脸皮厚这招学的透透的。她继续假笑:“那边都是你们的同学,这边才是一班的,当然坐这边喽。”
“嘉雪,没事儿。”
田昕薇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这样显得她小家子气。她长在田家,高门大户的家庭富养着,犯不着跟这些没什么教养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计较。
她往旁边一挪,让出了两个空位。
沈诱和温辞被池佳佳半推半就地入了座。
刚才站在门口没出声,这会儿坐在一桌上,对面的舞蹈班有人认出了沈诱,不禁小声议论。
“是她!前几天和那个成绩差的体育生......谈恋爱的。”
“她是私高的!”
“一班人怎么和这种不干不净的女生来往?”
“就算一个班的也会避着躲着吧,不嫌脏啊......”
一句“不嫌脏啊”的尾音刚落地,桌前那杯放置许久的薄荷果酒,忽然“哐当”一声歪倒在桌,酒液顺着桌沿蔓延。
“啊,手机手机。”
“桌角流下来了,衣服!”
几人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
谈灼撩起眼皮,“不好意思,没看见。”
话说得好听,脸上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他把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面无表情道:“这个饭,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谈灼这么明晃晃的维护沈诱,田昕薇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皱眉,疑惑喊了声名字,“谈灼?”
“怎么?”谈灼偏头,双瞳黑沉,先发制人:“舞蹈班都是这种修养?”
嘲讽的冷漠口吻一出,这是完全不顾面子了。
包厢内气氛越发僵滞。
没有人接话,也就意味着没有人帮舞蹈班那群女生递台阶。
就连陈宴和张让也冷着脸不出声。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当众这么搬弄是非,当着人家面说这些不入流的话,不是又蠢又坏是什么?
刚刚几个闲言碎语的人不敢说话。
沈诱自始至终没出声,脸上笑意淡淡,扫视一圈人下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和温辞倒了杯饮料,刚才在外面逛了那么久,不饿也渴了。
半晌,她弯唇开口,“你们对我的事情好像很感兴趣?”
冷厌的长相配上冷清的声音,还真符合传闻中那个不好招惹的坏学生模样。
没有人敢接话。
沈诱晃晃杯子里的饮料,眼角勾出厌倦的弧度,“私高的事情不是都牢记于心了吗?这是想跟我这个当事人探讨探讨?”
她第一次人前露出那股乖戾气息。
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让一让?
她不是什么软柿子,倒是个硬茬,不好捏。
沈诱不想跟这些人废话,但有的事情该说清还是得说清,不为自己也得替周迟想想。
“至于你们口中的体育生。”
“第一,他有名字叫周迟,不叫什么成绩差的体育生。第二,他原来的学校是华清附中,文化课就没下过重本线,成绩甩你们这些艺考生八百条街。第三,别他妈再瞎造谣他跟我谈恋爱的事情。”
沈诱放下杯子,声音冷冷:“第四,周迟是我哥。”
一句话,说得平地抛惊雷,在场的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任谁都没想到,周迟是沈诱的......哥?
这年头,不是说没有同姓就非亲非故了,里头的门道复杂得很。不然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周迟一个从华清转来的学生,家大业大的,怎么偏偏跟一直住在港城的沈诱走得那么近。
原来是她哥哥。
一切都说通了。
田昕薇抬眸,第一次肯正眼打量这个叫沈诱的女生。
野生眉,潋滟眸,长相属于冷艳一卦,气质却张扬又乖戾。那股子放肆的气息,毫不收敛。
可却又将周迟是她哥哥的消息藏得如此严实。
田昕薇垂下眼,不禁有些相信李嘉雪口中的那句话——她很会装。
冷场许久,最后还是陈宴和张让两个人缓和气氛,叫服务员上了菜。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几乎是只动了几筷子就散了场。
出了商场,十几个人各自分头回去。
临走前,田昕薇忽然回了下头。
空调机簌簌作响,光影斑驳,斜斜照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将那两道影子拉得很长。
风撩起少年的衣摆,又拂过女孩儿微卷的发梢,她眼眸里上折射出的光,再次折射进他的瞳孔中。
独一无二的磁场。
好像两个人背地里很熟悉。
李嘉雪停下来问:“怎么了昕薇?”
田昕薇收回目光,心蓦地沉了下来,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田昕薇和舞蹈班的一群女生离开,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不少。几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陈宴刚准备开口调和调和几句,挨了池佳佳一脚。
“都怪你!”
“怎么就怪我了?”
“当时田昕薇要来,你怎么不拦着?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人家是吧?也是,人家长得多漂亮啊,舞蹈女神呢,还上杆子接人家的果酒,真、有、福、气!”
“......我那不是救场吗?”
“谁让你救场了,你就是对她有意思!”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在路边吵,温辞着急忙慌地上去拉架,张让倒是在一旁笑得打滚,简直丢人现眼。
沈诱和谈灼走在后边儿。
见几个人个忙个的,没空朝后边儿看,沈诱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再挪了一步。
谈灼瞥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躲。
沈诱用胳膊轻轻撞了下,眉眼轻笑,“谢谢铁面如山的大学霸帮我说话。”
铁面如山......
她新造的词?
谈灼冷淡的眼神,露出了些许无语,无语之后是无奈:“你想说的是铁面无私吧。”
“都一样。”
“......”
谈灼单手揣兜,状似不经意说:“周迟是你哥,之前怎么没说?”
章西寻和陈宴那俩傻逼,义愤填膺,一口一个渣男海王,就差面对面正刚周迟了。
而且,他也问过的。
“为什么要说?”
沈诱无所谓笑笑,即便说话时的表情平静,但深处却藏着一抹讽意:“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想知道,他们也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难道我说了他们就当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离谱的传言、荒唐的谣言,而身陷囹吾。
私高的那些事情,最后也不会发展成那样。
可是这个社会压根儿就不是那样。
谣言只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即便你从它只有一粒雪花这么点的时候就开始阻止,依旧无能为力,天上飘下来这么朵雪花,你只有两只手,怎么可能全部接得住呢。
一滴水淹不死人,但唾沫可以。
沈诱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小石头,一脚踢飞,像是对那些流言蜚语的不在乎。
她笑的张扬放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还是说,只要我说了,你就会相信?”
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信。”
语调漫不经心。
沈诱脚步停滞,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她身高一米七,不算矮,但谈灼比她高出很多,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年清晰的下颚线。
他仰起头咕噜一声,单手灌了口汽水,喉结滚动。喝完,不知道哪里又变出了一罐薄荷饮料,指节扣开,“滋啦”一声,汽水不断往外冒着气。
薄荷香溢满空气。
那罐汽水被他递了过来。
沈诱愣愣地垂眸,周身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罐汽水泡得发腻,像是一块海绵不断发胀,听得她脑袋晕晕乎乎。
她伸手慢慢接过那罐汽水,拿过来的瞬间,她磨挲过他温热的皮肤。
少年人的尾指关节并没有那么光滑,那里留着常年写字的薄茧。
平常的动作,沈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把接过来,猛灌了一口饮料,给自己降降温。
算得上有些无措的反应。
谈灼闲哉哉地继续走着,表情淡淡,姿态放松,话音懒散轻慢地又说了一遍——
“你说了,我就信。”
话音如同那口薄荷汽水,酸酸甜甜,咕噜咕噜冒着泡,在沈诱的某个地方,忽然炸裂开来。
一股奇妙又难以言喻的感觉,涌入心腔,无法拒绝亦无法掌控。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说了我就信这样的话。
也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心跳有了不一样的速度。
她听见。
心跳砰砰作响。
下午三四点, 港城落日晚,时间还早,沈诱和温辞分开后去了趟樟山墓园。
一中和私高不一样, 作业量多难度大,平时的时间也不多,来回一趟墓园的时间都不够,只好趁着假期的时候来,可以待的久一点。
半小时前沈诱跟周迟发消息, 问下午四点左右有没有空, 那边应该是在打游戏,隔了一会儿抽空回复。
一个字母:y。
就是“有”的意思。
沈诱白了一眼, 再跟他发消息说去樟山墓园的时候,那头的周迟直接开始装死, 跟断网了似的。
她知道这件事在周迟心里也没过去, 沈诱没逼他,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樟山墓园是个小墓地, 当时买下来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价格稍微便宜一点。
因为不是买一个, 是买两个。
樟山墓园离市中心有些远, 下了车往上走的时候, 已经快五点了。
沈诱没打算在这待多久, 她还得回家写作业, 拿出干净的白色绢帕擦了擦一块墓碑。
她用不太熟练的粤语方言说话。
“季阿奶, 我来看你了, 最近有没有想我啊,我去了新的学校, 那边过得还行,就是总会有时候挺想你和星星, 我现在不好哭了哦......”
笑着聊了会儿,沈诱去到隔壁的墓碑。
上面贴着的照片里,是一个笑得很漂亮的女孩儿,黑白的照片依旧挡不住她红扑扑的脸蛋。
“季繁星你这个黄鱼脑子,我看你在医院治疗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就是骗我的。”沈诱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么久了都不来我梦里转一圈,这么忙?”
明明答应她的,就算走了也会经常到梦里看她。
大骗子。
沈诱垂下眼,用那块白色绢帕擦干净墓碑,“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喜新厌旧得很,你再不来我梦里转转,下次我可就不跟你世界第一好了。”
“私高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再对我愧疚。我转学去了一中,那里的人挺好的,我上次还考上本科线了,厉害吧?”
“周迟他......过段时间我把他拉来看你。”
“妈妈她好像跟了别人......”
“我认识了那个人的儿子,挺混蛋的,不过人勉强还不错吧......”
说了许久的话,沈诱才拍拍衣服站起身,本来想要离开,又转身停下。
“星星,你说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心跳忽然加快是为什么?”
墓园里的香樟树叶,簌簌风动,似是季繁星给她的回应。
沈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幕。
季繁星红着脸,跟她一本正经的普及生理知识,最后满眼担心地说:“不会是心脏病吧。”
想想那滑稽的一幕,她笑出了声。
可能那一瞬,真的只是热得出了恍惚。
“走啦,下次保证拉着周迟傻逼来看你。”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沈诱破天荒地提前写完了作业,就剩下理综合卷后面几个压轴题不会,其他的勉勉强强算是写完了。
经过上次饭局那一回,池佳佳算是真正跟沈诱熟悉了,还舔着脸加了个Q。
Q这东西,沈诱不常用,但谁发消息她也能看见。
傍晚时候,池佳佳发来一条消息,邀请她出去玩,还有温辞。
沈诱和池佳佳算混熟了,不过还没到一起出去玩的地步,说到底就是不自在。她找了个理由拒绝,没想到对面可怜兮兮地发来几百字小作文,说的是声泪俱下。
沈诱:“......”
这算什么?狂热粉?
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吸粉体质。
等消息的空隙,沈诱去冰箱拿出唯一一包速冻饺子,刚拆开,里面本应该白花花的饺子隐隐有些发黄。
再看日期。
......过期了。
沈月修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东西几乎都是用之前准备的,不知不觉都用完了。
沈诱想想,回了池佳佳一个好,就当去超市买东西顺便走一趟。
但她没想到,跟池佳佳碰面的地方,竟然是一中旁边一家清吧。
名字倒是叫得不错,挺适合夜生活的疯狂。不过来这玩的一般都是些青年人,清吧不同于夜吧和那些蹦迪的娱乐场所,主要是闲暇时刻放松放松。
但清吧,总归也算酒吧。
沈诱:“你确定这儿,高中生能进去?”
温辞:“不能吧......”
池佳佳:“能!我姐夫开的。”
温辞瞪大眼睛,“深藏不漏啊。”
池佳佳摆手,“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夜幕悄然降临,繁华都市的霓虹灯闪烁璀璨,清吧的人越来越多。
天花板上的清亮灯光也逐渐变得五颜六色,眼花缭乱,晃得睁不开眼。
沈诱和温辞坐在角落,无聊地啃着水果,看着池佳佳在舞池中心一个劲儿狂扭。
温辞:“想不到佳佳私下里这么......”
她半天找不到形容词。
沈诱淡定接话:“狂放。”
酒吧和夜吧那些地方,其实沈诱去过,还不只去过一次。
宋琦娇蛮性子,仗着家里有点钱经常和朋友出去花天酒地,喝醉了不敢打宋扬电话,怕被她爸骂,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只敢叫沈诱去接她。
后来季繁星去酒吧驻唱,沈诱会陪着她,一回生两回熟,她都习惯了。
过了会儿,池佳佳跳累了,捂着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
顶着沈诱和温辞略带疑问的眼神,池佳佳很丢脸地说了句:“扭着腰了。”
温辞:“......”
沈诱:“......”
吃了不少水果,饮料也喝了好几杯,沈诱问了池佳佳洗水间在哪,确定温辞这边有池佳佳照顾,她才离开。
刚刚在外面看着也就一般大,进来了才发现里面空间七转八转,弯弯绕绕。
为了配合夜间氛围,整个过道里的灯光影交幻,鎏金暗红的墙壁有些昏暗。
走了好几段路,终于看到了卫生间的路标。
沈诱往左拐,忽然听见几道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与此同时,还有几道熟悉的说话声。
“傻逼啊你。”
“刚上厕所不就瞟了一眼。”
“你还敢说,不怕谈灼再揍你一拳。”
“怎么就不能说了,学霸器|大活——”
“嗷!”
随即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带着点警告:“皮痒了是吧。”
沈诱骤然僵住。
这尴尬又隐私的男生话题......
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可不少,什么器|大活好这种词,她不是不懂,她可太懂了。
饶是沈诱厚脸皮,这种时候也不好意思撞破,尴尬地退几步往反方向走。
等章西寻陈宴和谈灼几人的声音消失,沈诱才探出脑袋,放松着姿势往卫生间走。
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沈诱差点撞上一堵黑色的无影墙,连连后退,脚底打滑。
仓惶之下,她拽住了什么布料,还有些齿轮样的冰冷触感。
“啧。”很轻很不耐烦的声音。
沈诱听到了,她拽的是一个人,倏地睁开眼睛,入目被她死死揪住的黑色外套衣领,刚刚有些硌手的是上面的拉链。
视线往上。
冷白皮肤的修长脖颈,那块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再不松手,就扯坏了。”
沈诱抬起眼,对上谈灼那双极其无语的冷淡眼睛。
目光慵懒,眼皮很浅地半耷拉下来,居高临下的角度,透着一股散漫劲之余,还有一点压迫感。
明明没什么特别情绪,她却好像被眼神烫到了一样。
他不是刚走了吗?
沈诱目光从他被揪得有些凌乱的衣领,缓缓移到他夹着一包烟盒的手指上。
所以,他刚是在抽烟?
许是感应到她打量的目光,那只拿着烟盒的手动了动。
谈灼侧身,烟盒被他身子挡住,似是解释:“我不抽烟。”
烟盒这玩意儿沈诱在他身上发现了三回,现在跟她说不抽烟。
谁信啊。
沈诱目光促狭,“是是是对对对,你不抽烟,我抽烟。”
她一副“你聪明你说什么都对”的语气,摆明了不信。
谈灼一向懒得解释,瞥了眼旁边的垃圾桶,两条腿怠惰地站在原地,手臂一扬,烟盒跟投篮一般落入桶中。
用行动表示,他不抽烟,这盒烟不是他的。
沈诱不仅有些怀疑,难道这人真的不抽烟,那开学从他桌子里摸出来的那盒烟,还有楼梯口那回,怎么解释?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问,谈灼鼻腔里短促的轻嗤一声,大发善心似的,漫不经心道:“课桌和楼梯口是学生会搜查的违纪物品。”
他是学生会的会长,这些东西最后都得上交到他这里,最后跟牛马一样跑到学生办和领导办公楼区反馈。
俗称,跑腿的。
沈诱:“......”
敢情还真是误会。
“这样啊。”沈诱弯了下眼睛,讨好地笑着靠近,伸手抚平刚被她拽的有些乱的衣领,黑色薄外套的拉链也从领口,扯到了胸膛处,露出了里面的白色T恤。
她把拉链往上拉,堂哉皇哉地笑:“那可真不好意思,误会你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帮你拉好拉链。”
这话说得,无耻程度比牛皮还厚。
谈灼:“......”
他是手断了还是怎么了,专门麻烦她来拉。
谈灼看她一身家居衣服,不像是来酒吧蹦迪的,“来这干什么?”
沈诱笑了一下:“玩呗。”
谈灼不冷不热回:“这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沈诱挑眉,见不得他那副老神在在的口吻:“那你来干嘛?”
两人边散聊边往外走,就在沈诱问完这句话时,一张小纸条忽然从谈灼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
小小的,粉粉的,一张纸条。
轻飘飘地落在了沈诱的鞋面上,几个潦草的字迹明晃晃朝上,两人看得一清二楚:晚上有空,春宵一刻,等你哟。
后面附带着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狂野的爱心。
沈诱:“......”
谈灼:“......”
一阵诡异到死一样的沉寂。
周遭本来明亮的灯光,冥冥之中忽然暗了下来,一股暧昧热潮的气氛,缓缓升起。
沈诱眉梢一扬,顿了片刻才出声:“你来这是,干坏事?”
谈灼面无表情地弯腰,一副要撕了扔了的架势,准备捡起那张纸条时,一只手率先捡了起来。
“别急着扔啊,上面这字你看清楚了没?”沈诱眼尾漾出笑意,她当然知道这应该是被人搭讪的时候不小心塞的,不过嘛,怎么白白浪费一个挤兑的好机会。
“要不我帮你念念?”
沈诱夹着那张纸条,原本清明的嗓音故意捏起,变成有些矫揉造作:“晚上有空,春宵一刻,等你哟。”
后面的尾音被她故意拖长,又坏又欠。
谈灼冷不丁盯着她,耐着性子想要伸手拿过,沈诱狡黠地换了一只手,眼神促狭揶揄:“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女孩儿樱红色的唇瓣,在昏暗的灯光下张张合合。不知是不是不久前喝了果酒的原因,唇齿间溢出淡淡的酒香味。
像是一点火星,将昏暗走道中空气的躁动因子,点燃,潮热,沸腾。
谈灼忍无可忍,单手摁住沈诱的肩膀,力道把控的刚刚好,女孩儿清瘦纤瘦的背脊抵在过道的墙壁上,如同一只被提着后颈的顽劣布偶猫。
沈诱蔫坏的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
被对面人精准捕捉。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
谈灼嘴角扯了扯, “现在老实了?”
沈诱被他摁得难受,痛到不至于,就是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很近。
近到她能感受到谈灼身上的淡淡薄荷香, 还有他微重的呼吸。
砰砰,砰砰。
心跳,有些加速。
沈诱挪开眼,不自在地抖下肩,“起开。”
谈灼散漫道:“刚才不是挺欠?”
沈诱:“......”
她要是知道他一只手的劲儿这么大, 就不闲着无聊犯欠了。
见面前的人终于老实了, 蔫坏的一张脸上表情变得悻悻,谈灼才松开手, 拿过那张纸条,当机立断地扔进垃圾桶。
扔之前, 还仔细严谨地撕碎。
生怕被她拿去做文章一般。
耽误了好些功夫, 等回到卡座的时候,刚刚角落的两人演变成了四人。章西寻和陈宴跟白米粒里发现金子似的, 一个劲儿围着装扮精致性感的池佳佳转悠。
陈宴啧啧称奇:“生物进化了这是。”
章西寻竖起大拇指:“别说, 咱们班长穿这样还挺好看, 刚乍一眼都没认出来。”
“谈灼你......”陈宴稀奇, “你俩一起回来的啊?刚池佳佳说不一定能碰到呢。”
沈诱轻笑着点头, 算打个招呼, 没说话。
心里却好笑的吐槽, 她不仅碰着了, 还听到了。
什么器|大活好,虎狼之词。
在清吧呆了不久, 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大概已经九点了。商业街的路灯全部亮起,市中心繁华热闹。
考虑到三个女生单独回家的安全问题, 假期也没什么忙事,打算一人送一个。池佳佳喝了不少果酒,度数不高,但有些迷糊,嚎着喊着要牛马送她回家。
陈宴骂骂咧咧把她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坐。
温辞跟章西寻上了别的车,扬长而去。
沈诱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我不用送,你回吧。”
出来玩这么久,她差点把正事忘了,得去趟超市买点东西。
“去哪?”
“去趟超市。”
“顺路。”
“你家住超市啊?”沈诱被他这话逗笑。
谈灼把手机揣兜里,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车来了,“去买东西不行?”
“买小面包?”沈诱笑意更深,打趣道。
“是啊。”谈灼觑她一眼,微嘲说,“看看上回的异形面包,哪里能买得到。”
丑爆了。
随着出租长驾驶而去,两人身影也消失在马路中。
街对面刚从ktv出来的田昕薇,目光久久投向马路,直至车影变成一个点,最后拐了个弯消失,她都久久未回过神来。
“他们两个很熟吗?”李嘉雪看着同一方向。
“不熟。”田昕薇近乎笃定的语气,“刚刚不是还看见了陈宴他们几个?应该是巧合碰到了。”
李嘉雪笑笑,不经意提醒:“可是上回谈灼帮沈诱说话呢。”
田昕薇蹙眉:“那是她们说话太过分了。”
她转回头,往来时的方向走,语气傲然:“谈灼是看不过去才帮她说话的。”
嘴上这么说着,可为什么心底却慌乱难掩。
国庆后的日子,放松过后格外难捱,班级里的气氛都压抑了好几天。
个个脑袋一点一点,困得东倒西歪。
张让忽然从走廊一个漂移过来,扒拉着教室门,人还未进声先到:“号外号外,象棋赛终于要到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今年不办了吗?”
“对啊,去年不是说经费不足不办了吗?”
“鬼知道,校领导的想法一天一个样。”
“嗨起来啊,好事啊!上回文科班那逼的账,终于能讨回来了兄弟们!”
想起这事儿,陈宴那叫一个气,直拍大腿:“我跟你们说,这次不把那孙子杀个片甲不留,枉我棋场纵横多年。”
章西寻看他吹牛逼,“还棋场,就教室后头垃圾桶到你屁股底下凳子这么大的地儿,也好意思说棋场。”
周边一片吁声。
“嘿,别不信,就算我输了,这不还有后盾吗?”
说完,陈宴一屁股坐在后边空位上,贼兮兮地看着正做题的人。
谈灼头都懒得抬,“不去。”
拒绝的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