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锋摇头，眼眸里是比夜还深浓的黑。
有些让人不敢对视。
“宝宝，我是真想帮你按摩……”他贴着她的耳尖，咬了一下，然后抓着她光滑细嫩的脚丫子往上抬了一下，“但是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他保证，在刚才看到宋甜枝很累的模样，是真的用尽全力把自己脑子里的那些龌龊想法都甩了出去，都准备就这样送她回去睡觉了。
但是宋甜枝偏偏又要摸着他的脸，一脸天真清纯地给他看伤口，还愧疚那天晚上做的事情。
大掌摩挲着她小巧的脚趾，她的脚白白嫩嫩的，指甲也泛着粉。
各种伤口和老茧和脚上的细嫩摩擦，宋甜枝身体抖了一下，轻轻地拽住他的手：“闻锋……”
闻锋应了一声，声音却哑了：“怎么了？”
“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
“好。”
下一秒，男人亲吻她的嘴角，握着她的脚踝。
她想躲，却猝不及防失重。
闻锋喉结滚了滚，“宝宝，乖。”
宋甜枝呼吸也不稳，又想到这里还是她平时练舞蹈的地上，生怕什么时候时候就有人来了，吓得再也不敢乱动。
闻锋见她睫毛都在抖，眼睛还一直盯着外面。
亲吻她的脸颊后，“要好好吃饭。”
宋甜枝完全已经闭上了眼睛，“……”
天天说她不吃肉，她哪有不吃，就是这段时间没时间。
宋甜枝话说不出来。
…………
最后宋甜枝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舞蹈室里出来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脸上烫得不行，脚步都越来越快。
她回头看了眼全程跟在自己身后，知道她走到宿舍楼下才停下脚步的男人，眼睫闪了好几下。
他跟着自己走了一路，一路都没说话，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部队里其实安全得很，从练舞室回来虽然要走很长一段距离的路，但是路上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七十九兵团的出入比较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但是他好像就是一直固执地跟着她。
口袋里还放着刚才她没吃的盒饭。
她停下脚步，刚想说点什么，第八军区那边特别响起了一阵口哨声。
在这边听的不怎么真切，她还以为是七十九兵团的口哨声。
但一回头就看到原本还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瞬间没影了，才知道那是第八军区的集合哨。
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她也不好去打听，而且第八军区的早训也差不多快到了，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身上楼了。
但没想到一推开宿舍的门，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惊动了在床上睡觉的王素她们。
王素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到点了吗？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了！”
宋甜枝都被她吓一跳，连忙道：“还早呢，下午才开始，继续睡会儿。”
下午到晚上都会有演出，早上和上午都不用着急。
王素惊讶：“你咋怎么晚才回来？”
宋甜枝尴尬地不敢抬头。
“不行不行，我已经睡够了，甜枝你睡去吧，我收拾收拾去舞蹈室了。”
王素和另外两个室友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对对，我们那词和舞蹈再练习练习，可不能在那么多领导和同志面前丢人出丑了。”
“你睡你睡，俺们先去带着大伙再跳。”
又听到里夜里不同寻常的口哨声：“这啥情况啊？这口哨声，怎么像是备战的口哨？”

宋甜枝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她望着窗外黑朦朦的天，神色凝重。
一直到王素她们所有人都收拾东西悄悄出去以后，都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一会儿是担心外面又会响起进入集合备战的号角，一会儿又是担心即将到来的演出，还有……闻锋。
不知道自己担心他什么，反正就是没办法入睡。
坐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都要亮了，她的眼皮才沉重地垂了下去，但脑子还是很清醒，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一直躺到早上79兵团的广播响起，她才终于从床上坐起来。
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服。
穿鞋的时候，她看到了旁边那双半年前闻锋送给她的白色鞋子，她目光有些呆愣。
看了那双鞋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
上午还是照常的早操、吃早餐，然后去文工团的舞蹈教室。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都在自主地提前赶到开始排练了，见宋甜枝来了，纷纷和她热情地打招呼。
宋甜枝和她们一块排练了几遍，靠着镜子站着，目光放在她们身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扣她们动作上的细节。
见窗外的队长走过，她连忙让大家先自己练习，追出去喊道：“队长，你等一下。”
队长转过身：“是甜枝同志啊，有什么事情吗？”
宋甜枝问：“队长，今天下午的汇报演出还能正常表演吗？”
队长道：“能啊，为啥不能啊，你是这几天状态不好吗？”
“没……没有。”
“那为啥突然问这种问题，今天的节目汇演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而且还是我们七十九兵团和第八军区之间的联谊晚会，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和失误，特别是你那舞剧啊。”
队长直接给她下命令：“你那舞剧大家都没看过，我都已经对领导们宣传出去了，今天下午还只是三队的朗诵和演奏，晚上你们一队二队的节目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允许出现任何的错误，也别到时候给我们七十九兵团的文工团丢脸，这一旦丢脸等会让……”
她压低了声音，凑在宋甜枝耳边说道：“咱们七十九兵团的人都没啥事，主要是还有那么多的领导在，要是丢人就直接丢到首都那边去了……”
她拍拍宋甜枝的肩膀，“宋甜枝同志，请你打起精神来！有朝气点，年轻人奋斗起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宋甜枝立即道。
得到队长这边的消息后，宋甜枝虽然还是有点儿担心，但已经比早上那会浑浑噩噩的状态要好多了，也终于算是打起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其他同志排练中。
“这儿的词，你要说得再有感情一点，是再次和女儿重复的那种喜极而泣，和震惊，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更多的还是无奈。”
下午四点，七十九兵团的广播已经变成了通知所有人集合的进行曲，三队已经去了，宋甜枝还在和舞剧里饰演她父亲的男演员对词。
已经戴着络腮胡子，装扮成老人的男演员点点头：“我知道了，领舞同志你可真细心啊。”
王素提着裙摆就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甜枝！你看我这身裙子！好看吗！”
她身上穿着的就是晚上舞剧的裙子，绸带呈橙红色，身上的衣服也比以往的演出服装色彩要华丽大胆不少。
宋甜枝让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设计得很好。”
“那可不，都是团里的人自己按照你的意见一点点自己设计缝制的。”
“那也得晚上再穿，你现在穿这个，等会又不会演出这个，还是快点去准备去其他的吧。”
王素道：“当然是因为这套衣服好看啦，旁边的房间里好多同志都在试穿，而且我刚才去大会堂那边看了一眼，那边都快坐不下了，好多人都直接两个人挤一张椅子，还有人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你知道吗……咱们团长看到人太多了，直接把咱们演出的地方调到大操场上面了。”
“有这么多人？”
“对啊，我可没和你夸张了说，好多人都来了，而且现在还只是下午，听她们说晚上人更多，晚上第八军区的同志才会来。”
“晚上？”
“对，他们好像临时有点什么事情，只有晚上才能赶到过来。”王素继续在她面前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我好期待啊！”
宋甜枝脸上的笑却有些苦涩，“你快去准备吧。”
很快，下午的节目一直到六点就结束了，在大会堂的同志们都开始去食堂抢了两个馒头，直接往七十八兵团的大操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
不过才十多分钟，操场上已经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坐在草地上，挤作一团还特别开心。
在军队里没有任何消遣的活动，有时候打打篮球都要看有没有位置，战士们早就憋了好半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这一天。
所有人都探这脑袋往舞台子后面的幕布看去，焦急又期待：“咋还不开始啊，咋回事啊，这都七点了吧！”
“听说今天晚上还有独舞！跳的那叫什么来着……什么典？好看吗？没看过。”
“古典舞。”有人回答道。
“以前古代的舞蹈？那玩意流传到现在了？”
“谁说古典舞就是古代的舞蹈的？反正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就听那个文工团那个叫啥……那个领舞之前说过一次，说古典舞不是古代舞，只是……”
那同志后面的话一时间就想不起来。
谁料立马又人接住了他的话：“只是具有我国古代及当地传统典范审美的舞蹈。”
一回头，一个长相清纯漂亮，眉眼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孩站在他们身后，解释道：“古典舞其实是融合了芭蕾武术戏曲的舞蹈，是从武术里汲取了拳法、太极的身法、还有戏曲的身韵融合的舞蹈。”
几个男同志瞬间看呆了眼。
她笑得好甜，好好看。
刚想再问点什么，那女孩子身后有个短发的女同志叫她，她冲众人挥挥手，转身朝对方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舞台后的幕布里。
王素抱怨道：“你和那些人怎么聊起天来了，不知道我们这里面很忙吗？你都还没开始化妆！”
宋甜枝立即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刚才路过正好听见他们在谈论古典舞的事情，我就没忍住和他们说了两句，对不起啦，我们前面的节目都是第五第六个，我现在化妆还来得及。”
王素轻哼：“快去吧。”
文工团里的同志在演出前，基本上都是自己化妆自己打扮，服装很多时候也都是文工团里大家一块做的。
宋甜枝往后面走的时候，发现这里以为太匆忙，只搭了两个帐篷，让女同志进去能换衣服和化妆。
宋甜枝掀开帐篷的帘子往里面走，正好有个女生已经画好了，她立即过去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拿过来开始往自己脸上涂抹。
前面有五个节目，都是她和王素她们上的，加上最后一个舞剧，今天晚上要表演6个节目。
她画了个对所有前面五个节目都适用的妆容，再往脸上扑了点胭脂，就去后面换衣服了。
前面的节目因为之前都在各种汇演中演出过，今天再演出，也只是在上次针对第八军区同志的调查中，知道他们很多人都喜欢看，才会再次演出。
前面的节目对所有人来说，都没什么负担和压力，很多舞蹈动作大家在文工团这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直到第十个节目话剧的落幕，所有人的演出都是很完美且自信大方的，台下的同志们也十分认真地观看捧场，额直到她们下台后，掌声依旧都没停。
刚下台，宋甜枝已经开始让舞剧的演员们都集合了，开始一个一个对应舞剧里的角色，给她们说要点。
主要是演出地点突然从大会堂变成了更大更宽阔的操场，走位和舞蹈队伍都需要小心。
还有三个节目到她们，宋甜枝让所有人都去换衣服，然后亲手在每位女同志的眉心，用朱砂点画上了不同的妆容。
好几个人女同志等她画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满眼的欣喜，激动地大喊道：“甜枝！你给我眉心画的这朵花是啥啊，好好看！”
宋甜枝手里还捏着一个女同志的下巴给她画，闻言笑道：“花钿，是以前唐朝都会画在眉心的妆容，我给你画的是梅花的点状，好看吗？”
“好看！呜呜呜呜，我从来没画过这么好看的妆容，谢谢啊你甜枝！”
“我也是！俺的娘啊，也只有在文工团里才不会别人说了，要是俺顶着这张脸回村里，肯定就要被人说不三不四，还不守妇道的。”
宋甜枝说：“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值得我们骄傲的东西，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说话间，她又给一个女同志在眉间点画了弯月状的花钿，欣赏了一下：“好看。”
那女同志瞬间就红了脸，“哎呀，甜枝……”
最后一个轮到王素，她正给王素画着之前在同剧组的演员看到的那幅出自唐人《桃花仕女图》中的弯钩花钿，旁边有人有人提着裙摆从她们面前跑过，一身红衣都差点晃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
宋甜枝眨了眨眼，也差点手抖。
抬头看去，看身形竟然是丁竹芸。
她皱眉，不解。
王素说道：“你看到丁竹芸那独舞的服装没？”
旁边的同志点点头，纷纷道：“看到了……不得不说真的好漂亮……比我们身上自己做的要漂亮不知道多少倍……”
“对啊，听说那衣服好像是贾文翰贾主任给她想办法弄到的，还是国外的洋人裁缝铺做的呢，料子都是最好的，价格也贵，听说这个数。”
有人伸出五根手指。
王素：“五十？”
“五百！”
“天哪……但是真的好好看，那个红裙子和丝带，都是流行的款式，她这次还是一个人跳独舞，穿那身衣服跳独舞可真是比不得了呢！这下所有来的同志和领导都会注意到她，说不定她都能直接被领导选上，去国家歌舞团……”
宋甜枝安静地给王素画花钿，并没有说什么。
文工团内资金本来就没有多少，她不会在服装上和丁竹芸比，也没有必要比。
给王素画好以后，外面的操场传来一阵欢呼。
趴在后面偷偷往外面看了一看，小声地惊呼道：“是……是丁竹芸上场了！”
有些同志不乐意看，但听到外面的喝彩声，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外看。
宋甜枝大概知道她跳的是什么。
《红绸舞》。
她听过，以前也学过一小节。
候场期间，不少同志都出去在舞台旁边没有光的地方看丁竹芸跳舞。
独舞确实有独舞的魅力所在，她一身古装红裙出场，惹得台下不少同志都看呆了眼睛，连带着坐在台下的领导也是纷纷点头。
宋甜枝背靠着墙，没有出去看，只是听着这首曲子的节奏，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学校里学习和跳舞的时光。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她现在在这个年代，即将要表演一首在未来让所有人都记忆深刻，并且融合了历史、舞蹈、丝绸之路还有敦煌壁画的一只舞蹈呢？
或许这个时代是架空，虚无缥缈的，但是这些源远流长的历史，是刻在骨子里。
一曲结束，丁竹芸收获到了很多人的掌声和赞赏。
她心满意足地提着裙摆下台，转角处就看到了宋甜枝。
舞蹈的顺利演出，让她此时的脸上都带着高傲又不可一世的笑，“甜枝，马上就到你了哦。”
“嗯。”
“我的古典舞跳完了，并没有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会输哦，倒是你，带着这么多人一块，她们不会拖你的后腿吗？我刚才还看到底下有位是国家歌舞剧院的领导，你猜猜他刚才看到我跳的独舞，会怎么样啊？”
宋甜枝真受不了她这副模样，笑了一声：“知道了。”
丁竹芸皱眉，没想到她竟然还怎么有自信。
她的舞蹈已经是这个年代最好的了。
没等她说点什么，前面的报幕已经到了宋甜枝的舞剧，她面不改色地和丁竹芸擦肩而过。
“我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甩袖，而不是扯面条。”

第68章 一舞敦煌
操场上的舞台搭建简陋，灯光也不比大会堂内的明亮，很多时候都有点吃动作和演员的身影。
但舞台比大会堂的要宽敞许多，更方便这次舞剧的演员们进行站位和表演，也能让底下的同志观众都能更加近距离地看到舞台，连同舞台上的灯光黯淡也是宋甜枝很喜欢的效果。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把舞台搬到这个一切设备都很简单的操场的意外之喜。
前面的同志报完幕后，最先上场的文工团内的男演员。
扮做波斯商人伊努思和随从，正带领着商队在干旱地大漠中赶路，走至半程，遇到狂风骤起，所有人都被卷入了漫天的黄沙中。
等到再次从沙漠的掩盖中醒来时，伊努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在飞沙中救下，而救下他的是正是舞剧的一对主人公父女。
故事从这里开始。
讲述在丝绸之路上，敦煌画工神笔张带着女儿英娘救起了被卷入风沙的波斯商人伊努思，但女儿英娘却被强盗掳去，被迫开始学艺，沦为歌舞技艺人，后面又被救下，与父亲经历悲欢离合，最后英勇地在27个国家的交谊会上，为父亲报仇献舞，揭穿市令和窦虎的恶行，确保了中外友好的关系的舞剧。
第一幕便是女主角英娘正在市场里含悲起舞，却赢得众围观路人喝彩的画面。
这第一段的舞蹈宋甜枝并没有上场，而是在旁边被幕布遮掩的角落默默注视着台上的王素等人，眼底都是欣慰。
半年来，进步的不止是从只会杂技变成对舞蹈逐渐熟悉的王素，还有文工团的很多人，大部分都是从她第一次当领舞就开始跟着她的一二队的同志。
这次英娘前期的技艺舞蹈，正好适合一队她选出来的同志。
她们有着更具有表演性和难度的杂技功底，仿佛千年前的英娘被迫受人奴役跳舞，就在眼前。
直到第一幕结束，英娘被父亲神笔张找到，英娘也被之前被他们父女救下的波斯商人伊努思出面赎身。
台下都是一片安静和为父女重逢而感动。
紧接着，宋甜枝并没有让台下观众思考太久，迅速安排第二幕的演员上场。
第二幕是此舞剧中最经典的片段之一，是英娘在莫高窟内跳舞的画面。
她也安排了非常适配的演员上场，却不想其中一位演员在跳舞中因为太过紧张，再加上舞台的边缘搭建简易不牢固，一脚踩空，直接摔下舞台。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舞剧也因为这突然情况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愣在了舞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排练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那摔下去的人，是她们舞蹈中很重要的人一环。
宋甜枝在旁边也皱起了眉头。
舞蹈几乎全部都是她自己创编的，为了保证每个上台的演员都有自己闪光点，她并没有按照之前的独舞，反倒只是采用了相同的故事线，其他的走位和动作和传统的《丝路花雨》舞剧有着很大的差别，少一个人，英娘跳的整支舞蹈的连贯性都会垮掉。
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那名摔下台阶的演员情况怎么样。
舞剧中出现小插曲是她之前经常遇到的事情，其实也不用慌张，也没必要自乱阵脚，但要是演员因此受伤，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舞剧是要暂停了吗？还是失败了？”
“俺也不懂，她们咋都不动了？”
“天嘞！这算是在舞台上丢人了吧！”
“这是弄啥呢？演一半人没了？”
众人议论纷纷。
站在台下看舞剧的丁竹芸，在看到有演员摔下台，下意识地就咧开了嘴角。
见旁边的人都逐渐有点想上去关心那演员，才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收敛了笑意。
就在有同志和领导都准备去看那名同志时，舞台上方，一位抱着琵琶舞姿曼妙，婀娜动人，衣袖绸缎飘飘欲仙的少女仿若从天而降。
浓橙搭配墨绿，色彩艳丽。
甩袖随意飘零，却不是轻飘飘的没有力量，柔中带刚，柔若无骨仿佛如水，但每一个动作的爆发力又如同王羲之的狂草一般，虚无缥缈，下笔所到之处，笔锋苍穹有力。
那少女面上带着面纱，几个舞步来到舞台边缘朝那名演员伸出手，眉眼微挑，风情万种偏又高高在上。
那名演员立即会意，与她如同壁画上舞在一起。
两人反抱琵琶，如飞天转世。
这一幕，瞬间让旁边握笔停滞不前，无法画出壁画的神笔张仿佛茅塞顿开，重新提笔在画壁上作画。
第二幕结束。
《反弹琵琶极乐天》
几个大字出现在画壁底下。
掌声轰鸣。
“原来刚才那一幕是为了让神笔张更能有灵感，画出这副壁画吗？”
“这舞剧！咋看得我热血沸腾！”
一股民族文化传统被发扬光大，振兴再次现世的自豪感，瞬间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连同底下坐着的领导，都是恍然大悟般地鼓起了掌，完全意想不到舞剧里还有这样的设计。
紧接着，在尽量加快和缩减的剧情过渡后，第三幕高潮——英娘在27国联谊会召开会上，献舞并且揭发市令和窦虎恶行的重要关头。
王素在后台，一脸激动地看着宋甜枝：“刚才你咋上场了？你是要最后才上吗？”
“救人呀。”
“救人？我还以为你刚才是故意和小玉说好，让她在舞台上摔跤最后画出那幅壁画的。”
刚才那摔到的人就是小玉，是她们团里底子很好的演员之一，但是没想到在台上竟然出现了那样的失误。
宋甜枝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膀，提着裙摆道：“我哪有这么神通广大能提前遇到这事。”
“但你刚才好美，呜呜呜呜……我好喜欢。”
是真的。
就刚才宋甜枝出场救人那一幕，她感觉自己在台上见到了救人的仙女，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那一幕。
宋甜枝被她逗笑：“好啦，我也喜欢你，先不和你说了，我要上去了。”
“好！甜枝！你一定可以的！”
旁边已经表演完的几个同志也纷纷为她打气。
宋甜枝刚才就带着面纱出场，和英娘在交谊会上蒙面跳舞不约而同，互相呼应，更不会让底下的观众出戏。
她站上一面红色的大鼓上。
赤脚，旋转，甩袖，随着鼓点的节奏收放自如。
纤纤玉足，步步生莲。
脚踝上还带着金玲，极具魅惑得晃动一刹，勾人又圣洁到了极致。
像是壁画里走出来的仙女，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
前排的观众生怕自己看不清楚，甚至有人直接站了起来，趴在舞台的边缘，后排的同志看不见，直接一个叠一个的叠罗汉似的往前看。
“别他娘的挤了！前面的同志都坐下！都站起来还让后面的同志这么看啊！”
“坐下！都坐下！别挤了！看不到了！”
“你们踩到人了！”
“那那那！！！那真是仙女吗？世界上真的有仙女存在吗？”
“那不是宋甜枝吗？之前我就和她是一个村的，当时她就在村里喜欢跳舞，那身段可真是村里头一个啊，早知道当时我就娶她了，不对她好像已经结婚了，算了算了……”
“娘的！第一次看跳舞这么激动！”
“这同志好专业，真得劲啊！”
部队里没文化的大老粗比比皆是，其实也都没什么特别大的恶意，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话来，只知道自己身上都在发烫，嗓子眼也在发干发紧。
一个个都像是着了魔似的，拼了命往前挤。
“安静！”
突然越来越激动的人群里有人冷着声音吼了一句。
“严格纪律！”
“再挤，再没有军人的纪律，目中无人！等会所有人都围着操场负重十圈！前面还敢挤的人，二十圈。”
男人是从操场的后面没什么人的阴暗角落走出来的。
一身的迷彩军装，身材健硕强壮，一双修长有力的腿毫不客气就往两个兵的屁股上踹，“娘的，批准你们来看晚会不是让你们来和七十九兵团的人一块往前挤的，他们当莽夫，你们也当？”
那两个兵委屈巴巴地揉着屁股，“队长……俺们不往前挤，就压根都看不到了啊。”
男人闻言，脸色更是冷峻黑沉，“不准看！”
“啊？”
周围士兵们见他来了，都瞬间因为他的话安静下来，也没有人敢挤。
有几位和闻锋熟悉的领导听到动静，倒是饶有兴致地往后看了一眼，打趣道：“这闻锋同志什么时候会说成语了？”
翟荣笑道：“这谁知道呢？”
身后的男人脸色沉沉，手掌死死抵在腰间的配枪上。
目光阴鸷可怖地扫过周围所有人，最后停在舞台上已经在收尾揭穿坏人恶行的那名少女露出来的玉足上。
娘的，他真后悔没问清楚宋甜枝要跳什么，就知道她开开心心的要跳舞。
早知道她要跳这种舞，就算是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让宋甜枝上场。
就刚才那双不着存缕的小脚露出来时，他都想把周围所有人的眼睛挖了。
到场的有部分是七十九兵团的，但大部分都是第八军区的士兵，在看到男人出现时，个个都挺直了腰板不敢再动，但在听到他后面那句话时，纷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凭啥不准看啊？队长是训练脑袋都练糊涂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我们听错了吧。”
“……”
众人坐直后，台上的舞剧还是继续，下一瞬面纱掉下来，一双双眼睛又完全不受控制地往舞台上看去。
鼓上的少女，仿佛身上有吸铁石般，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跳舞时，她的手臂上的袖子每次甩出去，都像是水墨画一样晕染开来，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柔美和坚韧的力量。
那张脸在逐渐变得明亮的灯光下，更是像雪一样冷冷清清，细长的黑发被盘起来，眉间点着一颗朱砂，望过来的眼眸乌亮，又满含悲情，仿佛盈了一层薄薄的水，诉说着父亲神笔张被奸商一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