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夜宵店—— by簌簌吹雪
簌簌吹雪  发于:2023年09月15日

关灯
护眼

杨老头回村想办法在自?家灵位前留下了?痕迹,然而自?家孩子压根不信鬼神,完全没?放在心上。想了?几个办法,杨老头都没?成功留下痕迹,只能另寻出路。
那之后,杨老头在村子里蹲了?几天,没?蹲到?有悬桥村的人来动手害人。他有自?知之明,清楚再?待下去?的话,鬼魂会影响亲朋好友,依依不舍地又离开了?村子,继续绕着果园村到?处寻找村官鬼魂。
当然,路上听听大家怎么夸现?在的果园村的,他也很高兴。
杨老头主动开口?,“大师,你们要?去?悬桥村,是不是要?管这事啊?我虽然不知道上山下山的小路,但是在哪里见到?鬼的,我还记得,我可以领路!”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行人人鬼鬼的,对拐卖多有不喜。怎么想,都不像是来帮悬桥村的。
对上叶泉淡淡的目光,杨老头憨厚笑笑,憨厚中透出精明。
杨老头对自?己离开这些天,果园村里被送了?一批骨灰葫芦,显然一无所知。
叶泉想了?想,“你见到?的女?鬼,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史眉。”杨老头努力回忆,“但是她停下来的时?候,会一直念叨一个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沈芸!”
叶泉若有所思,踩下油门,吉普车驶出隧道,阳光照亮黑色吉普,像一道闪电,往与?川流不息的车队不同的方向驶去?。
“现?在过去?,应该能看到?悬桥村被抓。”
叶泉估算的一点都没?错,刚到?悬桥村所在的山下,山上就响起了?一阵激烈鸣枪声。
超管局留在山下的文职联络员们,第一眼?发现?了?叶泉他们,上来感谢陆少璋卜算协助。
对讲机里很快响起抓捕进度,等在山下随时?准备增援的部分警官松了?口?气,换了?个位置,排在最前面的变成了?准备接应的医生。
悬桥村地势崎岖,通往山下最近的路是一条悬崖边的锁链桥,因此得名。上山围捕时?警方堵住了?几处小路,连想破坏锁链桥把他们困在村里的人,一起抓了?下山。
全副武装的警方带着灰头土脸的一群男男女?女?走下山,最前面有一批衣衫褴褛被女?警蒙头抱下山的人,路过时?瘦得只能看到?一把骨头,医生们飞快接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奇怪的是,还有人跌跌撞撞追在后面,被警方围在两边不许靠近,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试图扑上来挽留。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我对不起你……我的儿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耀祖,耀祖你累不累啊,不是耀祖的错,你们把我抓走吧……
“都是贱蹄子害了?我们家,女?人不都要?生孩子吗?我们都没?嫌弃你年?纪大了?,你有什么脸嫌弃我们家耀祖……这贱人要?打我们耀祖,我们才还手的嘛,打得是吓人了?点,肯定?没?大事,就是在骗你们!她要?跑,不得关?起来啊?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这就跑了?啊!
“你这个贱人,你把孩子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好狠的娘啊!你们,你们这些警察没?良心的,光帮着有钱人,我们好端端一个家就被你们拆散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追在后面的女?人有的还算年?轻,有的已经是中老年?了?,口?口?声声哭嚎的话却大同小异。她们痛苦着“丈夫”和孩子被带走,叫喊着要?自?己代替他们被抓,一下下扇着自?己耳光,怨恨的眼?神往山下所有人身上扎。
发现?哭嚎没?有用,她们的叫喊变成了?恶毒咒骂,追溯祖宗十八代的跳脚骂法,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有些生气。
但真要?和她们置气,追在后面的女?人们反而高兴极了?,好像自?己拥有了?什么荣光,洋洋得意地要?用自?己被抓换男人回来。
就好像……她们的痛苦真的来自?山下救援的警方。就好像,她们早已忘记,自?己曾经也并不属于这个山村。
随着追上来的人的哭嚎,被带下山的瘦削女?人们,有的在蒙头的衣物下瑟瑟发抖,有的挣扎起来,喊着“放我回去?”,还有的被反复洗脑殴打后的条件反射,本能地畏惧着曾经降临的强权,让她们也开始求饶。
只是求饶声含糊不清,几乎无法辨认,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正常说话了?。
陆少璋和叶泉在山下一角,并没?有参与?进超管局和警方联合行动。但一声声哭泣和一道道怨恨目光,如?此的近,针一样扎进陆少璋耳朵。
陆少璋慢慢皱起眉,本就表情寡淡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
作为剑时?候的思维很简单,只需要?知道砍谁、学?什么、往哪里去?。作为人时?,他却能清晰感受到?她们的痛苦绝望和挣扎。一样的事,他在无限末日里也看到?过,却不曾这么清楚意识到?里面的情绪。
……叶泉曾经感受过的,就是这样的一切吗?
救人的可能被怨恨,援手者可能被视为仇敌,末日里比现?在还要?残酷毫无底线的一切,足以磨消所有善心。
他印象最深的是刚遇到?叶泉的那两个世界。一切即将崩溃的末日里,有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改变援手,咒骂比现?在的骂声何止恶毒一万倍。
后来叶泉夜夜枕刀而眠,他与?她走过无数世界。但那时?的叶泉还不像后来一样强大、一样淡然,剑灵也只是一把勉强变形的断剑,只能聆听,甚至无法说话。
他只记得,叶泉没?有立刻回应他们,只是握着他,练了?一夜的刀。然后走出去?,不容置疑地贯彻她的改变之路。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陆少璋这时?才恍然觉得,曾经陪伴在叶泉身边时?,自?己做的那么少。
陆少璋偏头看向依然懒懒靠在车边看着的叶泉,高挑明丽的少女?仿佛一声怨恨都没?听见,全都只是过耳云烟。
“怎么了??”
叶泉捕捉到?他的目光,回头眉梢微挑,“怎么这么不开心?谁惹我们小陆弟弟了??”
最后一声,语带调侃。陆少璋却没?顾上脸红,抿了?抿唇,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他们在怨恨,怨恨救人的人。我想起曾经你也被这样骂,我很不舒服。”
“在替我生气啊?”
叶泉轻笑,看向跌跌撞撞追来的女?人们,眼?底一片平静。
“她们困在这里想活下去?,必须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已经固化了?这么多年?,一代代成为了?被验证过的正确。我们把她们依靠的丈夫孩子们抓走,她们失去?了?依靠,世界里的正确再?次被打破,本能地想维护这一切……怨恨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说着,往山下追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哭嚎,“是我家汉子救了?我啊,我真的爱他啊,我不起诉,我原谅他,求求你们,让我孩子他爹留下吧。要?不,我替他也行啊。”
哭哭啼啼的女?人完全忘了?,如?果自?己没?有被拐卖到?这里,根本不可能被“救”。
追下山的人群却肯定?地应和着她,对法律仿佛毫无所知,“你看,一命换一命,怎么不行啊!”
“我不必做他们觉得好的事,我也不必做他们觉得坏的事……他们如?何想,与?我何干?不行,就是不行,要?杀,还是要?杀。”
叶泉对她们的哭嚎视若无睹,轻飘飘说着冷酷的话,靠在车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罪罚自?有人间法度衡量,不够惩罚的人间法度,也自?然会有所改变。”
这一瞬,叶泉眼?底不再?像往常一样,看见每一个人间烟火里普普通通的人或鬼魂。她与?所有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陡然变得高而远,一双凤眼?漠然地映照着下山的队伍,像越过他们,看到?本质的规则运转。
规则,才是最公平的。
叶泉清楚她们在想什么,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并不会因怨恨停下脚步,也不会因可怜就此放任。
如?同每次解决麻烦一样,叶泉跳出了?道德和喜恶的纠缠,干脆利落地断开一团乱麻。
于是一切迎刃而解。
跟在后面的队伍哭嚎声太大了?,警官们对他们抓又抓不得、打又打不得,左右为难极了?。
前面先被救下山治疗的瘦骨嶙峋女?人们站了?出来,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光,冷冷望着她们。
被救出来的女?人们身上伤疤层层叠叠,手脚上都有着深深的铁链磨损痕迹,站起来几乎直不起腰。但她们从车上站起来,看向山上还在追的队伍时?,却仿佛比她们高大许多。
被救的女?人们肯定?地告诉警方,“我不会谅解他们。”
其中有个女?人提醒,“她们可能被关?久了?,疯了?,抓起来先带到?医院去?吧?”
带队的警官眼?前一亮,立刻发布命令,有一个算一个,悬桥村全村都带走。
至于追来的这群人被抓时?,嚎叫的什么“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之类的废话,压根没?人听。
叶泉看着瘦削的女?人们,笑了?一下。
叶泉的变化只有一瞬,碎金般的阳光照在脸上,眉眼?泛着淡淡的金,温暖又美丽。
陆少璋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叶泉突然回头看他,“在想什么?”
“你。”陆少璋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耳尖的微红瞬间染红了?脸颊。
叶泉一顿,突然推了?陆少璋一把,推着他上车,弯腰扶住车门,低头看他。
“你的邀请,我答应了?。我们一起去?白?云山。”
从来一副清冷寡情模样的白?发剑灵被推在坐椅上,马尾微乱,脸庞晕红,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仰头看向她。
叶泉伸手捏了?捏发烫的脸颊,玉雕般的脸庞手感颇好,刚要?再?捏一下,大白?天只能趴在车后座里待着的鬼崽探出了?头。
安安崽歪头看看陆少璋,又看看叶泉,漆黑大眼?睛盯着叶泉,想了?半天,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亲亲!”
叶泉:……
俞素素带着算上死后都不到?两岁的安安崽,到?底看了?什么电视剧啊!

第101章 悬桥村(二)
叶泉若无其事地站直,关车门把安安暂时留在车里,“走吧,我们去看?看?严嫣他们找没找到沈芸,让余婵安安心。”
严嫣已经很熟悉叶泉,看?到旁边的陆少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会一起过来。
然而,被带出来的鬼魂里,并没有沈芸。
做完笔录核对时,调查组里有人不由得疑惑,“但?昨天晚上,还?有鬼入梦,说自己是沈芸?”
“鬼魂可以?重复沈芸的话。”严嫣犀利指出。
他们在余婵员工们复述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女性尸骨。骸骨中提取的DNA与?DNA库中失踪受害者家属匹配上了,正是沈芸。
悬桥村的困阵和新都学院相似,严嫣带人让困在里面的鬼魂解脱出来?,该审的审该抓的抓。鬼魂们留在这里看?过许许多多事,死后留有执念的鬼魂,反而比有的被逼疯了的受害女人们,对一切记得更清楚。
她们的笔录和突击审讯结合,很快,特殊调查组基本弄清楚了悬桥村发生了什么。
沈芸早已经死了,但?“沈芸”一直都在。
拐来?村里的女人小孩,有的不确定自己家里还?会不会一直找自己,有的不记得家里的信息了,渴望逃出生天的人约好,选择最有可能被打通的电话,一起?向外求助。
沈家独生女沈芸在上学前被拐,她有着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珍惜自己才华的老师,她有着天之骄女的自信,自己一定能离开。
十五年?前沈芸被拐,想方?设法逃跑却没成功,只能假装妥协寻找机会。十九岁被拐卖的沈芸,是师承大家的工笔画艺术生,却失去了画笔,想尽办法,也只种下了葫芦,教悬桥村的人画葫芦、卖葫芦赚钱。
精致的葫芦是精细活,男人懒得做这个,只有被驯服的女人和小孩会来?尝试做。它需要稳定的手,打坏了头和手就干不了了,只要展现了能卖出的价格,就有机会争取到比较健康的身体。它需要熟悉画笔的脑子?,也就是持续练习和学习的时间。
健康、时间和人选加在一起?,就是逃跑的预备。
葫芦只要能卖出去,就算没人能发现里面数字的秘密,精致的葫芦也许有一天,会传到真正懂得画技的人手中,前来?溯源。
然而沈芸没有等到这一天。
沈芸已经死了十年?了,死于连续打胎后的虚弱。后来?被卖到村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画葫芦,只是照猫画虎,抓住仅有的安全时间喘息,学得一丝不苟。
一个个精致漂亮供人把玩的葫芦,藏着无声的痛苦呐喊。
沈芸没找到,但?警方?找到了林阿妹。
由?于林阿妹是直接参与?零食公司葫芦事件的,在其中展现了部分?善意。山下的突击审讯中,警方?以?她作为?突破口?,第一个开始调查。
林阿妹对自己做的一切供认不讳,被警方?抓捕审讯时,她脸上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林阿妹是悬桥村极少数活下来?的女婴,她和弟弟一起?出生,爸爸一高兴就留了下来?。她从小就知?道,只有弟弟高兴了、弟弟满意了,自己才有好日子?过。
给全家当牛做马到最后,林阿妹惊喜地发现只要能画出葫芦上的纹路,只要能做好下山的男人们的命令,她就能有一段时间休息。
“我从小就聪明嘛,大家看?我是小孩,就会可怜我了。我不去做,我没有东西吃,我和阿妈都会死的。”
林阿妹接受着村子?里的教育长大,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扭曲的现实。
村里管女人和孩子?管得很严,只有男孩和男人们可以?下山,林阿妹的服从让她一年?年?被这里接纳。然而,林阿妹来?了初潮不久,悚然发现身边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奇怪了。
林阿妹被父亲嫁给了村里的老光棍,成了“某个人的娘”后,第一次下了山。
“我从小就聪明嘛,这些年?拐个人越来?越难,他们就想着让我去骗……”林阿妹神经质地笑,按住袖子?下青青紫紫的伤口?,身体哆嗦了一下,“我不回去不行啊,阿妈还?在啊。但?他们……余姐姐也不该被我带回村子?啊。我和叔公说我找不到机会的嘛,好不容易才跑回去的,他们信了啊,毕竟我把葫芦留下了嘛……”
余婵等人初遇林阿妹时的经历,和警官们分?析的基本一致。被团伙盯着的林阿妹只是放出来?的饵,利用人们的善良好意骗人。
林阿妹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下山看?到外面的世界。
叔公们骂的大城市车水马龙却黑心肠的人,会低下头温柔的问她有什么事。他们说的恶毒老板,也会在她假装找工作掩饰的时候,拉住她问这浑身的伤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走过街头,甚至还?有人愿意为?她买水买面包吃。
“村里谁不会打女人啊?骗人都不用假装被打的,一看?就知?道我被打过嘛。面包好甜啊,好软,我还?想吃……还?有果园村,叔公们骂捧着野鸡村官臭脚的果园村,他们的房子?可真漂亮,果子?香香的,我的老天爷啊,他们的女孩居然也能读书……”
林阿妹想起?下山时看?到的,痴痴笑了。
外面的世界,可真好啊。
只要不是天生坏种,再被扭曲、再被当做牛马驱使以?为?自己也是牛马了的人,看?到光的时候,也有渴望成为?人的那一刻。
她不知?道葫芦究竟里面有什么,只知?道它们会带来?不幸害人。但?林阿妹犹豫着想要回来?,却没有成功,在不暴露自己的时候,只能留下它们。
林阿妹找不到机会、也不想找机会把向她伸出援手的女人带给叔公们,但?在叔公们的盯梢和基金会的好意阻拦下,她没法直接跑掉,只能一点点把她们引向悬桥村附近。却绕了个路,留在了果园村,把她能制造的最大限度的安全留给了她们。
林阿妹被铐着双手,看?着对面的警官,像越过了他们,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她重新回到村里那天起?,她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好在没有很久。
林阿妹曾直接参与?悬桥村拐卖,虽然看?到的线索不多,但?作为?撬开其他人嘴巴的突破口?足够了。林阿妹最后给出了一条消息,“拐到的人不仅会带回村子?,看?了身份证之后会有一些人被带走,我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哪里去。”
这意味着,背后还?有一个大的拐卖组织。
警官们写下笔录,脸色沉凝。
“我会被关起?来?对吧?”林阿妹肯定地说。
“我干了坏事,把我抓走吧。我小的时候,我妈妈还?清醒的时候说过,她姓宁,来?自河省。她会背一串数字,好像是个电话号码,但?她只记得十位数了,我跑出去的时候,试了几?次,都没有打通。也许是她家里的电话。她生了病,她没有做过错事,只是不幸的生了我们这样的杂种混蛋……你们会照顾好她的吧?”
办案的警官们一时沉默了。
他们在林阿妹家的猪圈里发现了宁妈妈,她和村里许多瘦弱浑身是伤的女人一样,不肯听话,被村里当做疯女人。她脖子?上戴着沉重的铁链,蓬头垢面的缩在猪圈里,几?乎辨不出过去的样子?。
宁妈妈是“疯女人”里年?纪最大的,按年?龄算,也许和沈芸是一个时期被拐的。
警官们记下了林阿妹报出的数字,和沈芸家里的电话,只差最后一位数。
简单清洗治疗过,还?能动?的瘦削的女人们互相扶持着站起?来?。蜷缩在角落里惊惧着不肯抬头的女人,像被她们惊醒,突然拉着人站起?来?冲了出去。
“啊啊……”宁妈妈眼睛懵懂明亮如孩童,傻傻看?着太阳,叫了两声。很突然地,她张开嘴,复述出一串数字,“138……”
138……138……
谁是沈芸,你是沈芸,我是沈芸,我们都是沈芸。
沈芸啊,沈芸。
你看?到了吗?我们,出来?了啊。
参与?过逃跑的女人已经死了,连魂魄都被带走,只剩下一个人孤独疯癫地活着,在人间记着她们的痕迹,最后为?她们看?见?了悬桥村外的太阳。
鬼魂们被超管局装在盒子?里带下山,飘到近前。曾被驱使下山害人的史眉看?清宁妈妈的脸,忽然笑了,“她还?活着啊,真好。”
女鬼们总算被解脱出悬桥村,几?乎都一门心思去投胎,有问必答言之必尽,补全了村里人大多不知?道的另一部分?消息。
悬桥村既是买方?又是拐卖方?,起?初并没什么出奇的,抱着宗族姓氏沉浸在旧时代里,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这些男人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既不肯离开大山,也不肯努力生活。他们嫌弃女人女婴,一出生就溺死丢掉,将男婴捧上天,等孩子?长大没有媳妇,就下山拐人。
死去的女人和婴孩怨恨纠缠威胁到了悬桥村,二?十多年?前做族长的林家叔公下山找人捉鬼,被指点带部分?人献给大师,从此一切平安。
在认识大师之后,悬桥村的拐卖正式成了一条罪恶链。他们发现真的有人喜欢葫芦后,想起?“大师”指点的用有阴气的东西降低部分?人的运势,倒霉虚弱时趁虚而入拐人,甚至无师自通了改造葫芦害人。
悬桥村拐来?的人一部分?交给了“大师”,大部分?留在村里,以?林叔公为?主的族长族老知?道村中有鬼,并不害怕,反而想方?设法驱使了他们。
反正,来?悬桥村接“货”的大师手下,会帮他们驱鬼,继续过安安生生的日子?。
只是村子?里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每十年?大师派人来?的时候,不仅加强了困鬼的阵法,还?带走了村中绝大部分?鬼魂。不管是村人鬼魂,还?是受害的女鬼们,无一例外。
史眉是上一批被漏下的鬼魂之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沈芸说,她查到他们很在乎身份证和出生时间,在旧时代这个叫生辰八字,不能随便给人的。她猜他们可能在拿人和鬼一起?炼丹做什么坏事,她要去看?看?。她让我藏好,代替我被抓走了。”
严嫣大皱眉头。
光是悬桥村拐卖就已经有二?十多年?,指点他们的“大师”那么清楚怎么做,必然不只做了这一次。全国得有多少个“悬桥村”?被挑选八字带走的活人和死后榨干剩余价值的鬼魂,又有多少?
“叶顾问,不知?能否询问各地城隍,是否有哪里鬼魂生死数量对不上?”严嫣脑筋一转,望向旁边旁观的叶泉两人。
鬼魂被困明显是地府工作疏漏,人间官方?和地府是合作关系,直接询问这种问题总有点尴尬不留面子?。这位既然是地府托人间照顾的半个地府使者,问问总没问题吧?
“你们可以?通过官方?问问阎罗。”叶泉漫不经心看?她一眼,“放心,地府这些年?还?在换系统,出现盘点疏漏正常,问问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他们大概还?要感谢你们抓BUG,揪出敢截断阴阳秩序的恶人。”
想忽悠她回去加班?叶泉才不上当。
严嫣尴尬咳嗽一声,“叶老板要走了吗?”
“顺路来?附近看?看?食材,此间事了,我们就去果园了。”叶泉打开导航看?了眼,“你们有空,可以?之后来?夜宵店尝尝新菜。”
看?着一骑绝尘离开的吉普车,严嫣叹了口?气,“算了,写报告上报吧。副队?副队呢?我去审讯,报告交给你了哈,事关重大,务必今天交上去!”
严嫣顺利脱身,只剩下同样头痛写报告的副队,唉声叹气地带着打架能手/文书苦手们开始苦思冥想,顺便骚扰各个文职联络人。
悬桥村山下的土路格外难走,即使是吉普车也开得颠簸极了,叶泉开车往公路上走时,路上就看?到有开进来?的车陷进坑里抛了锚。
陈旧的汽车上下来?一对夫妻,女人容色病弱,男人头发花白?,却还?看?得出多年?前的文质彬彬气度。
女人丢下车,不顾土路坎坷,一脚深一脚浅急着往山下走,“我看?到了,DNA库里有数据匹配上了,芸芸就在这里吗?芸芸,别怕啊,爸爸妈妈接你回家了。”
陆少璋说不清什么感觉,下意识捏诀轻声念动?咒文,常人不可见?的白?色灵光落到女人身上,稍稍改善了她的气血。
沈妈妈感觉病了多年?的身上突然轻松了一点,她愣了一下,四处看?看?,“芸芸,是你吗?”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的反应太大,仿佛受了刺激。
陆少璋收回手,陷入沉思,“……我现在是一个人,不该随意出手,是吗?”
叶泉打断他的思绪,“不,人大概都会这样做。”
本世界里力量受到限制,太超出常规的力量不适合显现人前,但?偶尔为?之不触犯规则,也没什么。
叶泉轻轻挥手,一阵清风吹过,带着莫大力量,推了沈家夫妻的车一把。
沈爸爸拿千斤顶撬着车,试图从坑里带出去,还?没怎么用力,车突然滑了出去,发动?机轰隆隆重新正常运转起?来?。
一辆吉普车开过,靠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少女,明丽随性。她和沈芸并不相像,但?一瞬间,沈爸爸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十九岁女儿的影子?。
沈爸爸鼻子?一酸,揽住妻子?上车,“走吧,我们带芸芸回家。”
从土路返回,看?到隧道时往另一个方?向转去,吉普车融入车水马龙的热闹之中。
出了隧道后再开一段路就是果园村,远远就能看?到果园村竖在公路边的宣传牌,即使不看?宣传牌,连绵起?伏的大山中,树影摇曳不定,随风吹来?缕缕果香。
跟进了悬桥村的杨老头,没在悬桥村找到他们村的小村官,老老实实缩在车后面闭嘴假装自己不存在只是个摆件。这会靠近了果园村,他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地指着窗外,“大师你看?,那就是小村官带我们种的橙子?!”
叶泉顺着往山上望去,秋季到处都是泛起?枯黄的深浓绿意,山上一棵棵果树枝头被压弯,藏不住枝叶间浑圆的金黄橙子?,像一盏盏小灯笼一样漫山遍野地反射着阳光。
光是看?着那漂亮的颜色,舌尖就泛起?了酸甜的香味,仿佛有橙汁炸开。
只需要看?看?沉甸甸的果子?,就知?道那里一定是果园村的山头了。
叶泉眼睛微亮,“看?起?来?确实是好橙子?。”
“大师,你能不能也帮我们找找我们的小村官啊?她真的是个好人。”
杨老头刚看?着叶泉帮了沈家夫妻,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希望。

吉普车开下?省道,开进一条有些窄但还算不错的柏油路。
杨老头忐忑的请求声中,叶泉瞥见路边竖着一块路碑,上书三?个大字,“果园村”。
村路路碑碑文简明扼要,记录着建成前后的经历和时间?,也感谢了所有出资人。
路修成?于两年多以前,有县里出资,也有许多村人的名字,但排在第一个感谢的却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人。
“在此路通车之际,感谢我们?的村支书助理、大学生村官姜欣悦,提出了修路养家、果园致富计划,争取县镇支持……”
路过路口的车辆几乎都会减速,一减速就?能看?清整个碑文,也看?清了上面的名字。或许他们?不会进果园村,或许他们?都不知道“姜欣悦”是谁,但他们?路过这里,便记下?了这个名字,并将她的名字带到了远方。
秋季阳光不像夏日酷烈,一到下?午就?照得让人不想?动。年轻夫妻牵着出来秋游的小孩子?的手路过路碑,孩童举着路边的草环晃荡着,稚气地随着家长教育,念出了碑文上的名字。
“哇,我也要像这个姐姐一样厉害!”
“娃娃好志气!要是你像我们?小村官一样了,再来果园村,请你吃橙子?啊!”骑着三?轮车往村里走的老农回头笑看?孩子?,三?轮车上只剩下?些垫着减震的橙树枝叶,整车的橙子?都卖完了。老农黝黑脸庞一条条纹路舒展开,望着回村的路,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气。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