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夜宵店—— by簌簌吹雪
簌簌吹雪  发于:2023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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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法事留下?的香烛气很淡,但对叶泉来说很清晰。
前面参与坠亡案的玄学人士们说得没错,这里?并没有鬼。
甚至,“干净”得出奇。
鬼魂的阴气和?天地间?自然的阴浊阳清气息,都是存在的。只是阴阳气大多受风水和?周围人鬼影响聚集分开,影响也很微弱,不至于沾染到活人,最多是碰到的时候觉得角落有点冷。
在对面屋子空置的情?况下?,本该略微不平衡的布局,这间?却没积累一点阴气。
“邻居们都怕鬼,你不怕?”叶泉回头?看向余婵。
她?敏锐地发现,从进门后,余婵身上若隐若现的功德金光,更黯淡了一分。
余婵目光划过一个个家具,小区在市里?位置又很不错,加上精致的装修,当年的价格相当美丽。
这套房子,是石斌和?姐姐的婚房,住了快六年,却骤然空了。
姐夫石斌在办完姐姐后事后,触景伤情?,不愿意再看处处有着夫妻生活记忆的屋子一眼,搬了出去。本来是想卖掉的,但死过人的房子不方便卖出,余婵也坚决不愿意,最终就交给余婵住了下?来。
“别人怕的鬼,是我的姐姐啊,我怎么会怕?”余婵苦笑,“从小父母就是那个德行,没有姐姐拉扯,哪里?有我呢?我倒是希望这里?真的闹鬼,哪怕回来看看我,让我见一面也好。”
开门被吹起的白纱窗帘,高?高?飘起,拂过倒扣着的一个个相框,又落下?。
余婵的心也从暖变得空荡荡的。
叶泉撩开窗帘,往楼下?看去,十七层往地面看,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
余婵很快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我还?有我和?石斌的生辰八字、我的血……要?画符的话家里?还?有黄符和?朱砂!”
余婵回忆着这一年来大师们作法需要?的东西,在屋子里?翻找着。
“我不画符……”叶泉制止她?的忙碌,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外电梯停下?,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猛地推开门。
“石斌?”余婵愣了一下?,“你又来做什么?怕我发现什么?”
姐姐的死亡真相即将有一个答案,她?本就调查中积累了怀疑,现在看着石斌急急赶过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忍不住夹枪带棒起来。
石斌长得很不错,年轻几岁,大概是校园里?被追捧的阳光校草类型。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人到中年风度翩翩。
石斌皱了皱眉,像长辈一样轻斥,“小婵,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语气放缓,“明天就是婉婉的忌日了,你还?要?带人来瞎闹,你放过婉婉好不好?让她?安安心心地去。”

石斌无奈地笑了一下,像看着?不听话的孩子。
余婵瞪着?他,越看越厌恶,“你不愿意继续查,我来查!我做妹妹的,一定要还姐姐一个真相!”
“你以为?婉婉不在了,只有你伤心难过是不是?”
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压抑着?痛苦反问,声?音有些哽咽,“那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我们?相爱了十年?,我以为?我们?能?一起白头到老……她就那样不在了,我也很难受……”
同样的对话,一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余婵不假思索地冷笑,打断他,“少假惺惺的。我不相信姐姐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就去世?了!招魂招不到,我就找人找到能?招魂回来为?止!”
余婵原本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叶泉找到的新?的变化,像给她注入了一记强心针,让她依然能?倔强地反击。
“你当我没找过吗!”
石斌像被戳中了心痛处,攥起拳怒吼,“我去磕过长头,去求过漫天?神佛菩萨道君!婉婉不在了,祂们?谁怜悯过我和婉婉?都是骗子!被吹上天?的白云观那些人都没用,你找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像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露出了风度翩翩下的真实悲伤。
吵架声?传出去,整个?楼梯间都是回声?。在家的邻居往外走了几步,就在楼梯间里遇到了同样出来吃瓜听八卦的人,对视一眼,都啧啧两声?。
“小石这人不错,对老婆没的说?。人总要朝前看,那天?我说?给他介绍个?女孩子,他都拒绝了。可?惜老婆死的早,小姨子胡搅蛮缠的,他也不容易。”
“真是,这小姨子住进来还不够,成天?搞七搞八搞得一层都乌烟瘴气,那天?下楼梯吓我一跳!小石也不是每次都能?赶过来,她们?家又没长辈管,造孽哦。”
“大师都说?了没有没有,就她不信,闹得姐姐没法安心投胎她就舒服了。说?不定,就是心虚……”
“嘘,别乱说?。”
叶泉倚在窗口,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斌。
过于平静的态度与吵起来的两人格格不入,目光落在身上让人难以忽视。
“叶大师不是你说?的那样!”
余婵刚想反驳,想起自己的怀疑,把叶泉查到了新?的信息的事,又咽了回去,只怒气冲冲地瞪着?石斌。
“真的?”石斌目光动了动。他吐出一口气,不再与余婵剑拔弩张,有些疲惫地看向叶泉。
“见笑了。您是小婵请来的大师吧,抱歉先前遇到了太多骗子,是我太激动了。”
风度又回到了石斌身上,崩溃后留下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更想相信他、帮他一把。
“您既然愿意帮婉婉,能?不能?请您看看,看看婉婉和宝宝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不求别的,只要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很担心,很想她们?。”
石斌哽咽了一下,眼眶泛红,恳求地望着?叶泉,像是被余婵的话点亮了一点期待。
他的要求很低很低,仿佛即使只要能?听到一点消息,他就心满意足。
……哪怕是欺骗,能?骗过这个?可?怜的男人,被骗过无数次的他也愿意相信。
连余婵看着?这样的石斌,都没法跟他吵起来了。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痛苦,一样沉浸在失去里无法自拔。
余婵同样期待得到姐姐的消息,期待地看向叶泉。
叶泉却摇了摇头,“不能?。”
拒绝声?冷漠又清晰。
石斌愣了一下,“为?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一百万够吗?对不起,我刚刚情绪激动说?了重话,其实我尊重所有有本事的玄门大师的。我没想做别的,只要知道婉婉还好……我和婉婉从校服走到婚纱,恋爱十年?,我们?曾以为?真的能?白头偕老。”
石斌陷入了回忆,疲惫脸庞上浮现出一点恍惚的笑容。
“是我的错。婉婉刚毕业那几年?工作上升期,不适合要孩子,一晃就过了三十,不是最佳生育时间了。但?我们?商量后,还是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我们?共同的宝宝,男孩像我们?一样聪明,女孩像她一样漂亮。婉婉可?以教孩子读书,她在研究所忙的时候,我可?以带孩子去看山看海,看看爸爸给她打下的零食江山……婉婉也说?,她亲缘薄,妹妹不想结婚,她生个?孩子她们?姐妹就又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余婵捂住嘴,忍住一声?呜咽,别过了脸。
姐夫石斌的话像将她带回了过去的日子,可?能?很辛苦很累,但?有姐姐在,总是快乐的。
石斌叹了口气。
“怀孕后,大概是激素原因,婉婉比过去更敏感、容易情绪波动。
她不适应身上多了个?孩子,回来经常哭、吃不进东西,我想了很多办法,找了防妊娠纹的润肤油,找了胎教,学了做饭,和她一起做瑜伽锻炼身体……我没办法代替婉婉生孩子,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注意点。
到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婉婉又被网上生完孩子身体变差、不好看、生孩子很疼很疼那些议论刺激到,忽然说?要打胎。
婉婉在做妈妈之前,也是个?女孩子,害怕也正常。好在她听进了我的开导,很快又平静下来。
孕期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睡到半夜还忽然嘴馋过,想吃她没法吃的冰可?乐和烧烤。外面卖的不敢让她吃,我就自己想办法做,我新?开的孕妇幼童线零食,就是那时候捣鼓出来的。婉婉很喜欢,大家也很喜欢。
孩子出生后,小慕真的很可?爱,很像她,第?一次叫爸爸的时候,我心都化了。”
他们?也曾期待过宝宝出生,也曾一起为?宝宝的降生高?兴。
“婉婉的确身体没有年?轻人好,坐了双月子养身体。婉婉娘家父母有自己的孩子照顾,我、小婵和我妈一直轮流陪着?她们?,还请了专业的育儿嫂。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婉婉一天?天?好了起来,在计划回去工作。接下来要交给我带宝宝,我也忙起来,尽量之后把活交给下属去做。
那天?我妈托人买的老母鸡到了,她去拿,想着?婉婉在家,还有育儿嫂,离开一下没关系。谁知道……”
但?厄运很快降临了。
石斌痛苦地闭了闭眼,“我接到小区电话赶回去的时候,地上……全是血。我甚至分不清,是她们?谁的血。”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很正常的余婉,会抱着?孩子一起跳楼。
“我后悔了。”石斌喃喃,“要是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要婉婉生孩子了。跟她比起来,孩子算什么呢。”
疲惫的男人恳求道,“我不求婉婉原谅,我只希望知道她在下面好不好。您如果真有本事,帮帮我和婉婉,行吗?”
石斌进门太匆忙,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不小心,门没关严。
痛苦的祈求声?传出屋子,楼道里闲的没事听八卦的人们?,感情丰富的几个?人已经在抹眼泪了。
“小石重情重义,确实可?惜了。他只是想知道老婆怎么样了,这大师心肠太硬了,没必要这样冷漠地拒绝吧?”八卦群众们?怜悯不已。
叶泉不为?所动,甚至笑了一下,“你想见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但?她想见你吗?”
余婵感觉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奇怪在哪里。
石斌痛苦不已,“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是没想到……没想到婉婉明明看起来没事,怎么会产后抑郁呢?婉婉不在了我才?知道这有多可?怕,但?想要弥补已经晚了。”
八卦群众们?听着?不住点头。
“这也不是小石的错,谁能?想到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别人都没事,就是他家太倒霉了碰上了,小石也没嫌弃不是?我听说?小石还给产后抑郁和生病儿童捐款,要不是把老婆孩子放在心上,没必要这样撒钱啊。不在的人一了百了,小石也太可?怜了,还要这样被人说?。”
余婵气得发抖,一把拉开大门,“他重情重义可?怜,他清高?,他了不起!我姐姐不可?怜吗?我姐姐只是没了命,他可?是失去了老婆孩子是吧?!那是我姐姐自己的身体,谁在乎他嫌不嫌弃啊,我们?自己嫌弃受不了,不行吗!”
每次和石斌吵架,最后总会变成她无理取闹。这次似乎也一样,只是多了个?大师陪她一起被指指点点。
“真要这么在乎,早干嘛去了!让人怀的时候不后悔,生的时候不后悔,人没了你后悔了,虚伪!现在后悔后悔,过两年?娶新?老婆,还觉得他重感情也会宠爱妻子,什么也不耽误哈!”余婵扭头瞪着?石斌,辛辣讥讽。
余婵冲楼梯间吼完,外面安静了一会。有人小声?嘟囔,“但?人已经不在了,做人还是要朝前看,总不能?一直为?这个?让他忏悔吧?”
余婵还想继续争辩,却听到背后叶泉的声?音。
“你的妻子魂魄不在人间,已经毫无留恋地去投胎了,还不足以说?明,她不想再和你有联系吗?人要活在现实,要往前看没错,但?你去过了自己的生活,不要来打扰死者的安宁。死后万事皆休,如今是你后悔了,还是你想靠着?她死后还好安慰自己,你其实心里明白。”
叶泉凤眼微垂着?,显得漫不经心极了。
石斌仔细看着?她。除了态度过于平静置身事外,太过年?轻的明丽少女,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真有什么本事。
余婵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之前叶泉在果园时,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这话听起来,和过去找的那些有点本事的大师说?的,没什么区别。都只说?了姐姐不在人间无法招魂。
但?她没有问,就凭叶泉怼了石斌,她也愿意相信叶泉是来帮她的。
“没错,事后再后悔有什么用?就像现在,你根本没有为?我姐姐考虑过!人都死了,还想再利用一次,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是吧?”
余婵推开大门,比了个?手势,“现在这里是我买下的房子,我们?还有事,不留你做客了。”
石斌苦笑,“既然不愿意见我,就算了……我承认是我失职,我没想到她会产后抑郁,没发现她笑着?的时候心里很痛苦,但?小婵,婉婉已经不在了!她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姐姐才?去一年?,你成天?都说?自己深情自己痛苦,实际什么事都没干,是不是你为?了巨额保单害死了姐姐?”余婵冷冷看着?他。
石斌怒了,“你说?我害死了婉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怀疑我,你不一样也有嫌疑?你那会儿创业资金不足,保单的钱你可?没少用!你想害死我们?全家,你独吞是不是?!”
余婵脸色唰地苍白如纸。
石斌双目赤红,像濒临绝望的困兽。他急促呼吸两下,慢慢又平静下来,叹了口气,“小婵,你是婉婉的妹妹,也是她这么多年?照顾长大。我们?几乎把你当我们?的孩子,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戳我的心。”
他像忽然老了许多,“如果你真要这样想,是我的关心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明天?婉婉忌日,扫墓的时候再见吧。这位大师,无论可?不可?以见到婉婉,小婵只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也没多少钱了,希望你不要乱来。”
石斌最后的话,就像真的担心余婵被骗一样。他唉声?叹气地离开,十分无奈的样子。邻居们?看热闹看得心满意足,一哄而散。
无论他是尊重、祈求还是警告,叶泉都不为?所动。
石斌情绪变动极为?激烈,感情爆发感染力很强。但?……就像一张演员的面具。
余婵关上门,也是一身疲惫,“抱歉,耽误了时间。大师,现在可?以开始找我姐姐的魂魄了吗?还是要等到晚上?”
余婵记得之前大师们?招魂做法,都是午夜才?开始的。
叶泉摇摇头,“不需要。你在屋子里走一圈,让我看看就行。”
余婵一头雾水,按要求每间屋子转了转。最后一间,站在罩上防尘布的主卧门口,她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甚至有些迈不动步子。
“可?以了。”叶泉越过她,走进房间。
主卧里大床边婴儿床、奶瓶玩具和相框之类的,都还像一年?前一样,位置都没变过。只要揭开防尘布,似乎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很快还会回来。
床头像很多婚房卧室一样,挂着?婚纱照。屋子里少有的没被扣住不忍看的照片上,拿着?捧花的女人靠在丈夫肩头,和他一起幸福微笑着?,期待着?未来。
女人手中的红玫瑰,红得仿佛要滴血。
叶泉轻轻一推,摘下照片,放在旁边。
住了几年?,照片就在墙上挂了几年?。背后的墙面颜色都比其他地方鲜艳些,照片背后积了一层灰,显然没人摘下来过。
“扶好,站稳。我要打开看看这面墙后面的东西。”叶泉看着?一脸茫然的余婵,多叮嘱了一句。
叶泉一没算卦二没拿罗盘三没做法跳大神,看起来路数实在难懂,余婵只能?安静跟着?。
这句余婵听明白了,赶紧道,“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承重墙。我问一下物?业,找施工队来……”
“不用找人。”
叶泉摇摇头,手按上墙壁。
手掌骨肉匀停,指节修长,漂亮得像是一件需要珍藏、小心照料的艺术品。按上去没用什么力,好像只是贴在墙壁上。
下一秒,墙面忽然响起微弱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
响声?越来越急,连成一片,细小裂纹从叶泉掌心蔓延,越裂越多。
整面墙抖动着?,终于到了临界点,哗啦倒下。
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她到底找到了什么人啊!
余婵张大了嘴巴,呆滞得说?不出一个?字。
几秒前还完整的墙面,瞬间裂开一个?长方形大洞。恰好只有床头宽,叶泉手掌位置那么高?,所有崩碎的墙砖都向后砸落,没有一丁点落到这间屋子里,激起半点尘埃。
宛如,叶泉只是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一阵满是灰尘味的风从破洞卷进来,掉落的墙砖后,一起落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叶泉控制的力量范围相当精准,一掌下去,墙面碎裂,原本砌在墙内的木盒,却连边角都完好无损。
叶泉伸手接住,打开盒子。
里面赫然是个?用稻草和发丝一起扎成的巴掌大人形。
朱砂黄符贴在稻草人身上,却贴得不怎么紧,盒子刚打开,就晃了晃,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了。盒子晃动时,稻草人身体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摩擦声?,像装了什么东西。
稻草人头顶和四肢分别钉着?一根似木非木、非金非石的黑红色钉子,草人心口上,蘸着?干涸的血迹,写?着?一行姓名与生辰八字。
正是余婉的。
盒子打开的瞬间,屋子里忽然冷了下来,余婵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在叶泉身后,看不到盒子里是什么,只看到叶泉从墙里拿了什么,还以为?是砖头。
屋子冷得奇怪,余婵想到了什么,声?音忍不住放轻,像生怕惊醒一个?梦,“我姐姐的死,真的有问题?”
她纠结、痛苦,苦苦寻觅了一年?的答案,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叶泉看着?盒子里被死死钉住的稻草人,没回答余婵的问题,反而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事。
“过去你找玄学人士来这里时,石斌也会来找你吗?”
“最开始他也会经常找人来看,后来就少了。”余婵摇摇头,努力回忆,“半年?前开始他就不再找人,我找来大师们?看的时候,差不多……七八次里他会来劝说?一次吧。上次见到他,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了。”
叶泉点点头,“那就对了。”
余婵越听越迷糊,终于没忍住,上前探头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余婵忍不住惊呼一声?。她这才?发现,叶泉手里哪里是砖头,分明是个?看起来就邪气的稻草娃娃!
想到自己住在这里时,墙里还有个?娃娃,余婵就背后发凉。尤其是看清上面写?的是姐姐的名字时,一股怒火窜了上来,“是谁?是不是石斌?他用了什么邪术诅咒了姐姐?!”
过去没觉得奇怪的细节,随着?叶泉的问题引出,瞬间成了证据。
余婵愤怒极了,“好啊,这面墙从装修时就没动过了,没想到他心机那么深沉,那么早就开始害姐姐。出事了难怪不敢住在这里,来劝我,也是怕被发现他用了邪术吧!”
叶泉轻轻点头,拿起稻草人头上的符纸,“过了零点,就是余婉的周年?忌日。他不想出意外。”
揭开符纸,消失得一干二净的阴气,乌黑如云,滚滚涌出,瞬间占满了整个?屋子。
一声?不似人的尖叫从阴云里响起,饱含怨恨愤怒,在耳边猛然炸开。
余婵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却在下一秒放下。她努力看着?什么都没有出现的四周,眼睛亮了起来,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期待地呼唤:
“姐姐?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我是小婵啊!”
灯光开始滋滋闪烁,一身血衣的影子在黑云若隐若现。
女鬼四肢僵硬地立着?,手臂弯曲,像抱着?一个?孩子,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长长的黑发披散,看不清五官,只有血红的眼睛格外清晰,恶狠狠地看过来。
叶泉挑了挑眉。红衣厉鬼,倒是少见。
电光火石间,红衣女鬼动了,却不是像余婵希望的那样回应她。
“嗬嗬……”红衣女鬼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嘶哑声?音,黑发瞬间变长,每一根都像针尖一样尖锐锋利,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封锁了所有可?以躲避的方向。
完全是想要余婵的命!

第34章 坠亡案(四)
密密麻麻的黑色针尖头发四面包抄,张牙舞爪地急速俯冲下来,没放过站在对面的任何一个?人,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叶泉不耐烦地抓住一把头发,轻轻一拽,“老实点。”
像抓住了缰绳,原本站在黑云里的红衣女鬼,完全无法自控地飞了起来。
啪叽一下,女鬼顺着头发的方向摔到叶泉面前。
四肢僵硬的女鬼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呆呆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什么?飞起来了!
“嗬嗬——”
女鬼愤怒地挣扎着,叶泉不耐烦地又甩了几下。
骇人可怖的女鬼像麻袋一样,被抡着头发甩来甩去,哐哐砸在墙上。本该没有实体碰撞不到墙面无法受伤的鬼魂,却像真的被暴打了一样,不断撞上墙,发出痛苦嘶鸣。
她的气息慢慢弱下去,漫天黑发失去了控制,全都委顿在地。
女鬼无力挣扎,又一次摔下去,趴在地上再没爬起来。由于四肢过于僵硬,趴在地上像一只小乌龟,四肢滑来滑去,就是翻不过来站不起来。
本来只是包围叶泉方向的黑发,再被划拉几下,直接把?女鬼包成了个?粽子。
叶泉蹲下戳了戳粽子:……看起来有点傻啊。
叶泉另一只手拿出装着稻草人的木盒,在女鬼面前晃了晃。
“啊——”
呆滞的红衣女鬼瞬间高声尖叫,阴气暴涨。
闪烁着金属光泽看起来无比坚硬的发丝再次蔓延,绞成坚固的绳索利箭,嗖地扎向叶泉。
剧烈波动的阴气冲刷下,余婵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暗。不知不觉跨过了某个?临界点,她打着哆嗦,眼前的昏暗里,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尖锐箭矢。
她几乎能感觉到箭尖传来的阴森寒意。
“啊!”余婵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后退。但想到姐姐还在前方,又停住了脚步,顺着箭矢的方向看去。
“我?让你动了吗?”叶泉啧了一声,漠然抬手握住黑发绳索。
迅疾俯冲的黑发被握住的瞬间,再不得寸进一步。
叶泉轻轻一捏,清脆的金石交击声中,这束黑发从被握住的位置,像变成了薄脆的玻璃,寸寸崩碎,连纯粹的阴气都没有留下。
仿佛无穷无尽般的黑发,不到两秒就从根部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长着密密麻麻黑发的红衣女鬼,头顶突然秃了一块。女鬼趴在地上,手僵硬地抬起来,茫然地摸了摸头发。
又摸了摸。
叶泉拎起红衣女鬼缠在身上的头发,“现在,能听?懂话?了么??”
女鬼捂着秃了一块怎么?也恢复不了的脑袋,趴着没动。
即使是智慧低的野兽,被揍吃了大亏,也该学会一点听?话?了。
虽然红衣女鬼脸色很难看,但余婵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姐姐。
余婉密密麻麻黑发下,惨白头盖骨裂着一条条缝隙,被黑发遮住大半的脸上也有蛛网般的纹路,像碎裂后重新被拼了起来。红裙是坠楼那?天穿的衣服,曾经是白色的,似乎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余婵看清了女鬼青白脸庞上的茫然,心疼地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姐姐,只是已经人鬼两隔,姐姐似乎完全认不出她了。
“姐姐……”余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看着叶泉的暴力,她不敢阻拦拖后腿,只能努力帮姐姐说?话?,“大师、大师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本心肯定没想害人,都怪石斌那?个?王八蛋!您肯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的对不对?”
姐妹俩一个?满脸心疼,一个?委委屈屈趴在地上,乍看之下,仿佛殴打猛鬼的叶泉才是什么?恶势力。
红衣女鬼听?到声音,眼珠动了动,隔空盯着余婵。余婵惊喜不已,“姐姐,你发现我?了,我?是小婵啊。大师,姐姐这是怎么?了?”
“别离她太近。”叶泉踩住一束头发,拿着稻草娃娃检查,顺便提醒了一句。
红衣可不是死亡时穿着红衣就能成为的厉鬼,是怨气煞气染成的,红得发黑,阴气几乎要?滴出血来。
厉鬼已经被怨恨改变,不能完全看成生?前那?个?人了。
叶泉漫不经心对着对面扬了扬下巴,给余婵找了点事做,“她暂时还认不出你是谁。你看看隔壁是什么?。”
藏着盒子的这面墙从中间隔开了两套房,墙砖掉落前,余婵还在想,要?拆墙的时候得给邻居说?一声。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这才有空去注意隔壁。
“……怎么?是空的?”
从莫名?昏暗的灯光往外?看,对面没有开灯,好?在还是白天,屋子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能看清大概的东西。
一看,余婵就发现不对劲了。
对面邻居去年闹过好?几次,嫌弃和她住同一层晦气,最后给了些补偿把?人送走。
按理说?,对面既然住了人,该有些家具的。但对面的屋子,除了做了基础的装修外?,大白墙家徒四壁,看起来白惨惨空荡荡一片,仿佛一个?空壳,根本没有多少住人的痕迹。
风一吹,长久无人居住积累的奇怪味道就卷着灰尘涌了过来。
余婵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不太确定地问道,“对面、对面有问题?”
余婵忽然想起。
要?不是当时已经买下了这套房子,另一边果?园和为姐姐找大师花的钱太多,已经没钱买第二套,余婵本心是想着干脆把?一层都买下来的。
租下之后,有着姐姐住过的屋子,抱着等姐姐回来的念头,她就不会去住隔壁的房子。考虑对面也是一家人在住,余婵租下来之后,甚至没去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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